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楊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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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28
「唉~~」
盥洗室的鏡子一絲不苟擦拭的看不到絲毫灰塵,許子安看著鏡面中的自己,不知道第幾次的發出嘆息聲。
懲處會議如期召開,他的頂頭上司張宇鵬顯然不打算刀下留人。週末剛從星月遊樂園離開準備回家的他,就在遊覽車上接到處長發來的通知。
雖然因為某個不好啟齒的原因,徐蔓欣不但沒有交給處長證據,甚至還免費一筆勾銷他的欠債——包含阻止八卦狗仔曝光消息的公關費,但對某位張處長而言,「無罪推定」原則自然是不適用的。
是以,許子安才得在一大清早就穿著一身正裝準時抵達上半場所,並一個人躲在盥洗室唉聲嘆氣。
老實說,許子安並不害怕。
他又不是吃這口飯的,在沒實際證據的情況下,許子安最多只會被開除,這還是因為他是外包人員不是正式雇員的前提下。
像那個林彩寧,她甚至連跑來懲戒會議的不用,只被處長勒令留職停薪在家反省幾日罷了。
真正讓許子安躲在廁所不斷搖頭嘆氣的是他那難以為繼的「天作之合大作戰」計畫,有沒有證據是有本質差別的。
沒有證據,張宇鵬即便貴為處長也難以耐他如何。
反過來說,一旦有了證據,許子安要考慮的就不該是保不保得住工作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而是會不會被移送法辦了。
而在張宇鵬的緊迫盯人下,許子安又怎麼有機會繼續進行這項作戰呢?
這一次他都差點翻車了,要不是沈澤軒那位高深莫測的私人公關徐蔓欣大發慈悲,許子安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只是...
他難道真的要放棄那項計畫了嗎?
拋開打臉那迂腐的處長不談,許子安自己也巴不得好事做到底,順便看看沈澤軒與白戀雪最終的結局——這就像一位藝術家在即將完成曠世鉅作只差一步之遙時,卻因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比如死亡)而不得不放棄一樣。
「該死的處長。」許子安打開水龍頭,「該死的準則。」
嘩啦嘩啦...
肆無忌憚的浪費自來水,許子安就這麼愣愣的看著鏡子發呆。
叮咚!
許子安的手機響了。
他拿起手機,只見來電提示上紅色框框旁的備註上寫著:「來歷不明的公關助理」。
是徐蔓欣?她這時間打給我幹嘛?
想著反正還有一個鐘頭才要召開懲戒會議,許子安直接接通了電話:「喂喂喂?」
「許先生?」徐蔓欣有點幸災樂禍的問道:「就讓我開門見山一下吧,聽說你現在正被頂頭上司騎在頭上侮辱?」
「對此我不予置評。」許子安煩悶的抓了下鼻樑,「所以徐小姐您特別打電話過來,總不會是為了嘲諷在下吧?」
「當然不是。」徐蔓欣快刀斬亂麻的說道:「我是來提供你一點建議的,如果您還想完成您的計畫與跟在下交易的話。」
交易啊...
一聽到這個詞彙,許子安眼神便不自然的垂下,這個沉甸甸的詞彙緊緊壓在他的肩上,讓他註定終身得帶著愧疚感負重前行。
「我知道了,所以您想說什麼?」
「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幫了你,你幫了我,我們彼此各取所需,僅僅如此罷了。」徐蔓欣語氣快速的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許先生,你為什麼不換個角度思考呢?」
換個角度思考?
許子安錯愕的看向手機,彷彿想穿過重重距離,直接看透電話另一頭的徐蔓欣。
「什麼意思?」
「一定要我說的這麼直白嗎?許先生,我問你一句,難道你們輔導中心裡所有高層都是像張處長一樣不知變通?迂腐守舊?」
徐蔓欣的話一下打開了許子安的思路,是啊,他之前的視角實在太狹隘了。始終侷限在第七分處這一隅之地,而沒能從以更加立體全面的角度審視眼下的局勢。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說白了,你能所謂的計畫固然有點異想天開,可正因如此,他不反倒某種程度上更有價值嗎?至少宣傳意義上是如此。」徐蔓欣緩緩解釋,「如果我說你們輔導中心的主管,我一定不會拒絕這麼好的機會好好宣傳他們的政策。」
是啊,
徐蔓欣說的太有道理了。
輔導中心營運下來的這幾年,社會各界對它的撻伐屢見不鮮。浪費公帑、性向歧視、違憲審查,各種角度的批判屢見不鮮。
「可是...」許子安小心翼翼的試探,「徐小姐,我以為妳不希望沈先生的戀情曝光?」
「哈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徐蔓欣耐心的回答道:「戀情曝光這件事本身是中性的,畢竟沈總又不是什麼明星偶像。以公關角度來看,我在乎的不是沈總戀情曝光與否,而是他以什麼角度曝光。」
「如果是像昨天那樣,兩人偷偷迷你約會,毫無準備就被一群狗仔團團包圍採訪,一不小心掉入媒體陷阱的那種風險極高的曝光,自然非我所樂見。」
「可反過來說呢?如果是有一個明顯的主軸,有一個完美的基調,甚至有著對社會正面積極意義影響的曝光呢?至少我個人是贊成的。」
許子安大開眼界。
哇塞!
