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湛藍永在，餘年永慶

　　

　　我只聽到古鷹發出的第一個音，我的眼皮開著，但看不到任何顏色，聽覺在隨後的一毫秒內消失了。

　　

　　

　　看著過程的克里西斯廷愣了一秒，隨後才回過神來感到惋惜。

　　他不是因為損失座艦而惋惜，而是為了失去尊敬的對手感到惋惜。

　　｛艦魂幻境艦隊，我為己方的插手感到抱歉，這場戰鬥是你們贏了。｝

　　｛我方將無條件投降。｝

　　｛但是，最後還有一事相求……｝

　　

　　身為代理總指揮官的萊傑回應了。

　　［基於你對對手的尊重，我答應你提出的要求，說吧。］

　　｛我的元首不會允許我將艦隊開回去，所以……｝

　　

　　

　　｛請將我的艦隊在此送入海底。｝

　　

　　

　　［我答應。］

　　｛那就好了。｝

　　［克里西斯廷，今天的對決沒有結果，下一次再轟轟烈烈地分出勝負。］

　　聽到萊傑這樣的回應，那位少年欣慰的笑了。

　　［啟動自動防衛系統。］

　　［收到。］

　　箱根向地面指揮部下令了。

　　［飛彈已點火！］

　　

　　

　　在那片繁花璀璨的煙華中，那位少年的笑容不再冰冷，而是增添了不少溫暖。

　　聽，那樂曲結束前的小號已高高揚起。

　　［所有成員！敬禮！］

　　克里西斯廷的行為是可敬的，但是他背後的那些人卻極為不取。

　　

　　

　　——色素粒子聚集中……

　　雖然又是那片熟悉的白，而我卻覺得是多麼空虛。

　　自從認識了古鷹之後，我更加珍惜活著的時光。

　　在別人的眼裡，這片白可能只是短暫的幾分。

　　而對我來說，這白得令我著急。

　　在意識與感覺回來的那刻，我奮力地睜開眼睛。

　　我著急著，我急著想確認古鷹的狀況。

　　

　　

　　經過一番努力，才有第一絲光線映入眼簾。

　　那是一位女子，模糊的透出她銀白色的頭髮。

　　「眼睛動了，看來是醒了。」

　　「是佳那啊……」

　　「小艾，醒來了嗎？」

　　「醒了……古鷹呢？」

　　「她啊……你們兩個是最晚重生的，其他組員早就都醒了！」

　　「這樣啊……那…古鷹呢？」

　　「她在你旁邊那一床。」

　　「哪一邊？」

　　「右邊。」

　　我將頭扭了過去，她沉睡著，宛如女神一般。

　　「身體好重……」

　　我想坐起看看四周，可是有個沉重的壓力將我貼在床板上。

　　所以，我只能看著古鷹的側臉。

　　

　　

　　在那白色和煦的燈光下，她的眼角微微顫抖。如同女神出水般閃閃動人。

　　「古鷹……」

　　『艦長……』

　　一旁的佳那只是在忙生命數據的監控。

　　「妳醒了啊，古鷹…」

　　『艦長！是艦長吧！』她著急了。

　　「是艦長沒錯，只是…艦長現在只能躺著。」

　　『這麼說…』

　　「在妳左邊喔。」

　　她將頭撇了過來。

　　『艦長就在旁邊…』

　　她笑著，滿足的笑著。

　　『還有小白。』

　　「小白？」

　　一瞬間，我感覺到腹部有一股強大的壓力。

　　『小白竟然在艦長身上睡覺呢！』

　　貓咪輕輕地落在地上，順著床邊的欄桿爬上古鷹的床。

　　「原來是這個小傢伙啊…」

　　感覺了身體輕鬆許多，我隨後就坐起來了。

　　看著古鷹摸著一隻明明是橘色毛髮，名字卻叫小白的喵咪，自然剛才的疼痛就消失了。

　　「總部沒有指派工作喔，今天你們就好好休息吧！」

　　「謝謝妳，佳那。」

　　

　　

