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各種槍聲與吼叫聲混在一起，身處其中讓人有種強烈想摀上耳朵的衝動，但很可惜，在這個地方，沒有人可以這樣做，因為那是自尋死路。

「碰！」

「⋯⋯」

五樓的Huma死光了，早櫻一臉冷淡地看著被自己所殺的Huma，再瞅向金色種，看到他安分守己，沒有多做些什麼，便立即趕到陽台那，毫不猶豫，一下推開木門，瞬間一副難以置信的光景湧入早櫻的眼簾。

天葵佇立於帶有點橘色的陽光下，純白色的長髮被染上暖色，雪白色的雙眸也反射著光芒，讓她的身影變得神聖。

伴隨一陣秋風吹過，早櫻被地上不下一百的Huma屍體吸引注意力，牠們的死相無一不同，全都是腦袋上開出一個洞，鮮血直流，讓融化了的糖果增添一份血紅色。

再接著，早櫻也留意到了，那在天葵身旁，雙手抱著同類的AI。

被抱著的AI從破口處流著黃色化合物液體，抱著它的因為沒有五官，所以看不見表情，但是無一例外，在陽台裡的一切，都被染上一抹橘色。

天葵又殺AI了。

「哈哈哈哈！」

惹人厭的笑聲再次傳來，從早櫻背後響起的那聲音把這副不可褻瀆的美景破壞了，金色種大搖大擺地越過早櫻，沐浴在陽光底下，站在天葵面前。

「什麼嘛！我的朋友，原來你也虐待這些廢鐵！就跟我一樣嘛！」

天葵低頭，天葵和早櫻都沒有張開嘴唇，她們想反駁，但是被金色種知道AI會自殺，只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除了忍氣吞聲，她們沒別的方法。

「我懂呀！畢竟它們可是搶走基層工作，讓你們上戰場的人嘛！」

金色種仍然看得通透，只不過他並沒有將自己當成被搶走基層工作的一員，應該是身為貴族的那份高傲不讓他接受吧。

「⋯⋯」

天葵和早櫻還是沒有說話，金色種看見這情況，就連一直駁斥自己的早櫻也閉上嘴，慢慢察覺到事情不簡單。

開始注視著逝去的AI，左看右看都只發現一個小缺口，正當他覺得疑惑，一絲光線突然湧進金色種的眼簾，他隨即看向光線來源—地面上的小碎片。

那是由金屬反射過來的光，在思考一會後，金色種既不可置信又興奮地看向天葵，將嘴巴撐到最大，把五官扭曲，肆無忌憚又用響亮的聲音地說：

「你把晶片拔掉了嗎！？對呀！這樣才對！我怎麼就沒想過呢！對這些沒有生命的廢鐵這樣做才對！我之前看錯你了呀，作為鄉下人倒是很聰明的嘛！」

「AI是人！這樣才是最人道的處理手法！」

天葵按捺不住，把乾燥的雙唇張到諾大，甚至弄傷嘴角也不管，用著激動又認真的眼神緊盯金色種，聲量比金色種還要大。

金色種和早櫻都嚇到了，這是早櫻第一次這麼明顯感受到天葵的情緒波動，同時也讓她一下子悟到天葵對AI的情感。

「你是複讀機嗎？別笑死我了！和喪屍不一樣，那些廢鐵可是百分百沒有痛覺啊！你說你媽的笑話嗎？把晶片拔掉就是殺死它們的靈魂！你在做比我差一百倍的事啊！傻子！」

「哈⋯⋯！」

天葵瞬間倒抽一口涼氣，雪白色的眼眸充斥著驚訝與不可置信，之前的激動和認真都不見了，原本張開的嘴巴沒有閉上，就這樣一直吃著冬風，讓口腔乾澀，喉嚨深處有種特別難受的嘔吐感。

這次天葵犧牲了AI的靈魂。

「啊⋯⋯」

正當天葵維持著這副模樣，打算至少説些什麼時，發出來的就只有沒有生氣的短短一聲，而那個金色種卻愈來愈興奮。

「真是太美妙了啊！這表情！自以為是的偽善者終於發現自己的真面目！怎樣？之後你想我叫你鄉下人還是偽善者？惡魔也不錯啊！」

面對流言蜚語和異樣目光，天葵一向都是以堅信自己的價值觀撐下去的，但現在金色種的話就是讓天葵動搖了，懷疑起自己做的事的對錯，懷疑起那些流言蜚語才是對的，懷疑起自己原來根本沒必要一直忍受那些異樣目光。

天葵開始懷疑一切，也逐漸變得軟弱。

「⋯⋯」

「知道自己錯所以又變成啞巴了嗎？那一開始就當好啞巴啊！別他媽來礙事！惡魔就當⋯⋯」

「喂，閉上你的嘴。」

突然金色種被人打斷了，從身後傳來沉重又充滿殺氣的聲音，他一往後看，立即被早櫻鋭利的眼神嚇到一動不動。

「那Huma呢？虐待Huma的你還是有錯吧。只挑AI來講卻不講Huma，也就是說你也知道在Huma的事情上自己是錯的吧，不是嗎？」

「⋯⋯嘖！滾開。」

早櫻說的是正論，金色種並不愚蠢，所以他沒有執著在這個地方，一臉不爽地離開陽台。

金色種只是不願接受自己富二代的身份消失，所以才一直保持之前的性格，甚至變得更惡劣，透過貶低別人來讓自己繼續高高在上。

在公主廢除貴族制度時，這種人早櫻看得多了，而他們的下場無一例外都是去世。

早櫻盯了金色種最後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天葵身上。

「天葵，你⋯⋯」

「我先去下一層了。」

這次，卻輪到早櫻的話被打斷了，天葵看似冷靜地說道，但不要說相處兩個月的早櫻了，就連路人也肯定能知道天葵並不冷靜，話語中沒有生氣。

但是，早櫻卻沒有說上什麼話，木懵地看著她離開天台，同時留意到那隨風飄揚的白玫瑰吊飾。

天葵背負著隊長的遺志，堅持自己的原則活在這世上，不犧牲任何「人」，不去干預別人、人道地殺死所有Huma與幫AI自殺。

她堅持做了這麼多事情，自己真的有資格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安慰她嗎？那不就和金色種一樣嗎？

早櫻也背負著公主的遺志，但是她實現世界和平的方法卻只是從軍，排除國家外患，甚至自己都沒能完全理解天葵的感受。

正因如此，早櫻才會猶豫，自己其實比不上天葵，自己可能沒有資格去安慰天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