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The Lover)
本章節 9252 字
更新於: 2022-09-28
大雨劈啪地響,擊在窗戶上的水痕拉出了神祕的符號。
一出一滅,一旦產生痕跡,就又被另一道水痕蓋過。
大阪的雨中,電火球摸著他的光頭,盯著電腦螢幕上的轉播。
「小索贏了啊……贏過這世界本不該被完成的天地反轉了。」
不光是電火球、星、上校、索尼克或是在世界賽遇上愛人的對手,應該都能在這場比賽中明白,蓮到底做了多麼殘酷的事情。
並不是道歉就好,說聲「對不起」就可以被原諒的事情。
正因為是正確的進步,所以才能夠傷害到愛人。
是愛人一輩子再也無法完成的絕技,無法再次碰觸到的巔峰。
而即使如此,依然被索尼克擊倒了。
沒有對錯、只有勝敗,這就是格鬥遊戲中合理的殘酷。
索尼克的時代,恐怕再也無法被搖動吧,不過比起那些,那份愛人無法再觸及的世界,更是令人感到害怕。
「如果現在有精神時光機,將愛人的記憶傳到他十五歲的時候,那麼那個他就會變成蓮吧。」
電火球摸著頭想了想,將威士忌倒入裝有冰塊的酒杯中。
「不、不對,那時候的系統沒有現在這麼單純,要算的東西可多了,也才會誕生出天地反轉這麼異常的理論。」
只要知道對方會出甚麼拳就能贏的猜拳。
如果猜拳的種類是上百種,那就會出現超過上萬種組合。
因為格鬥遊戲跟猜拳一樣,是兩個人的遊戲。
老玩家們一直都能理解,愛人用防禦去背誦對方動作的道理。
純粹只是誓言超載在早期的時候概率過於細小了,那也是人們放棄這麼做的原因。
無限的數與空間和時間交錯成了螺旋,那就是愛人一直在面對的東西,比誰都要背負得多,比誰都要願意去看那無限數的結果。
所以愛人不只是最愛格鬥遊戲的人,也是這些玩家一直最敬愛的人。
「結果卻是這樣,不勝唏噓。」
他晃了晃酒杯,喝下一口。
不去喝的話,可能看不下去,那個男人的終末。
自己並沒有被索尼克超越,索尼克與電火球是在截然不同的狀況下成長的怪物。
無法複製也不能仿製,但是愛人與蓮就是不同,那隻不過是技術的傳導、歷史的傳承。
正因為過於相像,才顯得恐怖。
電火球絕對不是純粹的數據派,但他的直覺確實與索尼克一樣準。
那是生在繁華商業區的經驗,愛人這個人絕不是一個愛著某樣東西的人。
他計算、他見、他恐懼、他逃避、他墮落,他從最初開始就只是想要完成他的理論,無非勝敗。
所以雖然蓮輸了,愛人卻結束了。
他的理論已經被蓮完成了。
電火球忍著微醺將酒杯放向桌上。
桌上發出的響聲,反映著他的猶豫、煩躁與鬱悶。
「就讓我看到最後吧,愛人,你到底還能剩下甚麼?」
雙眼充滿血絲的電火球心裡不禁會想。
是由我們來結束他,真是太好了。
★
大雨的聲音下進了天球裡。
沒有人真正知道,從場地邊緣走出來的愛人在想著甚麼。
未知發生自想去理解的心情,唯有人們在想去探尋的時候,「未知」此一現象才會發生。
播報台上的星想著瀕臨摧毀的愛人真的還能再戰嗎?
