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回
本章節 15609 字
更新於: 2022-10-22
「沒事了。。。噩夢已經。。。結束了。。。」
夜晚。
鍬菱使站在城樓的望台上,眼神凝重地看向遠處另一座城市的圍牆,腦海里不斷閃過之前的一些戰鬥場景。
「乒乓叮鐺。。。」鍬菱使率領一大群十全宗戰鬥師在城門附近與彎刀門部隊交戰,發出陣陣響亮的鐵器碰撞聲。
「唰!」鍬菱使斬殺面前的一名彎刀門戰鬥師后,扭頭環顧四周,跟即叫道:「左邊!左邊太鬆散了!收攏陣型,別給敵人衝破防線的縫隙!馬隊長,你幫忙瞧著!」
「是!」馬隊長大聲應道,隨即便開始指揮道:「來,左翼的都聽我號令!你們幾個,靠近一點!你們幾個,排成一線,填補那邊的空缺!快!快!」
鍬菱使在亂軍中廝殺一小會兒后,一個人影忽然自側面迅速冒出,揮刀向其劈砍過來。鍬菱使急忙轉身抵擋攻擊,瞧清楚對方的衣裝打扮后,心裡暗道:「文典護法!」
佩戴綠色面具的文典護法緊接著又連出幾招,可他技不如人,非但被鍬菱使盡數化解,還讓對方轉守為攻,自己反倒陷入了被動。二人再斗幾招后,文典護法受到旁邊幾個小兵的干擾,右側暴露破綻;鍬菱使當即捉住良機,搶攻一招,划傷了對方右臂。
「噝唔!」文典護法不禁微微呻吟出聲,慌忙退步,避免繼續與鍬菱使纏鬥。鍬菱使自然不會放過文典護法,立刻踏前逼近;怎料血裔侯卻在此時閃現出來,以一手橫劈掩護同伴,將鍬菱使驅退。
「血裔侯!」文典護法下意識地叫道。
「文典護法請先撤退,」專註於應付鍬菱使的血裔侯頭也不回地道,「這聖使交給我就行。」
鍬菱使和血裔侯旗鼓相當,兩人打了十多招后仍舊持平;另一方面,十全宗戰鬥師們通過堅韌的防守,也抵抗住了彎刀門部隊的輪番衝擊,沒有讓敵人突破,始終將他們擋在城牆之下。然而眼看彎刀門似乎要無功而返時,城外卻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吶喊:「殺!」
鍬菱使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發現有個滿腮濃髯,頭戴將領軍盔,肩上掛著飾鏈的中年男子正在率領一隊騎兵朝著城門直衝過來,當即不禁暗吃一驚,心想:「悍猛侯!?他不是在千古林那邊的嗎?怎麼跑來這兒了!?」
與此同時,血裔侯注意到了鍬菱使的分心,立刻把握機會,加快節奏,打出一波速攻。鍬菱使反應不及,腹部被血裔侯踹中一腳,當即被震得連退數步,站穩腳跟后見對方又再提刀攻來,趕緊繼續揮劍拆招,並喊道:「全軍做好準備,抵禦騎兵!不要慌,堅持住!」
話雖如此,可十全宗戰鬥師們出戰已久,早就顯露疲態,怎麼攔得住衝勁十足、行動迅疾的彎刀門騎兵?何況敵方又多了驍勇的悍猛侯。隨著彎刀門騎兵逐個入陣,只聽「啊!」「啊!」數聲,好幾名十全宗戰鬥師頓時被對方打倒,陣型遂也遭到破壞,令其餘的十全宗戰鬥師成為一盤散沙,無法組織起來。
馬隊長見狀,慌張地喊道:「鍬、鍬菱使,我們、我們撐不住了!請下令撤退吧!」
鍬菱使儘管極為不甘,但也明白悍猛侯那支騎兵的出現已經讓己方轉眼間陷入壓倒性不利的局面,繼續苦撐只會換來潰敗的結果,於是高聲命令道:「撤!」接著便設法擺脫血裔侯,與剩存的十全宗戰鬥師一同棄城逃跑。
鍬菱使的思緒回到當下,不禁深呼一口氣,連連搖頭。就在此時,有個人走到他旁邊,喚道:「鍬菱使。」
鍬菱使扭過頭去,應道:「啊,馬隊長。」跟著問道:「同道們狀況如何?」
「傷病方面沒什麼問題,但士氣太低落了。」馬隊長答道。
鍬菱使點了點頭,轉頭重新望向前方,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好不容易奪回來的康丁堡,未到一個月就再度丟失,以後還得長期面對敵眾我寡的形勢,一般人是肯定不會抱有信心的。」
馬隊長雙手握拳,壓在望台的牆頭上,嘆道:「何總督呀何總督,若不是你瞎折騰,搞叛變,大傷門派元氣,我十全宗怎麼會落入這般困境?即使你成功了,你又有本事帶領大家克服這個難關嗎?你。。。」言至此處,不禁輕輕敲了一下牆頭,方才續道:「你真是千古罪人吶!」停頓片刻后,再道:「還有誠那傢伙。真沒想到你竟是邪派餘孽,早知你會在這危急關頭火上澆油,我當初就不該信任你!」
「夠了,馬隊長。有怨天尤人的精力,還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要怎樣對抗彎刀門。」鍬菱使道,隨即又道: 「不過對面的行動倒是緩慢得有些令人疑惑。正常來講是應該乘勝追擊的吧?這都整整兩天了,居然還沒打過來。」
這時,鍬菱使察覺城外的一片黑暗中有些許動靜,低頭仔細一瞧,發現有個人影正在走近;待對方行至城牆下方后,鍬菱使終於看清楚他的衣裝打扮,當即不禁暗吃一驚。
馬隊長瞧見來者后,更是變得激動萬分,脫口而出道:「啟、啟知護法!好你個傢伙,竟敢獨自前來,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說罷便欲跑下城樓,意圖去教訓對方。但他才剛轉身踏出幾步,鍬菱使就伸手將其拉住,制止道:「馬隊長且慢。外頭情況不明,瞧不清是否有伏兵,倘若貿然出擊,中了圈套就不妙了。還是先看他想耍什麼花樣,靜觀其變為好。」
另一方面,啟知護法也開口打招呼了:「是鍬菱使吧?在下啟知護法,這廂有禮了。」
