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微星夜空下潛行，是否忘了什麼

　　

　　聽說，

　　　　在大洋的深處有著一群鯨。

　　那裏，

　　　　被深深層層的靛藍包圍著。

　　　所以出航吧，

　　　　劃破層層迷霧，

　　　　　到她們所在之地，

　　　　　　在她身邊伴著航行。

　　

　　

　　夜空悄悄到來，灑落漫天銀輝。

　　那空虛的寂靜，在微光下前行。

　　空氣中散播的厭煩的味道，我聞到了。對戰鬥習以為常的我，自從遇到古鷹後，卻開始想著失敗的結果。

　　那一天來時，我到底有沒有能力守護她……

　　北大西洋的霧氣開始聚集，這裡要被籠罩了。

　　

　　

　　『艦長…』

　　「怎麼了？古鷹醬？」

　　『那個…艦長為什麼…對死亡無感呢…？』

　　我知道她只是好奇，但是她這句話卻充滿著情感。

　　「其實阿…艦長從小時候…就不太容易交到朋友…因此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這份孤獨感加上自身的悲觀想法，讓艦長無時無刻地在腦海中演練死亡的方式，不管是平常的過馬路，或是單純的坐著，都會有不同的死亡畫面在腦海中浮現著，以不同的方法。」

　　「有一年，艦長染上了超級病毒，一度失去意識，那時真的以為自己要離開了，結果……」

　　「竟然奇蹟似的活了下來。在那之後，死亡對艦長來說就不再可怕，可怕的是瀕臨死亡時卻無法安心地接受死亡，這比起直接死亡還要折磨……仔細想想，我能活到現在也說是命不該絕吧……一心一意地想要解脫，但老天爺卻不收我……結果…我就抱持著每一天都是終點態度活到了今天。」

　　

　　「但是，遇到妳之後，艦長的想法就變了，我有了目標。」

　　「我開始…想活下去…」

　　「為了妳，」

　　「我想活下去。原本，古鷹這個名字只是我日常生活的動力，存在於我的精神當中，不過當妳以她的名字出現後，也象徵著我心中存在的古鷹化身成人了。我曾說過，既然妳選擇了古鷹作為妳的實體，那麼對我來說，妳也傳承著古鷹的信念，所以，不管是在我旁邊的妳，還是在那湛藍之峽航行的古鷹，都是我值得用生命守護的。現在，古鷹醬所生活的世界受到了威脅，所以我出現在這裡，這是我的承諾，也是我與古鷹間的約定。」

　　「沒錯……艦長已經把古鷹醬所處的世界…當成是『現實』了。」

　　說起這段話，那從前的畫面又再次跑過，這次我選擇了放下，因為現在它要容納的將是我與古鷹的記憶。

　　我握著她的手，望向外頭的微星夜空，那每個光點的閃爍都變得更有意義。

　　沒錯，這是我的世界。

　　在這裡，我認識了一位程式少女，我將要守護她的靈魂。

　　

　　

　　［總旗艦，我隊已達指定地點，待命中。］

　　［收到，斥侯隊，在該區域待命。］

　　

　　

　　「古鷹，妳感覺到了嗎？」

　　『四點鐘方向。』

　　那是不正常的程式波動，令人毛骨悚然。

　　在這平靜的海上，這像是逐漸凝聚的波，就在黑夜的那頭。

　　｛！！！艦隊戒備！！！｝

　　「佩特！升空警戒機！」

　　以這個波動的程度，應該是一支艦隊。

　　果然還是遇到了，這麼大群的艦隊在海上飄著，對方怎能不下手。

　　『艦長！十一點鐘！』

　　察覺到了，那是另一個程式波動，來源是另一個方向。

　　這麼說，我們被夾擊了？

　　「艦隊，不要主動攻擊。」

　　「指揮艦，建議提速。」

　　奈凪拒絕了，因為我們的目標是把俾斯麥拖回去，而那兩條鋼索經不起加速的拉力。

　　讓古鷹向控制方請求支援後，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這時，雷達上才顯示著艦隊的左右都有船團。

　　

　　｛……日本艦隊，我僅代表偉大的元首勸你們不要反抗，元首的艦隊已經包圍你們了，投降吧！｝

　　

