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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4440 字
更新於: 2022-09-30
在漆黑的房間,天葵躺在床上,流著冷汗,閉上眼簾,眼皮處抽搐著,身體不自覺地扭來扭去,掛在脖頸上的白玫瑰吊飾也跟著移動,自從開始戰鬥,天葵的睡眠永遠都是那樣,雖然不會驚醒,但睡了跟沒睡差不多。

電子鐘顯示著早上七點三十分,這是目前房間內唯一的光源。突然,玻璃門被一下子推開,在發出詭異磨擦聲的同時,為房間帶來一片光明。

早櫻沒多想,雙手在牆壁上掃來掃去,一找到電燈的開關便立即按下,讓整個房間的黑暗瞬間消失。

早櫻滿臉焦急,臉頰流下冷汗,快步上前,一邊搖著天葵,一邊迅速地說:

「天葵、天葵、天葵、天葵!」

天葵與早櫻搭擋後很常在軍車上睡覺,在那崎嶇不平的路上都可以不驚醒,這種程度當然不會輕易醒來。

於是乎,早櫻搖晃得更大幅度了,還說著「起床了!」這句話。

就在天葵自己的扭動加上早櫻的搖晃後,她終於醒來了,眼簾猛然張開,早櫻的樣子倒映在天葵的眼眸上。

天葵懵懂地看著早櫻,在一片刻後,突然雙手環抱早櫻,因強光再次閉上眼簾,雙手用力用力再用力,應該是在睡夢裡看見早櫻發生了什麼事而導致的謊張吧,天葵的臉頰貼緊早櫻,還一邊急切地喊道:

「早櫻!」

早櫻被抱著的瞬間,理所當然不知所措,天葵這副樣子她從未看過,但已經相處四個多月了,早櫻很快冷靜下來,以摯友的身份,輕輕抱回天葵。

「我在這。」

天葵的情緒開始平復,也再次張開眼眸了,緊抱早櫻的雙手開始放鬆,臉上的慌張也逐漸消褪,察覺到這些的早櫻也不繼續環抱天葵,讓天葵冷靜下來後自己坐回床上。

天葵的雙眸充斥著一種懵懂,剛剛的行為就是她下意識做的,現在冷靜下來,坐在床上,還真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天葵的目光從被窩往上移,想看看早櫻,卻被電燈發出的強光阻擋,被迫用手擋住光線,再次低頭。

「快點去洗臉吧,今天有客人!」

早櫻留下一句便揚長而去,獨自一人的天葵還是呆滯住了,不過沒有持續很久,她便撐著疲憊的身軀離開房間,跟從早櫻的話去洗臉了。

「叮噹—叮噹—」

「來了!來了!」

天葵洗著臉,餘光瞅見早櫻開開心心小跳著去開門,天葵沒多想,就只是繼續洗臉,用毛巾輕輕一抹臉上的水珠,便去看來者是誰了。

一頭赤色大波浪秀髮,一件滿佈皺摺的白色研究袍,不用想,在無名國穿著套服裝的就只有芙洛拉。不過,可能因為在這個國家待太久,已經不在意「紅老鼠」這蔑稱,芙洛拉沒有帶上帽子。

「你好,芙洛拉小姐,請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居住在第一區的芙洛拉會特地跑來第三區,天葵心想不是關於Lycoris系統就是其他特別重要的事,例如:發現金色種的處理器或AI會自殺,不過天葵也沒有多緊張,主要是好奇。

芙洛拉沒有回應,反而一臉疑惑地瞅向一旁的早櫻,只見早櫻摸著後腦勺,尷尬地笑著說:

「我忘記告訴天葵了⋯⋯」

兩對眼眸都無奈地注視著早櫻,天葵很清楚,早櫻在日常生活中就是一個這麼隨心的人,基本上那一瞬間想做什麼就會立即做,甚至連理由都不一定有。

「喂、喂、喂~就玩桌遊而已,不先說也沒事吧?」

早櫻從口袋掏出一疊卡牌,看來那就是桌遊了。

「奪回森林,紙製品也變多了,當然要體驗我們努力的成果呀!」

那疊卡牌被高高舉起,早櫻的雙眸散發著光芒,換來的卻是無奈的語氣。

「所以才早上七點多叫醒我嗎?」

「誰叫你都不會熬夜,為了玩久點沒辦法啦~」

早櫻拿著卡牌,走回客廳,天葵與芙洛拉對視一眼後,跟上早櫻,至於芙洛拉苦笑一聲後,也坐到沙發上,應該是對早櫻和天葵這兩個反差極大的人感到無奈。

「其實本來西法和小美都會來的,但好像有突發任務,所以來不了。」

早櫻一邊隨心地說著一邊發牌,看不出有多在意,但還是有種失落感。

「好!來玩吧!」

剛把卡牌分成三堆,早櫻便立即拿起自己那堆卡牌,強而有力地打出和說出:

「三四五!」

「我不知道桌遊是什麼。」

天葵看著早櫻的動作,一臉冷酷地說道。早櫻的節奏實在太快了,天葵才剛起床,芙洛拉則與早櫻相處不久,根本來不及阻止早櫻發牌。

「啊。」

早櫻張開櫻桃小嘴,下意識發出聲音,顯然她忘記要教天葵玩了。

「咳、咳!」

早櫻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但耳根早就泛紅了。

「首先桌遊是一個總稱,卡牌遊戲是一種類別,所以天葵你那不叫不懂桌遊,而是不懂卡片遊戲。」

天葵看著早櫻演講,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就只是「嗯。」了一聲。

「直接說明規則不是更簡單嗎?」

這時芙洛拉幫腔了,的確早櫻從頭開始說是有點麻煩。

「有道理!」

「天葵,總之就是像接龍那樣,每人都只能出三個連續的數字或三個數字相同的卡牌,不然就是利用別人打出的牌湊成其中一種組合,如果這些都不行,那就只能等下一輪。」

早櫻看著天葵微微點頭,很是自豪,不過這沒持續多久。

「接龍是什麼?」

這很理所當然,天葵已經沒有任何娛樂兩年了,大多遊戲用語都是不知道或忘記了。

「啊!」

早櫻按著額頭,痛苦地嘆息,但眼角瞅見那真誠的樣子,又不忍心說些什麼。

「接龍是什麼就拋到一邊,這遊戲的規則你搞懂了吧?」

「是的、應該、大概、可能。」

「等一下!天葵你是這種性格來著?」

早櫻伸出手,再次按著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雙簾不禁緊閉,這時天葵卻微笑起來。

「不是你告訴我,日常生活要隨心所欲地過嗎?」

天葵的雙眸彎起來,早櫻立刻就懂天葵的反諷,同樣微笑著,衝到天葵面前捏著她的臉頰。

「你這傢伙耍我了吧!」

「只有早櫻可以耍我就太不公平了!」

芙洛拉看著這場景,也不禁失笑。天葵和早櫻同時瞅了過去,先張開嘴的是早櫻。

「怎麼了嗎?」

「就是想起往事而已。」

「果然是特米斯小姐嗎?」

面對芙洛拉憂傷又懷念的神情,早櫻也不弄天葵了,關切地詢問。芙洛拉和西法跟小美一樣,不是個壞人,早櫻不介意知道她的事情。

「嗯,之前我們都會互相捉弄對方的。不過九國聯軍後,在帝國的我們就失去這種日常,在Huma病毒爆發後,就更是了。來到無名國僅僅一年半,特米斯就被我殺死了。」

早櫻表情認真起來,盤腳坐直,注視著芙洛拉。

「我認為AI失誤不代表是芙洛拉殺死的。」

天葵經歷過的AI失誤事件,正是特米斯小姐逝去的原兇。

因為芙洛拉是發明AI的人,她將AI失誤當成自己的失誤,所以認為自己殺死特米斯小姐了。早櫻這樣想著,與之前不同,她不會覺得事不由己就算,反而主動安慰起來。

「就只是不幸而已,剛好要休息,剛好切換全自動模式,剛好Huma來襲,剛好AI失誤,瞄準Huma面前的特米斯小姐而已。可以悼念她,但將錯歸於自己就太過了。」

特米斯小姐的逝去總而言之就是許多巧合造成的結果,不單單是因為Lycoris系統沒有將特米斯小姐視為不能射擊的對象,也因為Huma剛好出現在她身後,更因為使用全自動模式了。

「不是不幸這麼簡單啊⋯⋯」

芙洛拉垂下頭,沒氣沒力地說道。

早櫻清楚,就算不是自己的錯,親近自己的離世還是會讓別人痛苦,這很正常也很無奈。早櫻對公主是這樣,芙洛拉對特米斯小姐也是這樣。

原來解決這些最好的方法是事不由己,但受天葵影響,這已經從選擇外排除,所以現在能做的就真的只有悼念。

「我⋯⋯和她大吵一架了,就在無名國建立一個月多,第三區的居民被迫從軍的時候。」

這的確很難讓人不痛苦,特米斯小姐已死,就算發生什麼,芙洛拉都不可能與她和好。

「特米斯對義務軍人的事很上心,我卻覺得沒辦法所以沒有管這事,結果她自己一人和義務軍人並肩作戰了,而我就躲在研究室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芙洛拉愈說愈憂傷了,之前的她也是個用事不由己來緩解自己心情的人,但與早櫻相反,摯友的離世反而讓芙洛拉意識到犧牲是錯的。