鍬菱使冷冷回道:「兩軍正處交戰狀態,你來幹什麼?是想嘲笑,還是挑釁我們嗎?」
啟知護法輕笑數聲后,道:「閣下誤會了。我彎刀門雖有不少無禮狂妄之徒,但在下身為護法,斷不會做出輕蔑敵人的舉動,這是最基本的修養。」接著掏出一封書信,續道:「在下是來傳達休戰議和之意的。」
此言一出,鍬菱使和馬隊長皆大感意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議和?」馬隊長不可思議地重複道。
「啟知護法,你這什麼騙人的鬼話?當我們是小孩嗎?」鍬菱使同樣表示了質疑。
「呵呵呵,我就猜會這樣。」啟知護法笑道,隨即朝城樓拋出書信,讓鍬菱使接住,正經地道:「君無戲言,議和之事,千真萬確。貴方如果願意接受,就請擇定談判的時間地點,五日內派人到康丁堡回復。」說罷便向鍬菱使抱拳行禮,轉身離開。
啟知護法走後,鍬菱使拆開那封書信,迅速閱讀,馬隊長則道:「怎麼辦,鍬菱使?這實在太蹊蹺了,我怎麼看都覺得是個陷阱。」
「嗯,的確奇怪得很。」鍬菱使回道,跟著話鋒一轉,續道:「但既然是由我們擇定談判的時間地點,彎刀門或許還真不是想設計我們。況且局勢目前對我們非常不利,東邊又得應付靈侖會,兩線作戰,加上邪派死灰復燃,實在不宜再打仗了。所以哪怕只有一丁點停戰的希望,我也想要把握。」
「可即便彎刀門真的有心議和,那又是為何呢?」
「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估計是內部出事了吧,若能弄明白其中的玄機,那就等同於看穿了他們的底牌,能讓我們在談判的時候不處於被動。」經過一陣沉思后,鍬菱使方才再道:「馬隊長,請你幫我個忙。我要立刻寫兩封信,一封給竺苜使,請他過來商討此事,另外一封給石菱使,讓他務必在五天內查出彎刀門想要議和的原因。」
早晨。
史家三兄弟站在森林裡的一片空地上,史大哥手中還拿著一個全面密封的木製小圓筒。
「準備好了嗎?」史大哥問道。他的兩位弟弟點了點頭。
「那我扔了。」史大哥道,「一,二,三」地報了三聲后,將小圓筒大力拋出。兄弟三人隨即紛紛用手蒙住眼睛。小圓筒落地后連續彈跳幾下,接著滾動數圈,最終停在遠處的地上,好一會兒都未再有動靜。
「怎麼回事?」史二哥疑惑地道。
「去、去瞧瞧嗎?」史三弟道。
「嗯、嗯。。。」史大哥不安地應道,隨後便拿掉雙手,睜開雙目,與兩位弟弟一同謹慎地走向小圓筒。豈料他們來到距離小圓筒未足五丈之處時,小圓筒忽然「砰」地爆炸起來,發出強烈的一陣光芒。
「啊!」史家三兄弟不禁下意識地驚叫出聲,用手臂護住眼睛,朝後趴倒在地。過了好一陣子,他們方才敢轉頭望向前方,狼狽地慢慢站起身來。
「二弟、三弟,你們沒事吧?」史大哥問道。
「沒事。。。」史三弟答道,史二哥則搖了搖頭,盯著小圓筒爆炸后所留下的灰燼,喃喃道:「是引信出故障了嗎。。。」
史家三兄弟隨即尷尬地互相對視,隔了一會兒后才見史二哥掏出另一個木製小圓筒,問道:「再試一次嗎?」
就在這時,上空傳來了一陣「嘰嘰嘰」的尖叫聲。兄弟三人當即抬頭望去,立時發現『無影黑翼』的身影,然後便見夜夢從天而降,在不遠處穩健著陸后立直身體,緩步朝他們走近。
「你、你是誰?想、想幹嘛?」史大哥伸手橫在兩位弟弟跟前,緊張地向夜夢問道。
「喲,少年們,別怕。」夜夢淡定地回道,「丁師傅鋪子的史家兄弟對吧?我只是想請你們帶我去找一個人。」
「叮,叮,叮。。。」日誠坐在一間工房內的一張椅子上,右手用鑷子夾著一塊燒得熾熱、平放在石制檯面上的金屬片,左手則用鐵鎚對它反覆敲打,發出陣陣聲響。
突然,工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丁師傅隨即踏了進來,喚道:「誠小哥?」
「怎麼了嗎,丁師傅?」日誠略顯冷漠地應道。
「停一停手中的活好不好?有客人來找你了。」
「客人?有誰會在這種時候跑來這種地方見我。。。」日誠奇道,可話音未落,又有一人腳步矯健地踏入工房,搶道:「是我。」
日誠立刻認出來者的聲音,不禁心頭一震,抬頭望向工房門口,驚道:「瀮!?不,夜夢。。。」
丁師傅見日誠表情複雜,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道:「你。。。你們聊吧,我先回去前台忙了。」說罷趕緊離開工房。日誠隨後便對夜夢道:「你來幹什麼?我已經明確告訴過你們,我不想再摻和武林鬥爭的事了吧?」
「沒錯,我也尊重你的這個決定。」夜夢嚴肅地道,「我今天是為別的事情而來。」
日誠冷笑一聲,道:「你我之間,鬧成這種關係,還有什麼能談的?」
夜夢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后,取出一個包裹在布中的長條狀物件,扔到日誠身旁,道:「見到此物后,你還能這樣說嗎?」
日誠看了夜夢一眼后,疑惑地彎腰撿起那物件,拆開布一瞧,發現竟是夜靜琪的斷劍,當即大吃一驚,抬頭急問道:「靜姑娘!?靜姑娘怎麼了!?」
「『歸原』?」日誠奇道。
「沒錯,夜家內部是這樣描述的。」夜夢道。二人此時已移步到一間休息室內,坐在一張小圓桌邊展開交談。
「聽說過異變族嗎?」夜夢喝了一口熱茶后又道。
日誠微微點頭,答道:「我知道。擁有特殊體質的極少數人種,但是在漫長的歷史中已經逐漸與主體人種融合,很難在現實生活中將兩者區分開來。」
