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火烤 中

本章節 10259 字
更新於: 2022-09-29
「前面的森林濃霧瀰漫,而森林外的道路最近有盜賊出沒,所以我建議你們先向西在往北,繞個路。」

一名商人帶著一頂深綠色的兜帽,鬍鬚稍長,臉皮厚皺,看來是經歷過很多風風雨雨才有的模樣,雖然看起來遇事多雜,但還帶有點神氣。

他坐在中型的馬車上面,人的後方是用一塊大帆布遮蓋起來的貨櫃。

「嗯⋯⋯如果照原定道路的話會遇到盜賊;如果進入森林的話可能會因濃霧而迷失方向;如果要先往西在往北會花費更多的時間。我們該怎麼辦?」

我看向妘黎。

我們一路騎馬,歷經約一個半星期,來到了旅途一半的位置。

在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名旅行商人,他好心的告訴我們前方的現況,同時也給予了的建議。

妘黎拿著地圖,思索了一會。

「或許我們可以直接穿越森林,反正我們有指北針,只要一路往北應該不會迷失方向。」

妘黎提出新的提案。

「哦~這可能不是個好主意,因為森林裡有一群住民,他們不常跟外界交流,而且並不喜歡外人踏任他們的領地。」

旅行商人說。

「那如果走在森林裡面偏外圍的地方呢?」

我提出想法。

「或許這是個好主意,森林的內部才是住民主要的活動範圍,走在外面一點的話應該不成問題。」

旅行商人贊同我的想法。

「好!那照小兄弟的想法吧,畢竟盜賊主要會在道路上,我們在森林裡應該不會被發現。」

在決定好路線後,我們與旅行商人道別。



森林裡。

白稠的濃霧瀰漫在樹木之間,草叢與樹木依伴在我們身旁,不管怎麼前進,世界都是綠色與白色,彷彿一直在同一個地方輪迴。

妘黎使用火光照耀我們的周遭,當有任何動靜時,火光便會感應的到,並向妘黎發出警訊。

「我們真的有在前進嗎?」

我看著反反覆覆出現的植被,同時又只能看到幾尺的距離,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再往前。

「嗯⋯⋯應該有才對,我確定我們有照指北針的方向走。」

妘黎答覆。

抱著疑惑的心情,我們持續往前行。

「話說,我一直覺得這裡的霧怪怪的。」

妘黎突然開口。

「怎麼說?」

「與其說是霧,不如說這是煙。如果是霧的話,那至少會感覺到空氣是潮濕的對吧?而且這裡的霧氣都看起來都是從土裡冒出,然後往上飄。」

我看向地面,土的顏色帶有點深紅,從土壤的縫隙裡確有白帶竄出。

在我的記憶裡,沒有關於這種景象資訊,這到底是煙還是霧,我不得而知,但是這片白濃濃的世界確實讓人覺得詭異。

「煙和霧有甚麼差別?」

我問向妘黎。

「霧是漂浮的小水珠,煙是燃燒後的產生的小碎粒。」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在吸菸囉。」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是,難怪我一直想咳嗽。咳咳。」

妘黎咳了幾下,從嘴裡咳出黑煙。

「嗯?黑煙與白煙有什麼差別?」

「燃燒的種類不同,白煙主要都是水與木頭燃燒產生,黑煙則是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完全燃燒所產生的。」

「所以你的肺是雜七雜八的東西囉?」

「哈!何止肺,我連性生活都是雜七雜八的!」

「別傷害太多女生就好。」

自從我與妘黎相見後,每到一個城鎮,他都會去找不同的女生搭訕,然後過夜。

風流倜儻。這個成語根本是為他發明的,還是應該說荒淫無度才對。

反正我也看習慣了,只要能安全到達大學,他想怎麼樣都隨他去,而且他都能從過夜的女子中套出一堆情報,這也算個好事⋯⋯吧?

