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宣戰
本章節 2484 字
更新於: 2022-10-12
當我疲憊地走出警局，我不禁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距離染華死去……被殺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作為第一發現者的我自然便被逆木帶到警局盤問，我甚至沒有足夠的時間來釐清思緒、平復悲傷，不過或許這正是逆木他想要的。
比起不痛不癢的假意安慰，逆木更喜歡趁人之危，在別人動搖之時撬開他的嘴、挖出更多的情報。
真是個難纏的傢伙。
我又嘆了口氣，然後為了確認現在的時間，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我的手機，小姬順手摸走但卻又刻意被放在染華屍體旁邊的那支手機。
看著手機螢幕上已經乾涸的深褐色血漬，我不禁愣了好一會，然後才回過神來，簡單操作之後進入通聯記錄。
那上頭，距今約20個小時前，有一個熟悉的號碼。
一通索命的電話。
※
當電話接通，另一端並沒有說出任何話語，然而透過手機傳來明顯的呼吸聲明確地告訴我，對方只是在等我先開口而已。
那麼，我該說什麼？
想說的話、該說的話、質問的話、否定的話、責備的話、咒罵的話、請求的話，無數的話語在我的腦海裡衝突不休，久久無法說出口。
「……小姬，染華死了。」
而最後，我僅僅只是道出現實。
「我知道啊，畢竟是我下的手。」稀鬆平常的語氣，猶如就只是在述說冰箱裡的布丁是被自己吃掉了，既無反省也無愧疚的理所當然。
然而這件事，我可不能像布丁被吃掉那般一笑置之。
怎麼可能一笑置之！
「為什麼要這麼做？小姬，為什麼？」
小姬沒有回應。
「小姬，妳知道死亡嗎？妳知道吧！妳不可能不知道的！妳不只見識過死亡，更親手創造過死亡！或許對死者而言，死亡只有一瞬；但對被留下來的生者來說，留下的空洞卻難以彌補。」
我想起了鹽月雪歌，她的死亡帶給我的傷痛至今尚未痊癒。
而現在，是染華。
我的心，被挖了兩個洞，無法痊癒、無法彌補的空洞。
電話那端的小姬靜靜地聽著，仍然沒有說話，這讓我不禁有種正在自言自語的錯覺。
可是，我是真的想從她的嘴裡聽到些什麼嗎？
還是，我只是想要自顧自地說些什麼？
「……小姬，我不懂得救贖的方法，但我卻知道該如何復仇。我無法拯救染華，但是這樣沒用的我還是有做得到的事。出於悲傷、出於憤怒、出於自我滿足的私心……」
我停頓片刻，然後對著這名我曾經試圖拯救的少女，宣示我最深刻的決心：「我會殺了妳，替染華報仇！」
小姬依舊保持沉默，然而我卻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了。我沒有做多餘的思考，單純地吐露我的情緒。
「小姬，不管妳當初做了什麼事、殺了多少人，那對我而言都無所謂，我想幫妳的心情比那些瑣事都還要來得重要。然而、然而，妳卻殺死了染華。這件事情，唯有這件事情，我絕對無法原諒妳！」
我腦海裡閃過跟染華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的一顰一笑早已烙印在我的內心深處了。
不管是大咧咧地勾住我的脖子，毫不客氣地找我蹭飯的她。
還是在我第一次被鹽月襲擊，因為那跟雪歌學姊一模一樣的容貌而萎靡不振，強行將我罵醒的她。
抑或是，平時總是行事俐落、作風颯爽，但偶而會呈現女孩子一面的她。
她…
「因為她、因為染華她，是對我而言相當重要的存在。」
啊啊、為什麼我到這時候才能說出口呢？我明明、早就已經知道了，可是為什麼卻是在這種為時已晚的時候，我、我……
染華，我喜歡妳。
真的，不騙妳喔。
「所以小姬，這是我左思右想之後，得到的唯一結論，那就是──殺了妳！妳要說我自私也好、說我虛偽也罷，但是接下來我將會竭盡所能、不擇手段地試圖殺掉妳！徹底解決我們之間的私怨，這是我所能為染華做的、最後的憑弔！」
如果我殺了小姬，想必我的心又會再多出一個空洞吧，但這卻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同時也是我從染華那裡學到的傭兵信條──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血債，唯有血償！
然後，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都不禁要開始懷疑小姬是不是已經掛斷了電話，小姬的聲音才從電話裡幽幽地傳來：「……前輩，我的心情稍微有些複雜呢。」
「哈啊──」大大地嘆了口氣，小姬猶如要將剛剛憋了許久的話一吐而盡，滔滔不絕地開始了長篇大論：「該怎麼說呢？那種事情明明就按照自己所設想的發展，可是事到如今卻也難免有點……嗯，鬱悶！明明計劃就成功了，但還是有那種輸了的感覺。」