「一定是很痛苦的吧,不得不與超越自身存在的人,戰勝過自己的人對戰。」
舞台上的索尼克想著傳授給蓮那套絕技的愛人一定還有壓箱寶吧。
「這次就不是否定了——我要超越你啊,愛人。」
觀眾群也期待著那未知的戰術,那好幾個月來都沒有公開戰鬥的男人,到底又會擁有甚麼神技。
而這群人之中,也就只有一人不去猜測那道黑影的真相。
緩緩走向舞台的愛人,調整著呼吸,一吐一吸,手裡冒著止不住的汗。
一切的聲音都是那麼的遙遠,胸中的鼓動,彷彿是自己第一次踏上這個舞台。
但一個觸感化為波紋,使他回到現實。
蓮倒在他胸前。
「沒事吧。」
愛人也說不出甚麼太需要動腦的貼心話語,他理解那只是氣力喪盡的表現。
「師父,我辦到了喔。」
疲累的女孩滿面笑容,沒有一絲遺憾。
這孩子果然和自己非常相像。
比起勝敗,更在意自己有沒有把理論實踐完成,有沒有讓人看見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
「嗯,完成度很高呢,不愧是『共依存症』,只可惜是遇到索尼克。」
「嗯姆。」
蓮搖了搖頭。
「幸好是索尼克前輩啊,他讓我看到了共依存症的答案。」
「這樣啊,太好了。」
「嗯!」
聽見以笑容來回應的愛人,便將蓮交給工作人員與星安排去休息室。
愛人聽見蓮的「答案」其實是發出驚嘆的。
這孩子把索尼克的「超音速」認為是「共依存症」的一部分。
而非否定了理論派的證明。
「謝謝妳,蓮,最後的拼圖,妳也幫我拼上了。」
愛人看向他們離去的背影。
「有收徒弟,真是太好了。」
愛人走到台前與索尼克相望。
「愛人,你這次表情看起來好多了。」
索尼克已沒有之前那種刺痛感,半調侃地用日文與愛人閒聊。
「你反倒是圓滑多了呢,索尼克。」
「哼,那個徒弟到底是甚麼怪物啊。」
「對吧,那可是我驕傲的徒弟。」
時間確實傳達到了。
兩人在比賽前居然可以這樣和煦的一同大笑。
「你也要說那句話嗎?『你能擋住我嗎?』」
「不。」
但那也不是他們所追求的,人們所追求的。
愛人看向機台,眼神變了有點空洞、深遠。
僅只有一瞬間,卻使得索尼克戰慄、興奮起來。
索尼克認得那份古老的語言。
那是過去的愛人,注視著獵物的模樣。
「你還得讓我願意主動進攻才行呢。」
「啊啊,就得這樣才行啊。」
此時也不用訪談,更不用開場介紹。
黑暗中的兩道光芒,早已讓觀眾們興奮到無法阻止。
無論無知是再怎麼樣的深遠。
人們都會忍不住想要探求那份知識才是。
深紅的愛心與藍色的電塔插入時間之中。
破敗的戰場飄起了雪花。
展現欲求的《Forever Love》響起優美的和聲。
永無止盡的探求開始了。
★
索尼克與愛人的第一回合。
楠木又失態了,實在是情不自禁。
相信所有觀眾都與她一樣,只能抱持著激動的情緒吧。
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讓因冷氣失溫的肉體回溫了,都要感冒了。
「太激烈了!攻防也太激烈!根本想像不到這是第一回合啊!星小姐!」
「是、是啊,第一場就發起如此攻勢的愛人真是讓人難以想像。」
「絲毫不恐懼著索尼克的變換方向!堪比兩人在EVO對戰時的最後一場啊!」
蒼雷與血紅溢滿畫面,互不相讓,都以最快的速度較量著膽識。
整體而言,當然愛人的防禦特色不變,然而反擊的次數過多了。
僅擋下幾次攻擊,看見破綻的Lover就揮出紅刀介入,打出劍圍來威嚇對方。
Tower的藍雷當然也沒有停滯,快速變換方向,誘導愛人的攻擊。
「說甚麼能讓我主動出手就看看啊?這個老狐狸!」
「心理戰不是格鬥遊戲的基礎嗎?電火球沒教啊?那就讓我來教你。」
兩人都比那時都還要更了解對手,等於是在第一回合的時候,打出基本上全部的籌碼。
「如今手腳都被看破的時候,本來就沒有招式好選!再一次超越吧,『超音速』!」
索尼克覺醒的絕技固然成了他大膽攻擊的理由。
他以連招組合放倒了Lover,滿溢的奔雷以美技抓住了觀眾的心。
索尼克的策略是正確的,但不只那點,格鬥遊戲,或者說是簡化後的「逆行」,本來就是一款攻擊方優勢的遊戲。
關鍵在於資源量,進攻方本就會以打擊敵人的次數得到相對應的氣條量,而防禦方也會因受擊打而得到氣條,但那是二分之一的量,更不用說不算防禦住的量。
也就是說一次進攻得到的氣量,會是愛人兩次防禦的氣量。
在「超音速」的加成下,如今連進攻都變得困難。
無論守勢擊出再多的血痕,那都會因為戰術的根本打入數據的劣勢中。
然而愛人沒有任何猶豫。
Lover不斷斬擊、斬擊、斬擊!
