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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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0-24
自從我觸碰了不能接觸的禁忌之後,奇怪的事情接連發生,我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變得像是活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裡,那天留在教室的人接連死去,只剩下我一個。
我,是唯一的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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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廟裡回去以後,就一直在想著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這些來的實在太突然,導致我現在感到有些不真實。
我在浴室照著鏡子,看著鏡子內的自己,真的,只剩下我而已嗎?
後面突然出現一道黑影,我嚇得趕緊回頭確認有沒有東西。
轉過頭後,什麼東西也沒有,我又轉回看看鏡子,也沒有東西,難道只是自己看錯了?
是俗辣的我,也不敢再繼續照鏡子了,趕緊離開浴室,回到房間後,我拿起手機,看著上面的電話號碼發呆。
最後我居然鬼使神差的撥出電話,更可怕的是居然有人接了。
我嚥了嚥口水。
「喂?我是阿宇。」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人回答,只隱約聽得到雜音。
「哦哦,阿宇啊,怎麼了?」是黃微誠媽媽的聲音。
「沒、沒事,我明天可以去看阿誠嗎?」我鬆了一口氣,我希望是阿誠接,但又覺得很可怕,真是矛盾的心情。
「可以啊,記得告訴你爸媽就好了。」
得到回覆之後,我禮貌的陪伯母說了幾句話才掛斷電話。
在進入夢鄉之前,我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站在我的床尾。
我在夢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站在不遠處。
「阿誠?」我喊了他,他卻沒有回頭。
「阿宇,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
「什麼事?」我努力壓抑著自己想哭的衝動。
「你不要再管這邊的事情了,能轉學就趕快走。」
「為什麼?」
「這裡很危險,那些惡鬼不是你能應付的,更糟糕的是,祂已經找到你了,你必須快點離開。」
「可是……」
「你想說還有神明幫忙對吧?」
我點點頭。
「學校的問題好像不是最近才開始的吧?」
我呆愣在原地,對欸?
「那裡現在是……」阿誠的身影跟聲音越來越模糊。
「阿誠!」我從床上醒了過來,發現旁邊的鬧鐘一直在響。
「齁呦,怎麼不講清楚再走啦,還有你,是在叫什麼啦!」我當然知道叫醒我是它的任務,但我還是忍不住對鬧鐘發脾氣,將它關掉以後,坐在床上發呆了一陣子,才去洗漱。
我心不在焉的吃著早餐,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學校教室門口,我走到講台翻開點名簿,在三十七個名字裡找著那個人的名字。
「喂,你在幹嘛?」突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雖然是白天,我還是很沒出息的被嚇得抖了一下。
知道這個時間點只可能是班上其他同學,我也就沒有回頭的繼續掃視點名簿,「我們班真的有張景硯這個人嗎?」
「你在說什麼啊?我不就在這裡嗎?」
我尷尬地轉過頭,訕訕地笑著,「你昨天怎麼不等我就先走了?」
「蛤?你真的好奇怪,我昨天因為感冒發燒所以在家休息……」他說完還打了一個噴嚏,「哈、哈啾!」
「那……你家有在幫神明辦事對吧?」
「哦,對啊,你怎麼知道?」
我有些猶豫,把他拉出教室外,講自己所遇到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他。
「太扯了吧?」他驚呼一聲,感到不可思議。
他沉思了片刻,「我們家確實有在那邊幫忙,但我昨天是真的都待在家裡,沒出過門。」
我們都沉默不語,互看著對方。
「那不然你放學……」
「好吧,但你得跟我一起去。」
「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他感到意外。
當然,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大家都要我放學後去一次廟裡,雖然阿誠要我別再管這些事,但我還是想試試,說不定能幫助到祂。
「好吧,我正好去看看那位你說的大嬸。」
「該不會……」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不認識那位大嬸嗎?
