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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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06
視線一片模糊,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覺得整個人狀態有些懵,好似自己已經在黑暗裡待了許久,然後再一次被賞賜看見世界色彩以及形狀的機會,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小型手槍,發現自己目前正靠在一個小角落的貨櫃壁上,聽著黑夜中時不時傳來的槍聲,我正嘗試讓自己進入狀況,免得下一秒那個槍聲炸裂在自己身上。
『翠鳥,現在已經被對方的守衛發現了,妳先躲在附近的隱蔽處,保護好資料和東西,渡鴉會過去掩護你。over』我摸了摸耳邊,發現耳似乎戴著像是耳麥的通訊器的裝置,在這種近乎是生死一瞬的時刻,我竟隱隱約約有種感覺,也許翠鳥這個稱呼是在叫自己,但仍然還是沒辦法即時反應過來。
『翠鳥!聽到請回答,over!』對面的聲音似乎是因為她沒有立即回答,顯得有些急迫了起來。
『⋯翠鳥收到,over』我深吸一口氣後,儘可能的試圖平靜的回覆,但在切斷通信之後,忍不住緊閉雙眼,跪坐在貨櫃之間陰暗的縫隙,緊握著手上唯一的一把武器。
沉寂一小段時間後,我對於自己內心第一個浮現的是『還好身體還知道怎麼按耳麥』這個想法,感到啼笑皆非,畢竟這個耳麥長得還不是一般的新潮,發現自己躲的地方離槍聲很遠之後,我快速的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物品:帶有編號標籤的藥罐、封存不明粉狀的試管、看起來複雜精密的儀器跟一個USB硬碟,而自己身上身穿的衣物,像是防彈衣和方便活動的緊身衣以及軍鞋。
難不成自己現在是個軍人?或者是傭兵?但自己除了有一把備用的匕首之外,就只剩下這把手槍⋯
我在思考自己火力不足造成的恐懼該如何解決時,一個身影突然撞入我的視線,嚇得下意識把上膛的手槍對準來人。
「等等,是我,渡鴉,敵人現在被鷲給引開了,快跟我來!」來者是位留著一頭俐落褐色短髮的青年,因對方戴著護目鏡而看不清他的神色,大概是基於情況緊急,他快速的表明自己身份之後,立刻就掉頭往他來時的方向走去。
自己與其在這裡坐以待斃,不如跟著這位渡鴉,她現在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確實明白自己處於一個火力交鋒的情況,如果眼前這位渡鴉是要自己性命的人⋯我看了一眼對方手上的步槍,他大可直接開槍而不是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緊跟著這位渡鴉在複雜的港口貨櫃區到處繞,途中得知剛才第一時間耳麥聽到跟我講話的人是被叫鷲的男性,在他們走出來之後,渡鴉立馬讓我上車,坐在駕駛座上毫不遲疑地猛踩油門駛出,現在想想,要不是事情跟狀況突然,而且複雜至極擠滿了我的腦袋,我一定會大吐特吐,雖然如此,但為什麼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陣發黑⋯
手抬起來摸了摸後腦勺,滿手的血色已經沒辦法意識讓逐漸模糊的我感到驚慌,最後感受到的觸感,是座椅的皮質觸感,以及看見渡鴉轉過頭來時,那珊瑚色瞳孔裡閃爍的驚慌。
⋯
睜著眼躺在一張柔軟的雙人床,然後被早晨的陽光給亮醒的,我懵了一會兒,看著像展示間一樣標準的臥房,不禁想起來了自己自從為了工作開始住員工宿舍的硬地板,這對比實在是太過劇烈。
等等,員工宿舍?硬地板?感覺自己的腦袋下意識跑出的詞無法讓我連結一個完整的記憶,我毫不意外的感覺到自己對於周遭環境的陌生,畢竟,我除了失去意識之前的「翠鳥」,目前沒有得到任何其他可以代指稱呼我的名字。
我試著下床,腳接觸到地毯的觸感是如此的真實,走向前方的梳妝台,看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受到了一種游離於肉體之外的陌生,我再三觀察自己的臉龐,我怕要是不多看幾眼,可能連自己的臉都會認不出來。
這個家充滿了觸控的操作介面,音控的裝置還有一些自動化的設計,甚至連衣櫃的軌道門都是感應式的,也許我應該要感覺稀鬆平常?但不知為何,我對這些操作有種笨拙的不熟練感。
突然,一陣溫暖的春風將網紗的白色窗簾吹起,風鈴清脆的聲響讓我下意識一顫,書桌落座在窗戶前,視線不自覺的被桌上擺著的相框給吸引了注意力。
看見了照片上的人們燦爛的歡笑,正當手指輕輕拂過相框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一震,倏地收回的手握了握拳,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把通知的訊息點開。
老父親:今天有好好吃飯嗎?