「放心~女人要什麼我很清楚,如果小兄弟想交女友,我也可以交交你幾招。話說你有心上人嗎?」

在妘黎問的同時,腦中閃過了一張臉。

「大概是我的味覺吧。」

「哈!確實如此,這我就幫不到你了!它太難追了。」

與妘黎閒聊著天,我們持續前進。

話說,不知道安妮特過得怎樣了?



「停下!」

妘黎拉住了馬,我也趕緊停下。

「怎麼了嗎?」

我看著妘黎。

「噓!前面有東西。」

妘黎瞇起眼睛,看著自己的火光在煙霧裡搜索。

這時,在白稠的煙霧中,一個黑色的人影緩緩出現。

妘黎點燃手中的火焰,看著人影漸漸從煙霧裡現行。

一個嬌小的軀體出現在我們眼前,這個軀體包裹著深綠色的斗篷,只有臉與赤裸的腳踝露出。

「汝就是天子的候選人嗎?」

嬌小的身軀抬起了頭,是一名小女生的臉,無神的雙目中帶有藍光,小鳥般的五官散發著稚嫩的氣息,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黯然無神,甚至有點超齡嚴肅。

這位女孩看著妘黎。

「妳是迷路了嗎?」

我這看著眼前的女孩,溫柔的向她詢問,可是對方並沒有理會我,反而一直看著妘黎,而妘黎也一臉疑惑。

「吾是天尋者,名叫西格恩(Sigyn)。吾要選擇汝當我的天子,帶汝登上『帝』寶座。」

女孩說出震驚的消息。

「好啊,所以妳是我的奴隸囉。」

然後妘黎就答應了。

「是的,吾會是汝此生最忠心的奴隸。」

然後女孩接受了奴隸的身分。

「那你先把斗篷與衣服全脫了,然後倒立給我看。」

「好的。」

女孩脫掉了斗篷,她嬌小的身體顯現出來,那長髮至膝的耀眼金髮也揮灑在煙霧中,她身穿著白色的肩帶連身洋裝,看起來像是睡衣。

她抓著自己的衣襬,準備向上翻起自己的衣服。

「喂!」

我推了一下妘黎,暗示他不要太過分。

「好啦好啦~我開個玩笑,那件白色衣服不要脫。」

妘黎乾笑了幾聲,女孩也放開了衣襬。

我看著妘黎。

「喂喂喂,你不要用那種看衣冠禽獸的眼神看我好嗎?我對年紀太小的沒興趣,我只是要檢查她身上有沒有武器而已。」

「真的嗎——」「小心!你旁邊!」

妘黎大喊。

我轉頭一看,一支箭矢朝我飛來,但在距離我一公尺的地方被妘黎的火光追上,迅速燒成了灰燼。

「是陷阱!小兄弟該跑了!」「可是我還不太會騎馬衝刺。」「不會現在也必須會!」

妘黎甩下了韁繩,往前衝刺,我也硬著頭皮,使馬往前奔馳。離開前,我瞄了一眼女孩,而她只是嚴肅的楞在原地。

箭矢從四面八方而來,我們騎著馬在煙霧裡閃躲著所有的攻擊。

妘黎將火光圍繞在我們四周,一旦箭矢靠近,火光就會衝上去燃燒箭矢。

快馬加鞭,在充滿濃霧森林裡控制馬兒十分困難,很容易就會撞上樹木,我跟在妘黎後頭,讓他帶領著我。

「我們要去哪裡?」

我向前面的妘黎大喊。

「不知道!對方有很多人!他們企圖在引導我們去某個地點!我們這邊要直接突破!不然會變成甕中——停下!」

妘黎突然拉起韁繩,馬兒停了下來,我也趕緊拉住,停在妘黎旁邊。

「怎麼了?」

我問。

「我們已經被包圍了⋯⋯下馬!」

妘黎跳下馬兒。

「行李怎麼辦?」

「你要命還是要行李?」

妘黎嚴肅的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認真的神情,這也讓我知道這次的事有多嚴重。

我立刻下馬,跟著妘黎離開了馬兒。

「我們要徒步離開這裡,等下你先躲好,等我突破一個包圍口後,我們就從那裡離開。」

妘黎與我蹲著走在草叢裡,幸虧這裡的草叢密度很高,讓我們可以混在裡頭。