「別多想,沒什麼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後,就走進教室。
我的心情略微沉重,抬起腳,正要踏入教室時,突然被一道聲音吸引了目光。
「砰!」
一隻麻雀直直撞上我眼前的玻璃窗,而後向下墜落,我驚了一下,這怪異的感覺……麻雀不可能無緣無故自撞窗戶。
明知道詭異,我卻鬼使神差地往窗邊走去,將窗戶打開,探出身子朝地面看去。
然而,什麼東西也沒有。
那隻麻雀去了哪?
正在思索之時,突然一張面無血色的鬼臉浮現在我的面前,距離我的臉只不到十公分的距離,祂裂開了嘴角,是個邪惡且頑劣的笑容。
我清楚的感受到來自身後的力量,有人大力地推了我一把,身體失重的瞬間,我看見了許多奇怪的畫面,成堆的屍體、萬鬼哭嚎、紅面關公和天上聖母……最後則是學校池塘旁的柳樹下,站著一個人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約聽見有人在嘆氣的聲音,睜開眼看見的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他站在水池旁,離我有段距離。
「你又是何必呢?」
「你是誰?」
「你這是何必呢?」
「什麼何必?你到底是誰?」
「何必呢!」他突然直直地朝我衝了過來,我瞬間明白,這是一場噩夢,而且是被鬼進入的噩夢。
我想跑,但是身體卻完全動不了。
「你這是何必呢!」
祂用著哀怨且憤恨的語調不斷重複同一句話,更可怕的是,我居然從祂身上看見幻覺,祂的樣子變成了阿誠。
「不、不可能!不要過來!」
「是你害死了我們!」旁邊出現了小胖、小飛……,那些已經不該存在的人,祂們臉上盡是怨毒的神情。
最後,那些畫面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我聽見了阿誠的聲音。
「快走,祂已經來到你身邊了。」
「『祂』是誰?」我想追問他,但我卻從夢中回到了現實。
我睜開了雙眼,入眼的是刺眼的日光燈。
意識還有些混沌,腦海中全是剛才夢的內容。
我坐了起來,反覆思索著剛才最後阿誠所說的那句話。
「你醒了。」坐在角落的張景硯默默出了聲,他遞了一杯水給我。
我並沒有接,反而用著沙啞的聲音詢問他:「這裡是哪裡?」
「保健室。」
我將臉埋進雙手間,深吸了一口氣,憋著氣,抬起頭看向陳景硯。
「呼——」我慢慢地將氣吐出,將水接過以後,我喝了幾口。
「謝謝。剛剛發生了什麼?我記得我好像從窗戶掉出去了……」
「沒事啦,那只是幻覺,你被其他同學發現昏倒在走廊,是他們幫忙將你送來保健室的。」
「哦。」
空氣安靜了幾分鐘,「現在幾點了?」
「晚上十一點。」
「蛤?」
我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現在晚上十一點?我還在學校的保健室?
「別擔心,有我在,沒事的。」張景硯絲毫感覺不到慌張,他淡定從容地打開了電視。
我抿起雙唇,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不安的四處飄移。
室內的一切都很正常,電視的吵雜聲,時鐘的滴答聲,還有一盞亮著的日光燈。
就是太過於正常,才顯得有些怪異,難道那些鬼願意放過我了?
不,答案用腳趾頭想肯定是不可能,這裡是學校,那個傳說的可怕我已經見識到,那是為什麼?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心中緩緩形成。
「那個,可以幫我拉開窗簾嗎?」
「不行。」張景硯的聲音很平靜。
「為什麼?我想看看月亮。」我仍然不死心。
「不行。」他的聲音仍然毫無起伏。
「好吧。」我不敢去看他此刻的表情,心跳越來越快。
那個猜測越來越清晰,沒有鬼怪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這裡有令祂們感到害怕的存在,又或許是張景硯本身修為很高。
但我心中更傾向於前者,而這裡只有我跟他。
阿誠所說的:「*祂已經注意到你了*以及*祂已經來到你身邊了*」。
這兩句話的時間點,似乎,我身邊出現的 ......只有他。
我不願往這個方向繼續想,但是腦中卻不由自主的繼續思考前面所發生的種種。
當時我所看到的鬼臉,以及有人從後面用力地推我,這肯定不是錯覺,那為什麼張景硯會說是幻覺?
