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咕咕咕嗚嗚嗚！

「什麼聲音？」王雅虹從床上驚坐起來，那聽起來像是混核了公雞和狗吠的詭異叫聲。

那個聲音是從裝著沙威核箱子傳來，王雅虹按了下放在枕頭旁的手機，現在是早上五點十分，窗外的天空都還黑漆漆的。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四腳並用爬到床尾，往沙威核的箱子裡看去。

咕咕咕嗚嗚嗚！

真的是沙威核再叫，網路上的資料沒有說到沙威核是這種叫聲啊，更沒提到沙威核會跟公雞一樣，天都沒亮就開始狂叫。

「我還想睡一下，晚點再理你喔。」王雅虹邊說邊把棉被蓋過頭頂，在裡面折成一座小山。


咕咕咕嗚嗚嗚！

「讓我睡覺….。」王雅虹在棉被裡發出不清不處的聲音，但這似乎無助於遏止沙威核繼續發出叫聲。

咕咕咕嗚嗚嗚！

「你真是麻煩的小東西，我開始知道大家為什麼都不養沙威核了。」王雅虹將頭蒙更緊的，但過了五分鐘後她還是放棄了，再這樣讓沙威核鬧下去，恐怕晚點會被其他的租客投訴，到時候就會被大家發現她養了隻沙威核了。

她晃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去丟在門口的購物袋中撈出雞肉口味的狗食罐，把裡面的狗食弄給沙威核吃，為了怕沙威核吃不夠還連開了兩罐，沙威核看到食物馬上就安靜下來，對著盤子上的狗食就是一陣猛吃，連水盆中的水都喝的乾乾淨淨的。

忙完這一頓之後，王雅虹的睡意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坐在床尾邊划手機邊注意沙威核的情況，牠現在吃飽了似乎有些無聊，兩隻腳縮在身體底下像一團巨大的棕色麻糬窩在紙箱角落。

如果自己要養沙威核的話，大概就會給牠取個類似麻糬、花生年糕之類的軟綿綿食物，另外牠看起來也真的很像沙威瑪。雖然沙威瑪本身就是種食物，但拿沙威瑪來命名沙威核也太懶太惡趣味了，就像把自己養的寵物雞取名為雞腿飯一樣糟糕。

不過王雅虹最終還是沒有給沙威核取名字，她馬上就要把沙威核還給強哥了，取名字也沒有什麼意義吧？但考量到今天的課表特別滿，從上午三四節一路排到下午五六節，而明天除了下午三四節有必修之外都沒有選課，王雅虹打算讓沙威核再多留一天，明天早上再把沙威核拿去還。

「這今天會把你給餵的飽飽的，當作是出來冒險的賠罪。」王雅虹輕輕摸著吃飽喝足的沙威核說，然後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還沒有給沙威核拍照，這可是跟白家齊炫耀的重要證據，或許晚上在圖書館唸完書之後還可以帶白家齊回來摸摸沙威核。

王雅虹盤算到一半馬上就打消念頭，白家齊看到她把沙威核帶回家應該會很生氣吧，明明他已經再三告誡自己不要去窺探這些奇怪的異常事件，但自己還是獨自闖入強哥的家，還把沙威核搶了回來，怎麼樣都會罵得狗血淋頭。

最後王雅虹只拍了沙威核蜷縮在紙箱中的畫面，並儘可能不讓自己的房間入鏡。她打算只告訴白家齊說，自己去拜訪了強哥，然後對方讓她拍下這張照片，絕口不提自己把沙威核帶回家的事情。

※※※

「嘿，醒醒。」

王雅虹感覺自己的額頭惡狠狠地被原子筆敲了好幾下，隨手擦了擦嘴唇，但黏稠的口水已經把書頁弄濕了好大一片，原本寫好的藍色筆記跟著暈開了。

「你今天很誇張喔，必修課幾乎是從老師跨進教室裡就開始睡。結果下午來圖書館還可以接著睡。」白家齊和王雅虹坐在圖書館閱覽室的老位置上，他手上的原子筆左右快速晃動著，似乎隨時都會再度打到王雅虹頭上。

「我今天只是有點狀況不太好啦。意外意外。」王雅虹做勢摀住被白家齊敲紅的額頭，假裝痛得要命的樣子。但說真的，今天被沙威核吵到，實在是太早起了，完全違反大學生該有的正常生理時鐘，即便今天的必修課都在打瞌睡，那實在是不能稱之為補眠，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內部的五臟六腑都跟著乾枯了。

