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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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25
  『我問妳哦,妳的國家也有雪嗎?』

  『雪的話⋯我家鄉那裡只有雪花冰,不過高山的山頂上倒是有雪就是了。』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似乎是兩個孩子的童言童語。

  好像是不熟悉的語言,但似乎可以明白意思。

  『雪花冰是什麼啊?』

  『就是吃起來很綿密的雪,上面會放水果糖漿跟新鮮水果,我們那裡夏天很多人都會在那個季節來上一碗!』

  『聽起來很棒!不像是我們這裡會有的東西呢,下次我去妳的國家的時候,要記得當我的美食導遊喔。』

  『那有什麼問題,一定帶你去吃我國家的美食。』後面的話似乎都快要被狂躁的風雪給掩埋,想聽清楚後面的話,卻只得到支離破碎的話語跟單詞。

  倏地,我感受到「自己」雙眼閉合,我想睜開眼睛但卻做不到,一股微涼的體溫撫上我的側臉,隨即被人擁入懷中。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個反應是想回饋這個擁抱,

  很安靜,像冬夜悄悄散落的雪花一般。

  『⋯翠⋯』

  ⋯

  揉了揉眼睛,我看向隔壁床已經人去樓空,昨天月季有跟我說她明天有事,如果醒來要走的話記得鎖門,然後我發現自己不知為何,似乎是做夢夢到流淚。

  但是,已經不記得夢的內容了。

  「唉,今天去完舊家後,就去幫左然的事務所打下手吧。」撓了撓頭,這種日子過幾天會有休假的感覺,但一直過下去,真的有種待退老人的感覺。還是回去問問看,如果可以證明專業能力還在的話,能不能至少一週回去工作幾天好了。

  將昨日去超商買的一次性牙刷丟進垃圾桶後,我整了整自己有點微翹的黑短髮。

  我的五官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一切都長在平均值上,嘴唇不薄不厚,鼻子也不高不低,比較有特色的大概是瓜子臉跟眼睛,一雙黑色的瑞鳳眼,在面無表情的時候,明明只是在想著肚子餓卻會被理解成文青的憂愁。

  我對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以前的一些事情現在想想也頗有趣味的感覺。

  ⋯

  我跟月季他們的老家在嘉南區附近那帶靠南邊的地方,現在左然已經搬家搬到離工作地點比較近的地方,因此舊家已經沒有人住了,而住在隔壁的李叔李姨他們,後來也因為去國外做實驗了,也沒有人在家。

  走到公寓203的門號,我鑰匙卡感應上門鎖之前,看著隔壁204的門口,想起了每逢假日,前監護人聶秋在忙碌,而左然當時正值考大學的期間,在學校密集複習(他對於學校要強制複習而留我一個人在家這件事非常不滿)時,經常被月季按門鈴拉去隔壁吃中餐。

  而還在國小時期的夏彥每次我去他們家裡的時候都會臭臉給我看,當時的我自覺自己是個成熟的大人,所以沒跟他一般見識。

  我走進室內,這個陪伴我好幾年歲月的地方跟現在首都的住家比起來,也不過就是大約三十坪的小空間而已,卻給我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能夠清晰的想起一些個別的記憶,但沒有恢復的部分,讓這份感覺連同陌生的部分都失去了一些歸屬感。

  手機在設定的時間到了之後,自動解除了勿擾模式,因為訊息而瘋狂的在口袋裡震動,在想是哪個瘋子幹不是人的事想把我的手機提早搞壞。

  夏彥:所以到底月季對那個同學的想法是怎樣啊?!還有她到底有沒有對我生氣啊⋯

  夏彥:還在嗎?

  夏彥:丟完震撼彈人就消失了,而且還不知道那個震撼彈是不是騙人的啊可惡。

  我決定笑而不語,不過之後還有事情要問他,之後在首都看能不能約個時間再見一次面。然後我看到左然的訊息在凌晨傳來。

  左然:平安就好,昨天太忙沒看到訊息,晚安。

  我嗒嗒嗒的打著字回傳。

  翠雨:今天你們事務所有缺人幫忙嗎?