　　『艦長，需要翻譯嗎？』

　　「不用，我聽得懂。」

　　對方是用中文講的，聽這個口音應該是內地那邊的人。

　　奈凪是上了國中才因為爸爸的工作一起來日本，在這之前奈凪的原居地是臺灣，因此中文對奈凪是熟悉不過了。

　　喀.咳..奈凪清了下喉嚨，這麼久沒說了，不知道發音有沒有跑掉？

　　｛你們是誰，為何出現在此！｝

　　｛……我們只是遵從元首的命令，你們不需知道我們的名字。｝

　　｛快速離開我方艦隊警戒範圍，否則我方將進行防衛性攻擊！｝

　　｛……哼，防衛性攻擊，中文講得挺標準的嗎。明白點！現在可是我們佔據優勢，你們這就是不自量力！還不速速投降！｝

　　聽這個諷刺的語氣，來試試看他是玻璃心還是真想打。

　　一邊，奈凪指示佩特把滿掛載的F-35升空。

　　｛最後警告！你們艦隊如果不立刻脫離，我方將被迫開火！｝

　　

　　

　　｛克里西斯廷閣下，我方已充分傳達元首交代的信息，對方似乎不接受元首的好意。｝

　　｛哈哈！那麼，斥侯隊，遊戲開始了。｝那位在遠方控制的少年指揮官咧著嘴笑著。

　　

　　

　　警戒機的夜間攝影報告來了，對方是三十二艘船組成的兩支特混編隊，每艦的外型各異，融合了許多國家的元素，真是奇葩！

　　「指揮艦，敵方持續逼近中。」

　　「佩特，給他們一點警告。」

　　轟！一顆炸彈精準的砸在對方一艘船艦的左舷前方，只見那紅花一點薰紅了它的艦艏，它沒有想要迴避的樣子。

　　｛貴方艦隊！立即迴轉脫離！你們已經危害我艦隊航行安全！｝

　　對方沒有回應。

　　

　　「艦隊進入戰鬥狀態！！進行燈火管制！！」

　　「旗艦，我方要採取先發嗎？」

　　「先不要，敵方只有光學瞄準系統，我們開火只會暴露行蹤。」

　　雖然我方有雷達優勢，但是各艦加起來總共只有九根炮管，論近距離火力拚搏，我方佔極大劣勢。

　　從目前對方鑽入的角度來看，他們應該是想用數量來衝散我們的艦隊。不過，我方的陣型已經擺好，就等對方莽撞地衝入。

　　「艦隊！變換陣型：以俾斯麥為中心，外圍防禦圈以順時針繞行；內部防禦圈以逆時針繞行。」

　　奈凪讓李西恩斯與佩特先行攻擊，因為潛射魚雷和空射火箭不容易在光學瞄準器上暴露我們的蹤跡。

　　「果然來了！日本人的表演！鐵必制沒說錯！」俾斯麥上的組員驚喜著。

　　此時的艾利卡就跟其他成員一樣，眼神呆滯地望著海圖上代表我方的光點。同時，在遠方的遊戲管理方也全看著。

　　「緹潔，妳看這是什麼陣型？」

　　「箱根，我從來沒看過這個陣法。」

　　「大家聽好了，這就是我們與奈凪的差別，他用的是中國歷史上由諸葛孔明改良的八卦金鎖陣，只不過奈凪又將它改良成適合艦隊的版本。你們看這個俯瞰圖，外環四門，內環五門，且兩環運行方向相反。」

　　「看似滑稽的陣型，其實把環境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夜晚籠罩加上大霧環繞，使得只有光學系統的敵人容易因為火花怪異的點位而凌亂，反而奈凪這裡只需要確定雷達上的位置就可以攻擊對方。這樣的用法，妙啊！～」箱根得意著，他為艦隊防禦的得宜舉動得意著。

　　「好！我們也不能閒著！調度所有支援性系統！」

　　

　　