從後面推我的人,是誰?
越往深處挖掘,越感到恐懼,手不自覺地顫抖著。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確的,那,我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張景硯或許,不是人。
「你還好嗎?」張景硯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擔憂。
「沒、沒事。」看著他的眼睛,我定了定心神,不太可能吧?是自己想太多吧?
儘管如何安慰自己,不自覺顫抖的手仍然出賣了我那不安恐懼的心。
最終,電視新聞的一則報導,讓我徹底陷入名為恐慌的沼澤。
「您好,這裡是快樂新聞台,我是主播安路淳,接下來要為您播報的是一則關於某間地方高中的奇案。」
「這間高中現在是著名的鬼校,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那麼它為什麼會有這般的稱號呢?一切都來自於三十年前的一個案件。」
「當時一名張姓同學,是全校的霸凌對象,老師們也知道這件事,但卻不聞不問,直到有一天......」
「祝融降臨了校園,大火淹沒了所有,火勢從下午一直燒到了傍晚,呼救聲從未停過,可以說是台灣重大的火災案件之一。直到這起悲劇的發生,眾人才開始重視起校園霸凌的問題,開始追尋祂被霸凌的原因,只是這一切......似乎都太遲了。」
「據當時的地方居民所表示,當時的大火中還出現了不可思議的現象,張同學也在當時的火災中逝世,而那時候張同學的聲音以及身影,很清晰的出現在現場,並且留下了這麼一段話。」
「*我詛咒著這片土地的人,這裡即將淪為煉獄*」
「隨後學校雖然重建了,但是卻也靈異現象不斷,被人們冠上了「鬼校」之稱。」
「感謝您的收看……」
之後主播的聲音,我再也聽不到。冷汗從額上滴落,她所說的……張同學,該不會就是…...?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如果......是真的呢?那我要……怎麼辦?我最後還是只能……死了嗎?
我的臉色難看至極,雙眼死死的盯著電視,一動也不動。
「你怎麼了?」張景硯的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情緒。
我沉默了許久,最終鼓起勇氣,想要確認真相。
「你,是不是……」然而,我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校園霸凌真可怕,對吧?」他自顧自的說。
「對......」
「老師們也是罪魁禍首,他們才是真正的幫兇!」
「他們就這樣對我見死不救......甚至也參與其中。」
「沒有人願意幫我,也沒有人在乎我……只有一個人除外。」
「你、你的家人呢?」我壓抑著恐懼,將內心那微不足道的勇氣用光。
仔細地想,他也是不願變成這般模樣,是現實的殘酷,以及人的私慾,才是令他墮入黑暗的最大推手。
這不禁讓我想問他,你的家人呢?大人都在做些什麼?為什麼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又是為什麼讓你做出了這般選擇?
「死了。」他想了想,講了這兩個字。
「全部都死了。」
他補了句話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死了好。」
「你也得死。」他眼神忽然陰冷地盯著我看,彷彿下一秒就要伸出雙手勒住我的脖子般,令我感到窒息。
「為什麼?」我緊抓著被子,內心不斷盤算著,要是他突然發動攻擊,就先把被子往他身上丟,讓他看不到我,我就有時間可以逃跑。
「逃,快逃!」、「只能逃,否則就會死。」內心的聲音不斷的督促我想辦法逃出這個危險的地方,從醒來那刻腦中就不斷提醒著我這裡很危險,是自己一直忽視那段訊息、那些夢境。
「他們必須死,你也必須死,你得陪我……」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他說了讓我感到疑惑的話,好朋友?不至於吧?我們才剛認識沒多久欸?