  訊息意外的已讀很快。

  左然:可以的話,下午來幫忙整理一下資料吧。

  翠雨:ok

  然後我翻了翻訊息,發現有個沒什麼印象的名字傳了幾個訊息給我。

  陸景翰:學妹妳人沒事嗎?

  陸景翰:昨天約吃飯結果沒看到妳的人,是工作突然有事嗎?妳再不回傳訊息我就要以為妳被人綁架啦。

  ???這個人是誰?是說失憶的我,現在每次回訊息都要戰戰兢兢地做好功課才能回,有種心很累的感覺,總、總之這個人叫我學妹的話,至少學齡上比我還大⋯可惡資訊太少了,不過幸好這個時候我還有一個備用方案,我毫不猶豫的點開了夏彥的聊天室。

  翠雨:當然是騙你的,不過月季很氣倒是真的就是,連她考上未名都沒寄個東西給她慶祝一下,太垃圾了。

  等了幾分鐘後,訊息旁邊才慢悠悠的顯示已讀。

  夏彥:⋯不是我也沒辦法啊,那個時候我人在國外,等我回去的時候都已經過幾個月了,而且我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解釋,自那之後我為什麼沒跟她聯繫的理由啊。

  翠雨:這件事情我之後會好好詳細的問你,之後約個時間見個面吧,不過先不提這個。

  翠雨:我之前有跟你講過一個叫陸景翰的人的事情嗎?如果你也不知道的話,我失憶的事情又要被別人知道啦。

  夏彥:我之後看一下任務的空檔期。

  夏彥:陸景翰?雖然叫陸景翰的人也不少啦,不過比較有名而且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近期有聽到風聲,說要正式接管和印集團的那個陸景翰⋯等等,陸景翰也是首都藥學畢業的⋯這樣的話,妳認識他也不意外。

  夏彥:不過要是我不認識的話,妳要怎麼辦?

  翠雨:當然是要你假公濟私啊。

  翠雨:等等我查一下和印集團是什麼。

  夏彥:妳真的是什麼都忘了欸⋯反正妳也是國安局職員,頂多就是用我們共用的資料庫查一下而已也算不太上假公濟私啦。

  翠雨:和印集團是全球第一大跨國集團,在工業製造、金融、地產等領域均佔有統治地位,產業遍布海內外數十個國家⋯

  翠雨:和印集團現任董事長陸元希,出身國內第一大世家陸家,常年佔據全球富豪排行榜榜首之位(資料來自大數據中心)

  翠雨:⋯ ⋯

  翠雨:夏彥你說我去問那個陸景翰「你爸是不是陸希元」會不會有點傻。

  夏彥:無論是或不是那個陸景翰都顯得很傻吧。

  翠雨:不不不你想想假設他們家很有名的話,一定有很多爸媽把自己的小孩取作一模一樣的名字感覺取了以後會發⋯是說他叫我學妹⋯

  翠雨:說不定再更年長一輩的叫陸景翰的也很多啊哈哈哈

  夏彥:唔,反正近期因為陸景翰要接管集團的事情,現在新聞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的照片到處流竄⋯那個聯絡人設的是本人的照片嗎?

  翠雨:我看看。

  翻回去聯絡人的頁面,發現陸景翰自設的聯絡人照片確實是一位男性的照片,點開大頭照,深藍紫色的中長髮有些微捲,三七分的長瀏海上些許的髮絲,在照相當時也許是因為起風的關係,正隨風飄動,墨綠色的眼睛帶著幾分優雅的笑意看著鏡頭。

  翠雨:有,這張。

  翠雨:照片.jpg

  夏彥:你面對現實吧,這個是有名氣的那個陸景翰。

  翠雨:我何能何德⋯連查這個資訊的資料庫都是他們家的(痛苦)

  不過應該是因為夏彥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因此後面就沒有回覆了,但不管他有沒有回訊息,我的痛苦不會因此就減少幾分。

  我的身邊既有現法律系的高材生,也有國安局的朋友兼同事,雖然不記得關於對方事情的,知名法學院教授的前監護人,以為看起來比較正常,但被網路資料顯示冠上「勝訴率99%」美稱,而且在國安局疑似還有可疑的消息來源,那位絕讚加班中的律師現監護人。

  現在好了,再加上一個大財團的接班人的學長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了(蕭瑟),我認真覺得我的身邊環境的畫風跟一般人的畫風不一樣⋯

  雖然我這個提前出社會的社畜也沒特別尋常,但怎麼看還是比周圍這些社會高壓人士來得常態一些吧?!