噠噠噠噠~

一個奇怪的敲擊聲出現在寧靜的森林裡。

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

噠噠。

在第一聲噠噠聲出現後,從森林四周陸陸續續出現其他類似的聲響。

「他們在溝通?」

妘黎提出一個假設。

我們繼續壓低身子,緩慢移動在草叢裡,為了不被發現,妘黎把火光全熄了,所以我們也不知道與對方的距離多遠。

突然,妘黎停了下來,他從草叢的縫隙看到一名身穿深綠斗篷的男子,手裡拿著十字弓,緩慢移動在林間。

妘黎看向我,點點頭,意思要把他解決。

妘黎緩慢往前離開草叢,他左右環視,確定對方只有一人後,往前逐漸靠近他的背後。

然後拔出腰上的小刀,準備給他致命一擊。

這時,噠噠聲再次響起。

對方突然停下,這也讓妘黎嚇到停止往前。

這時妘黎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快速朝我著大跑,想當然這個大動作也被對方發現了。

在他跑過來的路上,還有一支箭矢從天而降插在他腳旁的地上。

他衝進草叢,拉起我,奔跑了起來。

「怎麼了?」

我奔跑著問。

「白癡!對方已經發現我們了。」

「為什麼?不是因為你突然跑起來的關係嗎?」

「還有人在樹看著,雖然我聽不懂對方在講什麼,但那個人很明顯聽了從頭上來的聲音後,被可以命令不要動。」

「這你也看的出來?」

「大概!」

我們滑落一個小山坡,靠在一個石頭旁。

噠噠噠噠噠~~

這種噠噠聲四起,看來他們恨激烈的溝通著我們的位置。

我探了一點點的頭去看向石頭後方,有一名女子從樹林中走了出來,手上抓著一把大砍刀。

「完蛋啦!小兄弟你撐著我晚點再來救你。」

「蛤?」

我轉頭回來,原本在一旁的妘黎消失了。

「妘黎?」

我小聲的喊著妘黎的名字。

「馬的,你不會跑了吧。」

可惡只能先繼續逃了。

我起身準備逃跑,但是一名身穿斗篷的壯碩男子就站在我的旁邊。

「喔⋯⋯嗨!」

下秒,我的後頸被深深地重擊。





腦袋昏昏沈沈,眼皮微微的透光,嘴巴乾澀不已。

「我早說過放著公主亂走就會出這種事,搞不好她已經離開不再是公主了!」

「閉嘴!如果沒有公主我們哪能抵禦盜賊的入侵!」

「你是族長就要挑起大任,不要只因個人而陪葬整個族人,要是公主把族裡的秘密給放出去,我們族就完了,你應該要下令清剿公主,然後眼前這個人也該殺掉!」

「那如果公主是被綁架呢?那麼你的行為就是怠忽職守!」

迷茫中有人似乎在吵架。

濮~

一桶水潑在我臉上,除了嘴唇不乾了外,我全身也都濕了。

「咳咳~」

我乾咳了幾聲,從昏沈中甦醒。

火光搖曳,世界在左右搖晃,不對,是我在搖晃。

我的雙手被綁了起來,吊掛在一棵樹上,上半身全裸,下半身穿著一條內褲,眼前有一團營火在燃燒,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全是一片黑,讓我不清楚現在的時間與地點。

一群身穿斗篷的人圍站在我身旁,只有一名男子坐在木頭上,看著我。

他有著一顆粗糙的光頭,身材粗壯,臉上有兩條垂直的圖騰線條,圖騰線條穿過他的雙眼,還有下巴的位置有一個倒三角型的圖騰。

「你的另個同伴在哪?」

男子不給我任何喘息時間,直接開始審問我。

「我不知道。」

我老實回答。

「別裝傻!我們確定躲入石頭後的有兩個人。」

男子的聲音充滿著壓迫感。

雖然他逼問著我,但我也想知道妘黎去哪了?他是怎麼瞬間消失不見的?