只要雙方拉開了一點距離,那便是斬,紅色的血光化為圓弧侵蝕著雷電的前路。
但那可是索尼克,怎麼可能會害怕呢?
「你得出的答案就是這個嗎?那也是把我給看扁了啊!」
然而瞬到Lover後方的Tower突然甚麼也沒做。
索尼克感受到了某種東西。
Lover便走前一步,用劍柄將Tower摔倒在地。
「太慢了吧?果然是老頭子嗎?愛人。」
「或許是吧。」
露出有點滄桑的笑容,沒特別在意,愛人繼續壓制。
就因為這小小一摔,愛人取回優勢。
劍擊沒有露出破綻,靠著最後的壓制贏得這回合的勝利。
然而在索尼克的大腦裡不斷迴盪著那次的摔擊。
「不是『偏執』……不對,為甚麼不是第一反應時點?」
愛人的行動,在止不住的蒼雷裡種下了疑問。
寒氣開始擴散,只是索尼克連霜雪的形狀都還看不透罷了。
★
人們並不知曉愛人究竟在思考著甚麼。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人們給他安插上了許多名號,Lover的代名詞、防禦的象徵、時代的解答者、天地反轉,以及「最愛格鬥遊戲的男人」。
而那到底是不是愛人呢?楠木與志也是這麼想著的。
或許這個男人因為恐懼,甚麼也都沒表現得出來,困在那知識的螺旋裡,早就連踏出一步也非常困難。
若要說蓮仿造了雪花的模樣,那愛人就是被冰雪壟罩的人。
在最前線探查,才得以回來回報雪花的結構。
成熟的知性與過於精細的觀察力早已成了男人的枷鎖。
若要說索尼克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共依存症,那愛人早已在那出生時的每分每秒都被冰冷侵蝕。
誰能不恐懼呢?
誰能不死去呢?
在那冰雪都被重現的現在,愛人還有理由戰鬥嗎?幾乎是在比賽快要結束的時候,楠木與志才能明白。
所有人都誤解了。
他們低估了,愛人一直在面對的東西,到底多麼深遠、巨大。
知是沒有盡頭的。
所以如今的索尼克,正處於瘋狂。
他被迫看著名為知識的深淵。
「為甚麼不是第一時點!為甚麼不是在『正確的時間點』出招啊!愛人!」
反應時間第一時點,也就是人腦在看清對方破綻的時候,操作自己的手打出攻擊或是拆招的時間點。
無論是防禦還是進攻,只要能最快的看穿破綻,作出對策,那理論上來說就會變成最強的玩家。
索尼克即是這個理論的理想型態。
所以,他才會這麼痛苦吧。
現在索尼克已在愛人手上奪得三勝,全是因為愛人「奇怪的失誤」而勝的。
而那奇怪的失誤種下了因,如今正要開花結果。
兩人靜止不動看向對方,等待著對手出招。
那是一個殺氣騰騰的,令人血脈噴張的畫面才是。
然而觀眾再次遇上蓮一戰的啞口無言。
他們多少已經預先知道了,現在的畫面有多詭異。
那不是在等,那只是「期待」著愛人會出招!
