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哦～大隊執行任務！」

一出大門，一旁立即傳來天真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自願軍人說的。

一位年約三十歲的銀色種男性身穿米黃色軍服，靠近天葵的車窗。看來在這個時間，之前遇到的鐵色種並不在大門前值班，或是已經回去第一或二區工作了。

天葵沒有見過這位銀色種，他是新兵，但是比起鐵色種，他的敬禮姿勢相對標準，也沒有在車窗前瞅來瞅去，只是在言語中，沒有上過戰場的天真氣息還是藏不住。

「你好，請問閣下貴姓？」

「雷姆。」

天葵平靜又果斷地回答，和對待鐵色種一樣，沒有特別討厭也沒有特別喜歡，就只是回答問題。

不過由於天葵連軍階都沒有説，銀色種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天葵，結果在口吃過後，就只說了一句「那祝貴官任務順利」便去其他軍車那了。

「這次的還滿正經的嘛。」

早櫻看著窗外，背對著天葵，給了銀色種這樣的評價。的確，在自願軍人裡，他已經算是表現不錯的那個。

但是仍然躲不過被其他義務軍人的謾罵。

「狗崽子滾開啦，我們是去戰場送死不是跟你們一樣在郊遊啊！」

暴躁又激動的聲音從天葵身後的卡車傳來，雖然看不見人，但以這種充滿生氣的女聲來推斷，應該是同為銀色種的那個義務軍人。

身為已經從軍半年以上的義務軍人來說，自願軍人永遠不會上前線這事不難發現。

「再靠過來就一槍射死你！」

明明是同一個種族，能這樣毫不猶豫撂下狠話也是有點實力，可能因為先前被金色種說得啞口無言，那些怨氣積下來了吧。

銀色種的自願軍人被嚇到了，連忙說了幾句「對不起」、「冒犯了」，然後就匆忙地退回自己站崗的地方。

「前面的動啦！」

「嗶嗶嗶—！」

銀色種的義務軍人不止把怨氣撒到自願軍人身上，還狂按汽車喇叭，暴躁地叫前方的天葵移動。以她的性格感覺上那個啡色種隊友不太可能讓她開車，應該是銀色種坐在副駕直接伸手去按的喇叭。

不過就算這樣，天葵還是那副撲克臉，就只是輕觸處理器，平靜地說：「好的。」便踩下油門，帶領其他四輛軍車離開國境線。

處理器連接的對象不止司令塔，在執行大規模任務時，分組戰鬥的情況很常出現，所以連其他軍人都會連接。

「抱歉呀，這個人是有點暴躁，但其實她人很好的。」

突然在處理器裡傳來聲線相對柔和的聲音，感覺上是在幫那個暴躁的銀色種説好話，如無意外是她的啡色種隊友吧。

天葵沒有對此作出回應，她不在意那個道歉，甚至不在意銀色種的話，在到達任務地點前，確定好戰術才是重點。

「本次任務的地點是未探索區域—共七層的大型商場，其他具體情報一概沒有，所以下官認為應該停在離商場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放出AI，慢慢警惕著前進。一到大廈，就先去一樓的櫃台，找出平面地圖，得知樓層結構，沒問題嗎？」

就算沒有情報，是商場的話構造不會相差太多。

「⋯⋯」

可能因為天葵說得太清晰，感覺上就是個專業軍人，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但很快那個啡色種就回應了。

「沒問題，不虧是曾經與專業軍人同隊的1號隊隊長，是個優秀的戰術。」

1號隊的前隊長是專業軍人，這事有不少人知道，但啡色種並沒有嘲諷的意思，就只是真心稱讚天葵。不過因為沒有及時鬆手，一旁銀色種的話也傳了一半到天葵以及其他人的耳中。

「不就是個特待⋯⋯」

「蛤？什麼特待？天葵才沒有被人特待！」

只要關乎到天葵，早櫻就會特別激動，她用力按著處理器，激動地說道。

看來前隊長的事情天葵透露給早櫻了。

「閉嘴啦！紅老鼠！你不也是被特待進1號隊的！」

這次銀色種直接用自己的處理器，跟早櫻對罵起來。

之前都是天葵一人代表1號隊出任務的，突然多了個新兵在1號隊，正常來說都會覺得早櫻是被特待才可以進工資最高的1號隊吧，更何況這的確是事實。

「我是！但前隊長沒有特待天葵！」

早櫻知道自己是被天葵請求才可以進1號隊的，所以沒打算為自己辯論。

「證據呢！」

「現在天葵的戰績遠超你們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她是靠實力進1號隊的！」

「紅老鼠的話信不過！」

「又是紅老鼠！那你有血色種是病毒來源的證據嗎！」

早櫻愈說愈激動，甚至把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外，看著後面的軍車罵著，至於那個銀色種，她也在做同樣的事。

沒有人出聲阻止，早櫻和銀色種一直在冬風中對罵。天葵只擔心她們倆會不會跌出窗外，那四個疲倦的軍人則是懶得阻止，而金色種大概在軍車裡偷偷笑著吧。

沒有很久，大約1分鐘後，那位啡色種出聲了。

「非常抱歉，正如我先前所說，這人有點暴躁，請你們原諒她。」

聽到真誠的道歉，早櫻停止謾罵了，半個身子還是探出車子，呆呆地看著身後的軍車。

「什麼暴躁呀？我哪裡暴躁了？小美。」

小美就是啡色種的名字吧。

「你能夠吃著冬風與別人對罵就已經是暴躁的表現了，西法。」

小美無奈地說道，西法自知理虧閉上嘴了，而早櫻聽到處理器傳來的話，也察覺到自己有點暴躁，於是也縮回車廂裡，臉頰紅潤又有點害羞地瞅向天葵，結果天葵根本就不在意，她還是冷酷地看著正前方。

