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無名吊完點滴後，整個人病厭厭的模樣，讓黑蝶有點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需要繼續休息嗎？我可以打掃睡房，讓你躺一會兒。」黑蝶像是不想驚擾她，極為輕聲地問道。
　　「不用，難得出門。」
　　無名撐起眼皮凝視黑蝶，無力開口說話，唯有以智能運算傳送訊息。
　　真是固執。
　　雖說一開始是自己帶她出門，但他並不希望見她身體不適仍強撐。只要她願意，日後他依然能再帶她到處去。
　　他望向窗外的天空，的日光仍舊很猛烈，現在出門的話，她應該更是難受。
　　「那麼，要不要去參觀我的收藏室？」
　　「好。」
　　見她用力地點頭，他便遞出手讓她撐起身，牽住她來到雪櫃前，發現她露出疑惑的目光。他繼續打開雪櫃，再扭動溫度調節。
　　暗門打開的瞬間，她神色間帶有點驚奇，叫他特別有成功感。
　　在他心目中，無名就是個聰明過人，萬事皆曉的女生。相對之下，他就是什麼都看不懂，又沒學識的傢伙。
　　如今看來，他其實也不是很蠢鈍啦！
　　「小心腳邊。」黑蝶拿出手電筒，小心翼翼扶她往下走。
　　沿路上，無名對他這密道的機關頗有興趣，要不是他說等會兒拿書給她參考，相信她會直接呆在通道中慢慢研究，他的假期也會隨之而耗盡於此。
　　他是想「普通」地遊玩，而不是在研究中度日！
　　因為考慮到無名的體力不足，所以黑蝶盡量放慢步速。比往常花費的時間更多，他卻不覺得無聊。儘管二人很少說話，但他喜歡這種沒有別個存在的環境，只有她和自己在一起。
　　他們進去收藏室後，石牆就重新關上。無名看了眼，便毫不在意地張望。
　　這裡不是她的研究所，而是他的地盤啊。
　　從相繫的雙手間，黑蝶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以及對他信賴。胸口產生出一種異常的悸動，他是……身體出現問題嗎？
　　「在這等一等。」黑蝶把無名安置在椅子上，然後就跳到展示櫃頂，將他一直以來偷回來的各種美術品拿到她面前。
　　始終展示櫃都在半空，讓她爬上去欣賞太不現實了。
　　「這是我第一次偷的翼人工藝品，忘了叫什麼的聖杯。當時我太不小心，差點被抓起來。」
　　「那幅油畫難得不是從翼人處偷回來，但畫面的氣氛特別棒。那時我的逃跑技巧已不錯，跑了三條街就甩開追兵。」
　　「再來這對手鐲設計很奇特。看，本來是單隻，卻能一分為二成為一對。以前還沒有你的存物盒，偷這種尺寸的玩意最簡單。」
　　他將房間內所有收藏品，如數家珍地對她細說，這比他偷到手時更雀躍。
　　無名沒有制止，也沒有表示不耐，安靜地傾聽他細碎的過去。
　　縱使內容大致上是他接了單子後，除了「老闆」要的目標物品，再把他看上眼的東西一併偷走，但她還是聽到津津有味。
　　說了好一會兒，黑蝶才驚覺都是自己在絮絮叨叨。
　　「會不會很無聊？」
　　「蠻有趣。」無名稍微地停頓，覺這種回答太馬虎，就多說點感想，「聽你各種逃跑的過程，也很有意思。」
　　「……我也不是每次都那麼快就被發現。」黑蝶略為無奈地回話，只是見她的神色略為疲累，覺不能讓她長時間待在地下的密室中，便決定回程。
　　他把這些收藏品全數送給她，之後把她再次揹起，離開變得空蕩蕩的房間。他應該不會再來這種地方了。
　　出路他沒有弄得太繁複，卻有幾條通往不同地方的路，其中一個出口就在他的睡房中。在他發覺她睡下，就決定了這個方向。
　　將防塵套拉開，黑蝶就將她平放在床舖上。他不太喜歡看她睡覺的模樣，其呼吸太淺，且她臉色也太差，彷彿面前的她是一具屍體似的。
　　這次她可能是呼吸不太暢順，所以雙唇微張。
　　黑蝶趨近她，緩緩地接近她的臉龐。
　　這時，小天使不知從哪溜出，並迅速擠在他和無名之間，朝他瞪眼威嚇。
　　真是冤枉啊！他不是想乘人之危，只是想確定的她呼吸，又怕吵醒她！他是有一瞬間想起在黑街曾見過別人親吻，但他怎可能敢隨便親下去！
　　在他往後退時，無名就緩緩轉醒，那礙事的小天使，也裝得乖巧地飛到她身邊。
　　「累了就再睡多會吧。」
　　「現在已好多了。」她拒絕了他的提議。
　　「你……以前身體就已經這麼差嗎？」
　　「不是，我不是天生如此。」
　　她的否定，她的嘆息，皆讓他喘不過氣。
　　四目交投的瞬間，他彷彿在她清明的眼內看到什麼。
　　痛苦、悲傷、無奈，還帶有點……氣憤？
　　他短暫地恍神後，一切仿如幻覺，她的神色間恢復冷淡。等待的時間像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他猶如等待審判的犯人，靜候對方宣佈他的罪狀。
　　「沒事，這不是你的錯。」
　　無名垂下眼臉，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神色，讓人無從知道她現在的心思。
　　短促的瞬間，無名重新抬起頭，其無雜質的眼簾與他對上。她用指尖觸及他的手背，直接轉換話題。
　　「我們何時出發去看紫藤花？」
　　「哦、呀……現在就可以起行。」
　　見她精神比之前好，他才慌忙到客廳將垃圾打包，洗淨雙手才再牽起無名出門。
　　鎖上大門時，黑蝶偷偷地瞄向旁邊王欣的房子，門窗皆緊閉，應該是外出了。
　　也好，他不希望讓她和無名碰面，便牽住她朝反方向的路走。
　　二人走走停停，很快就遠離黑蝶的自宅。他全心放在陪伴無名身上，一起細看往常不曾留意的花草樹木，享受當下片刻的平和。
　　這刻他沒有啟動智能運算的聲音接收，故此沒有聽到王欣的住宅傳出爆炸巨響，並剎那間被大火包圍，形成熾熱的火海。
　　這不是意外，而是復仇。
　　即使黑蝶有意不讓她與王欣碰面，但她不可能真的全然不知道。在發現對方的瞬間，她就悄然地行動。無法用自己的雙手直接了結，唯有用身邊的器具代理。
　　她和王欣有仇，應該說和王欣曾經所在的研究所有仇。
　　不然，她不會待在黑棺山那種地方這麼多年。
　　不自覺地望向正為她講解的黑蝶，其認真的表情真令人懷念。
　　對別人視線比較敏感的黑蝶，不解地回望她。
　　礙於他家和紫藤花園之間的距離頗遠，所以待他倆走到大路前，就截了計程車過去。
　　無名可能暈車，臉色比之前更蒼白，整個人靠在他身上閉目養神。
　　這時，他才發現小蝶人不見蹤影。
　　不過他對這兩隻小東西沒多少好感，也不想現在打擾無名休息，便不了了之。反正這種高智能的玩意，應該懂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