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章節 13446 字
更新於: 2018-10-04
第一高中，台北市立高中，PR值高達九十九，國內排名第一的高中，升學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人盡皆知的明星學校。
古色古香的建築，莊嚴的銅像，象徵了第一高中悠久的校史和良好的校風。在校園裡，綠意盎然的花草隨處可見，尤其現在是春天，時逢春季開花的牡丹艷麗綻放。乾淨又整潔的校園環境，證明了學生平時都有在認真打掃，也說明了師長有做到督導的責任。
整座學校顯得格外寂靜，因為今天是第一高中自開學來第一次的段考日。考試連續兩天，要考的科目為──國文、英文、數學、社會、自然、作文總計六個考試項目，而每一個項目要開始考試前，都會有一至兩堂的自習課，用來給學生複習課業準備考試。
在新生一年三班的教室中，裡面每名學生都在埋頭苦讀，準備下一堂要考的國文。
只是……
「卓凌雲!卓凌雲!他人沒有來嗎?」
帶著一副有著厚重鏡片的眼鏡，年過不惑之年的資深男教師正在進行課堂開始的點名，他發現了教室中有一個缺空的座位，對照講桌上的座位表，知道名叫卓凌雲的學生沒有在教室。
書包還掛在座位上，可是人卻不見蹤影。
「班長，卓凌雲人到哪裡去了?」
「報告老師，卓凌雲同學應該又翹課了。」
「是嗎。那我就記他曠課囉。」
兩人沒有感到意外的交談，彷彿早已司空見慣了。
「真的是……都要段考了還不好好待在教室。這年頭新世代的學生到底都在想什麼呀?」
男教師把頭撐在講桌上，感嘆時代的變遷。
班長──緋，則是停下了複習的腳步，清亮透徹的碧藍色眼眸直直盯著卓凌雲的座位。
從什麼時候碰見他的呀?──緋不禁回憶起來。
──好像從幼稚園就認識他了。
──到國小、國中，甚至到了現在讀高中，他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整天跟師長頂嘴，用自以為很有道理的話來頂撞師長。
──除了重要的考試和自己想要上的課之外，其餘課堂都通通翹掉。
最重要的是，他從幼稚園到現在都跟我就讀同個學校，被分配到同個班級，我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嗎?──緋詢問如果存在的神。
要知道雖然並非不可能，但能夠從國小一直以來都在同班，那是多麼渺小的機率，或是說那是多麼奇妙的緣分。
不過，對緋來說，就算是緣分，也只是孽緣而已。
「打擾了。」
教室的後門被悄悄地打開，有人打了聲招呼，就逕直走進教室。
「卓凌雲，你現在才來嗎?我已經記你曠課了喔。」
「不，方老師你誤會了。」
卓凌雲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進自己座位的抽屜摸索，然後拿出了手機。
「東西忘了拿，先回來拿一下。那下節課再見囉，方老師。」
「喂，卓凌雲!你要到哪裡去?現在是上課時間耶!」
「翹課啊。反正都已經記我曠課了，不把整節課翹掉，對得起方老師你的用心嗎?」
「…………」
卓凌雲說完，看到方老師沒有回應，就這麼頭也不回走出了教室。
被撇下的方老師整張臉氣到都漲紅了，他從沒有見過有如此膽大包天、目中無人的學生，即便自己是教師，有著授業、傳道、解惑的職責，但是誰說教師就不能有情緒的?
被學生做出了不尊重的舉動，而且那名學生完全蔑視面對師長應有的禮儀，也不把校規放在眼底，任哪名教師有這種遭遇，情緒都難免會受到影響。除非是不盡責的教師，那大可不把教導學生視為己任，不過就因為知道自己有著義務去管教好每一名學生，所以才會有情緒上的反應。
儘管剛剛發生了一些插曲，一年三班的學生仍舊默默低頭讀書，只不過教室的氣氛莫名有了些許尷尬。
￭￭￭
考國文當節。
卓凌雲終於來到了教室，這可以說是他為數不多在教室露臉的時間，除了偶爾在自己喜愛的課堂出現外，就只剩下偶爾在下課或放學時間和同學來聊天打屁。意外的是，卓凌雲的人際關係並沒有很差，即便外在看起來很吊兒朗當，卻很會和旁人打好交情，該幽默風趣就會表現的逗趣，該嚴肅時就會收斂起玩鬧神色。男性同學也沒有因為他是問題學生就排擠他，這或許要歸功於第一高中學生素質優良。
「凌雲，放學要幹嘛?」
一個長相頗為帥氣的男學生來到卓凌雲桌前，從是他主動找卓凌雲來看，可見卓凌雲的人緣真的不壞。
「去唱KTV如何?放鬆一下。」
「可以啊，那我就叫小胖他們一起過來喔。」
「當然，人多才會好玩。對了，你有沒有看最近新上映的電影?」
「你是說神經病院絕命錄二嗎?最近都在準備考試，沒時間看耶。」
「剛好我也沒看，那明天一起去看嗎?」
「抱歉，明天我要和……你知道的……那個……」
「喔，那沒關係啦。啊啊，還真羨慕你呀~真甜蜜~」
「別這樣挖苦我了，我後天陪你去看啦，可以了吧?」
「哦?我還怕打擾你了呢~」
「好了啦，先不要鬧我了，我後天真的就會陪你去看了嘛。」
「好，那就說定是後天了喔。」
「嗯。」
男學生──霍青，和卓凌雲聊了一小會兒後，回到了自己被分配的座位。
在高中段考時，班導師會調換座位，以防學生串通一氣或是貼小紙條來作弊，這樣做雖然不能完全避免，還是可以降低機率，所以調換座位是考試前的例行公事。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上課的鐘聲敲響了，一年三班的學生都守規矩的回到了座位上，安靜等候監考老師發放試卷。
「請注意試卷是否有缺漏，這次國文試卷有三張，兩張題目卷、一張答案卡，如果有瑕疵缺漏的，請來前面更換試卷。」
方老師把試卷發給每一排的排頭後，站到講台上叮囑學生。
「沒有的話，請盡快作答完成，寫完不要忘記檢查，考試時間結束前十分鐘才可以提早交卷。」
窸窸窣窣，每一名學生都振筆疾書的作答，只有一個例外……
卓凌雲把考卷翻來覆去看了個遍，然後完全沒有絲毫思考的時間，就在答案卡上寫出答案。這過程中沒有一絲懷疑，沒有任何猶豫。
站在講台上監視學生考試的方老師看到這個情形，不禁暗暗發笑:還不是因為平時上課都不來好好上，現在可好了吧，連寫都不會寫，整張考卷都只能用猜的。
而另一個人物──班長緋則有不同的想法:又來了，每次都是這樣，到現在還是沒有改變啊。
整間教室其他學生都和方老師有著同樣的想法，那就是卓凌雲猜完了整張考卷，現在趴在桌子上睡覺了。
￭￭￭
接下來的五堂考試，卓凌雲除了在作文方面花了比較多書寫文字的時間外，英文、數學、社會、自然都是很快地寫完考卷，然後趴下睡覺。
每個來監考的老師和卓凌雲的同學都判定那是因為卓凌雲不會寫，所以才選擇猜答案。不過，這就很奇怪了，既然他是一名不用功的學生，怎麼能考進這所第一高中呢?
