7、無猜

豔陽當頭，眼眸微抬，隨即被自枝葉縫隙間透進樹蔭的光線刺得瞇了起來。楚昕微又轉回視線，揉了揉些微泛疼的眼，聽著站在最前頭體育老師對班際籃球賽的說明，雙手垂在身前、扭作一塊，頗為心不在焉。

『班際籃球……似乎就是兩個男主感情大躍進的劇情節點吧？』

『嘿對，怎麼了嗎？——莫非妳有什麼好想法！…』

楚昕微遮著嘴巴打了個哈欠，『當然沒有了。只是確認一下啦......話說這劇情貌似也不需要我做什麼吧？到時他們自然而然就會變熟了。』

N1的聲音聽起來頗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感：『笨蛋宿主！妳以為為什麼會需要我們這些助攻工具...不我是說角色！當然是因為得找準時機推波助瀾，加速主角的感情進程——』

『……你剛剛好像差點說出什麼會被告的話。…好啦，找準時機是嗎，我再努力看看吧。』

N1：……鬥志呢？上進心呢？為什麼它一個也感受不到！

『……妳還在介懷顧璟一的事嗎，宿主？』猶豫了下，N1語氣不無小心翼翼地問道。

『……』

回應它的是微妙的沉默。

就在這時，體育老師原地解散，今天剛巧沒有特別的課程安排所以是自由運動的部份，楚昕微跟另兩個比較要好的女生說了一聲後便轉身往看台的方向走。

『我確實是還有點介意他的事。』

走出幾步後，楚昕微很突然地對它道。

以為得不到回答已經開啟度辜模式的N1有些驚訝，就聽楚昕微繼續道：『說真的，不可能一下跟沒事人一樣吧？我難得這麼中意一個人欸。』

她撇了撇唇：『反正都過去了，我現在除了乖乖助攻那兩隻還能怎麼樣？』一頓，楚昕微又有些憤憤，『話說，我有長的那麼路人嗎？還是他除了那個臭冰山都臉盲？——』

N1：……你這問題我很難跟你回答。

腦海中再次浮現第二次與少年見面時，對方一副全然初見的模樣，楚昕微輕吐口氣，踏上台階，來到第二排的位置一屁股坐下，視線一下落在正對這個方向的籃球場，隨即一怔。

面前的籃球場正好上演一場男生之間的比賽，她看向正運著球、賣力奔跑的少年，一身白色運動服、深藍運動短褲，蓬鬆的棕髮隨著跑動一晃一晃的，神情是她未曾見過的專注。此時他來到三分線旁，前後都有人堵著，下一秒他身子一晃、一轉，躲過那些爭先恐後伸過來欲攔截的手，一跳、一投，接近180的身高輕鬆讓球越過身前人的頭頂，穩穩落在另一人手上——

楚昕微視線跟著球來到對方身上，下意識一挑眉。

——熟悉的側顏、跟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冷臉，絕無認錯可能，是她那不討喜的竹馬穆少黔沒錯了。

那傢伙平時看著白白淨淨的，又總端著張臉捧本書看，很容易讓同他接觸不多的人下意識產生這個人或許不擅長運動的錯覺。
實際上他蠻愛運動也挺擅長的，尤其是籃球跟足球，只要看過穆少黔運動時的表現這種先入為主的印象就會自然而然粉碎了。

只是……

看著某個依舊面無表情投出弧線完美的三分球的大少爺，楚昕微額角一抽。

說真的，穆少黔那張死人臉在熱血四灑的籃球場上還真是道獨特的風景線。

正當她百無聊賴地看著那被她暗自吐槽的少年無甚表情地跟隊友擊了個掌時，少年像是注意到她的視線，轉頭看了過來。

一頓，楚昕微隨即朝對方很是隨意地揮了下手，還惡趣味似地朝他比了個讚。

下一秒她看見他走過去跟隊友說了什麼，然後朝她的方向小跑過來。

？…她好像也就比了個讚而已吧……

楚昕微摸了摸鼻子，不無心虛地看著穆少黔離她越來越近，然後一下跨過台階來到她這排，走到她旁邊坐下。

「你幹嘛？不打球了？」楚昕微看他坐下，決定先發制人。

「我才想問妳在幹嘛。」穆少黔眉微一挑，那張冷冰冰的臉總算有了些表情，「妳每堂體育課都這樣混過去？」

楚昕微不樂意了，「才沒有。只是今天我不太想運動而已。」這傢伙就知道挖苦她。

「噗…妳有想運動的時候？」穆少黔一下就笑出了聲，一臉的忍俊不禁。

楚昕微沒忍住抬手猛拍了一下他的背，「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啦！」

她一定是一生作惡多端現在才會淪落到要來當這個白目小鬼的月老，想想就氣。

「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怎麼會有朋友。」她低下上身，手支著膝蓋、撐著臉，看著前方籃球場上仍在比賽的男生們，一臉的生無可戀。

「妳在說妳？」

「不然你還有其他朋友喔？」

「…那妳現在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有朋友了。」

「…你找打嗎，穆少黔！」

楚昕微氣呼呼地又打了他下，穆少黔就這麼受著，只眉梢眼角的笑意越漸明朗，「妳還記得我們當初怎麼認識的吧？」

「……當然記得。」這下換楚昕微變成面無表情的死人臉了，手摸了摸了鼻樑，「臉被天降蘋果臨幸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幸運。」

穆少黔臉上的笑意如漣漪般擴散，他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兩聲，勉強壓住幾乎要逸出來的笑聲，「當下感想如何？」

「你怎麼有臉問我？」楚昕微怒，「你應該要感謝我竟然還願意跟你當朋友——」

說起她跟穆少黔的初見，這可得追溯到十年前的久遠歷史了。

本以為操作程序出錯、來到劇情開始的十年前已經夠衰了，沒想到她跟身為未來青梅竹馬的穆少黔的第一次見面可以比這更讓人糟心。

至今回想起來，楚昕微都仍覺得那蘋果結結實實砸在她臉上的痛感清晰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