  我抱頭痛苦的縮在沙發上,但怕對方真的去報警,內心已經開始不情不願地已讀了陸景翰的訊息。

  翠雨:我近期有點太忙了,前幾天接到一個比較急case,你也知道無塵室是沒辦法帶手機的,抱歉了學長。

  翠雨:我聽說最近的事了,之後會先寄一份賀禮給你,有機會下次再約吃飯?

  我是一邊吞著口水一邊看著對方正在輸入訊息的對話框的。

  陸景翰:沒什麼好恭喜的,比起待在辦公室,我更喜歡待在實驗室。

  陸景翰:啊不過賀禮還是要的,就先謝謝妳啦學妹,最近這一兩個月恐怕是沒時間約見面了,我猜我要忙得跟永動機一樣難以停歇了哈哈。

  翠雨:哇噢,那我上次沒去不就差不多是永別了嘛學長。

  不過知道這幾個月,不會跟這位不知道熟悉程度到哪,也不太清楚具體個性的有錢人學長見到面,我內心還是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陸景翰:哈哈哈也沒有這麼誇張啦,學妹妳也不用這麼愧疚,偷偷告訴妳一件事。

  陸景翰:其實昨天的聚餐我也去不了,不過聽我家餐廳的員工說妳也沒有去,想說妳有沒有發生什麼別的狀況才過問一下。

  陸景翰:沒事就好,我等等要去忙,先不回了,學妹保重身體。

  翠雨:學長你也是:)

  對話終於結束之後,我像是打完一場仗一樣攤在雙人沙發上,原本今天來舊家是想來找找,有什麼可以觸發過去記憶的東西留在這裡,但現在的我只想躺在這裡耍廢⋯

  臉餐廳都是他們家的,太狠了,再看看打工人的我。

  最後還是決定起來去我的房間翻翻東西,主臥在小長廊的盡頭,而長廊的左邊分別有兩個房間,我跟著稀薄的印象打開了房門,米白色調的房間佈置看起來簡單溫馨。

  木質的書桌上的書擋旁,除了幾本高中用的參考書之外,只留了幾本學習筆記、保健食品跟筆筒,桌子右側的書架上,則是放了很多文學作品的書籍、流行音樂的專輯以及歌劇與芭蕾舞的影片,我拿起寫著《胡桃鉗》的包裝盒,打開來有演員跟戲劇介紹的冊子,而影片則是要透過輸入盒蓋上的代碼,直接在相關平台下載來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打開盒子看完內容物的瞬間,有種奇妙的違和感在內心湧出。

  感覺好像還少了一些什麼⋯?但我也說不上來確切來說少了什麼。

  再稍微翻了翻書櫃後頭,我終於發現一小箱紙箱,裡面整齊的擺放著我想要找的東西─以前的日記。

  最早的日記是從2013開始的,14年前啊⋯我寫日記的時間還真是夠早的,我看著紙頁上因為筆還握不太穩有些歪歪扭扭的字,每一行都要花一些時間來辨識字體。

  『新紀元2013年,3月⋯』

  ⋯

  「如果覺得累了的話,妳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左然的聲音,讓我從沒有靈魂的整理紙本卷宗的狀態回神⋯看著拿黑咖啡的他眼下有點淡淡的黑青,內心突然湧上一陣不好意思。

  大概是前天直接趕過去首都找我,結果為了延宕好幾天的案子熬夜了吧。

  「不,我還好,你等等要出去查案子吧?需要助手嗎?」將文件分門別類好之後,我強壓著看完10年份的日記後,覺得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的複雜心情,決定先找一些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

  「⋯原本因為是刑事案件不是特別想讓妳去的,不過看妳的狀態也不太對勁,還是把妳帶在身邊比較讓人放心一點。」看著我有點恍惚沉浸在自己思緒的樣子,略微思索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讓我一起同行的左然,一邊說著,穿上了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

  「等到你發現也許我還是有些別的用處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反對了,左大律師。」我挑了挑眉,決定要讓對方知道。

  其實,我幫忙提東西的技術一流(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