「正確。」夜夢接道,「夜家便是其中一支異變族的後代。拜血統所賜,我們一直都繼承著遠超凡人的聽力。」停頓片刻后,續道:「但這支血統真正的特殊點在於它會賦予我們隱藏在潛意識內的第二精神體,你可以將它想象成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解離症。只要受到足夠程度的暴力刺激,整個人就會性情大變,痴狂地追求戰鬥,乃至於成為嗜血好殺的怪物。我們的祖先也因此被稱為魔族,曾長期遭到主體人種排斥。」隔了一會兒后,再道:「後來隨著各族相融,這個特性基本已不復存在,唯有當一個孩子從父母雙方皆繼承了魔族血統時,那才有極小的概率重獲老祖宗的惡魔之力,長大后如果被啟動,我們就形容它為『歸原』。」
「而這種可怕的事情,現下就發生在靜姑娘的身上?」
「正是。」
日誠陷入了沉默,心裡想道:「難怪靜姑娘一直對動武表現得相當抗拒,應該是早就察覺自己體內埋了『歸原』的種子,故儘可能不要去刺激它吧?」過一陣子后,方才問夜夢道:「有沒有辦法解除這個狀態?」
「在外用武力抑制惡魔精神體的暴走,對內設法喚醒被鎖於潛意識中的原人格,這是目前唯一取得過成功的手段。」
日誠點了點頭,再次沉默一會兒后,疑惑地問道:「事情的嚴重性我都理解了,可你為何要大老遠地跑來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希望你能去拯救姐姐。」夜夢語調平淡地道。
日誠聽了對方的答覆后,登時氣得拍桌立起,怒道:「夜夢,你。。。!之前我拒絕加入無將,你毫無挽留地放我走,現在需要我了,又立馬不遠千里地跑來找我,完全不顧慮我的心情。你也太自私功利了吧?況且靜姑娘不是你的姐姐嗎?你比我更清楚『歸原』是個怎麼回事,作為弟弟,難道不應該是由你去幫助她嗎!」
「我嘗試了!」夜夢不悅地提高了聲調,「但也失敗了,並且註定無法成功。」
「為什麼?」日誠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也是經歷過『歸原』的人。」
「什麼!?」夜夢的答覆出乎日誠意料,令他不禁驚叫一聲,隨即又道:「但、但你明明不像是瘋狂之徒。。。」
「我憑意志駕馭了惡魔之力,讓它與我合為一體。」夜夢解釋道,「你見過鐘擺嗎?不管施加多少力度,讓鐘擺搖得多猛,它最終都會停在中點。我便是處於這個狀態。『魔王』即是夜夢,夜夢即是『魔王』。但夜靜琪和『長公主』依舊屬於截然相反的兩個精神體,她的靈魂鐘擺卡在了『長公主』的極端。而當我們二人發生打鬥,惡魔人格就會相互共鳴,導致其對雙方的影響大幅增加,故魔族內戰理論上只會刺激彼此覺醒,不可能解除『歸原』。」
明白了夜夢的苦衷后,日誠緩緩坐回椅子上,過了許久才道:「所以你是在求我嗎?」
「你可以這麼想。我不懂你和姐姐的交情有多深,但我覺得你是最有機會拯救她的。」夜夢一邊飲茶一邊道,「當然了,我不會強迫你。如我之前所言,我尊重你的決定。」說罷一口氣喝完自己的那杯茶,起身離開,並道:「我先走了。你若願意接受請求,就進千古林找我吧。」
當夜夢走到休息室門口時,日誠抬頭叫道:「等等!」
「有什麼問題嗎?」夜夢停住腳步,斜眼瞥著日誠道。
「如果。。。如果我也救不了靜姑娘,那、那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呢。。。」夜夢轉頭幽幽道,跟著答道:「打贏了高手,姐姐估計會陷入更深的瘋狂吧。至於你嘛。。。」停頓片刻后,方才續道:「死掉也不是沒可能。」
「死。。。」日誠交叉十指,神色凝重地低頭喃喃道。夜夢見他好一陣子都未再說話,便踏出房間了。
夜夢行至店鋪前廳時,與史家三兄弟擦肩而過,當即停住腳步,轉身道:「不好意思,少年們,耽誤你們一點時間行嗎?」
史家三兄弟遂也轉身面對夜夢,史大哥接著便問道:「有、有什麼事嗎?」
「你們早上用的閃光彈,還有嗎?」
「還、還有兩個,怎、怎麼了嗎?」
「賣給我好不好?我出五百筒。」
史家三兄弟不禁大吃一驚,片刻之後才聽史大哥回道:「那、那只是實驗品。。。」
「六百筒。」夜夢搶道。
史家三兄弟又是一怔,史二哥跟即趕緊解釋道:「引、引信似乎存在故障,我們尚在設法調整。。。」但話未說完,夜夢已再度加碼:「七百筒。」
「嘖,喂,你倒是聽我們講話呀!」史二哥急道。
「八百筒。」
面對夜夢的連連叫價,史家三兄弟頓時無語,互使眼色一會兒后,史大哥才開口道:「你、你真拿得出八百筒,那、那就成交。」
夜夢瞬間掏出一枚印有「壹仟」字樣的銀塊,輕輕拋起,道:「這個可以吧?」重新接住后扔給站在前台處的丁師傅,道:「老闆,找錢。」
史二哥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已經告訴你有問題了,將來如果出什麼事故,我們可不擔責任。」
「哼,放心,我這邊也是有專家的。」夜夢邪笑著回道。
中午。
一名身穿綉有金黃色花紋的藍袍、臉戴白灰色面具的人循著模糊的鞋印與輪痕,來到丁師傅在千古林里的小莊園。那人一踏進小莊園,立刻察覺遍地可見的血跡,遂蹲身仔細查看,而後又再小莊園內搜索一圈,儘管沒有發現任何屍體,卻找到了數不清的打鬥痕迹,不禁喃喃道:「邪派餘孽嗎。。。這應該就是彎刀門想要休戰的原因了。」
夜晚。
日誠與丁師傅等人圍坐在灶房內的一張餐桌邊吃晚飯。