Lover動了,華麗的長刀勾出血沫,是一段精彩的中段砍擊帶進「著迷」的連段。
「著迷」是有三下的砍擊。
一下血月、一下血雨、一下……
「為甚麼不砍啊你!」
「抱歉,老人癡呆喔。」
愛人哈哈笑著,讓Lover極慢地收刀。
Tower幾乎是反射性地擊出回應的雷擊。
但那無用,Lover早已有完整的時間,打出「偏執」讓Tower隨著血沫飛上天空。
深紅的月如今看起來像是笑容。
「這一刀是要你多體會一下老人的心情。」
「你這老頭子!」
與蓮一戰不同,人們都明白了愛人的戰術。
第一次看得這麼清楚。
不是沉悶的防禦而是像在玩鬧一般的錯開時間攻擊。
而這攻擊越是錯開,人們的時間感就變得越是奇怪。
會第一次這麼想「我們理解的格鬥遊戲是對的嗎?」
而只有現場的索尼克沒有餘力這麼去想,因為這一招越是思考就越不對勁。
與蓮同樣的思路,卻又是不同的戰術。
「你這次感覺到了嗎?那份時間啊?」
每一次出刀都是詢問,每一道血痕都是提供給他的問答。
「啊啊,我當然感覺得到啊,愛人。」
索尼克越來越沉默,因為對答就在招式上。
越是去觸摸越是理解,愛人不過是先於一步理解了自己。
雷光是最速的。
而從現在開始,被迫不能最快地使出任何一道雷電。
那是對於招式的理解、時間的理解。
索尼克為甚麼要配招,變換步伐的理解。
為甚麼索尼克要使用Tower的理解。
唯有跨越時間這個跨度,超越數據的思考才能夠去辦到。
「因為你的刀啊,正是依存在我的招式上。」
雷光與血痕交錯、交錯,於是錯開、剝離、分散。
既然接下來,愛人知道時間點也不能跟上,那就自己去決定吧。
與操作手癖,依附於肉體的「共依存症」不同。
連思考都支配的依存,那份結果就是連對手都會依附在自己身上。
連「超音速」都要停下的靜止宇宙。
「連誓言超載都想依附啊老頭子,到底有多麼不要臉。」
「我正是賣了『天地反轉』這個名,如今讓我用用吧,誓言超載的名字。」
雷光在錯的時點打中了Lover,但那現在卻是對的。
因為無論哪個玩家都是孤獨的。
而現在這個世界上最接近孤獨本質的男人,正向索尼克展示自己的宇宙。
大量的吸取知識,到最後都會忘記,展示知識本身也是有力量的。
而那份時間,索尼克似乎也能理解。
因為他早已存在在那之中。
被拉進兩人共處的幻覺中,聽見了那到聲響。
誓言超載玩家,再熟悉也不過的聲音。
「正因人們不可理解,肉體也將破滅,所有知識都將化作枷鎖。
我等才將一切寄託於誓言,超越一切的詛咒吧,
誓言依存症候群(Oath of Paradox)。」
驚雷止不住那停下自己的行動。
他眼中出現了幻象,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假。
黑暗、渾沌,但所有的物件卻又分門別類地存在在那裏。
愛人所用之技的原型,就化為一個空間嵌入了這份視野中。
不是虛幻的,他不想去認為這是虛構的,因為那就是時間所堆砌起來,毫無道理的真實。
他望著那靜止的世界,密密麻麻地存在那躺在血泊之中的男人裡。
好像看見了那男人站了起來,對自己說了什麼。
「這次也沒能超越,因為格鬥遊戲,那就是我們生的疾病啊。」
索尼克終於理解了愛人是什麼。
恐怕就是自己在無意識中所追求的那份接近巔峰所帶來的癲狂。
★
星不敢置信自己見到了什麼。
明明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完成了,明明再也沒有東西會從那道虛無誕生了。
愛人依然創造了全新的境界,向前跨了一步。
她可以理解,蓮與愛人的訓練,那一點一滴都是扎實的前進。
她也可以理解,蓮與愛人的關係,那作為愛人完全體的證明。
她不能理解的是,在那平庸與枯燥的沙漠之中,愛人到底又拿取了什麼,又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去獲得。
明明不都是一樣的練習嗎?不都是你早已做過的事情嗎?