今天是憂鬱星期一，一個禮拜的頭一天，要上課的學生就必須到學校，要上班的大人也要到工作場所報到。一般人通常會想:還要熬四天才能到假日。
今天對第一高中的學生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上周四周五段考結束後，休息了兩天的假日，就要來揭曉成績了。
在這兩天假日中，學生盡情的宣洩，準備考試時所累積的壓力有了紓解，不過馬上就要面對成績公布時的壓力，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也是學生時代才有的甘苦回憶。
現在是禮拜一早上固定的班會課。在一年三班的教室。
很罕見的，卓凌雲出現在了班會課上。在開學典禮後，這是卓凌雲第一次在班會課上露臉。一年三班的學生大都見怪不怪，細數卓凌雲過去的舉動，他們也都習慣了。
班導師在鐘響後走進來，看到卓凌雲坐在位置上，不禁多看了一眼。感覺這不是在訝異卓凌雲的在場，而是有著另一種含意。他手上拿著一疊資料，緩步踏上講台，目光掃視整間教室，確認沒有學生不在。
「班會開始進行，今天有幾件事情要處理。首先，是本周的缺曠報表。從第一排發下去傳閱簽名。」
班導師把報表遞給了第一排的排頭，走回講台。
「再來，就是記功嘉獎。班長緋布置班上教室，獲得了全校第三名，請各位同學掌聲鼓勵。這是一個很不容易的殊榮，請各位同學好好學習效仿緋。」
「謝謝老師。」
緋在掌聲中接過了獎狀，然後走到了教室後方的公布欄，用圖釘把獎狀釘在公佈欄上的獎狀區。
「最後，應該是你們最期待的了吧。段考結束已經過了一個周休，相信大家都盡情放鬆夠了，是時候調整回上學讀書的心態，也要來好好面對一下──成績單。」
一年三班的學生全都屏氣凝神看著班導師從資料夾中，拿出一疊紙，而那疊紙就是他們開學至今努力的結晶，是好是壞呢?大家都想知道。
其中，或許有人會因為成績太差被父母責備，甚至被處罰；或許有人成績考得不錯，卻還是覺得不夠好；或許有人很有自信考得很好，結果拿到成績單後被徹底打臉……太多的或許了。
「我會按照座號發。一號……二號……三號……(略)……四十號。各位同學都拿到了成績單吧?」
學生們拿到成績單後，第一時間的表情憂喜參半，有的正如剛才所提，考得很好；有的則是不盡理想。而說到沒有拿到的人，還真有一個。
卓凌雲手中空空如也，他默默地看著班導師念完了班上的所有座號──除了他自己的。
但是，他只是低頭了一下，接著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好像是知道了些什麼。
「接下來，就是第一次段考的排名獎狀了。獎狀只有前五名才拿的到，我會從第五名依序念名字，請各位同學不要吝嗇自己的掌聲，給這些考試成績優異的同學多一點稱讚。」
班導師沒有裡會卓凌雲缺少的成績單，繼續班會的進行。
「(略)……第二名，校排第二名，緋。請上台來領獎狀。」
緋嘆了一口氣，這才起身來到講台上。
「各位同學請以緋同學為榜樣喔。看她為班上盡心盡力、勞碌奔波，還可以維持著校排第二的好成績，這是很不容易的。」
緋站在講台上雙手捧著獎狀，接受著同學熱烈的鼓掌，不過她沒有心思享受現狀。
緋注視著坐在窗邊的卓凌雲。一副心不在焉望著窗外景色，讓人不知道他到底來學校是為了追求什麼。
「好，今天的班會課到此結束。」
班導師宣布了班會結束，只不過有一個明顯奇怪的地方。
「老師，請等一下。」
「怎麼了嗎?」
「請問，第一名是誰呢?剛剛老師說第二名是緋，那第一名呢?不會是忘了吧?老師。」
「不，實際上是學校行政方面出現了一些問題，所以才沒有辦法說出第一名。」
「原來如此，謝謝老師。」
「不會。」
說完，班導師沒有要離開教室的跡象。班會都宣告結束，班導師卻還待在講台上。
「卓凌雲!」
一聲怒喝。
靜靜欣賞窗外風光的卓凌雲因為這句話回頭，以無機質的眼睛做了沉默的回答。
「跟我去導師室一趟!這次不要給我想逃!」
後面一句話好像是在警告，可惜的是缺乏魄力。在提倡人權的現代，學生的權益也被法律全方面保障，因此不能夠以武力強迫限制學生行動。
「喔。」
冷冷地應了一聲，卓凌雲起身。雖然說這是理所當然，不過把這理所當然套用在卓凌雲身上，就變成破天荒。
「怎麼回事?卓凌雲今天吃錯藥了嗎?」
「一向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男人，竟然會理會老師!」
班上的學生開始騷動。對於一年三的學生來說，這是天大的新聞。
從不知尊師重道為何物的卓凌雲，現在竟然會跟班導師去導師室，要知道以其他同學對他的印象，大都認為他應該會直接走出教室，鳥都不鳥班導師。
卓凌雲跟隨在班導師後面，離開了教室。
￭￭￭
在一年三班教室。難得有了小小的喧嘩聲。
「喂，這是什麼情況?」
「怎麼知道，但是太誇張了吧!卓凌雲去導師室了耶!」
「這可以在靠北第一高中置頂了，我要趕快去發文。」
「哇靠!一發文就有數十則留言。話說，卓凌雲的人氣還挺高的嘛。」
「他本來就長的挺帥的，只要平時行為正常點，不要惹老師，估計現在早就是夯哥了。」
「對啊。如果是那樣的話，告白第一高中就都會是留言TAG他的吧。」
「那還真是該慶幸他不正常呢，不然全校的女生還不被他迷走了。」
「哼!誰說的，我覺得我也不差啊。」
「欸，你今天早上起來有好好照過鏡子嗎?」
「沒有。」
「那就好，不然我怕你看到鬼了。」
「靠北。」
「「「「哈哈哈哈哈!」」」」
同學間互相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和樂融融的氣氛瀰漫在一年三班。
在導師室。
「老實說吧，卓凌雲。你是不是作弊?」
一年三班導師詢問卓凌雲。現在他和教務主任、學務主任三人圍坐在卓凌雲旁邊。三人把卓凌雲帶到具備隔音功能的會談室中，正在審訊他。
相較於師長們擺出審問犯人的態度，卓凌雲則是操作著手機，連正眼都沒看向眼前的三名師長。
三名師長也無可奈何，總不能動用蠻力搶奪手機，而且現在是下課時間，校規是容許學生在下課時間使用手機的。一邊和人對話，一邊使用手機，只能認為這是一個沒禮貌的舉動，卻也無法制止。
「喂!有沒有聽到啊!卓凌雲!老師再問你話耶!」
學務主任遇過許多冥頑不靈的學生，不過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連師長搭話都不理會的人。
卓凌雲聽到學務主任的大吼，才稍稍把頭抬起，瞄了周遭的三名師長一眼，然後繼續操作手機。
「你不能回答我們就當作你默認了喔?卓凌雲。」
經驗老道的教務主任利用成績來威脅卓凌雲。
卓凌雲聽到這句話終於停下了玩弄手機的雙手。他目光透露出無言，看著在他眼前極力壓抑怒火的三名師長。
「再說一遍，卓凌雲。你沒有任何反駁的話，我們就當作是你承認你的作弊行徑，還會依校規記你一支大過，已示處分。」
「沒錯，作弊是不好的行為，但誠實仍是美德，好好承認你犯的過錯，我們可以從輕處置，說不定只給你記兩支小過。」
班導師和教務主任你一言，我一語，一搭一唱，想要勸誘卓凌雲坦白從寬。
卓凌雲的回答是……
「方老師呢?他是第一項考科國文的監考老師吧?他應該能夠說明這一切。」
「他已經說明了。他告訴我們你沒有偷看其他人的答案，但是……」
班導師拿出一張成績單，上面清楚印著一年三班二十二號卓凌雲的名字，名字下方的成績則是……全部滿分。連作文也獲得了滿分。
「這是什麼情況?你不可能考出這麼高的分數吧?所以，我們判定你是賄賂了保管試卷的人員，獲得了試卷事先背好了答案。」
「當然，如果你老實承認自己的罪行，並且告訴我們你的共犯者是誰的話，我們可以減輕你的懲處。」
無憑無據，只是主觀認定不可能，就加諸莫須有的罪名。卓凌雲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取而代之的是……
「別笑掉我的大牙了。你們這些拙劣的話語可是會把我逼瘋的。」
「「「你說什麼?」」」
三名師長異口同聲地怒吼。
「誠如你們先前說的，誠實是美德，但是你們都指定我作弊了，作弊不就是一種欺騙欺瞞的做法了嗎?前提條件就已經不一樣了。我既然是一個會欺騙他人的人，你們還期望我會誠實?喂喂喂，三位老師的腦袋長到哪裡去了?」
沒等三名師長開口，卓凌雲繼續往下說。
「再來，說我賄賂收藏試卷的人?你們真的是病得不輕耶!高中入學以來，你們一定會拿到國中國小的生涯檔案，可是聽你們這麼說，好像是連看都沒看過我的資料一樣，在這裡我應該可以合理懷疑三位老師沒有盡責地做好本分吧?真的是光拿人民的錢，卻永遠不會做出半點貢獻的『典型公務員』。」
三名師長嘴巴一開一闔的，三人都只能傻傻地聽著卓凌雲指責他們。
卓凌雲說的話卻也一點都沒有錯。如果他們有先前去向輔導室來卓凌雲的生涯檔案來看，就會發現無論是國小、國中，卓凌雲的段考成績都是滿分。除非是每一次都賄賂相關人員取得試卷，不過顯然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所以考出滿分的成績毫無疑問是卓凌雲自己的本事。
「唉，浪費我的時間。那……成績單和獎狀我就拿走了喔，三位老師再見。」
卓凌雲走出了會談室。一陣微風拂過臉頰，讓卓凌雲舒服的瞇細了雙眼。
「這樣也可以嗎?」
這句疑問，不知道是在問誰。
￭￭￭
一年三班的教室。
班會課結束後，這節課是數學課，卓凌雲一如既往沒有出現在教室。
有關卓凌雲的謠言已經蔓延開來，有人說他要被退學了；有人說他要休學；也有人說他要轉學了。至於為什麼都是往壞的方面去猜測，這都是因為卓凌雲身上已經背負了兩支大過，距離三大過相去不遠。
學生們有一個奇怪的迷思，那就是三大過等於退學，事實上這是不正確的。被計到三大過的壞處只有不能畢業而已，實際上並不會被退學，校方沒有權力強制學生退學，頂多就是透過輔導老師進行三方會談，說服學生家長辦理轉學或者休學，這裡是很多人都會搞錯的地方。
霍青也聽到了大家口耳相傳的謠言，他有點擔心的看著空蕩蕩的座位。對霍青來說，他不會想看到卓凌雲被退學，即使卓凌雲沒有半點像學生的樣子，可是卓凌雲也是他的朋友，平時互相開開玩笑，體育課和放學時間常常一起打球，假日也會約出去一起玩，兩人間的友誼使得霍青不能漠視卓凌雲的退學。
霍青心裡默默地在祈禱:拜託可能存在的神啊!不要讓凌雲被退學好嗎。
當一年三班的學生都因為卓凌雲一人而陷入了混亂，班長緋倒是很鎮靜的繼續上課，全班也只剩下她一人能維持住平常心。
不過那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其實她現在的心裡有點苦悶。
果然我再怎麼努力都是不行的嗎?──緋有點不甘心的捫心自問。
緋知道班導師在班會課時沒有說出來的第一名是卓凌雲，畢竟緋已經和他從國小以來相處九年了，如果要從幼稚園算起那就更久了。緋很清楚卓凌雲和一般小孩子不同，完美到會令人起疑的成績，加上特立獨行的行為，讓緋對他產生自卑感。
──為什麼我的成績會比他差，我有那麼不努力嗎?
──為什麼他可以那麼自由又隨心所欲地活著，完全無視所有規則規範，獨樹一幟的活出自己的人生，我就不行呢?