「我真的不知道。」

我嘗試想要表達我真的不知道的訊息,但不管怎麼講都無法使人完全信服,最後只能一再陳述事實而已。

男子的臉明顯變的不耐煩,他拿起一根鐵桿,放到營火上加熱。

這個片段我在電影裡看過,會加熱金屬道具,然後燙在被刑求的人身上,讓他痛不欲生,同時又留下印記。

事情好像變的更糟糕了。

「如果你回答出你夥伴的位置,你就可以免於生殖器被燙爛的結果。」

說完,我身上僅剩的內褲直接被一旁的人脫掉,我的小夥伴暴露於空中。

雖然死過一次以及差點死去一次,但是生殖器被燙倒還是第一次,這比被車撞或被神殺掉還要可怕。

「我再問一次!他在哪?」

「呃⋯⋯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

「那你們要對公主做什麼?」

「誰是公主?」

「別裝傻!你的同伴一定綁架了她!」

「我的夥伴為甚麼要綁架她?」

「這才是我們要問的!你們盜賊的老大是誰?還有多少人?」

「我不是盜賊!」

「胡說!不是盜賊那為什麼要綁架公主?」

「我沒綁架啊!」

「那你的夥伴在哪?」

「不知道!」

「好!你這麼希望自己生殖器消失的話,你就直說!」

男子右手抓起鐵桿,左手掐著我的生殖器,將那根燒燙的鐵桿靠近我的小夥伴。

我感覺到我那邊的毛髮燒起來了。

「我再問最後一次!公主在哪?」

「我!不!知!道!」

「豈有此理!跟你的祖孫說再見吧!」

「就說了我不知道公主是誰!也不知道我的夥伴在哪!我更不是盜賊!我只是路過而已!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免於下體被燒爛的結果!」

我用咆嘯的方式講出我最後的供言,然後咬緊牙根,準備跟小夥伴說再見,這輩子沒讓他碰過另一半真是抱歉。

「快住手!你們在吾的恩人作什麼失禮的事!」

一個曾聽過的聲音從男子的背後傳來。

眾人讓出了一個位置,讓聲音的主人走了進來。

是那名女孩與妘黎。

「妘黎!」

我第一次見到妘黎有這麼開心的感覺,即便就是他拋棄我的。

「喔~小兄弟!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呃⋯⋯你那邊其實也不小喔。」

妘黎盯著我的小夥伴瞧。

這是重新見面該說的話嗎?

「公主!」

男子與眾人見到女孩後紛紛低頭跪下。

我記得那名女孩叫做西格恩,原來她就是這群人口中的公主。

西格恩來到男子面前。

「族長。他們是吾的救命恩人,幫助吾躲避盜賊的好人,汝不僅不招待他們,還讓他用這麼丟臉的模樣出現在吾面前,汝這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公主!這只是誤會,我現在立刻放他下來,並款待他們。」

「那就好,吾要回房了。」

西格恩說完,揮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便蕭颯離去。

在那之後,有著族長身分的男子命令其他人把我放下,讓我穿好衣服,還磕頭跟我道歉,之後我與妘黎就被一名族人帶去房間休息。

離開前,我看到族長直接抓著一名族人的衣領,而我就沒有看到後續了。

在去房間的路上,我終於了解到自己在哪個時空了。

距離被抓後應該過了好幾小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地面上有好幾根看似路燈用的長型火炬在燃燒,雖然不能完全窺見這座聚落的面貌,但是隱約可以看得出這所使用的器材與房屋皆為木頭製品,並沒有太多的現代工法。

雖然村子與世隔絕的感覺讓人好奇,但讓我更在意的是這裡的煙霧少了很多,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沒有。

「為什麼這裡幾乎沒有太濃煙霧?」

我問向帶路的族人。

「那是因為這個部落是為在地型隆起的地方,地面上的濃煙上不到這裡。」

族人回答。

也就是說這裡算是森林中的山丘囉?