　　遊戲時間，21：04。

　　對方更加深入，已經來到護衛艦隊外環前。

　　在無影的魚雷與炸彈之下，深鎖的迷霧當中暈染著片片紅花暗影。

　　「小艾，他們離本隊距離兩公里，我的攻擊要停止了。」

　　李西恩斯的先行掃蕩結束，佩特的飛機們也返回母艦掛彈加油。

　　『艦長，敵方目前損失十一艘。』

　　這兩艘船停止對敵攔截，意味著戰鬥已進入下個階段。

　　緊張著，雷達的光點越發接近，雙方都在等待著，誰先沒有耐性就輸了。

　　奈凪其實不擔心這次的交火會輸，反而是這次交戰後的隱憂。

　　雖然表面上看來，我們是不會被病毒感染的，但是遇到玩家操縱的『感染源』，我們都不知道身上這層防護衣還有沒有用。

　　「護衛艦隊，允許魚雷攻擊。」

　　「收到，準備投放。」

　　

　　

　　碰！耐不住性子的年輕指揮官動作了，那是一發照明彈，升上黑夜裡格外絢麗。

　　連續的轟隆聲隨之而來，震得心跳了幾大下。

　　「艦隊開始炮擊，每發間隔十秒！」

　　不同顏色的光點在空中亂舞著，亮綠與艷紅交織。

　　在指揮位上的奈凪顯得格外冷靜，這是因為他早就習慣了。身為艦隊的頭腦，這點壓力與焦慮並不會影響他做指揮，這是奈凪多年來在另一個遊戲內訓練的結果。

　　與對方的大口徑炮比起來，我方顯得有些火力不足，因此每一發都要精準地命中要點。經過一個月嚴格的航行訓練，這些成果都反映在命中率上。

　　在每一朵紅花的背後，隱約看見那異常巨大的，那是成堆的火藥綻放。

　　炮彈無情，撕裂著，

　　連月光也為對方傷感。

　　明明都是玩家，為何要自相殘殺，或許這是人類的本性。

　　

　　——有製造病毒的，就有傳播病毒的，但我更痛恨後者。

　　——於是我站在消滅病毒的一方，為了守護這個世界而立於此。

　　

　　

　　暗灰深層尖矛刺進精實潔白之盾，帶著血跡斑駁，它們之間激起閃亮火光。

　　在微星夜空下，紅與黑正相對著，高溫蒸散了涼爽的夜，意志正沸騰著。

　　『艦長，右方！』

　　聽到了！那是清楚且吵雜的程式波動。

　　那混合著撕心裂肺高呼的衝鋒，背後卻聽到那玩家的呼喊。

　　那是多麼地小聲，小聲到稍微走神就被淹沒了。

　　

　　

　　「「LOS！LOS！LOS！LOS！LOS！LOS！LOS！LOS！LOS！LOS！LOS！LOS！……——unterlassen sie……」

　　

　　

　　＂

　　那呼喊聽起來是多麼絕望，是玩家殘存的意識，努力地反對著這不出於自身意志的行為。

　　頭開始痛起來了，隨著距離縮短，這段音訊越發用力的撞擊我的耳膜。

　　我痛苦的趴在指揮臺上，眼前一片模糊；我試著去抵抗這個聲音，但是卻加劇了我的頭痛；我強是將這份痛苦壓抑，猙獰的表情卻展露無疑。

　　——嗡！！！！

　　一陣劇烈的耳鳴，我昏了過去。隱約間，只模糊地看到古鷹將我拉著，我想抓住指揮臺的邊緣，手卻不聽使喚。

　　我倒下了，倒在了指揮位上。雷的呼喊，古鷹的搖動……全都沒了。只留著嗡嗡作響的耳鳴，其餘的感覺都沒了，就連呼吸時，空氣粒子撞擊嗅神經的感覺也沒了……

　　＂

　　

　　

　　「箱根，奈凪的程式正劇烈震盪著！」

　　「五十鈴，用補償散點再注入強聚合纖維！快！」

　　螢幕上顯示的，那是在遊戲內只有核爆才能造成的離散式震盪，意味著組成奈凪的各程式間正在互相剝離。

　　「箱根，凪小弟的程式震盪停止了，但卻沒有偵測到行動波動。」

　　雖然奈凪的形體保住了，但是他的意識卻還沒回來。

　　

　　