突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的日誠輕聲道:「各位。」
眾人登時皆將目光投向日誠。
日誠語速緩慢地道:「我很感謝你們這小半月的收留,但。。。我果然無法一直待在這兒。靜姑娘。。。我的朋友出狀況了,我實在放不下心,無論如何都必須為她做點什麼。所以。。。」停頓片刻后,方才續道:「抱歉,我得離開了,而且有可能從此一去不返。」
丁師傅、矮老頭、吳剛三人聽了日誠的話后先是一愣,接著紛紛微笑出聲。
「沒事,咱們替小哥感到欣慰還來不及呢。」矮老頭道,「以小哥的本領,原就不該甘當一介無甚出息的鑄煉匠。你是龍,應翱翔於青天,在風云變幻之際操洪荒之力,勇抗災禍、維繫乾坤,莫因一點挫折而心灰意冷,在這種淺灘之地瞎混日子。」
「不,前輩你講過頭了。」日誠語調平淡地否定道,「我只是想拯救朋友。重歸江湖、再入戰場什麼的。。。我暫時不願考慮太多。」
「那小哥準備何時啟程?」吳剛問道。
「若丁師傅不介意。。。就明天。」日誠望著丁師傅答道。
「喔,那小哥今晚好好歇息,明兒早上咱們做一桌子菜,給你送行。」
「多謝了,吳大哥。」日誠微笑著道。
丁師傅全程一語不發,但卻不停地暗自點頭,彷彿正在琢磨什麼。
隔天早晨,日誠穿戴整齊、收拾好東西后便踏出房間,走到灶房裡;只見餐桌上已經排滿多樣香噴噴的豐盛菜肴,矮老頭、吳剛以及史家三兄弟皆已入座,等候他的到來。
「準備好了嗎,小哥?」矮老頭問道。
「準備好了。」日誠答道。矮老頭與吳剛見他雖然表情凝重,但比起之前已稍有振作,眼神有光,不禁都露出肯定的笑容。
這時,日誠發現餐桌邊還少了一個人,疑惑地問道:「丁師傅呢?」
「啊,不必在意,丁大哥有點事要忙,立馬就來。」吳剛道。話音剛落,日誠身後的灶房木門便被大力推開,丁師傅隨即急匆匆地踏了進來,微微喘著氣,見到日誠后,笑道:「呼,幸好幸好,趕上了。」
日誠察覺丁師傅眼圈略微發黑,一臉勞累的樣子,似乎熬了夜,不禁奇道:「丁師傅,你這是。。。」怎料丁師傅立刻便搶道:「來,以前約定好的,送給你。」同時伸手向日誠遞出一樣物件。
日誠接過來一瞧,發現竟是上回拜訪時所訂製的鎖鏈,頓感驚訝萬分,斷斷續續地道:「丁師傅你。。。莫非。。。連夜打造了這個?」
丁師傅點了點頭,回道:「這樣小哥便能發揮全力了吧?」
日誠呆愣一陣子后,歡心一笑,道:「是的。謝謝你,丁師傅。」
中午。
城外的樹林深處有一頂臨時搭起來的帳篷,距離帳篷數里之遠的南北兩端分別聚集了十全宗和彎刀門的部隊,雙方都在用望遠鏡密切注視帳篷乃至整片樹林的情形,確保沒有任何可能對己方造成不利的異狀。
帳篷內的中央位置有一張長方形的木桌,兩側並排坐著十全宗和彎刀門各三員代表:十全宗那邊是竺苜使、鍬菱使、馬隊長,彎刀門那邊則是血裔侯、至真護法以及一名衣裝與血裔侯極其相似的青年男子。雙方身後還各站著兩名隨行的下屬。
「連最擅長文職的公嚴侯也露面出席,」坐在本方中間位置的鍬菱使道,「看來你們還是挺認真對待此次談判的。」
「當然,畢竟是我彎刀門的提議。」坐在鍬菱使正對面的青年男子道,「閑話費時,請容我直奔主題。我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維持現狀,彎刀門、十全宗今後以康丁堡北牆為界,並且我方承諾半年內不會重新挑起戰爭。」
公嚴侯說完后,馬隊長立刻怒道:「什麼!?你這。。。」然而剛一開口,鍬菱使便將右手按在其左臂上,使眼色示意他克制,隨即對公嚴侯回道:「閣下這樣的條件,誠意欠缺呀。莫說半年不犯的承諾基本等同於空話,一上來就明確表示要吞掉康丁堡,什麼補償都不給,作為提出議和的一方,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公嚴侯輕聲「哼」了一下后,道:「目前形勢誰優誰劣,顯而易見。休戰於貴方而言,應該算得上很大的好處了吧?難不成閣下覺得,你們不僅能抵擋住我彎刀門的進攻,還有辦法重奪康丁堡?」
「閣下這麼說,似乎是認定彎刀門已勝券在握。」鍬菱使不以為然地道,「可若當真如此,你們又何必要求休戰呢?莫不是因為你們所謂的優勢只存在於表面,實際情況尚不明朗,接著打還得付出很大的代價,故想見好就收嗎?」
「嚯,看來閣下是真覺得你們有力挽狂瀾的機會。」公嚴侯道,「也罷,總之我們的條件就是那樣,你們不接受,談判便到此為止,雙方明天繼續打仗。」跟即扭頭道:「血裔侯、至真護法,二位如果沒有意見,我們就回城吧。」
未待血裔侯和至真護法發言,馬隊長便道:「這樣真的好嗎,公嚴侯?你難道不擔心林中莊園里的事情會再度發生嗎?」
語畢,彎刀門的三員代表頓時神情突變,竺苜使和鍬菱使亦眼色微妙地瞥向馬隊長。片刻之後,血裔侯陰沉地道:「果然,是你們。。。」怎料才剛開口,公嚴侯便搶著對馬隊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馬隊長見對方如此反應,認為自己戳中了他們的弱點,不禁得意地道:「哼,別裝傻。我的話什麼意思,你們應該比誰都更清楚吧?」
然而公嚴侯聽了這番帶有逼壓意味的話后,並未變得慌亂,反倒恢復了先前的沉穩。
「哼哼,呵呵,呵呵呵呵。。。」公嚴侯釋然地輕笑一陣子后,回道:「原來如此,是虛張聲勢啊。」
此言一出,十全宗的三員代表皆心頭一震。