──為什麼我怎麼樣都比不上他?一直以來我都是輸家，那我身為一個人的價值何在呢?
許多的為什麼，匯集成了自卑感。對卓凌雲的優秀感到無地自容的緋，懷著這般痛苦的想法活到了十六歲。這十六年以來，緋很想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比卓凌雲更優秀，遺憾的是從沒有一次成功。緋從後方拚命追逐的身影，不知道卓凌雲是否有看到，或者隱約感覺到。
一點，那怕只有一點就好了，他能夠注意到我，承認我這個對手。緋每天都這麼殷切的期盼。然而，期盼終究只是期盼，卓凌雲依舊待在遙遠的前方，頭也不回，繼續向前行。
「各位同學要注意一下，這裡要用直線座標公式，然後求出X和Y的座標，接著再利用截距式算出答案。」
數學老師正在檢討段考的試卷。考完段考後，任科老師通常都會先檢討試卷，這也是給同學用來偷懶的時間，因為大部分的人都不會仔細聽，也因此一年三班的學生才會像現在這樣，交頭接耳的閒聊，聊天話題就是關於卓凌雲被叫到導師室的事情。
緋集中精神，告訴自己先拋除雜念，認真聽老師的講解。
數學課下課。
一年三班全體學生為了下一節要上的體育課，在班長緋整隊後，帶去了更衣室。
在換衣服的時候，免不了會開始閒話家常一下，對於男生來說，還可以藉機來互相較勁。
「青，你是不是快要練出六塊肌了?」
「沒那麼容易啦。話說，你的腹肌是不是也快要團結在一起了?」
霍青用話語調侃體型圓潤的男同學『小胖』。
請各位不要誤會了，這是在男生之間很常見到的互相傷害，雙方通常都不會在意對方的言論，只會當作玩笑話帶過。
「欸，青。」
「幹嘛?」
「果然傳言是真的吧?凌雲他被……」
「別開玩笑了。就算是你說的，我還是會生氣喔。」
「抱歉了，霍青。可是，你看……」
側耳傾聽，可以清晰聽見其他人雜談的聲音，
『你說卓凌雲應該就會這樣被退學了吧?』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誰叫他一直到處惹事。』
『不過這樣也好呢。班上會變得更加有讀書氛圍。』
『說的也是。這樣別的班級也不會把我們班都當作問題兒童了。』
霍青不友善的眼神看向說卓凌雲壞話的兩人。
『唔……呃，我問你喔，你覺得第一名會是誰呢?』
『對、對啊。會是誰呢?既然班排第二是校排第二，那第一名不就是校排第一了，還真厲害啊!』
轉的雖然有點僵硬，不過至少讓霍青收起了會讓人感到壓迫的眼神。
「你看吧?」
「確實是呢。但是，事實是怎麼樣沒有人知道，現在做的全都只是臆測。反正，等一下體育課只要看凌雲會不會出現就知道了吧。」
「聽青這麼一說，的確很有道理。畢竟等一下是體育課，場地還是在籃球場，他最愛的運動總不可能錯過。」
第一高中的籃球場位於操場的中央，四百公尺的跑道圍繞著八座籃球場。籃球網每星期都會定期換新，可以說是不環保又浪費金錢，但是對於校方來說，也有著其意義所在，比如說藉由經費申請，來給自己……
一年三班的學生聚集在籃球場前方，由體育股長負責帶操。卓凌雲的身影依舊沒有看到，這讓霍青的擔憂加深了幾分。
做完暖身操後，在體育老師的命令下，大家正在跑操場。
「呼……呼……青。凌雲呢?」
要體力不是很好的『小胖』跑步，簡直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樣，氣喘如牛的樣子蝦挺令人同情的。
「不要想太多了。凌雲不會不出現的。」
「呼……可是，都到了這種時候了耶。呼……呼……」
「啊!你好煩喔。就說你不要想多了。」
「呼……青。有時候就該面對現實了。呼……凌雲他已經被……」
「喔?我被怎麼樣了嗎?」
熟悉不過的聲音傳入了霍青兩人耳中。
「「凌雲!」」
跑完了操場後。
「凌雲，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霍青打從心底感到開心地拍打著卓凌雲的肩膀。
「別說笑了。就憑那些教師的智商還能把我怎麼樣?」
「啊哈哈，該怎麼說呢……凌雲跟平常一樣嘛。」
「對啊，你也是跟平常一樣胖呢。」
「你還是和平常一樣欠打嘛……給我過來!」
『小胖』把卓凌雲的頸部鎖在他的腋下，打打鬧鬧的輕鬆氣氛還真愜意。
「對了，凌雲。」
「什麼事情?」
卓凌雲把頭從夾縫中拔了出來。
「你是為什麼被找去導師室?」
霍青認真的問卓凌雲。
「啊?那個喔……就是他們懷疑我作弊啊。」
「真的假的?」
「這麼說來，我好像沒看到凌雲拿到成績單，再加上老師說第一名因為某些因素而不能公布……不會吧?凌雲。你是第一名嗎?」
『小胖』和霍青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這也不能怪他們，誰叫卓凌雲整天都在鬼混，連書都不碰一下。
「是啊。」
「「…………」」
沉默。兩人被這份具有極大衝擊的事實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你都不是沒有在讀書嗎?」
「是啊。」
「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到處鬼混嗎?」
「是啊。」
「「那你怎麼考第一名的!」」
兩人異口同聲。
「這個是秘密。」
卓凌雲貫徹了保密主義。
「喂，你們三個要不要打全場?」
來自班級上其他同學的邀約。的確，很幸運這節課並沒有其他使用籃球場的班級，能夠盡情的使用，那既然要使用的話，就是要打全場了吧?不然就沒意思了。
「樂意之至。」
「喔，沒問題。」
「我、我就算了吧……反正我肯定跑到一半就累癱在地板了。」
對不善常體力活的人來說，要在整座籃球場進行攻守轉換，不停地全力奔跑著，就像是把棉花塞進衣服裡游泳一樣，很吃力的。
「沒關係啦，小胖。你就跟我們來打嘛，越多人才越好玩啊。」
「可是我最不擅長這種耗體力的運動了。」
「不然這樣吧，你跟我一隊，然後你只要在半場防守就好了，而且你看看，就剛好缺你一個人。」
「好吧。先說喔，我打得很爛不要怪我喔。」
「沒問題。」
卓凌雲成功說服了『小胖』來進行五對五的全場籃球賽。像這時候，就一定會需要有人充當啦啦隊，有人去拿計分板，有人當公正的裁判。一年三班的學生各司其職的展開行動。
卓凌雲、『小胖』和另外三人被分到了紅組，霍青則和其他四人分到白組，雙方都各有一名身高超過一百九的長人，還挺公平的。
「開始!」
當裁判的體育老師把球用力垂直向上扔，兩名超過一米九的長人跳了起來，互相爭奪著球權。
白組的長人在空中的滯留時間長了一點，順利把球拍向了己方。
「好球!」
卓凌雲接過了球，順勢轉身閃過旁邊的敵人，一個箭步衝入禁區，踩兩步跳起上籃。
「先馳得點!」
裁判高舉有效得分的手勢，操作記分板的學生把分數翻了兩頁。二比零，紅組領先。
在這裡說明一下，即便跳球的人把球拍往有利自己隊伍的方向，卻也不代表一定搶的到球。剛剛是卓凌雲的判斷時機恰當，早一步搶佔了好位置，才能夠比對手先接到球。
「「「「啊啊啊啊啊!────」」」」
啦啦隊的女生很盡責的大叫。說來奇怪，每次去觀看各種比賽的時候，女性觀眾總是會莫名其妙地高聲叫喊，即便是不具任何意義的話語，即便只是像頭吵死人的野獸般亂叫，可是還是會有人去做。人類這種生物很奇妙，只要有人陪伴自己，再傻再蠢的事都做得出來。
卓凌雲得分後，快速跑回半場回防。
白組把球發了出去，由霍青當控球後衛。
卓凌雲很快就貼身上去防守，雙手不停干擾霍青的運球，很快就迫使霍青停止了運球。
霍青只能把球傳給了其他隊友，而接過球的隊友不等同隊的中鋒在禁區搶到好一點的位置，也不管前方有著防守者，就直接投射三分球。
可想而知的結果，球打在框上，沒有進球。紅組利用卡位的優勢，把籃板球好好鞏固住了。
「給我!」
卓凌雲向隊友要球。拿到球後，一馬當先的殺進敵陣。
先一個跨下運球閃過防守者，再來背後連續換手運球躲過其他敵人的協防，踏了兩步跳起，利用籃框的掩護讓敵方的長人沒辦法搧火鍋，打板得分。
「「「「啊啊啊啊啊!────」」」」
啦啦隊又一陣尖叫。
「好球，卓凌雲。」
卓凌雲和姍姍來遲的隊友擊掌。
「可是，這有點太過自幹了吧?多跟隊友分享球一下。」
什麼事情都沒有幫助的隊友對卓凌雲提出建議。不，如果是建議的話，就不會連帶給予壓力了吧。
「我這是『無私』籃球好嗎。」
「你自己打自己，哪有無私啊?」
「無私就是無比的自私啊。」
「…………好喔。總之，你等一下多傳球啦。」
「沒問題，你們擠進去籃下，我就傳過去。」
下一球，卓凌雲在三分線投進了一記三分。
「喂，卓凌雲。你不是說好要傳球嗎?」
「我傳了啊。」
「哪有傳?我都照你的指示跑到籃下了耶，你還不傳球給我。」
「你跑到了籃下對吧?」
「嗯。沒錯。」
「那等我沒投進的話，不就可以衝搶籃板了嗎?這不就等於是傳(籃板)球給你了。只不過很可惜，我剛剛不小心投進了。」
「胡說八道!這是哪門子的傳球啊?」