　　經過不知多久，各種呼喚聲開始在眼前這片極白迴盪著。

　　「奈凪…奈凪…小艾…克倫威爾…戰隼…小艾…奈凪…戰隼…小艾……——艦長…這是…我們的…約定……」

　　『艦…長…』

　　「古…鷹…」

　　

　　

　　聽到迴盪的各種呼喚裡，古鷹微小的聲音在這裡，奈凪中樞程式開始與她小幅度共振著。

　　「箱根！動了！」

　　「凪小弟的程式動了！」

　　「！！動了？！！」

　　正當所有人都放棄希望的同時，控制台收到了奈凪瞬間微弱的程式波動。

　　控制室內又燃起了希望，因為管理人員已經全力專注在受感染玩家資料的搶救，根本沒有人力與心力管理海上的事務。

　　現在，管理方將洋上的事務暗中託付給唯一一支不受影響的艦隊，也是唯一有能力的艦隊——援德艦隊。

　　而艦隊的核心組成，也就是身為總指揮官的奈凪，是絕對不能倒下的。艦隊因為奈凪而躲過次次病毒的騷擾，成功阻止敵方在洋上的行動，在此時倒下，可能意味著玩家與官方再也無法踏入大西洋海域，嚴重點，甚至連太平洋都無法進入。

　　

　　

　　＂

　　「古鷹！！！！」

　　我奮力地張開無法發聲的嘴，雖然我看不到，但我想回應她。

　　「！！！！古鷹！！！！艦長我！！不會死的！！！呃啊～～～！！！」

　　我清楚地感覺到她的痛苦，她的驚慌，因此我更加用力的伸出感覺不到的手，想安慰她。

　　！！！！艦長我！！！！不能在這裡跌倒！！！！呃啊！！！！！

　　＂

　　

　　

　　艦橋內充滿著死寂，有如外面無情的大西洋般，但那紅花還是綻放不止。

　　距離奈凪倒下已經過了一分鐘，這段時間足足可以決定戰場的勝負。

　　萊傑聽聞指揮官倒下後，立即接下了總指揮的職責，不過已經沒有時間升上旗艦旗了。

　　敵方更加冒死地突入，他們航在滿布重油的海面上，撞著浮著的殘骸前進。火光不斷，在不遠之處升起，在極近之處落下。

　　宛若鯨落般的沉沒，那是看不見的哀傷，每艘船的誕生都承受著期盼，因此不能輕易落下在這冰冷的洋、沉默、沉沒。

　　

　　

　　在寂靜地等待後，艦橋迎來曙光，那是只有龍號上的組員才能看到的，從倒下的艦長散發出來的光輝。

　　副艦長見證著，那位少女見證著，艦橋上的組員都見證著，這場復甦的奇蹟…

　　「我回來了…古鷹…我們的約定…我有遵守喔…」奈凪向她微笑著，她也漸漸地綻放笑容。

　　

　　沒錯，我就在剛才死了，但是感覺卻跟前幾次的死亡不一樣……

　　這次我活在死亡上，為了守護最在意的她。

　　經歷了死亡，我將無所畏懼，在此，我大膽地指揮著，操控這條生命線。

　　

　　「艦隊，旗艦指揮權恢復！」

　　「沒問題嗎？才剛剛甦醒，要不要休息一下。」優依關心著。

　　「沒問題的，那個男人剛才死了一次，現在的他比我們全加起來都強！」萊傑點了下頭。

　　

　　我踏了兩下地板，是鋼鐵的感覺，古鷹抱著我的左臂，她的溫度透了過來，我感覺著。

　　我用另一隻手輕撫著她的頭。

　　

　　「好了，我們來打贏這場戰鬥吧！古鷹！」

　　

　　

　　——艦隊！最快主炮射速！啟用副炮！允許曙光鍊鋸攻擊！

　　——是！！！

　　

　　