「我本來在琢磨,十全宗莫不是學我們的戰術,派了一支精銳進入千古林做文章。」 公嚴侯續道,「但現在我懂了。你們其實毫不知情,只是碰巧看到過案發現場,於是借題編故事,營造出你們已經備有反擊之策的錯覺,好嚇唬我們。」
「你。。。我。。。」馬隊長未曾料想公嚴侯居然會識破自己的算盤,急著要掩飾,但又不知該說什麼,一時之間變得語塞。公嚴侯見了馬隊長的醜態,再次輕笑一聲,隨即道:「我的條件不變,若不想被滅門,那就乖乖接受現狀吧。」
精心預備的王牌失效后,弄巧反拙的馬隊長不禁低下頭去,表現得很自責,原先尚算周旋自如的鍬菱使亦陷入了沉默;怎料就在十全宗一方看起來已無計可施時,竺苜使忽然開口道:「閣下猜得沒錯,我們的確不清楚細節。」
眾人頓時皆把目光投向竺苜使。
「但你們彎刀門是因為這個意外發展而想要休戰,這也是事實。我想,你們所承受的損失比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還要嚴重許多吧?以至於儘管確信和我十全宗無關,休戰也依然是你們最優的選項。」竺苜使續道。他的語氣缺乏自信,顯然是在情急之中進行孤注一擲的嘗試,對於能否奏效,其心裡並沒底。
片刻之後,公嚴侯冷冷道:「所以呢?」
「造成意外發展的另有其人,那即是說在這場江湖鬥爭中,還有一支與彎刀門為敵的第四方勢力。這難道不是個巨大的隱患,比明面上的敵人更需要警惕嗎?」
「哼,謬論。」血裔侯不屑地道,「你只是在妖言惑眾,想動搖我們的判斷。公嚴侯,別聽他忽悠人。。。」話未說完,至真護法卻搶道:「不,就事論事,我覺得竺苜使所言在理。」
「至真護法,你。。。」血裔侯沒料到隊友竟會傾向敵方,正欲和至真護法爭辯時,公嚴侯已然道:「我也贊同竺苜使的思維。但意外終歸只是意外,不會改變我彎刀門穩佔優勢的局面。我們接下來只要集中兵力,不給所謂的第四方勢力搞破壞的機會,對十全宗的勝利依舊是囊中之物。」
竺苜使見對方無動於衷,索性再往深一層,道:「請問三位,你們就不覺得這場風云很不尋常嗎?短短數個月,紅心島便毫無徵兆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動亂,連靈侖會清修派都被牽扯進來,這難道不奇怪嗎?」
「有什麼奇怪的?」血裔侯不以為然地道,「何總督謀逆失敗,受清修派庇護,你們派人越境追殺,導致雙方結仇,這都是一環扣一環的,如何就蹊蹺了?」
「恕我直言,你真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血裔侯。」竺苜使反駁道,「這一系列事件,是有另外一支勢力在暗中操縱的。協助何總督叛變的是他們,在十全宗總部決戰之際倒戈,令何總督功虧一簣的是他們,在十全宗追殺何總督的過程中誘使我們和清修派正面衝突的還是他們。何總督死前也曾說,我們都被真正的陰謀家給利用了。」
「而他們如此大費周章的目的,便是要引發這場三派混戰?」公嚴侯道。
「正是。」
得到竺苜使斬釘截鐵的答覆后,公嚴侯尖起眼角,神情變得複雜,一語不發,反而是至真護法接道:「等等,這個陰謀論有點不對勁。假設這些都是真的,那他們為何要襲擊我彎刀門?這樣不就向我們暴露自己的存在了嗎?」
竺苜使搖了搖頭,道:「我解釋不了。但你們所經歷的意外發展必定與他們有關係,我也曾在千古林里和他們接觸過,絕對不會有錯。」
片刻之後,公嚴侯問道:「你對他們有多理解?」
「現狀不好說,」竺苜使答道,「但他們的過去,我們了如指掌。」
「能否分享一下?」
竺苜使等的正是這個轉機,當即斜眼望向鍬菱使;鍬菱使登時明白同伴的意圖,道:「那就要換我們提條件了。歸還康丁堡,我們便將他們的一切都告訴你們。」
這回彎刀門的三員代表皆老實許多,無人立刻否決,而是先各自沉思一陣子,再互相對視一下,然後只見公嚴侯緩緩起身,道:「二位,請隨我來。」
血裔侯和至真護法遂也站起來,跟著公嚴侯走到帳篷外;過了好一會兒后,三人方才返回帳篷,公嚴侯隨即對敵方三員代表道:「用康丁堡交換情報的條件,我們接受了。但倘若真如竺苜使所言,整個三派混戰就是有心人刻意操縱出來的鬧劇,那我要再加一條。」
中午。
日誠小心翼翼地清理掉遮蓋住烽叔墳墓的落葉,隨後站起身來,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微微向墳墓鞠了一躬,心裡暗道:「烽叔,保佑我。」
行過禮后,日誠轉頭望向旁邊的小木樓,想道:「都離開了嗎?這可就麻煩了,偌大一個千古林,讓我上哪兒去找人?」無奈地輕聲嘆了口氣后,正欲走進小木樓去查看是否有什麼用得上的遺留物資時,後方卻傳來了一個人的說話聲。
「咦,這不是誠公子嗎?」
日誠當即心頭一震,迅速轉身回望,果然瞧見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人影,不禁喃喃道:「靜姑娘。。。」
來者並非別人,正是夜靜琪;只見她邁著矯健的步伐朝日誠走近,同時續道:「奇怪,公子不是已經遠離江湖鬥爭了嗎?怎麼會回到這千古林里?」