「好啦好啦。反正有進球就好了吧?」
「唉……」
卓凌雲完全沒有聽進去別人的話，可是他的隊友也不能拿他幹嘛，頂多就是把不愉快藏到心理去，等到之後有機會再和其他人私底下一起抨擊他。
接下來的比賽時間，卓凌雲堅持著自己的打法，一球都不傳給隊友。而最終的比數，三十七比三十二，紅組獲勝。卓凌雲獲得了二十六分。
打籃球的人有分為幾種，一種是只喜歡自己逞英雄的人，但是如果他有著高命中率，隊友也不會向他抱怨吧?反而會想辦法把球交給他，不過還是會有人看不慣他就是了；一種是嘴巴威風類型的人，就是講得一口好戰術，然後實際上場後卻半點發揮不出來……還有其他好多種，在此就不多贅述。
打完球之後，學生通常會到淋浴間沖澡，洗去身上黏膩的汗水，在換回第一高中的制服。
「凌雲，你還真強啊!」
正在用吹風機吹乾濕潤頭髮的霍青稱讚卓凌雲在球場上的表現。
「不，也沒什麼，日常表現而已。」
這句聽不出來是在謙虛，還是傲慢的話語，可以把它當作敷衍的話看待。
「我說真的，在身體碰撞後，各種拉桿維持平衡把球投進，凌雲是我看過最厲害的。」
真摯的讚美讓卓凌雲有點喘不過氣來，他不是屬於可以老實接受讚美的人。
「還、還好啦，普普通通。」
其實一部分是卓凌雲感到對不住霍青，才會想不到該怎麼回答。
「哪有普通啊?凌雲真的是超級強的!而且不只是籃球，連段考都是全校第一耶!」
「不、不是，那其實……」
喉嚨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卓凌雲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其實?」
「沒、沒什麼……」
「這樣啊。」
霍青很識相的止住了話題，他知道不要隨便去探測別人的內心，別人的過往。某人類學家曾經說過，人類內心分為四個部分，其中一部分會自然的排斥他人過於親密的接觸行為。霍青當然不會想去挑戰卓凌雲的這個部分，因為即使是再親密的朋友，還是有相處的底線在。
￭￭￭
競爭力越強的環境，越能給人類帶來壓力，當壓力慢慢聚沙成塔，堆集成無比巨大的壓力，便會開始對身心靈產生迫害。
夕陽西下，殘留的霞輝點亮了整座城市，時逢白天與夜晚的交會，城市人聲鼎沸，熱鬧的夜生活即將開始，而不屬於夜晚的人群也陸陸續續回到自己溫暖的家中。
第一高中在放學之後，除了進行社團活動外，就只剩下留在圖書館自習的學生，教學樓不會有任何學生留下來，實質上校方也禁止學生放學後還待在教學樓。其實原因很簡單，除了想免除校方的責任外，還有就是為了嚴防學生自殺。
第一高中是升學率很高的明星學校，升學率高就代表人才濟濟。可能在國中時期還能維持在前三名的學生，會突然一下子落到倒數第一，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人，往往會做出一下無可挽回的傻事。
在過往的紀錄裡，第一高中每一學期至少會有兩名以上學生自殺，而那些自殺地點的選擇都是在教學樓，這也迫使校方不得不承認某些怪力亂神干擾，因此才會嚴禁學生放學後待在教學樓，以免發生不測。
緋在放學後代表年級去進行了校務會議，這說明了第一高中也很重視學生的自治力。
緋抬頭仰望著天空，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看到天空中隱約出現月亮的影子，混淆了她對時間的判斷，差點忘記了現在太陽還沒有下山。
這時候，緋看到了高聳的教學樓頂上有一個影子。定睛一看，那是一道人影。
她不禁以為有人又要重演過去的悲劇，為了阻止事態的演變，緋奔往教學樓。
緋三步併作兩步，踩著階梯，到達了頂樓。
頂樓鐵門是打開的，緋直接走了出去。
她看到了……卓凌雲雙手張開，站在牆垛上。
「別、卓凌雲、不要……」
努力說出了隻字片語，卻無法成功組成一具完整的話。
聽到了細微的呼喊聲傳遞過來，卓凌雲回頭一看，看見了緋。
橘黃色的太陽快要沒入地平線，臨落前綻放出更加強烈的光芒，撒在緋柔順的淡橙色髮絲上，宛若緋紅色的上等絲織品，隨風搖曳的長髮在纖細的背上和單薄的胸前搖擺。雪白幾近透明，彷彿吹彈可破的肌膚。低垂的細長睫毛，睫毛底下有著一對充滿著誘惑的大眼睛，正散發出冷冽的光輝。薄薄的唇瓣，有如可口的櫻桃，讓人會不禁想偷咬一口。
卓凌雲目睹如同詩畫中才會出現的畫面，一時之間呆住了。接著，雙腳不小心軟了一下，身形一晃，往身後倒了下去。
「卓凌雲!──────」
緋發出了驚呼聲，眼看著卓凌雲就要掉下去了。
只見卓凌雲拚命向前伸展身體，才好不容易把重心拉回來，可是後座力有點過大。為了緩解反作用力，導致他往前跑了幾步。
卓凌雲狼狽地抬起頭，發現緋標緻的五官矗立在眼前。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的，這是不可抗力。剛剛在身死關頭，我努力的逃離死神的追捕，但是基於作用力與反作用力，我才會有這麼冒犯的舉動。」
卓凌雲連滾帶爬的向後遠離緋，同時間臉頰泛紅。
緋很納悶。這是誰?這是卓凌雲嗎?她印象中的卓凌雲應該是很囂張跋扈的樣子才對啊。
「不，我沒有很介意。」
「感謝妳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不會忘記的!」
說完，卓凌雲馬上起身，想要逃離現場。
「等一下，先給我站住!」
緋沒有想要放卓凌雲走的意思。她等著這個機會很久了。
「怎麼?不是原諒我了嗎?難道妳反悔了，不會吧?」
「說話算話，我的確原諒你剛才的行為了。我要找你的原因，是其他事情。」
「哦?那麼是什麼事情?請儘管說吧。」
「我要問你，卓凌雲。為什麼你可以考那麼好?」
卓凌雲有點彆扭的搔了搔頭，一副掙扎的樣子。
「這、這是秘密。」
「是嗎。那我再問你，你是不是都沒有去注意我?」
緋這句話的意思是指她從後方追逐的身影，只不過卓凌雲產生了誤解。
卓凌雲看著緋，不只臉頰連耳根子也跟著染紅了。
「不、不知道……」
結結巴巴的卓凌雲是緋從未看過的樣子，她開始有了某些想法。
「卓凌雲，你是不是不會和女生相處呀?」
「哼!我卓凌雲一名彬彬有禮的紳士，被你說成好像不懂得如何和女生相處，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那你為什麼不敢正眼看我?」
「誰說不敢的!看就看啊!」
卓凌雲瞪圓了眼珠子看著緋。看到緋微微噘起櫻唇的可愛模樣，卓凌雲下意識地把視線移開。還真是沒用啊。
「你看!又躲開了!」
「啊啊啊啊啊!──好煩啊!我就是不會和女生相處啦!我就是從出生到現在單身，將來一輩子也都會是魯蛇，我就是不可能會有女朋友的這種類型啦!就算女生主動給我情書、跟我告白，我還是會不知道該怎麼應付自己逃跑的廢物!這樣可以了吧?」
卓凌雲崩潰了。緋有點不忍心看著卓凌雲現在的樣子。雖然就是她害的。
「卓凌雲，我想你誤解了我前面幾句話了。我剛剛有說『你是不是都沒有去注意我』，其實是要問你，你有沒有注意到一直努力想要趕上你的我。」
「喔喔!原來是這樣子。剛剛妳什麼都沒有聽到……話說，妳是誰啊?」
面對跟自己聊了一陣子的人，卓凌雲現在才發現不認識這個人。
「喂!你這樣子和只是沒注意我，根本就是連記都不想記得我嘛!」
緋氣呼呼地鼓起臉頰，原本就晶瑩剔透的皮膚被空氣鼓脹起來，似乎連微血管都可以看見。卓凌雲趕忙撇過眼去，避開可能會危害他人生安全的因素。
「不，我真的不記得妳是誰了。很抱歉!這都要怪我不擅長和女生交流，全部都是我的錯!」
卓凌雲又窩囊的向緋道歉。
「我的名字叫做緋，一直以來都被你踩在腳底下，最好給我牢牢記住。」
「喔，是這樣子喔。」
「你是在敷衍我嗎?卓凌雲。」
「沒、沒有!對不起對不起!」
「唉………………」
緋嘆了一口氣，這比之前的嘆氣聲都還要漫長。因為還真是沒想到，那個無所不能的卓凌雲，竟然不會和女生相處。
「那個……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先行告退了……」
卓凌雲在可以說是醜態畢露下，趕忙想要脫離現場。
「站住!我和你之間可是還沒有把帳算清楚呢。」
「呃……我不懂有什麼帳要找我來算的……」
「換個方式來問你，為什麼不用讀任何書，你就可以考到第一名了?」
寂靜。卓凌雲原本慌張的態勢消失無蹤，只是默默的站在了原地。
「卓凌雲，請你回答我。為什麼?」
緋沒有要管那些細微的情感部分，一心只想追求到答案。
「妳可以閉嘴不要吵了嗎。」
「咦?」
緋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的隱私希望妳不要去窺探，好嗎?為了妳，也為了我自己。」
卓凌雲走下樓梯，離開了頂樓。
空曠的頂樓只剩下了緋一人，她正在深深回想，剛剛的卓凌雲……為什麼會露出那麼空虛、那麼悲傷的眼神?