我以為這塊區域都是平地,至少地圖上是這麼畫的。



到了房間後,我們終於可以稍作休息。

房間的門是用某種藤蔓植物做成的簾子,房間內部非常簡陋,四面牆上有挖幾個方洞作為窗戶,房間中間的地板有一堆小營火,營火上方也有個洞做通風,除此之外還有幾根柱子,柱子根柱子間掛著網狀的吊床,然後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與其說是簡陋,不如講好聽點是陽春。

我躺在硬質的木板地上,妘黎突然要我脫下褲子,說要檢查我的下體,雖然我覺得他心懷不軌,但我還是脫了,因為我也很好奇我那邊的情況怎樣。

「沒事的!只有幾根毛燒掉而已,你的祖孫應該還是可以繁衍。」

妘黎仔細檢查我的生殖器後說道。

「那就好,到達後報酬減半。」

「欸!你怎麼這樣?不過是幾根毛而已,你還是算『安全』到達吧!」

「我的身心都嚇壞了。你在晚來個一步,我那邊就成爛泥了。」

「確實如此!我很抱歉!」

妘黎跪在地上,爽手合十道歉。

「哀⋯⋯算了算了,你跟我說說你拋棄我後怎麼了?為什麼那位名叫西格恩的公主會講說我們救了她?」

「怎麼講的好像我真的丟下你一樣,我是因為知道兩個人都被抓到的話一定完蛋,所以才選擇先躲一下,然後我就想起前面那個女孩,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勁,於是我回去找她。在找到她後,她就說什麼『我是部落裡的公主,但是我會聽你的,因為你是我的主子了』之類的話,我就跟她說我朋友被抓了,要她說謊去救我朋友,然後她就答應了。」

「就這樣?」

「嗯。」

雖然救援行動簡單是好事,但是跟我遇到的困難無法同等,反而覺得有點生氣。

「那你打算拿那名女孩怎麼辦?」

我把褲子上穿上。

 「你說那個公主嗎?」

「嗯,她不是要追隨你嗎?」

「你知道天尋者的事?」

「曾經聽過」

還遇過。

「嗯......如果有個免費奴隸那當然很好。」

「你不要對人家亂來喔。」

「不會不會,我說過我對年紀太小的沒興趣,不過她的資訊實在太少了,也不知道她是說真的還是假的?可能要找她聊一下。」

如果是真的,那妘黎就是有成為「帝」資格的人,是有機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力最為強大的人。

這個輕浮傢伙成這麼厲害的人的話——他到底除了開後宮之外還能做什麼?

西格恩是不是看錯人了啊?

換成安妮特的話應該會選個性更沉穩的人吧。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嘿,我決定要取找一下那個公主,你接下來有甚麼打算?」