日誠見夜靜琪的舉止神態確實和以前大相徑庭,完全判若兩人,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后,道:「夜夢,姑娘的弟弟將你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嚯,原來是因為我呀。承蒙公子關愛,小女子不勝感激。」夜靜琪語調輕浮地回道,「不過你放心,我現在很好。」快速掠過日誠,在小木樓前方停住腳步后,抬頭望向小木樓的上層,自言自語道:「還是沒人嗎?虧我終於準備萬全,幾番來此,期待著能夠挑戰各種高手,結果總是空無一人,真是掃興啊。該不會是夢那小鬼頭,叫這些傢伙故意躲避我,不讓他們跟我打吧?」
怎料日誠忽然激動地道:「不,不對!一點都不好!」
「嗯?」夜靜琪疑惑地扭頭瞧向日誠。
「你。。。」日誠搖著頭續道,「你不是我所認識的靜姑娘!靜姑娘她溫柔、善良、優雅、內斂,厭惡戰鬥,即使在必要時勇於動劍,也會恪守不傷害別人的原則,哪怕這會令她陷入劣勢。而你。。。你卻著迷戰鬥,不尊重對手的生命,是個野蠻的狂魔,根本無法和靜姑娘比較!看看你這滿是血跡的衣服!你。。。你霸佔了靜姑娘的身體,玷污了靜姑娘的靈魂!」
「此言差矣呀,誠公子。」夜靜琪否定道,「我是大小姐與生俱來的暗人格,一直是這副軀體的一部分,何談霸佔呢?真要細究的話,第二精神體是定義我們魔族的獨有特殊點,那我『長公主』又怎麼不能被視為這副軀體的正主呢?所謂『歸原』,指的不就是卸除『人』的表面,讓靈魂回溯到最純正的『魔』之形態嗎?」
「你。。。!」日誠脫口而出道,隨即沖夜靜琪喊道:「靜姑娘,你醒醒啊!是我,我是來拯救你的!你看看這個惡魔都做了什麼!你應該是最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的!不要屈服於自己的黑暗面!拿出以往的意志,重新封印她吧!我會幫助你的!」
面對日誠的激動發言,夜靜琪不禁怔住了,喃喃道:「拯救?幫助?」跟著有所頓悟,側頭笑道:「呵呵哈哈,是這麼一回事啊!你個小鬼頭弟弟,原來當時是套我的話,好將誠公子送過來喚醒大小姐。」隨後扭頭直視日誠,道:「但是沒用的。如果只是喊幾句話便能夠解放她,我也不會雌伏整整五年才成功突破束縛。活躍人格對身體的掌控可是非常強的。」
「那我就。。。!」日誠說著便伸手抓住了收在腰間的鎖鏈。夜靜琪見狀,道:「嚯,要跟我打嗎?行啊,反正都來這一趟了,雖然並非最理想的對手,但以誠公子的實力,肯定也能滿足我的吧。」並拔出了收在腰間兩側的劍,擺好架勢。
日誠登時瞧見夜靜琪右手裡的『魔鬿』,不禁驚道:「那是。。。!你為何會。。。」
「啊,夢沒和你提過嗎?我之前斷了一把劍,這是替代。」
日誠聽丁師傅講過『魔鬿』的故事,對於這不詳之器被『長公主』所得,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數的念頭。
「難道是天意嗎?預示這是靜姑娘的宿命,終要墮落為禍害武林的惡魔?」日誠想道。可即便如此,作為夜靜琪的朋友,他無法置之不理——從接受夜夢的請求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捨棄了逃避的選項。有時候人存活於世的價值,便是與所謂的『天意』對抗。
日誠慢慢從腰間抽出鎖鏈,再取下背包,掏出短劍和兩面臂盾,裝備完畢后擺好架勢,眼神堅定地對夜靜琪道:「我一定會壓制住你,讓靜姑娘恢復原狀的!」
「呵呵,很好!那就拿出全力,與我痛快一戰吧!」夜靜琪回道,說罷便行動起來,沖向日誠。日誠遂也揮出鎖鏈,掃向對方下盤;夜靜琪施展靈活的步法,雖躲閃有餘,但面對日誠的頻繁干擾,一時之間尋不著逼近的路徑,於是往右側移動,利用周圍的樹木作掩護,短暫地擺脫他的鎖鏈后把握良機,向前跳起,右腳踩在一棵樹的樹榦上,借勢往後彈,左腳再踩在另一棵樹的樹榦上,一口氣躍入空中,朝日誠下落。
日誠見狀,往上揮起鎖鏈,打向夜靜琪;夜靜琪凌空用腳踢開鎖鏈后,出劍斬向日誠。日誠於是趕緊抬盾防守;夜靜琪接著在日誠身後落地,隨即便向對方發動快攻。日誠速度不及夜靜琪,加上不適應她的偏鋒技術,頓時陷入困境,連續讓其用左手劍穿透雙臂之間的縫隙,在肩膀附近劃出幾道輕傷;但日誠之後便逐漸熟悉夜靜琪的路數,抓準時機,雙臂一收攏,用兩面臂盾夾住了對方再次刺過來的細劍。
日誠剛化解危險,便見夜靜琪的右手劍攻了過來,遂向左彎腰,避開此擊,同時甩出鎖鏈,反打對方下盤;夜靜琪彆扭地稍微蹦了一下,進行躲閃。日誠趁機猛地一轉身,伸腳踩在後方的樹榦上,借勢輕輕跳起,拽拉夜靜琪,再分開雙臂,將她拋甩出去,自己則摔跌在地;夜靜琪登時失去平衡,踉踉蹌蹌地連續轉身踏步后才穩住腳跟。
待日誠站起身來,夜靜琪已然向他逼近。日誠遂朝夜靜琪揮出鎖鏈,欲行阻攔;怎料對方竟向前撲跳,躲掉攻擊,右腳落地后直刺一劍。日誠慌忙用臂盾格擋,被強大的勁勢震退一步,夜靜琪則藉助反作用力穩住身體,隨即又是一波怒濤連擊。
日誠這回防得更加謹慎,將兩面臂盾都豎擺於身前,完全護住中路,不留絲毫縫隙。夜靜琪猛攻一陣子后見無甚收效,不悅地道:「喂,你不是想救大小姐嗎?一味死守,有什麼用處?」但日誠不為所動,心想:「急不得。靜姑娘屬於敏捷技術型的高手,任何貿然的攻擊嘗試都有可能瞬間遭到反制。我必須吸取先前跟夜夢那一戰的教訓,保持冷靜,耐心等候時機。」
夜靜琪連打上百手后,雙臂停止動作,微微喘了幾口氣。日誠見狀,當即轉身就跑;夜靜琪不禁暗吃一驚,以為他想逃,急忙下意識地追趕,將距離縮短至攻擊範圍內后劈出右手劍。豈料日誠竟在此時朝右側甩出鎖鏈,讓它打在旁邊的樹榦上后發生曲折,迅速掃向夜靜琪腰部!