「不好意思，方便請問你的名字嗎？1號隊的新兵。」

小美壓制完西法後，有禮地詢問早櫻的名字，而恢復冷靜的早櫻也老實地回答了。

「早櫻，叫我早櫻就好了。」

「嗯，知道了，我們也是用小美和西法來稱呼就好了。」

「小美～！為什麼要對紅老鼠那麼好？」

雖然西法沒有用上處理器，但以她的聲量，小美的處理器還是收到音了。

「早櫻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們沒有證據證明血色種是病毒源頭，還有就算是他們病毒源頭，也不代表全部血色種都有病毒吧。」

不用早櫻出場，小美就已經在說服西法了。

「⋯⋯我知道了啦⋯⋯」

西法這次卻意外老實地承認了，這就是所謂的「雖然暴躁，但是個好人」吧。只要不對罵，理性溝通還是能明白的。至於聽到這裡的早櫻，又不禁為自己過於激動的態度感到害羞。

「哼，是媽媽在教小孩正確的價值觀嗎？那道理不就跟我說的一樣？」

沒有參與對罵的金色種這時卻突然上戰場，直接對西法和小美噴起垃圾話。

「又是你這個狗崽子！閉上嘴不好嗎！」

原本冷靜下來的西法又激動起來，用自己的處理器大吼著，但那個金色種好像沒有糾纏的想法，隨心又嘲諷地說：

「別別，別這樣，我可不想參與底層人民間的垃圾對話。」

「唔—！」

「西法，算了吧。」

小美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聽到這話的西法，也沒有繼續罵了。

「你跟其他義務軍人差很遠呀，小美。」

這是早櫻直率的評價，義務軍人不是很暴躁就是很沒精神，但是小美無論是在血色種還是金色種的事情上都能理性應對，也不會因為所謂的「軍人特待」而特別討厭天葵或早櫻。

正如早櫻所說，和其他義務軍人差很遠。

「我和你們都差不多啦，畢竟我也不喜歡自願軍人。」

「是嗎？」

「嗯，如果是那些崇拜我們的還好，但如果是那些覺得義務軍人沒用才從軍的人，在他們責罵義務軍人的時候，我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看著那些混蛋在那邊郊遊還能有錢就覺得心煩，他們滾回去工作我還比較開心呢。」

西法為小美再補充一點。

早櫻的夢想是人們互相理解的世界和平，但她清楚這個世界就是會有像金色種這樣永遠無法理解別人的存在，所以早櫻並不會對所有人都擺好臉色，特別是罵天葵的。

不過小美和西法現在都是理性地説出自己的想法，因此早櫻也沒什麼好激動的，反而好奇起她們，輕觸處理器，問：

「那司令塔呢？討厭嗎？」

「他們也是被強迫待在那裡的，沒有必要討厭吧，真要說也是討厭設計這軍人架構的科恩上校而已。」

「那個在新聞出現的混帳真的想揍他一拳。」

「呵呵⋯⋯」

聽久了西法的語氣，早櫻比起粗俗更覺得有趣，不禁失笑。

「雖說如此，現在我們的司令塔大概是去吃早餐了吧。」

在同一頻道的司令塔正常來說會聽到處理器收到的聲音，但在早櫻、金色種與西法大罵一場後，司令塔也沒有說任何話，憑這點，小美就能推斷司令塔不在了。

「就算是盡責的專業軍人，待在司令塔這種無聊、只能知道哪時開始任務和哪時結束任務的地方一年多，也會放棄自己的堅持，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小美的語氣仍然不帶有憤怒，就只是無奈而已。

「話說，大隊隊長，叫你天葵就可以了嗎？」

突然話題帶到天葵的稱呼，而以她的性格，就只會果斷地說：「可以。」

「請你多多指教啦，天葵。」

「好的，小美。」

「在軍營裡還滿多人說你閒話的，畢竟前隊長是專業軍人，現在的隊友的血色種。」小美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價值觀方面我不會多說些什麼，但是可以請你告訴我天葵這個人真的沒有被人特待嗎？我不是想責怪你，不過如果有可以讓專業軍人到前線的方法，說不定無名國的現況可以改變。」

這只是片面的想法，就算專業軍人上前線，也不代表義務軍人可以從事安全的工作。但是這想法小美從知道1號隊有專業軍人時就一直存在，所以一見有機會，還是問了。

「有。」

得到的答案是一句平靜又簡短的回答，但這便已足夠讓小美欣喜若狂。

「真的嗎！？」

「不過隊長為什麼可以上前線我也不知道，我被特待的地方就只有讓早櫻進入北方先鋒隊1號而已。」

看來早櫻以為自己被天葵特待，而天葵則覺得自己被科恩上校特待。

「是⋯⋯這樣嗎⋯⋯」

瞬間，小美的情緒變得低落，不過還是堅強地說：

「我知道了，謝謝你回答我。」

「這麼容易相信嗎？」

也是正常吧，早櫻這樣問。

「不相信就不會問她了，你也相信吧，西法。」

「呃⋯⋯其實⋯⋯我覺得⋯⋯」

「天葵都那麼認真回答了，你別告訴我不相信呀。」

「⋯⋯我也相信。」

看來西法之所以聽小美的話，是因為她暗地裡施壓的性格啊。

「嘿嘿⋯⋯」

早櫻又不禁失笑了，然後將目光放在天葵身上。雖然天葵還是看不出感情的樣子，但早櫻知道，這已經是天葵比較開心的模樣了。

—只是很可惜，有四個義務軍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可能是因為對血色種的偏見，也有可能是對特待天葵感到不滿，總之就是沒打算有多餘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