妘黎問我。

「我剛聽到他們好像要煮晚餐的樣子,我想過去瞧瞧。」

「不愧是料理人,那我就先走了,你如果出了什麼事的話就大叫一聲,不過我想他們應該不敢對你出手。」

說完,妘黎便拉開門簾離開。



我走在夜晚的部落裡,手裡抓著火炬,漫步在部落的泥土路上,四周雖然有幾把火炬照亮部落,但還是深陷在黑色的世界裡,與早上的白色世界都同樣讓人摸不清楚方向。

『我該怎麼去煮晚餐的地方呢?』

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到任何人影。

之後我看到一棟造型比較特殊的木房,光線從裡面散出,我走到房屋的門口,查看裡面是否有人。

果然有一名男子坐在房屋裡的火堆前,背對著我。

「那個⋯⋯我想請問一下?」

男子聽見我的聲音後回頭。

啊,是那個差點把我的小夥伴燒爛的族長。

「是你⋯⋯過來吧。」

族長向我招手,我乖乖地走入這件屋子來到他旁邊。

正當我要開口問路時,對方先行開了口。

「坐吧。」

他用手指向他對面的坐席。

可能是因為對方講話都帶有著壓迫感,所以我自然地按照他的指示坐上了蓆子。

族長的手裡拿著搗藥用的杵,正在在搗碎缽裡面的不知名植葉。

火焰燃燒產生了劈啪聲,而族長的不發一語的壓力也讓我閉嘴沈默。

過了一陣子,他終於開口。

「我聽我父親曾說過,我們這裡的茶很特別,不是用泡的,而是用燻。」

族長將搗碎的茶葉放入有細孔的鐵盤上。

「這個森林的植物在燃燒後會出現一些香氣。」

族長將鐵盤放入土色的茶壺中,茶壺中間放著鐵盤,鐵盤下是水,鐵盤上是茶葉。

「所以我們會加熱茶葉讓他釋出味道,再將味道混入水裡。」

族長蓋上茶壺的蓋子,並把它掛上火堆加熱。

「很神奇吧,這裡的植物就像是為了被燃燒而出生一樣,我以前跟族人一樣從不覺得特別,直到我看過了外面的世界。」

火焰產生的影子閃浮在族長粗糙的臉上。

「我聽說你們並不喜歡跟外面交流。」

我看著族長的臉,而族長則是盯著火焰。

「因為我們有要守護的秘密。」

「秘密?這是可以講出來嗎?我這下不就知道了?」

「就算你知道秘密,你也不知道是什麼秘密,而且這個祕密不是那麼容易被揭穿的。」

「不容易被揭穿那為什麼還要藏?」

「因為一旦人變多後,秘密早晚都會被揭露,最好的方法就是盡量不要讓外人知道。」

茶壺的小孔開始噴出白煙,噓噓聲也從壺裡跑出。

族長把壺取下,拿出小茶杯,將茶徐徐倒入。

「關於今天的是我很抱歉。」

族長倒了兩小杯茶,他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我。

「謝謝,至少我人沒事。」

我接下茶杯,看了一下裡面的顏色,裡面只有極淺淡的黃色,看似跟白開水沒有太大區別,但是傳來的香氣卻是濃郁撲鼻。

啜飲一口,可能是我的味覺不好,所以茶本身沒什麼味道,可是香氣確塞滿了者個口鼻腔,即便嚐不出味道,卻能感受到這個茶的香氣在腦裡打繞畫禪。

「好特別的......感覺。」

「據說植物裡藏著會讓人安心的元素,希望可以稍稍彌補你今天的受驚。」

族長雙手捧著茶杯,手舉高像我致禮,我也舉茶回敬。

「為什麼這片森林會有這麼濃的煙呢?難不成跟這些植物有關?」

我向族長提問了我心中的疑問。

「那並非因為植物而產生,而是這片土地還在燃燒。」

「還在燃燒?」

我除了對「燃燒」這個答案感到驚訝外,「還在」這兩字也讓人好奇。

「這是我們一族傳下來的故事,故事的真偽我並不清楚,但是它提供了一個解釋。」

族長從旁拉了一個盒子到他身旁,他從裡面取出一些葉木。

「在上個帝成為帝之前,她發動了戰爭來獲取王位。」

族長將木葉放入缽中,然後拿起杵開始搗壓。

「她發明了一個強大的古兵器來結束戰爭,而那個兵器炸在了這附近的區域,導致好幾數萬人的死傷。」

搗好的葉木成了渣碎,被倒進了紅綠色的盤子裡。