夜靜琪於是慌忙側身閃避,並用左手劍挪開鎖鏈。然而日誠跟即又回身刺出右手劍,頂掉對方的『魔鬿』,直取其右肩;夜靜琪雖立刻後退躲閃,但胳膊仍不慎被劃出了一道傷口。
夜靜琪站穩腳步后瞥了右臂的傷口一眼,露出興奮的邪笑,跟著又朝日誠踏前逼近,見對方甩出鎖鏈,俯身往下掃出左手劍,彈開鎖鏈,再迅速轉身,反向劈出『魔鬿』,被他用短劍化解。夜靜琪遂繼續在近距離內糾纏日誠,一會兒后原地轉身跳起,高舉雙劍;日誠趕緊抬起兩面臂盾,準備抵抗攻擊。怎料夜靜琪只是虛晃作勢,雙劍並未朝下劈斬,而是伸出雙腿,踹中日誠前胸;日誠登時被震退,背部撞在後方的樹榦上,夜靜琪則凌空翻了一圈,以趴姿落地,隨即又再沖向日誠。日誠慌忙閃至樹后躲避。
日誠接著繼續向前奔跑,片刻之後朝自己的短劍甩出鎖鏈,讓它在劍身上纏卷數圈,跟即轉身面對夜靜琪,見她的『魔鬿』刺了過來,將短劍往左側輕輕一拋,讓鎖鏈在『魔鬿』上纏了一圈,右手重新接住短劍后再迅速多纏一圈,登時卡住對方的武器。夜靜琪見狀,急忙用左手劍連續斬向日誠;日誠抬起右臂盾進行招架,隨後抓準時機,左手拋出鎖鏈的握柄,讓鎖鏈繞過夜靜琪的左手劍後於下方重新接住,再使勁一扯,頓時將她的另一把劍扣在鎖鏈與臂盾之間。
日誠控制住夜靜琪的兩柄劍后,叫道:「靜姑娘!你聽得見我嗎?趁現在,重新奪回掌控吧!」
「我說了,沒用的!」夜靜琪回道。
「靜姑娘,你醒一醒呀!靜姑娘!」日誠又喊道。
二人拉拽一陣子后,夜靜琪索性鬆開『魔鬿』,雙手搭在左手劍的劍柄上,奮力一抽,立時將劍拔了回來,隨即迅速轉身,揮劍掃向日誠左側。日誠用左臂盾扛住此擊后,夜靜琪轉而砍向其右側,被他用短劍防住,緊接著抬起右腳,以腳背踢在『魔鬿』的劍柄上。『魔鬿』登時朝上彈起,刷向日誠右肩;日誠慌忙用左臂盾護住身前,怎料夜靜琪跟即用右手握住『魔鬿』的劍柄,並抬起左腳,猛地踩在其臂盾上,登時把他震退數步,藉助反作用力抽回了『魔鬿』。
二人皆站穩腳跟后,夜靜琪再度攻上前去,但面對日誠擺出的銅牆鐵壁,依舊找不到破解之策。數十手后,夜靜琪停止進攻,幾次作勢出擊,不過最終都未有實際行動;日誠遂察覺夜靜琪是想騙取休息時間,當即改變戰略,見她雙手又有動作,不再保持守勢,反倒主動踏前,用兩面臂盾壓向對方。
夜靜琪沒料到日誠選擇在這時發起反擊,儘管立刻以劍護身,卻仍舊被震退了兩步。日誠接著繼續逼近,面對夜靜琪自外側劈來的雙劍,伸直雙臂,用盾頂下攻擊后穿到她的背後,抱住了對方。
「你。。。!」夜靜琪不禁驚叫道。
「靜姑娘,你清醒一下!」日誠知道這種機會並不多得,故立刻抓緊時間喊話,爭取觸及夜靜琪的原人格。
「你放手!哪有你這樣打架的?」夜靜琪欲掙脫日誠,無奈雙臂卻遭對方扣住,急得發怒抱怨。
「靜姑娘!求你回應我吧!」日誠不理睬『長公主』,盡量向夜靜琪傳達聲音。
「快放開我!別玩這些花招!」
「靜姑娘!靜姑娘。。。啊!」日誠的左肩附近忽然傳來一陣疼痛,斜眼一瞧,驚見夜靜琪張嘴咬住自己,不禁急道:「你。。。!你給我適可而止!」一氣之下,一記頭槌,竟直接敲向對方額角!