「為什麼……如今才到了這裡啊,愛人。」
愛,是理解的過程,是一個人向另一人的世界感到好奇的反應。
思考、觀察、收集資訊,無法阻止自己想去接近、想去了解的心情。
一切都想收在眼裡,一刻也不想錯過,直到發現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隨時都想著他。
所以現在的觀眾,才會那麼興奮吧。
因為這或許是遊戲史上,最容易看懂的一場對戰了。
每當Lover靜止不動的時候,人們就會興奮起來。
到底會在什麼時候出招?一定是那招吧!絕對是的吧!
慢了許多的Tower出了招,雷擊無法停止的衝來。
於是又是紅色的血沫。
「偏執!偏執!是偏執!」
群眾驚呼。
「這次又對了啊!愛人!」
「他完全可以預估對手的時間點呢?索尼克現在已經被摸透了。」
賽評能做出這樣的言論嗎?
不,是網路聊天室。
「愛人!愛人!又是愛人的偏執!」
楠木與星早就被現場的氣氛感染,化作了復讀機。
所有人對這奇技感到瘋狂,沒有一絲疑惑。
因為這四回合過後,愛人不但影響了索尼克。
也影響了所有看著這場對戰的人。
他將自己掏取出來,賦予了這個世界「知識」。
雨停了。
聽覺竟是這麼的遙遠,那是賽場上兩名選手過於專心的證明。
看著被打落地面的Tower,索尼克不禁苦笑。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正因每個玩家都是孤獨的,所以你選擇這種方式。」
一昧吸收著一切的人,居然用了讓對方學習這種方式戰鬥。
「這不是只有我,索尼克,你也在這裡。」
「我知道的,老頭子,這招可是很吵的呢。」
雷光擊打在Lover的刀柄上。
光是連看見愛人的防禦,索尼克都要耗費思考的時間。
「這次是電火球嗎?」
「嗯,他可比你會騙我呢。」
電火球擊打防禦的時點,與現在的索尼克如出一轍。
一個猶豫,使得Lover偷進Tower身前,打出打擊與摔擊的假動作變化。
「這次則是上校吧?」
「那摔法實在是太標誌性了,藏不住啊。」
摔擊成功,Tower倒地期間正要爬起,就被紅色的劍氣壓在原地。
下次進攻只能被迫跳起,但他也知道會被預測,就在地上與對方纏鬥。
「這又是誰的。」
「是星的,他的Star很有趣喔。」
「一看就知道麻煩死了,拜託別讓我跟她對上。」
「哈,這世上也有你怕的選手啊?」
「你也是啊,不。」
雷光的掌擊第一次劈下就被擋住,早已接受自己被迫變慢的結果。
索尼克認命把攻勢打回去。
「我一直很期待有這麼一天可以跟你正常的比賽。」
「嗯,要感謝我徒弟呢。」
手癖黏在連段上,索尼克停不下來。
而那錯開的時間造成了破綻,導致Tower再次被血刃掃倒。
那是蓮,讓索尼克誤認為這些招式有用的象徵。
「我看得出來。」
這一瞬間的錯開,比起什麼招式都還令索尼克熟悉。
畢竟自己正從冰天雪地回來,誰知道如今居然還要太空漫步。
但是索尼克在那一瞬間看見的又是不同的風景。
是蓮與愛人,在那小小房間裡苦練的模樣。
兩人什麼也不藏、也不放水,拚命的讓對方看見自己所有的樣子。
竟然是這麼溫暖的空間嗎?
「愛人,如果我有那樣的一個存在就好了呢?」
「說什麼傻話?你有啊。」
「我有嗎?」
聽著愛人的笑聲,索尼克不由得發出疑惑。
自己這麼孤僻的人,也可以有嗎?
或是說自己會收徒弟嗎?