　　我方的火力更加猛烈，瞬間劃亮整個夜空，密集的火線在水珠與冰晶中穿梭，所有人都卯足火力，朝著那不知名的敵人傾訴怒火，絲毫不手下留情。

　　魚雷精準地穿梭在各艦之間，又實實地插在敵方的裝甲之上，綻放。千噸的身軀被輕巧的彈起，隨後重重地砸落海面，沿著焊接的接點，斷裂。

　　它留下灼灼紅炎，被迷失的霧氣埋沒。

　　那機靈的鋼鐵之鳥也在空中傲視著，尋找角度切入，只為一擊傾訴翼下的箭尖。巨刃在微星夜空下敲擊著，那鮮紅的血滴落大洋。

　　

　　『艦長！正前方！』

　　「急右舵！！！」

　　轟！～一顆碩大的紅花在前方幾公里處綻放。

　　那是…重巡洋艦！！！？

　　『艦長，那是聲音的來源！』

　　單身沉默地衝入我方陣型…我知道了，他是想與我決戰！

　　「正舵全速力推進！！」

　　「將艦艏對著那艘剛才開火的敵艦！」

　　在雷達上，很清楚地看到那艘重巡獨自穿過外圍防禦環，直直朝著指揮艦奔來，他知道奈凪的位置，那不會是AI的行為；那是用玩家意識複製出的AI。

　　「既然你知道我的位置，想必這個陣型應該對你無效，就陪你玩玩吧！」

　　

　　

　　紅龍騰雲駕霧，似閃電般無聲地朝著無知者奔去，它感受不到紅龍氣息的強壓，只是一昧的朝著她做無效的攻擊。

　　在極短的時間內，紅龍與敵方接舷了，近距離的白刃戰在所難免，好在先前敵方的火力系統大部份被精準打掉了。

　　在紅龍上，大家都拿起個人武器在甲板上互相來往著，其中肩射的刺針飛彈也不勝枚舉。

　　所有人的腎上腺素都被激烈的打鬥激發，在甲板上吼叫著；相對那些AI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大多數的子彈都被AI們擋下，在微弱的燈光下，隱約地看到鮮紅的血從艦側的排水孔流出，染紅了鐵灰色的塗裝，那濃厚的硝煙味充斥在兩舷之際。

　　曙光鍊鋸無差別的懲罰著敵方甲板上的人員，透過夜視儀還可看到AI的頭顱在甲板上滾動，他們的臉上沒有表情。

　　快炮撞在裝甲板上又彈了回來，我們時不時的還要注意著；主炮對著已經殘廢的艦橋部份持續輸出，高溫融化的鋼鐵不斷地溢出，紅色的火光點點亮著，足以當成固定的光源。

　　雷搬出了槍榴彈清理躲在防空炮後方的AI，他每發射一發，就可看到幾個AI從裝甲板後彈出。甚至，有時對方的屍塊也會飛來我們的甲板上。

　　在主炮遺落的彈殼前，一顆艷紅的心臟還撲通地跳了兩下才停止。

　　這場殘忍的屠殺經歷了十分鐘，到曙光鍊鋸找不到目標後才終止。

　　鮮血開始散發腐敗的氣味，一些被火藥灼燒的血跡黏在甲板上。

　　聲音停止了……

　　對方程式波動的噪音停止了……

　　但是，還隱約地聽到另一個音源……

　　

　　「古鷹，妳聽到了嗎，有另外一個聲音。」

　　『聽到了，在四點鐘方向。』

　　雖然清楚知道那個方位有一艘敵艦，但是在雷達上卻沒有顯示。

　　那個方位是…

　　「羅傑！！注意水聽！！！」

　　剛說完的剎那，遠方就傳來劇烈的火光。

　　「艦隊警戒！！敵方存在潛艇！！注意水聽！！」

　　李西恩斯用無線電通知了奈凪，隨後，他就向那個方向前去。

　　由於不放心，奈凪也叫佩特緊急讓反潛機升空。

　　跟在羅傑後面的是公會長豪特，在聽到潛艇出現後，他也派出了攜帶水中監測裝置的直升機。

　　「旗艦，三角陣列已布好，開始追蹤潛艇動向。」

　　「豪特，可以請你順便營救羅傑的組員嗎？」

　　「收到！」

　　

　　

　　「旗艦，敵潛艇位置已鎖定，將顯示在雷達圖上。」

　　第一次的探尋資料來了，奇怪的是，它沒有動。

　　它就靜靜地停在原位，只聽的到它發出微弱的電子噪音。

　　「李西恩斯，回來，用佩特的深水炸彈解決就好了。」

　　