「看來你都忘記了......沒關係,我幫你想起來!」他將手伸了過來。
「不、不要!不要過來!」我一把將被子丟了過去,快速的遠離他。
環顧了四周,在心裡快速思索著該如何逃生,要到門口會經過張景硯,現在只能將希望放在窗戶上。
我一把將窗簾拉開,卻就看到令我至今難忘的畫面。
一張張扭曲變形的面孔貼在玻璃窗上,祂們白色的瞳孔正注視著我。
「這這這……」我嚇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甚至連自己該逃跑的事情,也都全忘了。
「嘖,叫你別拉開偏不聽。」張景硯將被子扯開,並且站了起來。
「看什麼看?」他滿臉煞氣的看著那群鬼怪,他身後的影子出現一雙紅色的眼睛,狠狠地瞪向窗外。
瞬間,伴隨著尖叫與哀嚎,鬼怪們消失得一乾二淨。
「你你你你……」
「我本來還不想殺你的,現在我改變了主意。」他朝我走了過來。
一步、兩步、三步……我從未如此希望時間可以再過的慢一點。
因為腿軟,所以我也跑不了,即使我沒有腿軟,我應該也跑不過他。
最終,他停在離我一步遠的距離。
「為什麼是我?帶走了我的朋友們還不夠嗎?」我忍不住想這麼問。
「因為,我只有你。」
他仍然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你的朋友?哦對,我真的很感謝他,因為他,我才找的到你。」
「什麼意思?」
「我要求每個鬼,要帶走人可以,但白天不準鬧事,晚上隨便祂們,而你的朋友們不識相的晚上還待在學校,我也沒有辦法。」
「我還跟祂們說了,要問每個人一個問題,那就是——你的好朋友是誰?」
「而你的好朋友,黃微誠說了你的名字。」
「啊……當下我真的高興到快要瘋掉,你終於來了,我終於等到你了……結果又是因為他的阻擋,以及那些可惡的神明,否則你現在早就屬於我了。」
什麼意思?他的阻擋?我內心感到不安。
「*不惜被我打到魂飛魄散,也要衝進你的夢境提醒你,這就是所謂的友情嗎?*」
我的大腦就像當機了一樣,腦海裡重複播放著這幾句話。
魂飛魄散……?誰?阿誠嗎?怎麼可能啊?還魂飛魄散咧,又不是在演電視劇……
不,是真的,你很清楚不是嗎?都是因為你害的,因為你,他們才會死。
我的情緒陷入一片黑暗,懊悔、自責、埋怨,所有負面情緒瞬間盤踞在我的心頭。
「*不要亂了陣腳,迷了心智。*」一道威嚴有力的聲音突然出現。
是阿,我不能死在這裡,不能辜負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我有些迷茫的抬頭望向天花板,重點是,我該怎麼做,才能結束這荒唐的一切?
張景硯想要再往前走,但是卻被無形的力量給擋住。
「十年前也是,現在也是,你到底要阻礙我到什麼時候?」他滿臉憤怒的對我大吼著,而我除了感到莫名其妙之外,還有滿腔的悲傷與憤怒。
為何他對我如此執著?為什麼要放任鬼怪們害人?他看起來是裡面的領袖,不是嗎?
「*不要害怕,祂沒辦法傷害你。*」一道溫和慈祥的女聲出現。
我胸口的銅錢不知何時開始發燙,如今閃著金光,我將它從衣服裡拿出來。
「啊啊啊啊!拿走,丟掉它!」房間內突然出現燒焦的味道,張景硯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他的手交叉擋在臉前面。
「*哼!本就是看在媽祖慈悲,且在你的管理下這地方的鬼怪安分了不少,沒想到現在又開始作亂!*」
「臭老頭,少說廢話,十年前要不是因為你們,才不會有現在這些事!」
「*唉……帝君,麻煩了。*」女聲無奈地嘆了口氣。
「*哈哈哈,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在豪邁的笑聲過後,一個高大威武的身影顯現在我面前。
他手上拿著一把關刀,紅面濃眉,長得與我在關叔那邊看到的關公像有幾分雷同。
「可惡……!」他趕緊轉身逃跑,他化為一道黑影迅速的消失在我的視野內。
「休想逃!」關公怒喝一聲,隨後追了上去,他身後還有著千軍萬馬的呼喊聲。
「殺!」一瞬間我聽得見外面的打鬥聲,不知道是關公與張景硯的,還是天兵天將與那些鬼怪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