「索尼克,我們不都是嗎?」
索尼克看著畫面中的Lover,忽然理解了。
那個蓮與愛人坐著的房間延伸到了這裡。
從上校與星都在的天球,到他與電火球都在的老街機廳。
直到EVO賽場上,他第一次看見天地反轉的自己。
與第一次能與愛人對戰的自己。
「原來如此嗎?」
「嗯。」
愛人看著畫面中,將錯開時點的招式防住的Tower。
他也明白索尼克看見什麼了,那也是愛人他自己本來就在的地方。
「每個對戰對手都是師父,不學習就打不贏,我們本就互為師徒。」
那是愛人過了這十年來才真正學會的事情。
如今也傳到了索尼克的身上。
★
蓮作為愛人這些月來花最多時間陪伴的人,她自然可以理解這一切是如何產生的。
「愛人心中也有一尊Empress的模型。」
蓮坐在選手休息室看著這場比賽,心中的悸動已經吵得要命,不斷敲打著自己的身體。
她終於明白兩人相似的地方。
對於蓮而言,自己或許是害怕他人的看法,或是透露出自己熱愛格鬥遊戲的訊息這件事本身就令人不安。
只有在天球這裡才能夠展現出自我,好好面對想要把醒著的時間都投入進去的自己。
而愛人不同,他害怕著所有東西,跨越了做為選手此一身分的自卑之後,要承受的便是這個身分所帶來的一切。
他人的言語、輿論,創造了傳說的過去,做為天球玩家的榮譽,以及所有人的期待。
不只有一項東西會讓人害怕失敗。
「師父害怕著所有東西,所以他們把你壓成一塊像是蘇打餅乾一樣的方塊吧,就是在那裏你的世界受到了壓力。」
而如今,壓力的方塊受到蓮的影響慢慢展開了。
最後的模樣就是那道宇宙,那兩人的世界。
也是可以容納他人存在的世界。
必須得去看,要用自己的雙眼見證。
蓮站了起來前往天球的賽場。
師父無論勝敗都會繼續前進下去吧,而他會以什麼表情結束呢?
星體的光,盈滿了蓮的視野。
那已經不是一個人的宇宙。
讓所有玩家、觀眾們看見的,是一個小小的房間。
有著自己與愛人一起坐在那裏開心的研討各式戰術又或是普通地玩著誓言超載的畫面。
不是蓮的冰天雪地,也不是愛人一人孤獨坐著的宇宙。
有著接受著人們心中的溫度,溫暖的房間。
「這就是對於摧毀的回應嗎?」
星與電火球心中理解了,愛人目前所展現的東西。
「如果說過去愛人的理想被蓮所實現了,那為了填滿他自己所帶來的改變就是這個場景。」
星抓著賽評的麥克風,抿著唇在心中想著。
「並非去完成過去的自己,也不是朝著未來許願,讓現在表現的就是……展現這幾個月所獲得的時間嗎?」
「實在是太笨了啊……對那個不累積什麼、不去鍛鍊什麼就沒有勇氣踏上賽場的愛人而言。」
她呼出了,失落又開心的嘆息。
「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選擇,那個小妮子真的改變了你。」
星自己也知道,那當然不只是幾個月的時間。
愛人所展現的是目前為止他所掙扎的所有。
一切的血沫都是從他身上噴灑出來,才會有那樣的重量。
擁有那麼多的風景可以選擇,最後卻是選擇了與那女孩共度的時間。
讓人嫉妒啊。
這一次的戰鬥,毫無疑問是蓮勝利了。
贏得的是,讓自己的師父可以與自己共度的未來。
魔法的時間不會結束。
因為那是讓所有玩家前往未來的知識洪流。
五勝三敗,與之前不同的是,愛人拿了五勝。
這已經是賽末點了,而索尼克沒有衰退的氣氛。
那當然也包含著,現在與愛人對戰著的索尼克。
「溫度還是很低呢。」
索尼克笑著對愛人說道。
「不過我感覺到了,創造溫度的方法,我的戰法、我的風格,那才是可以燃起來的東西!」
雖然聽起來像是腦袋壞掉的發言,不過索尼克說得對。
蓮的冰霜、愛人的失溫,如今也只是作用在肉體與精神之上。
戰鬥風格本身並不會改變。
「沒錯,所以我們每天才練習這麼久,即使是缺了氧、全身無力、腦袋空白,這具身體依然能動。」
