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分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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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2-13
眼看寒假邁入倒數,嚴絟及嚴綽整個年節跟著爸媽吃喝玩樂,剩餘天數則乖乖待在家休息,美其名收心。
而嚴爺爺與嚴奶奶同樣只在家待了一晚,初一開始便到各地訪友,直至初四下午,風塵僕僕趕回來一趟。
嚴爺爺興沖沖地踏進客廳,一見沒人,當即對身後幫忙拎提袋的兒子宣布。
「我跟對方說好了,等小圈、叉叉一畢業,高中就跟他外孫同班做朋友,成績好不好無所謂,反正我能讓他們倆一起入學。」
「……」放下名產、坐回沙發的嚴謙真冷眼注視他說得眉飛色舞,沉默兩秒,他放下手裡的書跟杏仁小魚,拿起手機開始講電話。
嚴爺爺等他放下手機,馬上抱怨他的漠不關心。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這件事我會徵詢孩子的意見,至於你的擅自作主,我就當沒聽見過,你也不準跟他們提上半句。」
「為什麼?我都跟對方講好了,這是為他們好……」
「連他們的心情都沒顧及就幫他們做決定,算什麼為他們好?」
「你懂什麼!我就是考量到各方面,才特地厚著臉皮安排……」
「既然清楚自己厚顏無恥,就別多管閒事啊!」
兩人再度吵起來,一時之間火花四濺,誰也不讓誰,嚴奶奶插不上話,只能在旁邊乾著急,最後在女兒的出現詢問下熄火。
「欸?爸、媽,你們怎麼來了?我記得你們的機票不是下午五點嗎?」
聽到客廳動靜而從書房裡出來的錢牧儀示意兩位看向牆上的時鐘。
「哼!我就是來知會一聲,不知好歹!」嚴爺爺瞥了眼時間,衝兒子罵一句,轉身又急急地走了。
嚴奶奶趕緊放下手中的星球巧克力,簡短交代一句,快步追了出去。
「這些都是買給你們的伴手禮,啊…那個,爺爺真的是好意,特別為兩個孩子才做決定的。」
聞言,夫妻倆誰都沒接話,跟在嚴奶奶身後,不發一語地走出玄關,目送兩人上車離去,才折返回家。
嚴謙真一進門,旋即拿走杏仁小魚,把自己關進書房裡;錢牧儀眼見書房被佔、動畫沒得看了,乾脆捲起袖子、踏進廚房,打算提前備晚餐,等大吃大喝了幾天的孩子們從俱樂部找回手感返家、洗個澡,剛好開飯。
至於嚴爺爺自作主張的選校決定,嚴爸爸遲至開學前一日的晚上,才敲響兩個孩子所待的房間。
「爸?」
嚴綽前來開門,而嚴絟則在為開學後的模擬考頭痛。
年節不過放了幾天假,他很輕鬆地把寒輔所學忘得一乾二淨,儘管有臨時抱佛腳的嫌疑,但他從初四晚間開始,每天花一小時乖乖複習。
嚴爸爸走進房間,沉默環視房間內部,一張床放兩顆枕頭、一張書桌塞兩張椅子,他遲疑建議:「還是把房間打通吧?」對即將長大的兩人而言,房間太小了。
「爸,我們喜歡擠在一起。」嚴絟不以為意地放下筆。
嚴爸爸瞥了叉叉一眼,朝小圈道:「將來你們還會再長,東西也只會越變越多,希望你們考慮一下,動工時間會選在你們重要的會試結束後再開始,或者畢業那個暑假也可以。」
「那我們和東西怎麼辦?」
「一樓客房很空啊。」
「那是爺爺他們的房間。」嚴絟如此認知,不想住進去,儘管他掃得很乾淨。
「那去禮世他們家住?」
嚴絟點頭,這個他就可以接受。
「爸,你找我們什麼事?」嚴綽將椅子拖到他身後,自己則坐上床,眼盯爸爸手上的紙張。
他有點擔心,不會又是什麼十八禁的前衛資料吧?
「對,很重要。」嚴爸爸拉過椅子坐下,對小圈朝床鋪一指,示意他坐到叉叉身邊去。
「是什麼事啊?」見爸爸審慎地盯著資料,嚴絟不由得提心。
「你們先看看,對這所學校有沒有興趣。」嚴爸爸將關於學校的介紹遞給兩人。
「學校?什麼學校?」
「先看,看完有問題再問我。」
聞言,兩人困惑地埋首一張張資料閱讀。
嚴絟快速一行行掃過,還是不明白。
「爸,這就是一所學校,位置還在外縣市耶?」
「對,這間學校是爺爺幫你們爭取來的,年節期間,他沒在家閒著,四處拜訪之餘,恰好得知了這所學校,回來交代我,務必和你們商量就讀這所他個人大力推薦的學校。」
爺爺才不可能這麼說。
一聽是爺爺,嚴絟內心吐槽。
他低頭細細琢磨一番,乾脆單刀直入問爸爸:「爺爺指名要我們去這間學校?他已經和對方講好了?」
「…是,但你們不必急著下決定。現階段只是讓你們知情、徵詢你們的意願,如果不願意,我會幫你們回絕掉。」
「開拓視野……」嚴綽盯著校方簡介裡的四個字,內心豎起防備。
與其說開拓視野,其實是要他們下鄉避人耳目吧?