古色古香的建築，莊嚴的銅像，象徵了第一高中悠久的校史和良好的校風。在校園裡，綠意盎然的花草隨處可見，尤其現在是春天，時逢春季開花的牡丹艷麗綻放。乾淨又整潔的校園環境，證明了學生平時都有在認真打掃，也說明了師長有做到督導的責任。
整座學校顯得格外寂靜，因為今天是第一高中自開學來第一次的段考日。考試連續兩天，要考的科目為──國文、英文、數學、社會、自然、作文總計六個考試項目，而每一個項目要開始考試前，都會有一至兩堂的自習課，用來給學生複習課業準備考試。
在新生一年三班的教室中，裡面每名學生都在埋頭苦讀，準備下一堂要考的國文。
只是……
「卓凌雲!卓凌雲!他人沒有來嗎?」
帶著一副有著厚重鏡片的眼鏡，年過不惑之年的資深男教師正在進行課堂開始的點名，他發現了教室中有一個缺空的座位，對照講桌上的座位表，知道名叫卓凌雲的學生沒有在教室。
書包還掛在座位上，可是人卻不見蹤影。
「班長，卓凌雲人到哪裡去了?」
「報告老師，卓凌雲同學應該又翹課了。」
「是嗎。那我就記他曠課囉。」
兩人沒有感到意外的交談，彷彿早已司空見慣了。
「真的是……都要段考了還不好好待在教室。這年頭新世代的學生到底都在想什麼呀?」
男教師把頭撐在講桌上，感嘆時代的變遷。
班長──緋，則是停下了複習的腳步，清亮透徹的碧藍色眼眸直直盯著卓凌雲的座位。
從什麼時候碰見他的呀?──緋不禁回憶起來。
──好像從幼稚園就認識他了。
──到國小、國中，甚至到了現在讀高中，他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整天跟師長頂嘴，用自以為很有道理的話來頂撞師長。
──除了重要的考試和自己想要上的課之外，其餘課堂都通通翹掉。
最重要的是，他從幼稚園到現在都跟我就讀同個學校，被分配到同個班級，我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嗎?──緋詢問如果存在的神。
要知道雖然並非不可能，但能夠從國小一直以來都在同班，那是多麼渺小的機率，或是說那是多麼奇妙的緣分。
不過，對緋來說，就算是緣分，也只是孽緣而已。
「打擾了。」
教室的後門被悄悄地打開，有人打了聲招呼，就逕直走進教室。
「卓凌雲，你現在才來嗎?我已經記你曠課了喔。」
「不，方老師你誤會了。」
卓凌雲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進自己座位的抽屜摸索，然後拿出了手機。
「東西忘了拿，先回來拿一下。那下節課再見囉，方老師。」
「喂，卓凌雲!你要到哪裡去?現在是上課時間耶!」
「翹課啊。反正都已經記我曠課了，不把整節課翹掉，對得起方老師你的用心嗎?」
「…………」
卓凌雲說完，看到方老師沒有回應，就這麼頭也不回走出了教室。
被撇下的方老師整張臉氣到都漲紅了，他從沒有見過有如此膽大包天、目中無人的學生，即便自己是教師，有著授業、傳道、解惑的職責，但是誰說教師就不能有情緒的?
被學生做出了不尊重的舉動，而且那名學生完全蔑視面對師長應有的禮儀，也不把校規放在眼底，任哪名教師有這種遭遇，情緒都難免會受到影響。除非是不盡責的教師，那大可不把教導學生視為己任，不過就因為知道自己有著義務去管教好每一名學生，所以才會有情緒上的反應。
儘管剛剛發生了一些插曲，一年三班的學生仍舊默默低頭讀書，只不過教室的氣氛莫名有了些許尷尬。
￭￭￭
考國文當節。
卓凌雲終於來到了教室，這可以說是他為數不多在教室露臉的時間，除了偶爾在自己喜愛的課堂出現外，就只剩下偶爾在下課或放學時間和同學來聊天打屁。意外的是，卓凌雲的人際關係並沒有很差，即便外在看起來很吊兒朗當，卻很會和旁人打好交情，該幽默風趣就會表現的逗趣，該嚴肅時就會收斂起玩鬧神色。男性同學也沒有因為他是問題學生就排擠他，這或許要歸功於第一高中學生素質優良。
「凌雲，放學要幹嘛?」
一個長相頗為帥氣的男學生來到卓凌雲桌前，從是他主動找卓凌雲來看，可見卓凌雲的人緣真的不壞。
「去唱KTV如何?放鬆一下。」
「可以啊，那我就叫小胖他們一起過來喔。」
「當然，人多才會好玩。對了，你有沒有看最近新上映的電影?」
「你是說神經病院絕命錄二嗎?最近都在準備考試，沒時間看耶。」
「剛好我也沒看，那明天一起去看嗎?」
「抱歉，明天我要和……你知道的……那個……」
「喔，那沒關係啦。啊啊，還真羨慕你呀~真甜蜜~」
「別這樣挖苦我了，我後天陪你去看啦，可以了吧?」
「哦?我還怕打擾你了呢~」
「好了啦，先不要鬧我了，我後天真的就會陪你去看了嘛。」
「好，那就說定是後天了喔。」
「嗯。」
男學生──霍青，和卓凌雲聊了一小會兒後，回到了自己被分配的座位。
在高中段考時，班導師會調換座位，以防學生串通一氣或是貼小紙條來作弊，這樣做雖然不能完全避免，還是可以降低機率，所以調換座位是考試前的例行公事。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上課的鐘聲敲響了，一年三班的學生都守規矩的回到了座位上，安靜等候監考老師發放試卷。
「請注意試卷是否有缺漏，這次國文試卷有三張，兩張題目卷、一張答案卡，如果有瑕疵缺漏的，請來前面更換試卷。」
方老師把試卷發給每一排的排頭後，站到講台上叮囑學生。
「沒有的話，請盡快作答完成，寫完不要忘記檢查，考試時間結束前十分鐘才可以提早交卷。」
窸窸窣窣，每一名學生都振筆疾書的作答，只有一個例外……
卓凌雲把考卷翻來覆去看了個遍，然後完全沒有絲毫思考的時間，就在答案卡上寫出答案。這過程中沒有一絲懷疑，沒有任何猶豫。
站在講台上監視學生考試的方老師看到這個情形，不禁暗暗發笑:還不是因為平時上課都不來好好上，現在可好了吧，連寫都不會寫，整張考卷都只能用猜的。
而另一個人物──班長緋則有不同的想法:又來了，每次都是這樣，到現在還是沒有改變啊。
整間教室其他學生都和方老師有著同樣的想法，那就是卓凌雲猜完了整張考卷，現在趴在桌子上睡覺了。
￭￭￭
接下來的五堂考試，卓凌雲除了在作文方面花了比較多書寫文字的時間外，英文、數學、社會、自然都是很快地寫完考卷，然後趴下睡覺。
每個來監考的老師和卓凌雲的同學都判定那是因為卓凌雲不會寫，所以才選擇猜答案。不過，這就很奇怪了，既然他是一名不用功的學生，怎麼能考進這所第一高中呢?