　　

　　「蹦…蹦轟…」忽然，低沉卻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順著高漲的水花，從海底的深處傳出。被激起的海水，夾雜著濃厚的黑煙。水滴落下後，重油從深處浮出，沒有被澆熄的火花開始燎原，瞬間成為一片火海，焰紅照亮了慘灰色的天空，浮起的雜物被烈火包圍，高溫融化了一切，黑煙直沖天際。風吹過捲起了一團火，又被捲起的海浪澆熄，那濃厚的迷霧來了。

　　

　　「小艾，潛艇解決了。」

　　「知道了，現在協助營救羅傑的組員吧。」

　　奈凪走下了指揮位，嘆了一口氣。

　　可惡！！要是……在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好了！不是每一次任務都沒有傷亡的，這次羅傑的損失也不是因為你造成的。」一旁的雷說。

　　「對了，損管組麻煩你了，雷。我先下去回報了。」

　　牽著古鷹的手，奈凪慶幸此時還牽著。

　　

　　

　　——戰隼呼叫紅隼，我方取得勝利，損失驅逐艦一艘。

　　——這裡是紅隼，收到，請加快回港節奏。

　　——還有，很高興聽到你的聲音，戰隼。

　　

　　

　　回到艦橋的奈凪，他已經整理好儀容。

　　艦上所有人都在清理甲板，剛才的戰鬥遺留太多雜物。

　　「各艦開始回報損傷情況。」

　　「旗艦，羅傑艦上的救援行動結束，二十八位玩家含羅傑全救起。」

　　

　　半夜時分，大西洋的海水照常冰冷，迷霧絲毫不退卻。

　　遊戲時間，24：05。

　　經歷了三個小時，我方取得血腥的勝利，還不時可以聞到甲板傳來的腥臭味。

　　「艦長，剛才那艘重巡還沒有沉沒，要怎麼處理他？」

　　奈凪想了想，拖回去好了，正好有個樣本可以研究。

　　「謝因！可以請你來拖這艘重巡嗎？」

　　

　　遊戲時間，1：02。

　　｛艦隊！重整陣型！目標易北河！｝

　　

　　

　　［克里西斯廷閣下，我方在方才損失了斥侯部隊，但是也擊沉了對方一艘驅逐艦。］

　　［閣下，請問要派出在正南方的第三航隊一舉殲滅對方嗎？］

　　那位少年只是冷冷的笑著，並沒有做出回應。

　　

　　

　　折騰了一會，我們總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剛才彈藥的花費報告出來了，基本上，每艘船現在都在進行彈藥搬運。

　　由於潮勢號也拖著一支油瓶，所以我們是自行前往與潮勢號接舷補給。彈藥損失過多，所以連直升機都派去搬運了。

　　隨後，在距離易北河三百二十七公里處，奈凪一行人的南方出現了一隻艦隊，那是凌晨三點時的事。

　　

　　

　　「旗艦！我艦隊南方發現為數三十艘的艦隊正接近中！」

　　「艦隊！戰鬥警戒！各要員上線！」

　　太快了，一切都像預謀好一樣，竟然還有另一支部隊！

　　難道剛才是對方的先鋒部隊嗎？

　　「克萊特，隨時準備讓俾斯麥的成員轉移。」

　　剛才詢問過佩特了，大部份的飛機都還在補給中。

　　

　　

　　——戰隼呼叫紅隼，我方遭遇大規模部隊，請求立即支援！

　　——這裡是紅隼，准許使用反艦飛彈，不用留了！

　　——堅持住，支援艦隊就快到了！

　　

　　