「輸了？」
嗯，輸了──那場死鬥的勝利者再次強調。
「沒錯，輸給荻原學姊了。唉、前輩，其實在動手之前我曾經考慮過要除掉你身邊的哪一個人，鹽月雪歌、久世霜紅，嘛、包括真嵐妹妹也在我的名單當中喔。不過，最後我還是選擇了荻原學姊，因為我認為只有她有資格當我的敵人，是唯一值得我忌憚的情敵。」
「情敵，妳在……」
開什麼玩笑──我想破口大罵，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半張著嘴聽小姬繼續說下去。
「要說是少女的直覺嗎？她的存在會威脅到我，這點我相當肯定。所以我只能先下手為強，橫刀奪愛！啊啊、少女之間的戰爭是非常殘酷的。」小姬語帶唏噓地感嘆。
橫刀奪愛，這算是哪門子的少女心？
「前輩，就連我挖出你的右眼，你都沒有像這麼生氣過。因而對於此次，我有點高興，卻也難掩悲傷呢。」小姬的聲音就像是在夢囈般，虛幻得難以捉摸。「前輩總是把任何事情藏在心底，從不輕易表露自己『真正』的情緒。所以前輩這次的反應，讓我感覺自己好像觸碰到你的真心了，然而這卻是因為荻原學姊的緣故。」
──感覺，有點寂寞呢。
小姬如此說道。
寂寞──啊啊，我知道這種感覺。在雪歌學姊身上，我就體會過一次，因此我對小姬所言甚至可以說是感同身受。
然而……
「別說傻話了，小姬，像我們這種傢伙是沒資格說這種話。」猶如勸戒、猶如提醒、猶如教訓，我以輕柔的語氣對小姬說道。
同時，我也再一次體會到我跟小姬有多麼地相似。然而儘管我們倆都步入歧途，但跟踟躕不前的我不同，小姬卻是毅然決然邁步向前，跨過那條境界線。
也因此，她選擇成為我的敵人。
「嘿嘿、說得也是呢。」電話那端的小姬貌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後，接下來是一陣很長的沉默。
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
而小姬她似乎有所保留，但也無意再說。
因此，我們只是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任由時間的流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最後的最後，我再次開口：「小姬，準備受死吧。」
宣示決意，以及最後通牒。
「嘻嘻、來抓我啊，前輩。」
帶著邪氣的嬌笑聲傳來，隨即了無音訊。
※
我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呆立半晌才在手機裡輸入幾個字，然後寄出一封簡訊。
一封宣戰布告透過電磁波席捲了整座碧峰。
『捉迷藏開始了！』
比起不痛不癢的假意安慰，逆木更喜歡趁人之危，在別人動搖之時撬開他的嘴、挖出更多的情報。
真是個難纏的傢伙。
我又嘆了口氣，然後為了確認現在的時間，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我的手機，小姬順手摸走但卻又刻意被放在染華屍體旁邊的那支手機。
看著手機螢幕上已經乾涸的深褐色血漬，我不禁愣了好一會，然後才回過神來，簡單操作之後進入通聯記錄。
那上頭，距今約20個小時前，有一個熟悉的號碼。
一通索命的電話。
※
當電話接通，另一端並沒有說出任何話語，然而透過手機傳來明顯的呼吸聲明確地告訴我，對方只是在等我先開口而已。
那麼，我該說什麼？
想說的話、該說的話、質問的話、否定的話、責備的話、咒罵的話、請求的話，無數的話語在我的腦海裡衝突不休，久久無法說出口。
「……小姬，染華死了。」
而最後，我僅僅只是道出現實。
「我知道啊，畢竟是我下的手。」稀鬆平常的語氣，猶如就只是在述說冰箱裡的布丁是被自己吃掉了，既無反省也無愧疚的理所當然。
然而這件事，我可不能像布丁被吃掉那般一笑置之。
怎麼可能一笑置之！
「為什麼要這麼做？小姬，為什麼？」
小姬沒有回應。
「小姬，妳知道死亡嗎？妳知道吧！妳不可能不知道的！妳不只見識過死亡，更親手創造過死亡！或許對死者而言，死亡只有一瞬；但對被留下來的生者來說，留下的空洞卻難以彌補。」
我想起了鹽月雪歌，她的死亡帶給我的傷痛至今尚未痊癒。
而現在，是染華。
我的心，被挖了兩個洞，無法痊癒、無法彌補的空洞。
電話那端的小姬靜靜地聽著，仍然沒有說話，這讓我不禁有種正在自言自語的錯覺。
可是，我是真的想從她的嘴裡聽到些什麼嗎？
還是，我只是想要自顧自地說些什麼？
「……小姬，我不懂得救贖的方法，但我卻知道該如何復仇。我無法拯救染華，但是這樣沒用的我還是有做得到的事。出於悲傷、出於憤怒、出於自我滿足的私心……」
我停頓片刻，然後對著這名我曾經試圖拯救的少女，宣示我最深刻的決心：「我會殺了妳，替染華報仇！」
小姬依舊保持沉默，然而我卻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了。我沒有做多餘的思考，單純地吐露我的情緒。