　　艦魂幻境，德國伺服線上總部，戰後評估會議。

　　這裡的人們沒有沉浸在勝利的喜悅當中，因為敵人的入侵不會停止，而且並不是每個敵人都擁有像克里西斯廷般的武德。

　　「總之，這是海域肅清完的報告，接下來將著重在被感染玩家的治療。」

　　「另外，對於戰鬥中出現的玩家資料『德意志號』，也完成第一階段的提取，將進行第二階段修復。」

　　「以上。」

　　「會議結束。」

　　會議結束後，箱根將五十鈴叫到議場外的陽臺。

　　「五十鈴，這次研究組完成的K301計劃達到一定幫助，回去之後要好好犒賞一下。」

　　「是。」

　　「不過……對於其中第809號資料竟然在六月四號的兩點四十分就已經有基本架構這件事……」

　　「那個……」五十鈴臉上寫著尷尬。

　　「算了，我就不追究了，畢竟都有不錯的成果出來了。」

　　

　　

　　才剛走出宿舍前，就遇到前來的魯道夫。

　　「呦！魯道夫！」

　　「嘿！克倫威爾！」

　　「很高興再見！古鷹也是！」

　　經過這短短的幾次交流，奈凪和魯道夫已經從原本的陌生成了朋友，艦隊其他人之間也是。見面時的那份羞澀，如今也盎然開放。

　　雖然我們的年紀相仿，但是同樣被迫面對血與對立。這本來只屬於大人之間的工作，被無奈的嫁禍在我們這群小鬼頭上。在那之間正享受遊戲的我們，變得需要為自己的明天奮鬥，這個死亡遊戲裡，我們被迫成熟。

　　與其他在港內的玩家一樣，我們沒有理由面對這個外在危險的海域。

　　但我們選擇了作為一面嚴守正義之盾，在這最後的防線上坐鎮。

　　對於艦隊的成員們，他們原本可以一走了之，回到現實世界，雖然不知道他們願意協助奈凪的原因，但對於他們留下來的舉動，奈凪也只能以縝密的艦隊指揮來減少組員的生命風險。

　　

　　「兩位的傷勢還好吧，聽說還昏迷了一陣子。」

　　「我們都站在這裡了，你覺得呢？」

　　「對了！介紹一下，這是古鷹艦的新成員，小白。」

　　「貓？」

　　「是貓咪喔！」

　　魯道夫伸手順著小白的毛髮走向梳理，而小白也乖乖的享受著。

　　

　　在魯道夫的驅使下，奈凪兩人散步在漢堡河畔。

　　從一開始在那晴空下聲音的接觸，到成了麾下的艦隊共同作戰。我們散漫的聊著，不光是以前的那個傳奇，而是現在我們留給自己的未來。

　　「對了，聽說你們要回去日本了。」

　　「是啊，但是不會是今天。」

　　「那……何不跟我們繞一下德國伺服器呢？」

　　「有何不可？」

　　從漢堡河畔漫步，遊過五大教堂，無一不被這德式文化給吸引著，在這戰爭寧靜之餘享受著浪漫，期待再次登上這片大陸。

　　

　　

　　我們自發的接觸病毒源，相信一定會有很多玩家誤解。但是，這是我們的工作，我們的使命，那些無法理解、包容的豬玀就算了，對於我們努力取得的成果，他們也不會讚許，一成不變的豬玀性質促使他們只會一昧指責。算了，起碼……德意志你一定會諒解的。

　　

　　 遊戲內日記，6月20號。

　　 克萊斯特・馮・魯道夫。

　　

　　

　　「奈凪，在兩個小時後就要回去了，還有想在德國做的事嗎？」

　　的確，當初消滅不列顛沿海敵方勢力的這項任務已然完成，而且還順手帶走了敵方的陸上基地，艦隊沒有留戀在德意志領海的義務。

　　「不過…箱根，就這樣離開德國好嗎？」

　　「在你們洋上戰鬥的期間，總公司已經派人接手在德國的伺服器營運，防疫指揮工作將得到更有效的控制，另外，你們一舉殲滅敵方在大西洋主要勢力的成果迫使敵人無法迅速組建相當勢力與德國防衛艦隊抗衡，估計我們很快就能收復大西洋全域了。所以，我們決定啟動日本伺服器的救援計劃。」