我頓時露出了???的表情,完了,不知道這個是誰到底該怎麼回覆啊。
看到這條訊息,我內心是不想面對的,現在連傳訊息的人是誰都不是特別確定,我決定放任我的鴕鳥心態,嗯,先放著。
摸了摸腦袋上的繃帶,說自己失憶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我環視了自己的房間。
我會不會因為這樣失業導致連水電都繳不出來啊?連臥房都這麼大,其他空間大概沒有小到哪裡去,都已經住配置這麼好的透天厝了,但是身為社畜的窮酸味也沒有因為這樣變得少到哪裡去,嗚。
嗯⋯但是我都住這麼大的房子了,為什麼第一個反應是覺得自己窮酸呢?
「叮咚!」
正當我在對自己的身份跟記憶二度迷惑時,,驚恐的察覺到,樓下的門鈴似乎是被敲響了。
我看了看貓眼,覺得大概也躲不過,慢吞吞的開了門。
「妳醒啦翠雨,我原本想說要是過30秒妳沒來應門的話我就要橇鎖了⋯是說妳那是什麼表情啊。」淺褐色短髮的青年在一開門,便快速的越過她逕直坐向沙發,語速極快的說著,然後看見自己說話的對象一臉祥和的⋯像是要去赴死的臉。
「那個⋯其實⋯嗯,雖然你可能很震驚,但不好意思,我⋯不記得你是誰了。」雖然看見對方的褐色短髮跟雙眼,我便知道他就是昨天被叫作渡鴉的青年。
只見我的話大抵是驚呆了對方,連拿在手上的紙袋(貌似是慰問品)都驚的掉在地上。
「妳、好,先釐清一下狀況,首先,妳記得妳跟我叫什麼名字嗎?」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臉。
「不知道。」
「那妳對昨天的事情有印象嗎?」
「⋯有,但我在跟你碰面之前,就已經不記得你是誰了。」有一瞬間,我在思考要不要信任對方,但是這個人跟「我」很熟稔的感覺,真誠的毫無作假的空間,加上嘴巴不加思索地告訴對方真相的那種心情,也許證明了自己的身體比大腦更先一步,認定眼前的青年是值得信任的。
「原來如此,妳還記得在我跟你碰面之前的事情嗎?」摸了摸下巴,青年皺著眉頭似乎在想什麼。
「不記得,我最一開始的記憶是在你找到我的角落,並且看見手上的槍。」
「嗯⋯那個時候醫生幫忙處理妳的傷口的時候,有做了傷檢報告,是因為重物砸向後腦導致的傷口。」沉思一會兒,青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看來妳失憶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後腦因為他人造成的外力而被影響到的,因為如果說可以導致失憶的力道,其實應該就要在被砸到的瞬間暈死在原地,但妳說妳有記憶的地方已經是在我找到妳的地方,並且周遭沒有其他人,這件事得再查查⋯是說我的臉上有什麼嗎?為什麼一直用很可怕的神情盯著看我的項鍊啦⋯」將話題告一段落的青年看見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胸前的鑰匙,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的名字是不是有個彥字,然後有個長得超級可愛的青梅竹馬?」我發現自己腦內的記憶閃過了一些片段,對方的臉跟聲音越看越熟悉,試探的問了問。
「哇噢真的是,為什麼妳連失憶了都還記得住我有青梅竹馬啊林翠雨!?是說我從以前開始就在懷疑了⋯是不是因為妳的關係整科的人都知道我有青梅竹馬了?!」對方先是大驚失色的吐槽了一波,接著馬上懊惱了起來。
「咳咳,我已經失憶了,對於這件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我隱隱約約覺得,這種事情自己說不定真的做得出來。
