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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3050 字
更新於: 2022-11-15
蕭宿草的骨灰入靈骨塔的後兩天,慈家來了4個訪客。
他們是諾達亞斯醫院的醫護人員,此次前來是和慈上絜討論慈瑀安的狀況。
成員為兩男兩女,皆穿著白色短袖襯衫打著黑色領帶,襯衫左胸口的地方有一個口袋,每個人口袋上都繡著不同的圖案,下半身女性穿著黑色百褶裙和皮帶,腳上統一套著黑色過膝長靴,而男性則是黑色長褲黑色皮帶與黑皮鞋的搭配。
這般整齊劃一的服裝,令慈瑀安感到有些害怕。
慈瑀安坐在樓梯口偷偷地望著他們,他們和慈上絜正在討論著什麼,表情嚴謹卻不凝重,其中一位女性還對著慈上絜微笑。
看他們的舉動,慈上絜是認識這些人的。
慈瑀安抱著雙臂,思緒飛回蕭宿草過世的當天,她在醫院質問慈上絜的時候。
直到出院,乃至結束蕭宿草的喪禮,慈上絜都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校慶出了這樣的事故自然辦不下去,而蕭宿草因為無依無靠,後事是由慈家一手包辦,慈瑀安在出院的第二天便開始馬不停蹄的工作起來。
一旦停下來,她就會被罪惡感和痛苦淹沒,所以只能藉由喪禮的工作來麻痺自己。
同時她也是藉著忙碌來忘卻對於諾達亞斯症的恐懼。
現在結束了,她不得不正視這件問題。
面對慈上絜的沉默,慈瑀安不解,但她也放棄糾結,只是蕭宿草的死就像一個坎,橫亙在慈家母女之間。
所以慈瑀安已經很久沒有和慈上絜好好說話了。
約莫一個小時候,慈上絜來到慈瑀安的身邊。
她蹲下身,看著慈瑀安輕聲地說:「瑀安,妳能來一下客廳嗎?」
慈瑀安沒有回應,連一個眼神也不給,不過她還是依言站起身,乖乖地和慈上絜走至那四個人面前。
剛剛那個和慈上絜微笑的女性溫柔地朝著慈瑀安伸出手,潔白修長的手指飄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瑀安妳好,我是林薰喬,是本國諾達亞斯醫院的副院長。」
慈瑀安盯著那隻手幾秒,伸出手回握:「您好,我是慈瑀安。」
林薰喬輕柔地笑了起來,她溫柔的說:「很高興認識妳,不必那麼拘謹,叫我林醫生就好了。」
慈瑀安點點頭,表示明白。
林薰喬從包包裡拿出一本冊子遞給她,說:「相信上絜有先跟妳說明諾達亞斯症和諾達亞斯醫院的存在,那經過我們這段時間的評估,判斷妳的確患上諾達亞斯症二級,並且明顯影響到日常生活與性命安全,所以決定前來拜訪。」
聽見性命安全,慈瑀安的手指不覺得收緊。
林薰喬繼續道:「我和上絜確認了,妳並沒有表明願不願意住進醫院,我想也許是妳才剛經歷一些衝擊,不過這樣也好,妳先聽聽看諾達亞斯醫院會給妳什麼樣的幫助再做考慮也行。」
慈瑀安沉默的點頭。
「諾達亞斯醫院主要是協助患者與其症狀處於平衡,我們有生理與心理的專門醫護人員,會致力確保患者不會因病症而影響日常生活與生命安全,也會給予病患心理輔導。」林薰喬頓了頓,意有所指的瞥了眼慈瑀安,慈瑀安因為低頭,並沒有察覺,但慈上絜看見了。
「諾達亞斯症會使病患的身心變得很不穩定,然而身心靈的狀態又會影響病情的嚴重程度,像瑀安妳在這樣意志消沉的狀態若是發病,妳的身體會難以支撐的。」
慈瑀安咬住嘴唇,不發一語。
「所以妳若是願意進入醫院,我們會先穩定妳的心緒的,在一切平衡之前,會限制妳的外出自由以確保妳的安全。」
聞言,慈瑀安抬起頭,問:「所以…我不能去上學了嗎?也不能跳舞嗎?」
林薰喬輕輕笑了笑,道:「妳放心,這只是暫時的,等到妳穩定了就可以去學校了,功課妳不用擔心會跟不上」林薰喬指了指身邊的另一名女性:「這位是諾達亞斯醫院的主任黃予歆,她有一整個團隊負責諾達亞斯症患者的學科,而黃主任會定期考核。」
「至於舞蹈嘛…妳不用擔心,醫院有完備的設施能夠讓妳使用」
林薰喬停頓了一會,將身體往前傾,眼睛直直地看著慈瑀安。
「瑀安,妳別擔心,我們不是要限制妳的生活,只是幫助妳和這個病症共存,只要妳能好好與它相處並且穩定它,就可以出院了。」
「我一輩子得隱瞞我的病,是嗎?」