現在芙洛拉和早櫻一樣,被不能感到事不由己困惑著,只是一個持續近乎一年,一個才兩個月。

「不過也是因為芙洛拉,特米斯小姐才能從軍吧,不然就只能待在司令塔,不能與義務軍人並肩作戰—」

芙洛拉作為研發出AI的人材,有一定權力,為了不失去她,一些出格的要求政府還是會答應的,其中之一就是讓特米斯小姐進北方先鋒隊1號。

說到這裡,早櫻頓時察覺到了,雙唇還張著,卻沒有說話。

雖說是特米斯小姐要求芙洛拉向政府請求的,但只要芙洛拉不請求政府,特米斯小姐就不會上前線,那她也不會逝去了。

「知道了吧,就是我的錯。」

芙洛拉看穿早櫻,平淡地說道,只是藏在話語底下的自責展露無遺。早櫻合上嘴巴,垂下雙眸。的確沒有芙洛拉,特米斯小姐連去前線死都做不到。

「芙洛拉殺死特米斯小姐」—這就是事實,很難反駁。

但是—

「還是太過了啊⋯⋯將事情全都歸於自己的錯。」

芙洛拉和天葵有相似的地方,兩人都會覺得是自己的錯,不過在這事上,更糟糕的是,芙洛拉的確是讓特米斯小姐上前線的人,的確有錯。

「至少你們和好了吧?都為了特米斯小姐而請求政府了。」

「沒有啊!」

芙洛拉沒有很激動,但語氣很重,將手上的卡牌拍到桌面上,一時忍不住大吼,眼眸充斥著對自己的憤怒,開叉的大波浪長髮在晃動後變得更凌亂了,但芙洛拉卻沒有整理的意思。

在自己的摯友離世後,她就不太在意自己了。

「嗖—砰!」

突然窗外傳來的炸裂聲打斷了屋子內每個人的思緒,抑鬱的氣氛被擾亂了,三對眼眸看向窗戶,現在還是白晝,但因為陽光照不進第三區,不難發現天空中勾劃出幾道色彩繽紛的線條。

好美麗的煙花。芙洛拉、早櫻和天葵心裡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

今天是國家命名日,原本煙花預計是在晚上放的,應該是一時的小失誤讓幾道煙火提早升空。

AI失誤讓特米斯小姐逝去,煙花上的失誤卻讓芙洛拉平靜下來。

「抱歉了,來玩桌遊吧。」

芙洛拉看回屋內,輕輕一笑,再次拿起卡牌。

早櫻注視著芙洛拉,與天葵不同,早櫻並不熟悉芙洛拉,只是知道她不好受而已,所以早櫻也沒有多說的意思,拿起自己那堆卡牌。

不過,這時天葵卻沒有任何動作。

「天葵?還是搞不懂規則嗎?」

早櫻瞅向天葵,理所當然地提出這個疑問。

天葵簡短地回答:「搞懂了。」然後垂下頭,捧起掛在胸前的白玫瑰吊飾,注視著它,張開雙唇說:

「這是隊長的遺物,她離世前給我了。」

芙洛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擺怎樣的表情,她不知道遺物的事,但這也不是什麼讓人欣喜若狂的事,所以就只能微微瞪大雙眸,注視著天葵手上的白玫瑰吊飾。

「然後她還說了,『AI肯定是聖經裡的使者,你要相信它們,好好活下去。』」

天葵並不會安慰別人,就只是因為提到特米斯小姐,讓天葵回想起胸前的遺物,下意識說出口的話而已。理應沒有任何用意,甚至連天葵想表達什麼都不知道,實際上早櫻就是懵懂地看著天葵,不過芙洛拉卻有截然不同的反應。

芙洛拉的雙眸瞪得老大,雙唇下意識微張,一臉不可置信,手忘記出力,卡牌散在地上。

這時,早櫻回過神來,衝到天葵身後,激動地按著天葵的肩膀,興奮地補上一句:

「聽到了嗎!聽到了嗎!也就是説特米斯小姐不覺得是AI的錯,也不覺得是芙洛拉的錯呀!」

「嗯⋯⋯聽到了⋯⋯」

芙洛拉哽咽著回應,低下頭,摀住雙眸,嘴角顫抖著上揚,兩條淚水不禁流下,把地上的卡牌染上深邃的顏色。

天葵和早櫻不知道芙洛拉用情之深,不過她們看到這反應,也知道芙洛拉放輕鬆了,兩抹微笑不禁刻印在兩副稚嫩的面容上。

「原來你還當我是救世主呀⋯⋯」

芙洛拉仰起頭,打算止住淚水,但她想得太簡單了,淚水根本止不住,結果芙洛垃放棄了,放下摀著雙眸的手,用著淚眼汪汪配上略為彎曲的眼眸,微笑中帶點自豪地說:

「你們肯定很驚訝吧,我可是救世主,聖經裡的救世主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