今天是憂鬱星期一，一個禮拜的頭一天，要上課的學生就必須到學校，要上班的大人也要到工作場所報到。一般人通常會想:還要熬四天才能到假日。
今天對第一高中的學生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上周四周五段考結束後，休息了兩天的假日，就要來揭曉成績了。
在這兩天假日中，學生盡情的宣洩，準備考試時所累積的壓力有了紓解，不過馬上就要面對成績公布時的壓力，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也是學生時代才有的甘苦回憶。
現在是禮拜一早上固定的班會課。在一年三班的教室。
很罕見的，卓凌雲出現在了班會課上。在開學典禮後，這是卓凌雲第一次在班會課上露臉。一年三班的學生大都見怪不怪，細數卓凌雲過去的舉動，他們也都習慣了。
班導師在鐘響後走進來，看到卓凌雲坐在位置上，不禁多看了一眼。感覺這不是在訝異卓凌雲的在場，而是有著另一種含意。他手上拿著一疊資料，緩步踏上講台，目光掃視整間教室，確認沒有學生不在。
「班會開始進行，今天有幾件事情要處理。首先，是本周的缺曠報表。從第一排發下去傳閱簽名。」
班導師把報表遞給了第一排的排頭，走回講台。
「再來，就是記功嘉獎。班長緋布置班上教室，獲得了全校第三名，請各位同學掌聲鼓勵。這是一個很不容易的殊榮，請各位同學好好學習效仿緋。」
「謝謝老師。」
緋在掌聲中接過了獎狀，然後走到了教室後方的公布欄，用圖釘把獎狀釘在公佈欄上的獎狀區。
「最後，應該是你們最期待的了吧。段考結束已經過了一個周休，相信大家都盡情放鬆夠了，是時候調整回上學讀書的心態，也要來好好面對一下──成績單。」
一年三班的學生全都屏氣凝神看著班導師從資料夾中，拿出一疊紙，而那疊紙就是他們開學至今努力的結晶，是好是壞呢?大家都想知道。
其中，或許有人會因為成績太差被父母責備，甚至被處罰；或許有人成績考得不錯，卻還是覺得不夠好；或許有人很有自信考得很好，結果拿到成績單後被徹底打臉……太多的或許了。
「我會按照座號發。一號……二號……三號……(略)……四十號。各位同學都拿到了成績單吧?」
學生們拿到成績單後，第一時間的表情憂喜參半，有的正如剛才所提，考得很好；有的則是不盡理想。而說到沒有拿到的人，還真有一個。
卓凌雲手中空空如也，他默默地看著班導師念完了班上的所有座號──除了他自己的。
但是，他只是低頭了一下，接著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好像是知道了些什麼。
「接下來，就是第一次段考的排名獎狀了。獎狀只有前五名才拿的到，我會從第五名依序念名字，請各位同學不要吝嗇自己的掌聲，給這些考試成績優異的同學多一點稱讚。」
班導師沒有裡會卓凌雲缺少的成績單，繼續班會的進行。
「(略)……第二名，校排第二名，緋。請上台來領獎狀。」
緋嘆了一口氣，這才起身來到講台上。
「各位同學請以緋同學為榜樣喔。看她為班上盡心盡力、勞碌奔波，還可以維持著校排第二的好成績，這是很不容易的。」
緋站在講台上雙手捧著獎狀，接受著同學熱烈的鼓掌，不過她沒有心思享受現狀。
緋注視著坐在窗邊的卓凌雲。一副心不在焉望著窗外景色，讓人不知道他到底來學校是為了追求什麼。
「好，今天的班會課到此結束。」
班導師宣布了班會結束，只不過有一個明顯奇怪的地方。
「老師，請等一下。」
「怎麼了嗎?」
「請問，第一名是誰呢?剛剛老師說第二名是緋，那第一名呢?不會是忘了吧?老師。」
「不，實際上是學校行政方面出現了一些問題，所以才沒有辦法說出第一名。」
「原來如此，謝謝老師。」
「不會。」
說完，班導師沒有要離開教室的跡象。班會都宣告結束，班導師卻還待在講台上。
「卓凌雲!」
一聲怒喝。
靜靜欣賞窗外風光的卓凌雲因為這句話回頭，以無機質的眼睛做了沉默的回答。
「跟我去導師室一趟!這次不要給我想逃!」
後面一句話好像是在警告，可惜的是缺乏魄力。在提倡人權的現代，學生的權益也被法律全方面保障，因此不能夠以武力強迫限制學生行動。
「喔。」
冷冷地應了一聲，卓凌雲起身。雖然說這是理所當然，不過把這理所當然套用在卓凌雲身上，就變成破天荒。
「怎麼回事?卓凌雲今天吃錯藥了嗎?」
「一向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男人，竟然會理會老師!」
班上的學生開始騷動。對於一年三的學生來說，這是天大的新聞。
從不知尊師重道為何物的卓凌雲，現在竟然會跟班導師去導師室，要知道以其他同學對他的印象，大都認為他應該會直接走出教室，鳥都不鳥班導師。
卓凌雲跟隨在班導師後面，離開了教室。
￭￭￭
在一年三班教室。難得有了小小的喧嘩聲。
「喂，這是什麼情況?」
「怎麼知道，但是太誇張了吧!卓凌雲去導師室了耶!」
「這可以在靠北第一高中置頂了，我要趕快去發文。」
「哇靠!一發文就有數十則留言。話說，卓凌雲的人氣還挺高的嘛。」
「他本來就長的挺帥的，只要平時行為正常點，不要惹老師，估計現在早就是夯哥了。」
「對啊。如果是那樣的話，告白第一高中就都會是留言TAG他的吧。」
「那還真是該慶幸他不正常呢，不然全校的女生還不被他迷走了。」
「哼!誰說的，我覺得我也不差啊。」
「欸，你今天早上起來有好好照過鏡子嗎?」
「沒有。」
「那就好，不然我怕你看到鬼了。」
「靠北。」
「「「「哈哈哈哈哈!」」」」
同學間互相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和樂融融的氣氛瀰漫在一年三班。
在導師室。
「老實說吧，卓凌雲。你是不是作弊?」
一年三班導師詢問卓凌雲。現在他和教務主任、學務主任三人圍坐在卓凌雲旁邊。三人把卓凌雲帶到具備隔音功能的會談室中，正在審訊他。
相較於師長們擺出審問犯人的態度，卓凌雲則是操作著手機，連正眼都沒看向眼前的三名師長。
三名師長也無可奈何，總不能動用蠻力搶奪手機，而且現在是下課時間，校規是容許學生在下課時間使用手機的。一邊和人對話，一邊使用手機，只能認為這是一個沒禮貌的舉動，卻也無法制止。
「喂!有沒有聽到啊!卓凌雲!老師再問你話耶!」
學務主任遇過許多冥頑不靈的學生，不過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連師長搭話都不理會的人。
卓凌雲聽到學務主任的大吼，才稍稍把頭抬起，瞄了周遭的三名師長一眼，然後繼續操作手機。
「你不能回答我們就當作你默認了喔?卓凌雲。」
經驗老道的教務主任利用成績來威脅卓凌雲。
卓凌雲聽到這句話終於停下了玩弄手機的雙手。他目光透露出無言，看著在他眼前極力壓抑怒火的三名師長。
「再說一遍，卓凌雲。你沒有任何反駁的話，我們就當作是你承認你的作弊行徑，還會依校規記你一支大過，已示處分。」
「沒錯，作弊是不好的行為，但誠實仍是美德，好好承認你犯的過錯，我們可以從輕處置，說不定只給你記兩支小過。」
班導師和教務主任你一言，我一語，一搭一唱，想要勸誘卓凌雲坦白從寬。
卓凌雲的回答是……
「方老師呢?他是第一項考科國文的監考老師吧?他應該能夠說明這一切。」
「他已經說明了。他告訴我們你沒有偷看其他人的答案，但是……」
班導師拿出一張成績單，上面清楚印著一年三班二十二號卓凌雲的名字，名字下方的成績則是……全部滿分。連作文也獲得了滿分。
「這是什麼情況?你不可能考出這麼高的分數吧?所以，我們判定你是賄賂了保管試卷的人員，獲得了試卷事先背好了答案。」
「當然，如果你老實承認自己的罪行，並且告訴我們你的共犯者是誰的話，我們可以減輕你的懲處。」
無憑無據，只是主觀認定不可能，就加諸莫須有的罪名。卓凌雲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取而代之的是……
「別笑掉我的大牙了。你們這些拙劣的話語可是會把我逼瘋的。」
「「「你說什麼?」」」
三名師長異口同聲地怒吼。
「誠如你們先前說的，誠實是美德，但是你們都指定我作弊了，作弊不就是一種欺騙欺瞞的做法了嗎?前提條件就已經不一樣了。我既然是一個會欺騙他人的人，你們還期望我會誠實?喂喂喂，三位老師的腦袋長到哪裡去了?」
沒等三名師長開口，卓凌雲繼續往下說。
「再來，說我賄賂收藏試卷的人?你們真的是病得不輕耶!高中入學以來，你們一定會拿到國中國小的生涯檔案，可是聽你們這麼說，好像是連看都沒看過我的資料一樣，在這裡我應該可以合理懷疑三位老師沒有盡責地做好本分吧?真的是光拿人民的錢，卻永遠不會做出半點貢獻的『典型公務員』。」
三名師長嘴巴一開一闔的，三人都只能傻傻地聽著卓凌雲指責他們。
卓凌雲說的話卻也一點都沒有錯。如果他們有先前去向輔導室來卓凌雲的生涯檔案來看，就會發現無論是國小、國中，卓凌雲的段考成績都是滿分。除非是每一次都賄賂相關人員取得試卷，不過顯然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所以考出滿分的成績毫無疑問是卓凌雲自己的本事。
「唉，浪費我的時間。那……成績單和獎狀我就拿走了喔，三位老師再見。」
卓凌雲走出了會談室。一陣微風拂過臉頰，讓卓凌雲舒服的瞇細了雙眼。
「這樣也可以嗎?」
這句疑問，不知道是在問誰。
￭￭￭
一年三班的教室。
班會課結束後，這節課是數學課，卓凌雲一如既往沒有出現在教室。
有關卓凌雲的謠言已經蔓延開來，有人說他要被退學了；有人說他要休學；也有人說他要轉學了。至於為什麼都是往壞的方面去猜測，這都是因為卓凌雲身上已經背負了兩支大過，距離三大過相去不遠。
學生們有一個奇怪的迷思，那就是三大過等於退學，事實上這是不正確的。被計到三大過的壞處只有不能畢業而已，實際上並不會被退學，校方沒有權力強制學生退學，頂多就是透過輔導老師進行三方會談，說服學生家長辦理轉學或者休學，這裡是很多人都會搞錯的地方。
霍青也聽到了大家口耳相傳的謠言，他有點擔心的看著空蕩蕩的座位。對霍青來說，他不會想看到卓凌雲被退學，即使卓凌雲沒有半點像學生的樣子，可是卓凌雲也是他的朋友，平時互相開開玩笑，體育課和放學時間常常一起打球，假日也會約出去一起玩，兩人間的友誼使得霍青不能漠視卓凌雲的退學。
霍青心裡默默地在祈禱:拜託可能存在的神啊!不要讓凌雲被退學好嗎。
當一年三班的學生都因為卓凌雲一人而陷入了混亂，班長緋倒是很鎮靜的繼續上課，全班也只剩下她一人能維持住平常心。
不過那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其實她現在的心裡有點苦悶。
果然我再怎麼努力都是不行的嗎?──緋有點不甘心的捫心自問。
緋知道班導師在班會課時沒有說出來的第一名是卓凌雲，畢竟緋已經和他從國小以來相處九年了，如果要從幼稚園算起那就更久了。緋很清楚卓凌雲和一般小孩子不同，完美到會令人起疑的成績，加上特立獨行的行為，讓緋對他產生自卑感。
──為什麼我的成績會比他差，我有那麼不努力嗎?
──為什麼他可以那麼自由又隨心所欲地活著，完全無視所有規則規範，獨樹一幟的活出自己的人生，我就不行呢?