只能說不愧是專業人士嗎?
被徐蔓欣這樣一分析,許子安內心的擔憂頓時煙消雲散,他突然有了想法,一個兩全其美,及不用擔心張宇鵬阻止,也不用害怕計畫無法進行的方法了。
內心有了草稿的許子安連忙向徐蔓欣道謝,「原來如此,徐小姐,妳這麼一說我簡直豁然開朗猶如撥雲見日啊!在下萬分感激!」
「不客氣,許先生,就像我說的,這只是一齣交易,我們彼此互利互惠罷了——記得我們的交易,盡快讓沈先生與白戀雪的戀情順利進行。」
徐蔓欣掛掉了電話,徒留許子安一個人情緒亢奮的在盥洗室來回走動。
「哈哈哈,我知道該怎麼辦了!」許子安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廁所大吼大叫,「等著看吧,張宇鵬,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呢!」
砰。
一名年邁的老人走入廁所,螢光綠的背心表明來者的身份——清潔員阿伯。
「肖年欸。」那老人擔憂的看了許子安一眼,「你發癲囉?」
「不好意思。」許子安幹嘛向那老人鞠躬道歉,「我剛剛跟人講電話。」
不敢再看老人狐疑的眼神,許子安一溜煙的跑出廁所,同時奔向輔導中心大廳公告欄旁。
「我記得是在這...」看向貼滿整個牆壁的公告欄,許子安從左到右從上到下來回查閱好幾次,「有了,找到啦!」
大概花了十多分鐘,許子安總算從雜亂無章的訊息裡找到一個有用的消息。
《輔導中心主任楊勝成在記者會宣布——今年績效預期翻倍!》
楊勝成,這個名字許子安無疑很熟悉,作為整個戀愛輔導中心的最高長官(同時也是創立者),他的知名度一向不低。
這位曾經的大學教授,在經過十多年努力下,總算得到政府核可撥給預算,以「振興生育率多靠少子化」為名,創辦了這個介於政府部門與私人企業間的輔導中心。
當然,對許子安而言這些都不是重點——他關注的是這條消息底下的「輔導主任專線。」這個理論上用來接待民眾陳情、表示意見,被輔導中心內部員工暱稱為「客訴專線」的電話。
沒猶豫多久,許子安直接照著報導撥打了這通電話。
嘟嘟嘟...
「喂喂?」一道溫和的女聲響起,「這裡是輔導中心主任室,如要陳情請按一、舉報請按二、提供建議請按三...」
許子安按了三。
「喂?」漫不精心的語氣讓許子安確認自己成功打到了總部辦公室,「這裡是輔導中心對策計畫室,請問您要提供什麼建議呢?」
「我是輔導中心的職員。」
「...」電話另一頭沉默片刻,「您是哪個分處的?」
「第七分處,許子安。」許子安不打算跟對方鬼打牆,「與其說我要提供建議,倒不如說我想向總部反應某些狀況。」
「請說。」
許子安察覺的到對面開始鄭重以待了。
「您知道的,我們分處績效一向是各單位裡倒數第一。」許子安開始滔滔不絕的表達看法,「關於這點,個人認為各種因素固然不少,但最主要的還是處長本人...本人對業務的指導監督理解有偏差。」
「您是說...張宇鵬處長嗎?」那名接話的員工略帶遲疑,「不好意思,但我個人諫言如果您只是對上司有分歧的話,不應該...」
「我們不是有分歧。」許子安斬釘截鐵的打斷,「而是他已經用實際行動阻礙底下員工完成業務了。」
不給對方回話的機會,許子安開始近乎聲嘶力竭的細數自己入職以來的辛酸,並著重拿沈澤軒與白戀雪之間的事舉例。
「雖然有點冒昧,但你不覺得嗎?沈澤軒先生與白戀雪兩人多有話題性啊,一旦他們兩人成功,這績效問題還會難以解決嗎?」
「...」
嗯?
對面沒有許子安預期的熱烈回應,有的只是一陣沉默。
「喂喂喂?」他納悶的問道:「請問還有人嗎?」
「有。」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我的秘書剛剛把電話轉交給我了,可以麻煩您再說重複一次嗎,關於沈澤軒和白戀雪的事。」
秘書?
許子安的吸一口氣。
「您...您是...」
「我是楊勝成,輔導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