　　「我瞭解了。」

　　「很好。時間關係，在這裡我要下達第一件任務。」

　　「在豐後防空戰期間，其實除了本土防衛隊與臨組聯合艦隊參戰外，還有其他艦隊協助防守台灣、關島、菲律賓等地，其中台灣的一支由沱江與塔江級別組成的艦隊甚至阻攔了大部分北上侵略的敵人支隊。可是，目前他們都處在孤立狀態，因此，你們的任務是開通南西諸島到台灣的水道，並控制該海域，與那支艦隊會合，報告完畢！」

　　「指揮官奈凪，接受任務！」

　　

　　

　　－－每次總是無意間的接下命令。

　　－－如果真要說原因的話，我只是稍微喜歡上這個世界。

　　－－喜歡上這個古鷹誕生的世界。

　　

　　

　　

　　在漆黑大洋的另一頭，那是視覺上可以感覺到的冰冷，是沒有絲毫生機的淒涼。

　　由於傾巢而出的艦隊沒有取下預訂的戰果，所以加勒比海域此時正鬧著空城，但那片被碳黑污染的洋沒有因此而重新開放蔚藍。

　　這陰暗的辦公室內，所有人開始相互的推卸責任，但是某些人卻是若無其事的觀望著。

　　「該死！！！要怎麼向元首交代！！！」

　　人們吵著，一昧的吵著，似乎不知道前因後果只是就著最終結果而論。

　　「這次的軍團長是誰？」

　　「是克里西斯廷那小子吧？」

　　

　　「！！！！！！夠了！！！！！！」

　　一道宏亮的聲響在左方炸開，那是一位穿著整齊乾淨的白髮男性軍官走了進來，並吆喝一聲制止當前的狀況。他高傲的舉止及肩上的章，無一不透露出他的地位，是屬於上校以上的階位才會散發的威壓。

　　這嘈雜的房間恢復大西洋決戰前的死寂，因那按理說不該出現在此的上位軍官。

　　「本人僅下達元首命令：所有處室當前應停止所有動作，執行歐米克隆計劃。元首萬歲！」那位軍官用高昂的語調宣讀來自元首的指令。

　　隨著所有人一同回應了「元首萬歲！」後，那位軍官華麗的轉身並大力的將厚重的鐵門帶上，只聽到那門發出如銅鐘般的低鳴一聲，他邁著高調的步伐並帶著兩名近身護衛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昏暗的燈光下，獨留下這滿滿一間的疑惑。

　　「那是……元帥對吧。」

　　「那肩上的金色麻花捲與手上握著的帝國權杖，是元帥沒錯。」

　　此時在此的所有人都呆愣地望著那面鐵門，沒有其他動作。

　　「只有十人的元帥爵位……」

　　終於，有人認了出來，那是元首的功勳元帥——梅耶什特勞斯。

　　

　　

　　在預備室內，那位少年正從深沉睡眠中甦醒，而技師查特在一旁等待著。

　　「歡迎回來，克里西斯廷閣下。」

　　查特一如往常恭敬的迎接著克里西斯廷，雖然兩人看起來年紀相仿，但礙於地位的關係，查特必須要像對待上司般與克里西斯廷對話。

　　畢竟……克里西斯廷是上校，而查特只是一位低下的少尉技工。

　　在這個官大可以壓死人的環境中，就算位階只差了一階，只要上位者一聲令下，其還是會被殺頭，雖然極其地不平等，但這就是這裡的生存規則。

　　「查特，我說過多少次了，叫我不需要加稱號。」

　　「是的，但……」

　　雖然克里西斯廷與查特兩人自幼年時就互相認識了，但因為後來展現的天賦不同，而遭到了不同的境遇。在升學的那年，原本兩人預計有要一起進入一間學校，可是克里西斯卻臨時被中央的行政帶入了帝國學府就讀，而查特停留在原地慢慢升學。後來，克里西斯廷連升三階，成了帝國軍中的領導人物之一，然而查特只是一個渺小的技工。