──為什麼我怎麼樣都比不上他?一直以來我都是輸家，那我身為一個人的價值何在呢?
許多的為什麼，匯集成了自卑感。對卓凌雲的優秀感到無地自容的緋，懷著這般痛苦的想法活到了十六歲。這十六年以來，緋很想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比卓凌雲更優秀，遺憾的是從沒有一次成功。緋從後方拚命追逐的身影，不知道卓凌雲是否有看到，或者隱約感覺到。
一點，那怕只有一點就好了，他能夠注意到我，承認我這個對手。緋每天都這麼殷切的期盼。然而，期盼終究只是期盼，卓凌雲依舊待在遙遠的前方，頭也不回，繼續向前行。
「各位同學要注意一下，這裡要用直線座標公式，然後求出X和Y的座標，接著再利用截距式算出答案。」
數學老師正在檢討段考的試卷。考完段考後，任科老師通常都會先檢討試卷，這也是給同學用來偷懶的時間，因為大部分的人都不會仔細聽，也因此一年三班的學生才會像現在這樣，交頭接耳的閒聊，聊天話題就是關於卓凌雲被叫到導師室的事情。
緋集中精神，告訴自己先拋除雜念，認真聽老師的講解。
數學課下課。
一年三班全體學生為了下一節要上的體育課，在班長緋整隊後，帶去了更衣室。
在換衣服的時候，免不了會開始閒話家常一下，對於男生來說，還可以藉機來互相較勁。
「青，你是不是快要練出六塊肌了?」
「沒那麼容易啦。話說，你的腹肌是不是也快要團結在一起了?」
霍青用話語調侃體型圓潤的男同學『小胖』。
請各位不要誤會了，這是在男生之間很常見到的互相傷害，雙方通常都不會在意對方的言論，只會當作玩笑話帶過。
「欸，青。」
「幹嘛?」
「果然傳言是真的吧?凌雲他被……」
「別開玩笑了。就算是你說的，我還是會生氣喔。」
「抱歉了，霍青。可是，你看……」
側耳傾聽，可以清晰聽見其他人雜談的聲音，
『你說卓凌雲應該就會這樣被退學了吧?』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誰叫他一直到處惹事。』
『不過這樣也好呢。班上會變得更加有讀書氛圍。』
『說的也是。這樣別的班級也不會把我們班都當作問題兒童了。』
霍青不友善的眼神看向說卓凌雲壞話的兩人。
『唔……呃，我問你喔，你覺得第一名會是誰呢?』
『對、對啊。會是誰呢?既然班排第二是校排第二，那第一名不就是校排第一了，還真厲害啊!』
轉的雖然有點僵硬，不過至少讓霍青收起了會讓人感到壓迫的眼神。
「你看吧?」
「確實是呢。但是，事實是怎麼樣沒有人知道，現在做的全都只是臆測。反正，等一下體育課只要看凌雲會不會出現就知道了吧。」
「聽青這麼一說，的確很有道理。畢竟等一下是體育課，場地還是在籃球場，他最愛的運動總不可能錯過。」
第一高中的籃球場位於操場的中央，四百公尺的跑道圍繞著八座籃球場。籃球網每星期都會定期換新，可以說是不環保又浪費金錢，但是對於校方來說，也有著其意義所在，比如說藉由經費申請，來給自己……
一年三班的學生聚集在籃球場前方，由體育股長負責帶操。卓凌雲的身影依舊沒有看到，這讓霍青的擔憂加深了幾分。
做完暖身操後，在體育老師的命令下，大家正在跑操場。
「呼……呼……青。凌雲呢?」
要體力不是很好的『小胖』跑步，簡直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樣，氣喘如牛的樣子蝦挺令人同情的。
「不要想太多了。凌雲不會不出現的。」
「呼……可是，都到了這種時候了耶。呼……呼……」
「啊!你好煩喔。就說你不要想多了。」
「呼……青。有時候就該面對現實了。呼……凌雲他已經被……」
「喔?我被怎麼樣了嗎?」
熟悉不過的聲音傳入了霍青兩人耳中。
「「凌雲!」」
跑完了操場後。
「凌雲，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霍青打從心底感到開心地拍打著卓凌雲的肩膀。
「別說笑了。就憑那些教師的智商還能把我怎麼樣?」
「啊哈哈，該怎麼說呢……凌雲跟平常一樣嘛。」
「對啊，你也是跟平常一樣胖呢。」
「你還是和平常一樣欠打嘛……給我過來!」
『小胖』把卓凌雲的頸部鎖在他的腋下，打打鬧鬧的輕鬆氣氛還真愜意。
「對了，凌雲。」
「什麼事情?」
卓凌雲把頭從夾縫中拔了出來。
「你是為什麼被找去導師室?」
霍青認真的問卓凌雲。
「啊?那個喔……就是他們懷疑我作弊啊。」
「真的假的?」
「這麼說來，我好像沒看到凌雲拿到成績單，再加上老師說第一名因為某些因素而不能公布……不會吧?凌雲。你是第一名嗎?」
『小胖』和霍青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這也不能怪他們，誰叫卓凌雲整天都在鬼混，連書都不碰一下。
「是啊。」
「「…………」」
沉默。兩人被這份具有極大衝擊的事實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你都不是沒有在讀書嗎?」
「是啊。」
「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到處鬼混嗎?」
「是啊。」
「「那你怎麼考第一名的!」」
兩人異口同聲。
「這個是秘密。」
卓凌雲貫徹了保密主義。
「喂，你們三個要不要打全場?」
來自班級上其他同學的邀約。的確，很幸運這節課並沒有其他使用籃球場的班級，能夠盡情的使用，那既然要使用的話，就是要打全場了吧?不然就沒意思了。
「樂意之至。」
「喔，沒問題。」
「我、我就算了吧……反正我肯定跑到一半就累癱在地板了。」
對不善常體力活的人來說，要在整座籃球場進行攻守轉換，不停地全力奔跑著，就像是把棉花塞進衣服裡游泳一樣，很吃力的。
「沒關係啦，小胖。你就跟我們來打嘛，越多人才越好玩啊。」
「可是我最不擅長這種耗體力的運動了。」
「不然這樣吧，你跟我一隊，然後你只要在半場防守就好了，而且你看看，就剛好缺你一個人。」
「好吧。先說喔，我打得很爛不要怪我喔。」
「沒問題。」
卓凌雲成功說服了『小胖』來進行五對五的全場籃球賽。像這時候，就一定會需要有人充當啦啦隊，有人去拿計分板，有人當公正的裁判。一年三班的學生各司其職的展開行動。
卓凌雲、『小胖』和另外三人被分到了紅組，霍青則和其他四人分到白組，雙方都各有一名身高超過一百九的長人，還挺公平的。
「開始!」
當裁判的體育老師把球用力垂直向上扔，兩名超過一米九的長人跳了起來，互相爭奪著球權。
白組的長人在空中的滯留時間長了一點，順利把球拍向了己方。
「好球!」
卓凌雲接過了球，順勢轉身閃過旁邊的敵人，一個箭步衝入禁區，踩兩步跳起上籃。
「先馳得點!」
裁判高舉有效得分的手勢，操作記分板的學生把分數翻了兩頁。二比零，紅組領先。
在這裡說明一下，即便跳球的人把球拍往有利自己隊伍的方向，卻也不代表一定搶的到球。剛剛是卓凌雲的判斷時機恰當，早一步搶佔了好位置，才能夠比對手先接到球。
「「「「啊啊啊啊啊!────」」」」
啦啦隊的女生很盡責的大叫。說來奇怪，每次去觀看各種比賽的時候，女性觀眾總是會莫名其妙地高聲叫喊，即便是不具任何意義的話語，即便只是像頭吵死人的野獸般亂叫，可是還是會有人去做。人類這種生物很奇妙，只要有人陪伴自己，再傻再蠢的事都做得出來。
卓凌雲得分後，快速跑回半場回防。
白組把球發了出去，由霍青當控球後衛。
卓凌雲很快就貼身上去防守，雙手不停干擾霍青的運球，很快就迫使霍青停止了運球。
霍青只能把球傳給了其他隊友，而接過球的隊友不等同隊的中鋒在禁區搶到好一點的位置，也不管前方有著防守者，就直接投射三分球。
可想而知的結果，球打在框上，沒有進球。紅組利用卡位的優勢，把籃板球好好鞏固住了。
「給我!」
卓凌雲向隊友要球。拿到球後，一馬當先的殺進敵陣。
先一個跨下運球閃過防守者，再來背後連續換手運球躲過其他敵人的協防，踏了兩步跳起，利用籃框的掩護讓敵方的長人沒辦法搧火鍋，打板得分。
「「「「啊啊啊啊啊!────」」」」
啦啦隊又一陣尖叫。
「好球，卓凌雲。」
卓凌雲和姍姍來遲的隊友擊掌。
「可是，這有點太過自幹了吧?多跟隊友分享球一下。」
什麼事情都沒有幫助的隊友對卓凌雲提出建議。不，如果是建議的話，就不會連帶給予壓力了吧。
「我這是『無私』籃球好嗎。」
「你自己打自己，哪有無私啊?」
「無私就是無比的自私啊。」
「…………好喔。總之，你等一下多傳球啦。」
「沒問題，你們擠進去籃下，我就傳過去。」
下一球，卓凌雲在三分線投進了一記三分。
「喂，卓凌雲。你不是說好要傳球嗎?」
「我傳了啊。」
「哪有傳?我都照你的指示跑到籃下了耶，你還不傳球給我。」
「你跑到了籃下對吧?」
「嗯。沒錯。」
「那等我沒投進的話，不就可以衝搶籃板了嗎?這不就等於是傳(籃板)球給你了。只不過很可惜，我剛剛不小心投進了。」
「胡說八道!這是哪門子的傳球啊?」
「好啦好啦。反正有進球就好了吧?」
「唉……」
卓凌雲完全沒有聽進去別人的話，可是他的隊友也不能拿他幹嘛，頂多就是把不愉快藏到心理去，等到之後有機會再和其他人私底下一起抨擊他。