「大地開始燃燒,沒有人能生存在這篇土地上,即便存活下來的人也一一死亡。」

族長拿出一小根木棒,將它觸碰火焰,然後再放入盤子內部,讓裡面的葉木開始燃燒。

「事過千年,其他的大地早已停止燃燒,可是在這裡森林的地方卻依然焚燒著,即便上面已經長滿土地與樹林,甚至是人。」

燃燒後的葉木,開始飄散著一股檀香。

從族長口中的故事裡,我得知了這片濃煙的由來,原來踩在腳下的土地還在燃燒,燃燒著樹木與土地,導致白煙一直不停飄出,造成了這個似霧卻是煙的場面。

而帝的所作所為似乎可以連接到為什麼伊斯格里蘭的人會討厭帝的原因,或許他們的祖先就是在烈焰的地獄中生存下來的人。

「那為何是這片土地在燃燒呢?」

聽我這麼一問,族長忽然揚起了一絲絲的微笑。

「這是秘密。」

「原來如此,那我就不追問了。」

我將手中的空茶杯往前遞去,而族長也提起茶壺在幫我倒了一杯。

這茶真好喝,即便我嚐不出味道,也依然能享受到這個香氣。

「我聽說了公主要跟隨那位男子的事。」

族長突然提起了妘黎與公主。

「所以她真的是天尋者?」

從族長的話推斷,他應該是知道天尋者的事情。

「她是天尋者沒錯。我們族裡有個預言,如果有孩子出身身上有個七星胎記,而且還是能掌控煙氣之人,那她就是我們的公主,也就是天尋者。」

明明是族裡的預言,卻跟其他預言都有提到一模一樣的名詞。

所謂的掌握煙氣,應該是只「仙氣」。

「那⋯⋯你們會讓她走嗎?畢竟她是公主。」

「她還是天尋者,可是一旦她離開,她便不再是族人的公主。」

說到這裡,族長的臉突然凝重了起來,那個明顯的落差也反應在他喝了一口空的茶杯。

「公主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

我嘗試去問他臉色的由來。

「她能感知與操控煙霧,所以可以幫助我們抵禦外來的侵略者,我想她應該是知道你們來,所以才現身在你們面前吧。」

「原來如此,會感知與操控煙霧真是個強——嗯?等一下!你該不會——」

我突然意識到族長話語裡的蹊蹺。

他怎麼知道西格恩出現在我們面前?

他不是以為我們抓走她嗎?

「哈哈哈,那孩子說謊時候,左手習慣握拳!」

「嗯?欸?那你怎麼會知道她說謊的習慣?」

「你闖禍的時候,你爸媽一定知道你有沒有在說謊對吧?」

嗯?我曾經確實有過類似的案例,有次不小心打破廚房裡的漂亮大盤子,但是我默默地將碎片打包收好,然後裝沒事去吃晚餐,可是我媽媽卻連廚房都沒進就問我做錯了什麼事。

雖然有發生過這種經歷,但是這跟知道西格恩說謊有什麼——喔!我懂了,原來他們是那種關係。

「所以你們是⋯⋯家人?」

我向族長確認我的答案。

「沒錯,我們長得不太像對吧?」

族長摸摸自己的禿頭,淺淺的笑著。

我不覺得的西格恩跟族長的長相差很多,比起西格恩跟族長相比,西格恩跟族裡的人更大的不同。

西格恩的皮膚白到雪亮,而族人的皮膚,包括族長,都是銅褐色的,同時這裡也沒有人是金色的長髮,族人全是黑色或咖啡色的頭髮。

彷彿西格恩是這裡的外人。

「我覺得你們的眼神很像,都很有⋯⋯氣魄。」

或稱壓力。

「哈哈~我可不希望她有我這種眼神,她的眼睛、頭髮、皮膚色都是遺傳她的媽媽。」

「那她媽媽是⋯⋯?」

我小心翼翼的問,因為到現在並沒有看到或聽到有關任何西格恩媽媽相關的事,好像這是被刻意埋藏的事情。

「是精靈種。」

族長給出了更驚人的答案。

「咦?為什麼?」

「該說是我年少輕狂,還是愚蠢,我曾拋棄家裡的責任,離開了森林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族長的目光再次投向火焰,彷彿火焰顯示著什麼畫面。

「有次我受了傷,被一名金髮的精靈種所救,我們兩個情投意合,結了婚,她懷了孕。我的妻子是為天真又善良的人,她相信我們可以回到我的部落裡生活,只要我們展現足夠的誠意與決心。」