「嗚哇!」二人頓時皆痛叫出聲,解開糾纏,雙雙後退好幾步。夜靜琪只覺腦袋震蕩暈眩,下意識地伸手撫住額角,日誠亦疼得緊鎖眉頭,但並未處理已然出血的傷口,優先擺正架勢,牢牢盯著夜靜琪。
「。。。。。。」
夜靜琪拿下手掌一瞧,發現上面沾了鮮血,恨恨地望向日誠,道:「你。。。」表情隨即變得猙獰,擺好姿勢后,立刻又再沖向對方。她這次的攻勢比之前幾個回合兇猛許多,日誠一時沒能調整過來,胸口很快就被刺出一道淺傷。
「靜姑娘,你快醒醒吧!」日誠察覺對方的狀態愈加不對勁,急忙叫道,「『長公主』。。。她已經動殺心了!」
「沒錯,我生氣了!就想殺了你!」夜靜琪回道。
「。。。誠公子。。。?」
這時,夜靜琪的左手劍「呼咻」一聲斬了出去,但打在日誠的臂盾上時瞬間失去力量,被重重彈了回來。夜靜琪當即暗吃一驚,瞥了一眼左臂后,右手繼續用『魔鬿』進攻。
「靜姑娘,拜託了!快點清醒一下!」日誠再度喊道。
「閉嘴!吵死了!」夜靜琪回喊道,多斗幾手后高舉左手劍,假裝欲出重擊,緊接著右腳往左踏前一步,右手劍劈出,壓在日誠的短劍上,跟即朝左側低撲過去,左手劍徑直掃向對方下盤。
「。。。誠公子!?不要!」
日誠未料到夜靜琪如此敢拼,慌忙朝左踏步轉身,以求閃避,並甩出鎖鏈;即便這樣,他的行動還是慢了一拍,左腿被斬傷在所難免。豈料夜靜琪的左手劍突然改變線路,往上揚起,導致攻擊落空,被迫用右手劍抵擋襲來的鎖鏈後背部貼地,身體連續翻滾數圈方才停下。
先前夜靜琪的左手劍詭異地力度大減,日誠便已覺得蹊蹺,此刻見對方莫名其妙失誤,有所頓悟,難以置信地道:「靜姑娘,是、是你嗎?你。。。你有反應了嗎?」
夜靜琪怔怔地盯著自己微微顫抖的左臂,心想:「為什麼!?莫非真的是大小姐。。。不,不存在的!」搖了搖頭后,迅速站起身來,重新攻向日誠。
「誠公子,你為何會。。。」
「靜姑娘,剛才是你在阻擾『長公主』吧?」日誠一邊防守,一邊喊道,「那就對了,請你加把勁,我會幫忙壓制『長公主』的!」
「都講幾遍了,沒用的!」夜靜琪嚷道。
「是這樣啊,誠公子你。。。是來拯救我的呀。。。」
夜靜琪舉起左臂,正欲揮劍出擊時,胳膊卻傳來怪異的感覺,令她的動作倏然而止,急忙改換以右手劍延續攻勢。
「可是現在的我。。。」
「靜姑娘,你聽得見我的吧?我看到你的回應了!」日誠又喊道。
一陣子后,夜靜琪詭異地中斷連擊,滿臉煩躁地甩了甩左臂,隨即重啟戰鬥,並嚷道:「沒用的沒用的沒用的沒用的!」
「是啊,我已經。。。失去主控了。。。」
「靜姑娘。。。」面對夜靜琪罔顧自身安全、發瘋似的狂攻,日誠雖有多種反制手段,但為避免誤傷其性命,始終不敢採取對策,只得委屈死守,在高壓之下防禦逐漸有所疏漏,連連中劍。
「誠公子,你這身傷!。。。」
「靜姑娘,我相信你!我會堅持到你清醒的那一刻的!」日誠堅定不移地道。
「不!夠了,誠公子。。。我、我實在。。。」
夜靜琪將日誠弄得傷痕纍纍后,一股強烈的不協調感席捲全身,令她僵硬地亂動一陣,停止攻擊,接著不禁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道:「嘖,真是的!不打了!」
「抱歉,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誠公子你快逃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日誠好不容易創造出希望,斷不會讓事情就此結束,見夜靜琪欲轉身離開,當即揮動鎖鏈,打向對方。
「嘖,你。。。!」夜靜琪暴躁地脫口而出道,但還是只能回身應付。
「靜姑娘,我已經清楚地感受到了你的意識!你千萬別放棄!」日誠叫道。
夜靜琪很快就反守為攻,隨即嚷道:「你煩不煩吶!?大小姐醒了又怎麼樣?我手上整百條人命,她承擔得起嗎?」
「是啊,我的人生已經毀了,還不如。。。」
「當然承擔得起!她是個堅強的姑娘,我懂的!」日誠不假思索地道。
「誠公子。。。!」
「那世人的眼光呢!?你知道曾受盡外界仇視的魔族先祖是如何熬過來的嗎!?」
「不是還有我嗎!即使全世界都排斥她,我也會陪她共同面對的!」日誠接著再道:「靜姑娘,請你好好想想你的初衷!你不是要帶弟弟回家嗎?若允許『長公主』持續猖狂,你該怎麼完成任務?」
「。。。確實,我是因為夜夢。。。」
「事到如今,這還有啥關係!?」
「無論過程多艱辛,唯有把該做、想做的事情辦好了,才算是對自己負責!難道不是這樣嗎!?」
「。。。對,我不能就此沉淪!」
「閉嘴!呀啊!喝啊!」夜靜琪失控地大聲吼叫,左手劍奮力甩出;豈料一時沒握穩,兵刃竟被日誠用短劍彈飛!
夜靜琪不禁大吃一驚,立刻又攻出『魔鬿』,亦被日誠防住;二人隨即皆抬腿踢出,腳板撞在一塊,雙雙被震退數步。夜靜琪跟著欲再次攻向日誠,卻發現右臂激烈顫抖,不聽使喚,舉不起『魔鬿』,頓時焦急萬分,暗自驚道:「不可能!右臂也。。。」
日誠見狀,判定機不可失,不再顧慮什麼危險,徑直衝上前去。
「唔。。。喝啊!!」夜靜琪暴吼一聲,終於把右臂抬了起來,用『魔鬿』刺向日誠。
「唔呃!」日誠不避不閃,任由『魔鬿』捅穿腹部,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夜靜琪!
「放手!快放手!我。。。」
「不,我不會放的!」
「唔。。。」夜靜琪頭痛欲裂,伸手扶住腦袋,同時咬牙道:「殺、殺了你。。。」並想抽回『魔鬿』,但右臂已然變得沉重無比。
「我不會再讓你傷害誠公子了!」
「拜託了,靜姑娘。。。唔,噗!」日誠嘴裡噴出一口鮮血后,道:「趁現在。。。蘇醒吧!」
「我不願再沉睡了!我要。。。我要做回我自己!」
「唔唔唔。。。喝喝呃呃啊啊!!!」夜靜琪瞪大雙目,抬頭歇斯底里地叫喊一聲后,眼角溢出淚水,大口喘氣,側頭看向日誠,緩緩道:「誠公子。。。」
聽見熟悉的口吻后,日誠如釋重負,微笑著回道:「靜姑娘。。。」
「我。。。」
日誠放開夜靜琪,一邊後退一邊道:「沒事了。。。噩夢已經。。。結束了。。。」隨即閉上眼睛,雙腿一軟,躺倒在地。
「誠公子!誠公子!你振作點!」夜靜琪慌張地叫道,並跪倒在地,使勁搖晃日誠的身體,但他毫無反應。
「誠公子!誠公子!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夜靜琪不禁急得哭了出來。就在這時,上空忽然傳來一陣巨響。
「嚎,嚎。。。」
夜靜琪當即抬頭望去,瞧見聲音的來源后,不禁嚇了一跳,驚道:「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