「小姬，不管妳當初做了什麼事、殺了多少人，那對我而言都無所謂，我想幫妳的心情比那些瑣事都還要來得重要。然而、然而，妳卻殺死了染華。這件事情，唯有這件事情，我絕對無法原諒妳！」
我腦海裡閃過跟染華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的一顰一笑早已烙印在我的內心深處了。
不管是大咧咧地勾住我的脖子，毫不客氣地找我蹭飯的她。
還是在我第一次被鹽月襲擊，因為那跟雪歌學姊一模一樣的容貌而萎靡不振，強行將我罵醒的她。
抑或是，平時總是行事俐落、作風颯爽，但偶而會呈現女孩子一面的她。
她…
「因為她、因為染華她，是對我而言相當重要的存在。」
啊啊、為什麼我到這時候才能說出口呢？我明明、早就已經知道了，可是為什麼卻是在這種為時已晚的時候，我、我……
染華，我喜歡妳。
真的，不騙妳喔。
「所以小姬，這是我左思右想之後，得到的唯一結論，那就是──殺了妳！妳要說我自私也好、說我虛偽也罷，但是接下來我將會竭盡所能、不擇手段地試圖殺掉妳！徹底解決我們之間的私怨，這是我所能為染華做的、最後的憑弔！」
如果我殺了小姬，想必我的心又會再多出一個空洞吧，但這卻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同時也是我從染華那裡學到的傭兵信條──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血債，唯有血償！
然後，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都不禁要開始懷疑小姬是不是已經掛斷了電話，小姬的聲音才從電話裡幽幽地傳來：「……前輩，我的心情稍微有些複雜呢。」
「哈啊──」大大地嘆了口氣，小姬猶如要將剛剛憋了許久的話一吐而盡，滔滔不絕地開始了長篇大論：「該怎麼說呢？那種事情明明就按照自己所設想的發展，可是事到如今卻也難免有點……嗯，鬱悶！明明計劃就成功了，但還是有那種輸了的感覺。」
「輸了？」
嗯，輸了──那場死鬥的勝利者再次強調。
「沒錯，輸給荻原學姊了。唉、前輩，其實在動手之前我曾經考慮過要除掉你身邊的哪一個人，鹽月雪歌、久世霜紅，嘛、包括真嵐妹妹也在我的名單當中喔。不過，最後我還是選擇了荻原學姊，因為我認為只有她有資格當我的敵人，是唯一值得我忌憚的情敵。」
「情敵，妳在……」
開什麼玩笑──我想破口大罵，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半張著嘴聽小姬繼續說下去。
「要說是少女的直覺嗎？她的存在會威脅到我，這點我相當肯定。所以我只能先下手為強，橫刀奪愛！啊啊、少女之間的戰爭是非常殘酷的。」小姬語帶唏噓地感嘆。
橫刀奪愛，這算是哪門子的少女心？
「前輩，就連我挖出你的右眼，你都沒有像這麼生氣過。因而對於此次，我有點高興，卻也難掩悲傷呢。」小姬的聲音就像是在夢囈般，虛幻得難以捉摸。「前輩總是把任何事情藏在心底，從不輕易表露自己『真正』的情緒。所以前輩這次的反應，讓我感覺自己好像觸碰到你的真心了，然而這卻是因為荻原學姊的緣故。」
──感覺，有點寂寞呢。
小姬如此說道。
寂寞──啊啊，我知道這種感覺。在雪歌學姊身上，我就體會過一次，因此我對小姬所言甚至可以說是感同身受。
然而……
「別說傻話了，小姬，像我們這種傢伙是沒資格說這種話。」猶如勸戒、猶如提醒、猶如教訓，我以輕柔的語氣對小姬說道。
同時，我也再一次體會到我跟小姬有多麼地相似。然而儘管我們倆都步入歧途，但跟踟躕不前的我不同，小姬卻是毅然決然邁步向前，跨過那條境界線。
也因此，她選擇成為我的敵人。
「嘿嘿、說得也是呢。」電話那端的小姬貌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後，接下來是一陣很長的沉默。
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
而小姬她似乎有所保留，但也無意再說。
因此，我們只是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任由時間的流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最後的最後，我再次開口：「小姬，準備受死吧。」
宣示決意，以及最後通牒。
「嘻嘻、來抓我啊，前輩。」
帶著邪氣的嬌笑聲傳來，隨即了無音訊。
※
我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呆立半晌才在手機裡輸入幾個字，然後寄出一封簡訊。
一封宣戰布告透過電磁波席捲了整座碧峰。
『捉迷藏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