嚴綽心存質疑,偏頭瞥向眼簾低垂、不發一語的圈圈,他抿唇重新翻開手裡的紙張,星光閃爍的眼眸逐漸黯淡無光。
連自己都想像得到這點,何況是身經百戰的圈圈?他一定目視比自己更長、更遠……
思及此,嚴綽決定靜等他啟口。
好一會兒時間,嚴絟確確實實看完了、也整理好心情,他抬眼望向面前靜候他們表態的爸爸,輕聲表達自己的不情願。
「老實說…這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了,我還不知道自己想讀哪間學校,也不想跟朋友分開。」嚴絟低低訴說著人之常情,接著,他話鋒一轉,將矛頭指向爸爸:「但爸爸會說出來,肯定是看中了學校裡有什麼吧?」平常連問都不會問,直接就回絕掉爺爺諸如此類異想天開的干預了。
「嗯,詳細我不能和你們說,對你們是否真有幫助也難篤定,所以我還是那句話。」想或不想,由你們自己決定。
嚴絟擰眉,實在看不透爸爸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又對他們做何打算。
既然爸爸敞開天窗裝神祕,他也很難捉摸他藏了什麼心思。
「那爸爸對爺爺這項決定的看法是?」嚴絟試著旁敲側擊,以了解更多內情。
嚴爸爸想了三秒,不無反感道:「也許是抱著對你的愧疚和想贖罪的心態,當點為人爺爺應行之事吧?只不過他搞不清楚,像這種專斷獨行才最讓人不爽,多管閒事也該有個限度。」居然還插手管到孩子的人際交友上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到那裡去吧……如果爺爺真覺得對我們好的話,我會聽話的。」嚴絟與叉叉對視一眼,垂頭喪氣地把資料還給爸爸,不再多看一眼。
這時的兩人還未知自己將遇無數高調亮相、行徑張狂的怪咖與同類,迎來是非不斷卻盛況空前的高中生活。
無比充實的三年時光,精彩紛呈。
「小圈、叉叉,爸爸仍是那句話,到今年暑假結束前,你們隨時都可以反悔,不急於一時下決定,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沒必要因此放棄思考。」
可是爸爸也認同了啊!
嚴絟難掩心灰意冷地垮下肩膀嘆息。
如果連爸爸都覺得到那間學校去,對他是好事的話,他哪裡會拒絕?
在嚴絟心裡,爸爸一直是盡心竭力守護自己的存在,即使他從未明說或邀功,但媽媽都會偷偷告訴他,爸爸就算忙到不在家,也很努力透過媽媽和哥哥來了解他,特別是在親眼見識為了他跟媽媽,爸爸不遺餘力豁出去跟爺爺爭鋒相對,也要維護妻小的那一面。
他有個強大、萬能的完美爸爸,在關於自己的事情方面,從來不準備出錯。
嚴爸爸無聲摸了摸小圈的腦袋,明白他此刻消沉地聽不進安慰,於是帶上資料起身離開。
等爸爸一把門關上,嚴絟立刻後仰癱倒在床上,好似這場談話耗盡他全身力氣。
嚴綽學爸爸揉他的頭髮。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圈圈,你打算舉手投降了嗎?」
嚴絟默默爬起來,把自己埋進棉被後,握住他安撫的手,悶聲回答。
「爺爺真的很讓人灰心喪志耶!偏偏連爸爸都語帶保留支持的話,就顯得很可疑了!」無奈他看不出爸爸撥的算盤,竟然還明確表示不告訴你?
「……爺爺總是這樣,明明對我、對我們大有意見,在我們面前卻永遠擺出慈祥和藹那一面。我時常懷疑,人前人後不一樣的他們是否真的打從心底愛我?也不得不猜疑他們所有慈愛,都只是善於偽裝的緣故。」他根本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也分不清場面話,是真的嗎?真心話,其實是假的吧?
「還老做些硬要我好的事。」儘管爸爸看不慣、對他也未必是好事,但出發點的確是為了他。
「這部分確實令人頭痛。」嚴綽也很難辨別雙面長者的真情假意,尤其他前幾天才剛親身經歷。
嚴絟露出兩顆眼睛,瞥他一眼後,無神望向天花板。
「可惜做為親人,就必須如此,因為我們擁有無可分割的血緣。縱然背地裡意見不合、心有不滿,互看不順眼,仍要維持表面有說有笑的融洽和對長輩的禮儀,何況……我知道他們不是故意對我有成見,只是我生來就先天跟別人有所區別。」當別的小男生在公園裡溜滑梯、摔跤、玩得渾身是泥,他卻只想保持服裝整潔乾淨,連鞦韆都不盪……
也許這不正常,但他很清楚自己其實正常得與一般人無異。
所謂正常,到底是什麼?做跟大家一樣的事就算正常了嗎?
嚴綽坐在床邊,凝視圈圈落寞的喃喃自語。頃刻間,他突然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仔細端詳他白淨的臉龐才赫然驚覺,眼前愛哭的人竟然不會哭了。
遠從寒輔與鐵牛分道揚鑣開始,直到現在假期即將結束,他都不曾在這段期間內,掉過一滴眼淚。
明明是最傷心難過的時刻,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