白家齊收起開玩笑的表情，接著露出關心的神色：「還好吧，你昨天就說身體不太舒服，不然就不要勉強，我們等下去買個晚餐就送你回家？」

「現在已經要晚餐了？」

「沒啦，你只睡了半小時。作為一個專業的陪讀，我還是有點基本的職業道德。」白家齊說：「但還是回去休息比較實在，不然這樣念書起來效率真的很差。」

「沒事，我還可以繼續。」王雅虹抓了抓自己頭上的亂髮，然後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把集中力放回書本上。這幾天因為沙威核的事情浪費太多時間，在原本就落後很多的原訂計畫上又落後更多了，得設法補上進度才行。

正當王雅虹如此下定決心之際，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是有新郵件進來的提示音。


「Re: Re: Re: Re: Re:Re: Re: 主旨：沙威核吃什麼？

五千萬現金已備妥。請提供您的聯絡方式和時間地點面交。」


看著手機螢幕上出現的回信，王雅虹完全看傻了眼，整個人的向後跳了一跳，木製的椅腳在圖書館的磨石子地上劃出長長的煞車聲。

「怎麼了嗎？」

王雅虹的反應太過誇張，白家齊很難不注意到，甚至連隔壁幾桌都有人轉頭過來好奇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沒事，只是簡訊廣告而已。」

「哦，你的表情看起來活像是中了樂透。」白家齊整個人向前湊過來，想要偷看王雅虹的手機螢幕，王雅虹連忙把手機藏到懷中，但整個人看起來更可疑了。

「真的跟你說沒事吼。」王雅虹說：「就算中樂透也不會分你啦。」

「沒想到你是這麼小氣的人。我們一起寒窗苦讀過了這麼多的夜晚，一起共同度過這麼多患難，難道就不願一起富貴嗎？」白家齊把頭埋入手掌中，裝做可憐兮兮的樣子。

換做是平常時候，王雅虹早就拿起身旁的筆記本往白家齊頭上搧下去，但現在她完全沒有這個心思，只回了一句：「趕快回去讀你的書啦。」就繼續低頭裝做自己正研讀眼前的普通生物學。

但王雅虹知道自己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眼前的原文書她一個字都念不進去，腦海裡完全都是對方剛剛的回信。

五千萬。

對方願意付五千萬來交換她手中的沙威核。

原本她還想說明天就要利用空堂把沙威核偷偷還給強哥，對方這一回信讓她慌了手腳。

五千萬可不是個小數字，甚至是許多人一輩子的薪水。如果省吃儉用一些，拿著這五千萬立刻就可以退休了。

她偷偷瞄了眼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回書本上的白家齊，

「妳今天怪怪的喔，怎麼一直盯著我看。莫非是我突然變帥了？」白家齊說。

「你去死啦！」被他這樣一講，王雅虹突然沒了跟他說的興致，開始飛快收拾手邊的東西，將書本鉛筆盒一股腦倒進包包中。

「我還有事，今天要先回去了。」

「真的沒問題嗎？」白家齊說：「有什麼事你隨時都可以跟我說。」

王雅虹別過頭去，裝做在收拾包包裡的雜物好避開白家齊的眼神，以免自己心虛的神色被他發現。

她就怕被白家齊罵啊。

原本她還盤算著要在今天結束後，跟白家齊炫耀她拍好的沙威核照片，視他的反應再決定是否要跟白家齊坦承自己把沙威核帶回家，但這封回信打亂了她的計畫。

五千萬。

她得回租屋處好好想想該怎麼回覆對方的信件，現在白家齊在眼前，她完全沒辦法集中精神思考。

快速回到家中後，王雅虹在電腦瀏覽器中打開對方的回信，仔細讀過一次又一次，但她還是不知道要怎麼回覆。

或是，該不該回。

沙威核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的東西，是她打算明天要還給強哥的東西。她不該就這樣隨隨便便把牠賣掉。

但同時，眼前這隻沙威核可是價值整整五千萬。一隻不存在於圖鑑上的生物，強哥不可能為此報警。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沙威核賣掉，然後就拿著這筆錢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或許她還可以考慮偷偷把一部份的錢放在強哥家門口，當作是給原主人的補償。比方說二分之一、或是四分之一，還是十分之一？

王雅虹屈膝縮在椅子上，手上抱著剛餵飽的沙威核，撫摸著牠棕色的細羽，發呆。

「五千萬啊…五千萬。」王雅虹喃喃自語。

是不是剛剛應該要跟白家齊商量而不是直接跑回來，但這個念頭才剛浮出水面就被王雅虹狠狠拍回水中。

該死去他的白家齊，王雅虹想起那天買完強哥兩人的對話，他自己才是什麼都不說的人，還一副怕我受傷的樣子。

管他的。

王雅虹決定了。

她要賣掉沙威核。

然後一分錢都不給白家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