「這種厚臉皮的感覺,讓我感覺妳根本沒失憶啊?妳真的失憶了嗎?」還是是在騙我的?名字有一個彥的青年,表情只差沒把後面這句話給講出來了。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們在做什麼,很我自己是誰。」至少跟你認識的,關於「林翠雨」這個身份的記憶,真的是完完全全一點都沒有,我在內心默默的轉過了頭。
「是嘛⋯看來之後要再做更詳細的檢查了,雖然妳連月季的事情都記得,也許這代表狀況還不算是最糟的,重新介紹一下吧,我叫作夏彥。」夏彥倒是真切地嘆了口氣,伸出右手自我介紹。
「你好啊夏彥,雖然我失憶了,但我有一種感覺,一種如果是別的職員早就連小孩都5歲大了的感覺。」我握住他的手,但說話的內容毫無friendly的成份。
「少廢話,看來沒追到月季的話,妳八成是會把怨念帶到棺材裡了⋯但是你也知道,即使妳失憶了,昨天那個狀況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而且,如果我跟她告白了,要是有一天我回不去了怎麼辦?更何況⋯我跟她也分隔快4年了。」把手收回去後,夏彥一邊說著,一邊頭靠著沙發,閉著眼睛緩緩的傾倒自己的內心話。
「⋯別自己腦補這麼多,你的青梅她的想法跟心情你都還什麼都不知道呢,你應該跟她見面一段時間之後再來思考她是怎麼想的吧?」我雖然一瞬間覺得「要一個剛失憶的人來回答這個問題也太困難了吧」,不過,看了看對方真心苦惱的樣子,我還是儘可能試圖捕捉腦袋裡飄浮的想法並且一一道出。
「我覺得,人或多或少都會想要幸福永遠的持續下去,會想去追求『追求永恆的幸福』這樣遙不可及的夢想,但久了就會一輩子害怕未知,花無數的時間被這種騙人的東西給蒙蔽。」我偷偷地看了夏彥一眼,發現對方很認真的在聽我講話,只好繼續說下去,但那種「見沒幾次面就自以為是的好像很了解」講了一些動嘴皮子的東西,那揮之不去的尷尬讓我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臉。
「人都是每一天都在緊抓著面對飛來橫禍的恐懼度過珍貴的一天的,有的人可能在工地工作一個意外就命喪黃泉,有的人明明就好好的開車,但某天就被一個不遵守規則的人被迫與家人天人永隔,我們的工作,只是使這份危機跟恐懼比較外顯罷了,盡人事,聽天命,做好你現在該做的,珍惜做你想做的事情的機會,笨蛋。」看著他一臉呆樣,我無意識的抬起我的手。
「好痛!」
「啊,抱歉,我似乎下意識就想這麼做。」我自己下意識的做完這個動作,有些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指。
「啊!每次都彈我額頭!但是⋯怎麼說,要說真不愧是妳嗎?失憶了也是一樣的⋯明明年紀比我小,卻老是一副老成的樣子,明明才20歲而已,可以再活得更青春年少一點吧,喏,妳的早餐。」摸了摸有點發紅的額頭,夏彥沒好氣的把掉在地上的紙袋遞到我面前。
「請問這位先生,你就有比我大上多少嗎?」我拿出紙袋裡的三明治,用懷疑的視線在對方身上上下掃過。
「當然,大上一歲也是年紀比你大,這個是理所當然的吧,哼哼。」
「嗯嗯,你活得確實是蠻心態年輕的。」這個三明治蠻好吃的。
「嘖,我總覺得妳意有所指,是說雖然妳一直說月季是我的青梅竹馬,但是妳還記得她也是妳的青梅竹馬嗎?」
「欸?」
看來今晚有一堆事情要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