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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30
在蒼穹底下,反射著白光的四輛軍車在長著雜草的龜裂上道路行駛著,一旁的混凝土大橋早已下陷,被雜草纏身,那些木造房子也破爛不堪,已經失去了住宿功能。

天葵瞟向這片廢墟,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前方的道路。

天葵可不想沉溺這種光景而犧牲掉其他軍人的安全。

涼風穿過車窗細小的空隙,吹動天葵胸口前的白玫瑰吊飾,讓它前後晃動著,就像是在同意天葵的想法。

大約一小時,一棟高聳的大廈湧入天葵的眼簾,表面的玻璃窗早已破碎,牆壁上的顏色也有明顯脫落,不過建築本身破損不多,沒有下榻的風險。

停在離大廈一百米左右的地方。這是原本定下來的計劃,但是計劃總是趕不上現實。

突然間一個黑色人影從一旁的森林衝出來,四肢貼地,就像一隻黑寡婦那樣爬行著。

因為有一定距離,天葵並看不見那個「人」影的面容,但是從動作以及自己的經驗來看,一定是Huma。

這就是未探索領域麻煩的其中一點,由於附近的Huma沒有清除,在行駛途中牠們突然冒出來的機率不低,也是為什麼要一起出發的原因。

當然,在這種連臉都看不清的距離是不用怕的,只是需要提早停車罷了。

天葵注視著前方,張開雙唇說:「已確認前方大約一百米出現Huma,請各位停車。」再熟練地瞅一眼倒後鏡,確認其他軍車的位置,流暢地把車停在一旁。

「了解。」

其他三輛軍車也同時停下了,但這時,天葵的耳邊卻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引警聲。

「隆隆⋯⋯!」

正當天葵思考著這是不是處理器的雜音時,眼角捕捉到的光景直接否定了這想法。

聲音來源是一輛深綠色的軍車,它無視指示,也無視了這美得不可褻瀆的蒼穹。不止不停下,還加速,一下子衝到Huma面前,並在Huma站起來時,把牠撞飛到這片天空中,讓蒼穹和軍車染上一抹污濁的血色。

「嗒!」

那隻Huma重回地面,與混凝土碰撞的聲音遠超牠自己的吼叫聲,又或是說悲鳴才比較合適吧。

天葵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副光景,就連嘴唇也下意識微張。她不顧一旁的早櫻,甚至連AI都沒有帶上,手持PFF0手槍就下車跑往那隻Huma的方向。

Huma被車撞到並不會死亡,只要不是腦部受傷,身體就會一直重生,但天葵卻並不是在擔心那輛軍車上的人的生死,而是在擔心那隻Huma。

處理器是有可能失誤的,不過那是關於AI,單論通訊功能不可能出錯,所以那名軍人肯定是聽到Huma的報位。

只是他還是撞上去了,那結論就只有一個,也很簡單,他只是在享受撞「人」的快感而已。

「Bongo—!」

因為距離變近了,天葵終於看清那個血肉模糊的Huma,以及從軍輛下來的金色背影,不用任何猜測,能在這蒼穹底下發出金色光芒的,就只有金色種能做到。

「哈哈哈哈—!」

那個金色種發狂似的笑著,扭曲的面容甚至能比得上被他撞到的Huma。不止這樣,在仰頭嘲笑過後,他掏出腰間的PFM0手槍,果斷地朝Huma的四肢開槍。

一槍、兩槍、三槍⋯⋯一個彈夾很快就射光,接下來,就在Huma再生的時候,彈夾已經換好了,然後槍聲又再次響起了。

這不是失誤,這肯定不是。能參加大規模作戰的軍人至少從軍半年了,不可能是準度問題,那個金色種就是在虐待Huma而已。

這和在教堂時是一樣的感覺,不過那裡是絕對安全的環境,這裡卻是極度危險的戰場,金色種就是在高樓大廈之間玩鋼索。

「碰!碰!碰!」

除了換彈時間,槍響連綿不斷,那位金色種甚至一腳踩上Huma的腦袋,厭惡地罵了句「我要在這邊都是因為你這個王八蛋!他媽的讓我穿上這醜陋的軍服!」

金色種看得很通透,不止血色種的事,連自己要戰鬥的根本原因都知道了,不過可能正因為他這種性格,所以才會找不到工作吧。

「咻!」

聲量不大的槍聲從後響起,Huma腦袋上開了一個洞,鮮血直流,流到混凝土裂開的縫隙裡。

這是PFF0手槍的槍聲,讓金色種一下子晃神,然後再把扭曲的面容甩到開槍人身上—天葵的身上。

白玫瑰吊飾在晃動著,天葵才剛停下,便直接開槍了結Huma的生命。她的臉上還是看不出感情,就只是把手槍收在腰間。

只要是虐待Huma,對天葵來說都沒有分別,她要做的就只是不犧牲牠們,讓牠們受最少的痛苦死去。

「蛤~鄉下人,你在幹什麼?」

和跟早櫻對罵時的語氣一樣,金色種用著明顯帶有憤怒的語氣問道。

相反,天葵還是沒有任何錶情,這種事情她早就習慣了,正視金色種,平靜地說:

「殺掉Huma。」

「我的朋友,你是沒有看到我在殺牠嗎?鄉下人連眼睛都沒有嗎?」

「⋯⋯我有眼睛。」

即使是天葵這種性格,她也能理解問題的重點是前面那句,不過因為不知道該回什麼,所以還是選擇了這種回答。

「唉⋯⋯我他媽的是在說那隻喪屍是我的玩具,我還在玩!」

面對過於直接的話,天葵的雙眸垂下了,面容蒙上一層陰影。

天葵很少爭論,因為那會干涉到別人的想法,所以就算是跟科恩上校對話,她也不會說上校是錯的,只會表達自己的意見,而這次也一樣。

「我視Huma為人,所以不能接受你虐待牠們。」

天葵平靜的語氣中帶有一股激動,語速也比平常要快。她沒有爭執,就只是表達自己的價值觀,希望金色種能理解。

—當然,這只是天方夜譚。

「我想做什麼你能決定?你當自己是誰?」

這時,早櫻、西法以及小美都趕到了,先開口的是暴躁的西法。

「幹你娘!又是你,垃圾金色種!指令都不會聽嗎!」

「你也沒長眼嗎?看看這裡。」

金色種囂張地説道,指向右耳處。

西法呆住了,看著那光溜溜的耳朵,過了一會才發現,金色種把處理器脫掉了。

「你們那些臭掉的對話我又有什麼可能會聽?傻了嗎?」

「蛤—!你他⋯⋯」

突然間,西法被小美和早櫻同時攔住了,因為她們倆很清楚,以西法的性格就只會一味地謾罵,什麼都解決不了。

「是的,你想做什麼你自己可以做,但那對於我來說也一樣。Huma曾經是人,我對待牠們的方法就是給予Huma最少的痛苦來了結牠們!」

在西法被阻止後,天葵繼續說著,語氣中的激動從未消失,但仍然不會說金色種是錯的。

天葵一直都在盡力不犧牲任何東西,就算是關於金色種的也一樣。

「曾經是人不就代表現在不是?別說笑了!」

金色種的語氣尖酸刻薄,就像一隻刺蝟那樣鋭利的話語。但是天葵不是那麼容易退縮的人,所以她繼續用著堅定的眼神,認真的語氣,張開雙唇。

「Huma可是有痛覺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槍了結牠們!」

「我的朋友,別傻了!那就只是牠們裝出來的!喪屍就是一具只有生命沒有靈魂的空殼!」

的確,沒有任何人能確定Huma是有靈魂的,如果所有的生理反應都只是裝出來的,牠們本身沒有疼痛的認知的話,對於會再生的Huma,哪一種殺法都一樣。

「沒有人能確定這事!既然如此,把Huma當成是有靈魂的才是最保守的做法!」

天葵很努力了,她不想爭執,不想分對錯,但是面對金色種充滿嘲諷的話語,終究會起爭執,終究會分對錯。

「你錯了啊,最保守的做法是不殺任何喪屍關著牠們!等解藥研發!」

「⋯⋯!」

天葵啞然了,雙眸瞪得老大,盯著面前的金色種,不是驚訝也不是生氣,而是—

動搖。

沒有爭論的空間,金色種是對的,天葵也有想過這事。

只是,就像犧牲信徒透過虐待Huma能得到的快感一樣,天葵會在犧牲中作出取捨,再藉由事不由己的表情,緩解內心的痛苦。

而現在,金色種就是把這事捅了出來,天葵不是不會犧牲的人,她犧牲掉Huma的生命了。

雖然無名國沒有監禁Huma的空間,義務軍人也沒有那個空餘活抓Huma,事不由己是事實。

—但是,如果真的不想犧牲任何『人』,就不應該以事不由己作為理由,因為那就和政府的做法一樣—「為了國家沒有辦法,只能犧牲你們。」

「還有啊,哼哼⋯⋯」

金色種繼續用著惹人厭的聲線,奸笑兩聲後盯著天葵胸前的白玫瑰吊飾接著說:

「真他媽笑死我了,芬德拉教不就是個虐待喪屍的宗教?還是你想說戴來當飾品的?真你媽智障!」

看來這個金色種看過那個宗教儀式。

這時的他已經完全放棄了貴族身份,本來還帶有高雅氣息的話已經全都變成了激動的謾罵。

「⋯⋯」

「說話啊!變啞巴了嗎!」

「我忍不住了,你這個狗崽子⋯⋯!」

雖然西法沒有特別喜歡天葵,但是比起金色種是喜歡多了,所以還是受不了金色種的話,要幫天葵說話。

只是,這次也不是她登場的機會。

「那個是遺物,還有天葵沒有錯喔。」

突然,早櫻搭上天葵的肩膀,讓她從動搖和謾罵中醒來。平靜的話語從身後傳來,天葵一轉身,在蒼穹下的早櫻面容便逐漸讓她冷靜下來。

「變成Huma的人已經沒救了,你們也看到吧,牠們的血肉都已經腐爛。就算現在有抗體,身體也不會恢復,頂多掙扎兩、三分鐘然後死去吧。」

如果變成Huma的人已經沒救,那一槍解決牠們的確是最好的方法,這不是犧牲牠們,只是讓牠們安息而已。

早櫻的話像一盞明燈,點亮已經涼透的天葵心窩,再讓它重燃。

就算有再生能力,腐爛掉的血肉也不會再生,而且隨著病毒消失,牠們也會失去再生能力。

「嘖,又是你。」

金色種非常不屑早櫻,毫無疑問跟先前與她爭論有關,不過這次早櫻沒有多說些什麼,留下一句「要開始執行任務囉。」便拉著天葵到軍車那帶回AI。

「算了吧,如果天葵你不想改變他人想法,那爭執來也沒有用。」

天葵被早櫻吸引注意力,一邊走,她的情緒一邊消褪,直至來到軍用卡車前,天葵又變成冷酷的樣子,不過認真的眼神卻沒有消失。

犧牲是否應該取捨,事不由己是不是個正確的態度先放一旁。

至少在犧牲自己與別人之間的取捨,天葵可以選擇自己,所以就犧牲思考的時間來換取其他軍人的安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