極限裡面可以依靠的東西,那就只有練習的廣度與深度。
戰鬥到冠亞賽的兩人絕非毫無消耗。
從瀕臨絕境的世界來到這裡,被迫經歷激烈環境,只有在那個瞬間,人們才可以接觸到「極限」。
睽違許久,兩人都來到了陌生的極限。
觀眾也知道,他們正要體驗從未見過的兩人。
前奏決不會是激烈的。
命運之輪一旦轉動,Lover自然是防禦,Tower當然是進攻。
「你到現在反而不主動攻擊了啊,老頭子。」
「我說過了,要你逼我啊。」
奔馳的雷光纏繞在Lover四周。
所有的假動作都變得更銳利,更加精密。
愛人防禦不及?不,他的手自動動了起來,事到如今已經不可依靠反應,要將宇宙更加擴張,將更多數據納入預知的範圍。
所有的假動作都被擋了下來,正確的反擊、正確的壓制。
血刃噴灑在Tower身上,最後的連段漂亮的帶走了索尼克。
但愛人這才發現情況不對。
「喔,你也懂忍耐了呢,索尼克。」
雙方的氣條量,因為要穩定收掉Tower的血量,整整差了一條。
「這不是忍耐。」
索尼克重新調整歪掉的坐姿。
將手指扣在大型搖桿上,扣緊,放鬆,這是屬於最速的儀式。
「最後想打得比較像自己而已,愛人,你也是吧。」
「別說這是最後啊。」
「你是想說別這麼悲觀,覺得自己會輸嗎?」
「不。」
愛人轉了轉搖桿。
用著溫柔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角色。
長袍看起來像是黑色的婚紗,紅色的頭髮使得Lover的印象更為帥氣。
選女角就是好呢,可以一直看著可愛的女孩子戰鬥,即使到現在也比較能讓人放鬆了。
「未來,我們還有很多機會的吧。」
索尼克有點驚訝,或許是連自己都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說定了啊,輸的那一方必須得在大賽上超越對方!老頭子!」
命運的時間開始轉動,藍色的電塔,朝前一步。
而紅色的愛心,也稍稍用著他比較慢的時間前進。
「真是喜歡超越這個詞呢……我想我也可以試著開始喜歡上吧。」
血光與雷光交錯,破敗的戰場上,開出了藍色與紅色交織出的花瓣。
雙方互不相讓,連風格都變得有點破碎。
連觀眾都能察覺,這份只是為了勝利,什麼也都能用上的氣魄。
所有的絕技已經歸於虛無。
雙方攻防消耗了大量資源,如今已經是索尼克最後的進攻機會。
資源是Tower一條氣對Lover半條氣。
什麼也使不出來,防禦也只是徒增破綻。
毫無疑問地,藍光沒有給對手思考時間。
雷掌前劈、雷光下掃,最穩定地破壞對手的防禦方式都使了出來。
直到防禦的終點還剩什麼呢?
「最初就是進攻,那當然還是只有進攻!」
僅遲了一個反應時間的假動作。
索尼克耗費剩下的氣條,取消動作繼續攻擊。
然而就在那個時間差,什麼都已經結束了。
「謝謝你,索尼克,我想起了為甚麼我最早會用Lover。」
在纏雷的腳踢劈下之前,愛人當然就轉好了信念技的指令。
蒼雷染上深紅,全誓言超載角色中唯有一人獨有,同時也是一人能善用於賽場上的信念技。
發生時反擊特效技,「戀人‧血花嫁(The Lover)」。
白雪上,滿開了艷紅的大花。
捕捉到的Tower被斬上青空,無窮的斬擊從其身上迸出。
「只因為,這是唯一一招,可以讓防禦玩家的傷害匹敵攻擊玩家的方式。」
「真是像老頭子的原因啊。」
夢幻的時光不會結束。
既不是防禦,也不是攻擊。
反擊的愛人傳說,於2020年重新被銘刻在網路之海中。
閃爍著星體的光,天球提早迎來了未來。
明明是愛人熟悉的光,卻是那麼的陌生,因為從這之後的明天,全是未知吧。
他露出了滿足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