　　克里西斯廷坐在機台上慢慢回憶著，他在進入帝國學府後就受了軍方的思想重造，導致了他的部分記憶被埋沒在如洪流般的專一唯上思想之中。如今在這又重新遇見了查特，那份被厚重掩埋的記憶才一點一滴的清晰，不過那是破碎的片段，在他的腦中無理的排列著，他已無法理清那早已分崩離析的時間軸。

　　「克里西斯廷，這是這次的戰果報告。」查特將手上夾著資料的板子遞了過去。

　　「我將最後呈現給上面的結果寫成了『敵方有足夠陸基反艦導彈，我方主力艦隊於英吉利海峽遭遇敵方艦隊群，並在敵方遠距火力下覆沒。』，你看一下可不可以。」

　　看著查特精心設計的戰果報告，克里西斯廷雖然充滿感激，但他原本應該隨心情嶄露的表情看似無情。

　　「非常好。謝謝你，查特。」

　　此時一份克里西斯廷難以形容的感覺湧上，和剛剛在與「旗艦」對決的感覺一樣。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不，是他感受過，只不過在思想改造時被洗掉的屬於人的感情，那純然的天真蕩然無存。或許這就是克里西斯廷為何會痛心己方未經同意就強行擊沉「旗艦」的原因。

　　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擁有朋友的感覺，所以這一切對克里西斯廷來說是那麼的新奇，不論是重識舊友「查特」，又或是戰場上認識的敵方指揮官「Cromwell」。那場戰役到後期不過是朋友間的打鬧，不過是以鐵與血的方式展現。直到克里西斯廷被己方開火這事拉回現實時，他都還摸不清這是什麼感覺，他只是帶著疑惑、帶著憤怒、帶著不捨。

　　

　　結束了對中央辦公室的指令下達任務，梅耶什特勞斯拜訪了預備室。

　　「軍編第20319，驗證身分。」近身護衛將梅耶什特勞斯的軍官證亮給守門的衛兵看。

　　「元帥閣下，請進。」守門的衛兵恭敬地行了禮，並敞開整備室大門恭迎。

　　梅耶什特勞斯及他的隨從緩慢走到克里西斯廷與查特那裡，由於這個地方極度的隱密，因此兩人沒有意識到梅耶什特勞斯一行人的進入。

　　「克里西斯廷上校與查特准尉。」梅耶什特勞斯在兩人還正在交談時叫了兩人的軍階。

　　克里西斯廷與查特聽到後，本能性的抬頭望向梅耶什特勞斯的領口，那裡可以看到對方的軍階。

　　「是元帥……」兩人立即站了起來，向梅耶什特勞斯行了軍禮。

　　「元首很滿意你獲得了敵人防禦系統的重要情資，特許我前來嘉獎。」

　　「克里西斯廷與查特聽令！！」

　　「是！！」兩人頓時站的硬挺。

　　只見梅耶什特勞斯的隨從將一個別致的木盒遞給梅耶什特勞斯。

　　「即日起，授予克里西斯廷准將官階。」梅耶什特勞斯將手中的木盒又遞給了克里西斯廷，那盒子內裝的是准將的證明物品。

　　「另外，任命查特上校軍銜。」梅耶什特勞斯又將另一個木盒遞給查特。

　　「即日起，二位將調往中央總部第三軍團任職。元首萬歲！」

　　「元首萬歲！」

　　兩人等到梅耶什特勞斯走出大門後才又放鬆了下來。

　　「是元帥阿。」

　　「太好了！克里西斯廷，我們終於有機會一起工作了！」查特開心地對著克里西斯廷說著。

　　查特軍階的擢升不僅代表他地位的提升，更使他脫離了長久以來的技師身分。

　　「查特，我要先離開了，下次有機會再聊。」向查特道了別後，克里西斯廷也離開了預備室。

　　

　　走出中央指揮部的克里西斯廷仰首看了看晴空，只留下「天空還是藍的。」一句話後便坐著專車離去，回到那只有他一人的空間。

　　——要是……能再看到那臉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