「這件事一直都只是紙上談兵,從沒執行過,直到某天族裡的人找到了我,說我父親病危了,說他希望見到我。我本不想回去那個部落裡,可是妻子卻一直勸說我回去見父親一面。我最後接受了妻子的提議,回到了部落裡。可是——」

族長的臉更加的嚴肅,臉上的皺紋全擠在了一起,產生了更多的陰影壟罩在臉上。

「我父親並沒有病危,他希望我回到部落裡擔任族長,要我拋棄外人留在這裡。為了讓我繼承部落的秘密,他告訴了我妻子這個部落的秘密,要求他跟我一起留下。」

「可是他錯了!我們確實可以留在這裡一起生活,我也是只要妻子在我身旁就好,但是族裡的人並不知道秘密是什麼,他們認為讓外人知道秘密就是錯誤的行為,所以在我爸爸死後,部落裡的人並不喜歡我的妻子,更不認同外來的血統繼承這個秘密,所以我的妻子死了,留下了差點被殺死的孩子,孩子因為是天尋者而被留了下來。」

族長低下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個故事讓我毛骨悚然,本來在嘴裡的留香突然變了個味,汗水也滑過所有敏感的肌膚。

我張開嘴巴想企圖說些什麼,可是卻想不出該說什麼。

他的妻子死在裡自己的族人手哩,而他現在還是部落裡的族長,然後他女兒因為是公主而免於殺傷之害,如果女兒不是公主的話——等等,如果女兒不是公主的話,這個不就代表——

「一旦她離開,她便不在是公主⋯⋯所以族人就會殺了她。」

我道出了可怕的事實,如果西格恩真的跟妘黎走了,那麼族人就會追上去,又或者這件事情只要讓族人知道,現在的西格恩不就危險了嗎?

我趕緊起身想要去找妘黎,有妘黎在的話,西格恩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坐下吧,族裡除了我沒人知道這件事。」

族長徐徐的說道。

我緩慢重新坐回蓆子上。

「你打算怎麼做?」

我問族長。

「那孩子一直很想出去外面,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也和我一樣不喜歡自己的父親。」

族長深吸了一口氣。

「身為族長,我會阻止她或是在她離開前殺了她。」

族長語重心長道出結論。

「可是她不是你的孩子嗎?」

你怎麼忍心殺了她?

即便你是族長也一樣,你不是很討厭當族長嗎?那為甚麼還要做出這種決定?

我不解眼前族長的意思,他的結論與前面所述的一切截然矛盾。

「知道秘密的人就是族長,如果知道秘密卻放棄擔任族長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你只是在保障你的性命而已?」「族長,晚餐要準備好了」

一個聲音打斷了我跟族長的談話,是一名女性族人站在門口通知消息。

「喔,抱歉,我打擾到您們的談話了嗎?」

族人低頭道歉,看來她沒有聽到對話內容。

「沒事,我等會會帶他下去。」

「好的。」

說完族人便離開了。

族長站了起來走到了一旁的櫃子,他打開其中一個小抽屜。

「我覺得你跟我的妻子很像,都很天真善良,我沒看過有人在自己的生殖器要報廢前一直重複自己所知的事實。」

族長說道。

嗯?這算稱讚嗎?

「那個⋯⋯抱歉我都還沒請教你的大名。」

族長手裡抓著某個東西走向我。

「我姓秦名水茹,叫秦水茹。」

我起身。

「秦先生,在這個世界裡天真與善良有時會遭受到傷害與背叛,我無法告訴你這個性格事不是缺點,但我確定我深愛著妻子的這個性格,所以我想把這個給你。」

他將一個綠色戒指的項鍊交給了我,這個戒指材質摸起來像是玉,而綠色的外表上面有著像煙霧一樣的白紋。

「請代替我,將它給到適合它的主人。」

族長緊握著我的雙手,這是我第一次跟他四目相接,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溫和的眼神。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茫然。

「是時候吃晚餐了,我們會好好招待你。」

族長拍著我的背,將我推向門口,結束了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