接下來的比賽時間，卓凌雲堅持著自己的打法，一球都不傳給隊友。而最終的比數，三十七比三十二，紅組獲勝。卓凌雲獲得了二十六分。
打籃球的人有分為幾種，一種是只喜歡自己逞英雄的人，但是如果他有著高命中率，隊友也不會向他抱怨吧?反而會想辦法把球交給他，不過還是會有人看不慣他就是了；一種是嘴巴威風類型的人，就是講得一口好戰術，然後實際上場後卻半點發揮不出來……還有其他好多種，在此就不多贅述。
打完球之後，學生通常會到淋浴間沖澡，洗去身上黏膩的汗水，在換回第一高中的制服。
「凌雲，你還真強啊!」
正在用吹風機吹乾濕潤頭髮的霍青稱讚卓凌雲在球場上的表現。
「不，也沒什麼，日常表現而已。」
這句聽不出來是在謙虛，還是傲慢的話語，可以把它當作敷衍的話看待。
「我說真的，在身體碰撞後，各種拉桿維持平衡把球投進，凌雲是我看過最厲害的。」
真摯的讚美讓卓凌雲有點喘不過氣來，他不是屬於可以老實接受讚美的人。
「還、還好啦，普普通通。」
其實一部分是卓凌雲感到對不住霍青，才會想不到該怎麼回答。
「哪有普通啊?凌雲真的是超級強的!而且不只是籃球，連段考都是全校第一耶!」
「不、不是，那其實……」
喉嚨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卓凌雲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其實?」
「沒、沒什麼……」
「這樣啊。」
霍青很識相的止住了話題，他知道不要隨便去探測別人的內心，別人的過往。某人類學家曾經說過，人類內心分為四個部分，其中一部分會自然的排斥他人過於親密的接觸行為。霍青當然不會想去挑戰卓凌雲的這個部分，因為即使是再親密的朋友，還是有相處的底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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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爭力越強的環境，越能給人類帶來壓力，當壓力慢慢聚沙成塔，堆集成無比巨大的壓力，便會開始對身心靈產生迫害。
夕陽西下，殘留的霞輝點亮了整座城市，時逢白天與夜晚的交會，城市人聲鼎沸，熱鬧的夜生活即將開始，而不屬於夜晚的人群也陸陸續續回到自己溫暖的家中。
第一高中在放學之後，除了進行社團活動外，就只剩下留在圖書館自習的學生，教學樓不會有任何學生留下來，實質上校方也禁止學生放學後還待在教學樓。其實原因很簡單，除了想免除校方的責任外，還有就是為了嚴防學生自殺。
第一高中是升學率很高的明星學校，升學率高就代表人才濟濟。可能在國中時期還能維持在前三名的學生，會突然一下子落到倒數第一，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人，往往會做出一下無可挽回的傻事。
在過往的紀錄裡，第一高中每一學期至少會有兩名以上學生自殺，而那些自殺地點的選擇都是在教學樓，這也迫使校方不得不承認某些怪力亂神干擾，因此才會嚴禁學生放學後待在教學樓，以免發生不測。
緋在放學後代表年級去進行了校務會議，這說明了第一高中也很重視學生的自治力。
緋抬頭仰望著天空，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看到天空中隱約出現月亮的影子，混淆了她對時間的判斷，差點忘記了現在太陽還沒有下山。
這時候，緋看到了高聳的教學樓頂上有一個影子。定睛一看，那是一道人影。
她不禁以為有人又要重演過去的悲劇，為了阻止事態的演變，緋奔往教學樓。
緋三步併作兩步，踩著階梯，到達了頂樓。
頂樓鐵門是打開的，緋直接走了出去。
她看到了……卓凌雲雙手張開，站在牆垛上。
「別、卓凌雲、不要……」
努力說出了隻字片語，卻無法成功組成一具完整的話。
聽到了細微的呼喊聲傳遞過來，卓凌雲回頭一看，看見了緋。
橘黃色的太陽快要沒入地平線，臨落前綻放出更加強烈的光芒，撒在緋柔順的淡橙色髮絲上，宛若緋紅色的上等絲織品，隨風搖曳的長髮在纖細的背上和單薄的胸前搖擺。雪白幾近透明，彷彿吹彈可破的肌膚。低垂的細長睫毛，睫毛底下有著一對充滿著誘惑的大眼睛，正散發出冷冽的光輝。薄薄的唇瓣，有如可口的櫻桃，讓人會不禁想偷咬一口。
卓凌雲目睹如同詩畫中才會出現的畫面，一時之間呆住了。接著，雙腳不小心軟了一下，身形一晃，往身後倒了下去。
「卓凌雲!──────」
緋發出了驚呼聲，眼看著卓凌雲就要掉下去了。
只見卓凌雲拚命向前伸展身體，才好不容易把重心拉回來，可是後座力有點過大。為了緩解反作用力，導致他往前跑了幾步。
卓凌雲狼狽地抬起頭，發現緋標緻的五官矗立在眼前。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的，這是不可抗力。剛剛在身死關頭，我努力的逃離死神的追捕，但是基於作用力與反作用力，我才會有這麼冒犯的舉動。」
卓凌雲連滾帶爬的向後遠離緋，同時間臉頰泛紅。
緋很納悶。這是誰?這是卓凌雲嗎?她印象中的卓凌雲應該是很囂張跋扈的樣子才對啊。
「不，我沒有很介意。」
「感謝妳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不會忘記的!」
說完，卓凌雲馬上起身，想要逃離現場。
「等一下，先給我站住!」
緋沒有想要放卓凌雲走的意思。她等著這個機會很久了。
「怎麼?不是原諒我了嗎?難道妳反悔了，不會吧?」
「說話算話，我的確原諒你剛才的行為了。我要找你的原因，是其他事情。」
「哦?那麼是什麼事情?請儘管說吧。」
「我要問你，卓凌雲。為什麼你可以考那麼好?」
卓凌雲有點彆扭的搔了搔頭，一副掙扎的樣子。
「這、這是秘密。」
「是嗎。那我再問你，你是不是都沒有去注意我?」
緋這句話的意思是指她從後方追逐的身影，只不過卓凌雲產生了誤解。
卓凌雲看著緋，不只臉頰連耳根子也跟著染紅了。
「不、不知道……」
結結巴巴的卓凌雲是緋從未看過的樣子，她開始有了某些想法。
「卓凌雲，你是不是不會和女生相處呀?」
「哼!我卓凌雲一名彬彬有禮的紳士，被你說成好像不懂得如何和女生相處，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那你為什麼不敢正眼看我?」
「誰說不敢的!看就看啊!」
卓凌雲瞪圓了眼珠子看著緋。看到緋微微噘起櫻唇的可愛模樣，卓凌雲下意識地把視線移開。還真是沒用啊。
「你看!又躲開了!」
「啊啊啊啊啊!──好煩啊!我就是不會和女生相處啦!我就是從出生到現在單身，將來一輩子也都會是魯蛇，我就是不可能會有女朋友的這種類型啦!就算女生主動給我情書、跟我告白，我還是會不知道該怎麼應付自己逃跑的廢物!這樣可以了吧?」
卓凌雲崩潰了。緋有點不忍心看著卓凌雲現在的樣子。雖然就是她害的。
「卓凌雲，我想你誤解了我前面幾句話了。我剛剛有說『你是不是都沒有去注意我』，其實是要問你，你有沒有注意到一直努力想要趕上你的我。」
「喔喔!原來是這樣子。剛剛妳什麼都沒有聽到……話說，妳是誰啊?」
面對跟自己聊了一陣子的人，卓凌雲現在才發現不認識這個人。
「喂!你這樣子和只是沒注意我，根本就是連記都不想記得我嘛!」
緋氣呼呼地鼓起臉頰，原本就晶瑩剔透的皮膚被空氣鼓脹起來，似乎連微血管都可以看見。卓凌雲趕忙撇過眼去，避開可能會危害他人生安全的因素。
「不，我真的不記得妳是誰了。很抱歉!這都要怪我不擅長和女生交流，全部都是我的錯!」
卓凌雲又窩囊的向緋道歉。
「我的名字叫做緋，一直以來都被你踩在腳底下，最好給我牢牢記住。」
「喔，是這樣子喔。」
「你是在敷衍我嗎?卓凌雲。」
「沒、沒有!對不起對不起!」
「唉………………」
緋嘆了一口氣，這比之前的嘆氣聲都還要漫長。因為還真是沒想到，那個無所不能的卓凌雲，竟然不會和女生相處。
「那個……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先行告退了……」
卓凌雲在可以說是醜態畢露下，趕忙想要脫離現場。
「站住!我和你之間可是還沒有把帳算清楚呢。」
「呃……我不懂有什麼帳要找我來算的……」
「換個方式來問你，為什麼不用讀任何書，你就可以考到第一名了?」
寂靜。卓凌雲原本慌張的態勢消失無蹤，只是默默的站在了原地。
「卓凌雲，請你回答我。為什麼?」
緋沒有要管那些細微的情感部分，一心只想追求到答案。
「妳可以閉嘴不要吵了嗎。」
「咦?」
緋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的隱私希望妳不要去窺探，好嗎?為了妳，也為了我自己。」
卓凌雲走下樓梯，離開了頂樓。
空曠的頂樓只剩下了緋一人，她正在深深回想，剛剛的卓凌雲……為什麼會露出那麼空虛、那麼悲傷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