「是的,所以若是無法協調好,是會很難受的,因為沒有人知道妳的難處」林薰喬偏了偏頭,說:「恕我冒昧,妳的朋友似乎就是因為這樣而過世,這一次能說是意外好解釋,那如果有下一次呢?因為妳的遲疑而造成的傷害,誰能夠理解呢?」
林薰喬的聲音很輕柔,可是她的話語卻相當銳利,宛如針一般戳刺到慈瑀安心裡最想要逃避的地方。
「薰喬」一旁的黃予歆注意到慈瑀安的臉色,輕喊了聲。
林薰喬輕笑了聲:「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可能會讓妳不舒服。」
「沒關係」慈瑀安搖搖頭。
「那麼,我說完了。願不願意進入醫院妳好好考慮,時間多久都沒關係,妳考慮好了就請上絜…」
「不用」慈瑀安打斷了林薰喬的話。
「妳說甚麼?」
慈瑀安的神情絲毫不變,她看著林薰喬,十分堅定地說:「我願意進去醫院。」
林薰喬盯著她:「真的?」
「我不願意宿草的事再次發生,我不願意再有人因為我的病症而有生命危險,無論是我還是其他人。我只有好好活下去,才不會愧對宿草的死。」慈瑀安一字一頓的說:「所以,我願意進去。」
林薰喬看著她片刻,最後笑了起來,她伸手拍了拍慈瑀安的肩膀說:「好,我喜歡妳的覺悟。那就這樣吧,妳收拾一下行李,明天醫院會派車來接妳的。」
語畢,林薰喬看向慈上絜,打從慈瑀安表明自己的意願後,慈上絜的臉色就越發凝重。
「上絜,那就讓瑀安收拾東西,我們出去聊吧。」
慈上絜默默站起身,輕笑的點點頭。
看著慈上絜的背影,慈瑀安的內心百感交集。
她之所以這麼快就決定要進去醫院,除了她說出來的原因之外,還有一點是因為慈上絜。
說到底,就是意氣用事。
慈上絜的隱瞞,間接導致蕭宿草的死亡。縱然不能把錯任性的丟給母親,但是若不這樣,慈瑀安恐怕真的會被自責擊垮。
慈上絜看起來不想讓慈瑀安與諾達亞斯症牽扯關係,那她就偏要進去醫院,徹底去了解諾達亞斯症。
慈瑀安承認,她很幼稚,可是她也是真心想要去弄清楚這個疾病。
只有進去醫院接觸專業人員,這樣的想望才能達成。

傍晚,慈瑀安吃完晚餐就默默地回到房間收拾行李。
她環顧房間的四周,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回來,未保起見,她決定將能帶的東西都帶走,然後一次把房間清掃乾淨。
她從衣櫃深處挖出行李袋,把書桌上的東西放進去。
當她的視線移到桌子的右側時,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桌子的邊緣有一個小掛勾,上頭掛著一條串珠吊飾。
那是小學五年級時她參加舞蹈比賽落敗,蕭宿草為了鼓勵她,連夜手工做出來的打氣禮物。
從那次起,她每次參加舞蹈比賽,就一定會帶著這串吊飾,對慈瑀安來說這就是她的幸運小物。
慈瑀安握了握拳,伸手拿起吊飾,用一條棉線串起,綁在手腕上。
這次,她即將要參加一場比賽。
和疾病對抗的比賽。
「所以,這次妳也要保佑我哦。」慈瑀安喃喃的說著,串珠吊飾在日光燈下閃耀著耀眼卻溫柔的光芒,似乎在回應她。
慈瑀安握了握吊飾,然後繼續收拾東西。
『叩叩』
「瑀安,方便開門嗎?」
慈瑀安放下手中正在摺的衣服,走至房門前將之打開。
「妳東西收好了嗎?」慈上絜問道。
「快好了。」慈瑀安低下頭,避開慈上絜的眼睛。
慈上絜看著慈瑀安好一會,溫聲的開口:「瑀安,我不會阻止妳去醫院的,儘管我不希望妳牽扯其中。」
「就算不願意,但我還是被牽扯進來了,如果再逃避,只會有越多悲劇發生。」
「我明白」慈上絜嘆息道:「瑀安,我知道妳怨我沒有早點告訴妳有關諾達亞斯症的事情,我不會狡辯,因為問題確實在我。妳可以氣我、怪我、無視我,可是瑀安,請妳一定要把接下來我說的話記住,好嗎?」
慈瑀安盯著自己的腳,不作聲。
幾秒後,慈上絜的聲音自她的前方響起:「瑀安,妳的父親非常的愛妳。」
慈瑀安微愣。
「我想說的話就只有這樣,明天要早起,收拾完東西後就早點睡吧,晚安。」慈上絜柔聲地說完,輕輕帶上門,離開了二樓。
慈瑀安愣愣地看著地板,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她才轉過身,繼續剛剛的收拾。
然而,她的心,早已隨著慈上絜方才說的話掀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