　　以奈凪這邊的情況看來，他們唯一的辦法只能撐到支援艦隊到來。

　　在得知現在可以使用珍貴的飛彈後，奈凪決定要發揮飛彈最大的用途。

　　……敵方呈現雙單縱陣，一排十五艘。

　　「古鷹，噪音最大的應該是對方的旗艦，仔細聽！」

　　那浮動的聲波是可以判別距離的，雖然對方整齊地排成一列。

　　『右邊第四艘，左邊第七艘。』

　　「嗯，沒錯，艦長也是聽在那附近。」

　　「所有艦艇，目標右列第三、四、五號船，左列六、七、八號船，使用反艦飛彈攻擊，務必將其擊沉！」

　　「李西恩斯，你的目標是右列第四艘，左列第七艘，這兩艘船可能是旗艦，就算用光飛彈也要打沉。」「知道了！我找個比較好發射的地點喔！」

　　先攻擊旗艦，並將其擊沉，應該會使對方的戰力大幅下降，奈凪是這麼想的。

　　

　　

　　——［旗艦，發射預先工作完成。］

　　——［收到，發射倒數，五，四，三，二，］

　　——［一。］

　　

　　

　　宛若慶典的高空花火般直直地升起，不在上空綻放，只是隱入北大西洋濃厚的迷霧中。

　　雷達上顯示它們的蹤跡，筆直的朝著敵方衝鋒。

　　若是這層迷霧散去，想必今天的夜色迷人。

　　上百束紅花向天的景色，必定是逆著飛行的流星，在這微星之夜下。

　　

　　隨著紅花閃現，那原本該在上空綻放的煙火，卻在遙遠的海面墜落。

　　那光被幾艘小船遮著，看起來是如此黯淡。

　　它停止了，脫離艦隊的無頭前進。

　　聲音停止了，隱沒在為數眾多的雜訊之下。

　　屬於玩家的哀歌，在綻放的那刻就停止了。

　　雷達上失去了光點，陷入沉默。

　　那是有聲音的沉默，只有兩個人聽到。

　　「確定敵人損失旗艦，做得好。」

　　

　　

　　｛閣下，第三航隊損失旗艦，要撤退嗎？｝

　　｛不用，向前衝鋒，對方彈藥損失過大。｝

　　｛遵命，我敬愛的閣下。｝

　　那位少年用高傲的眼光看著，對他來說這些牧羊者連皮毛都不值。

　　

　　

　　「旗艦，敵方持續向前逼近，我方需做交戰預備。」

　　敵方還是大膽地逼近，越過漂浮的殘骸，這是低階AI的通病——在它們眼裡，沒有損失，只有命令。

　　奈凪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反制衝鋒。

　　在得知有支援的情況下，逃跑反而爭取不到時間，更別提了，奈凪的隊上拖著兩支油瓶。

　　「第一與第二防禦圈的船艦，陣型已下達，我們迎戰！」

　　「佩特，克萊特與謝因交給妳，帶他們回去漢堡！」

　　艦隊在此分裂，奈凪帶著僅存的戰力南下，他們奔馳著，為了更快拉近交戰距離為佩特她們爭取時間。奈凪知道，敵方的主力都在南方，他朝那裡奔馳著。

　　「各位，我們現在是為了爭取時間，等下的戰鬥沒有指令，各艦自行發揮！」

　　——「好！」

　　

　　

　　在萬般寂靜的夜空下，佩特還在場上，她的飛機們在星夜下翱翔。

　　兩支長矛無聲的指令下撞擊，刃間火花不斷，但明顯的是潔白的矛已染上銹蝕。

　　交戰不過多久，奈凪的艦隊便落了下風。

　　現代艦艇的缺點就是身上的炮管不多，佔了T字陣的頭也不利。

　　重點是彈藥也不夠了，多種武器進入長裝填模式，飛彈也因距離太近而失去作用。

　　在這絕望之際……

　　

　　

　　［各位久等了！曉、響、雷、電駕到！！］

　　［請讓出中間的道路！］

　　

　　

　　是六驅們！在這個時刻，我們渴求的支援來了，他們四艦從南方衝入敵方雙單縱陣中間，向北一路開火，在兩側快炮像氣釘槍般的連續攻擊下，敵方對奈凪艦隊的攻擊減弱了，轉而開始注意到那四艘船，紛紛射出舷側的魚雷，但全在四艦極高速的航行下落了空，有些甚至命中另一排的艦艇。

　　六驅們甚至在敵方的第一艘船前迴轉切到外圍持續開火，敵人全被這一波高速的操作搞矇，他們上一秒還猛烈的炮火紛紛都啞了。

　　「抱歉啦！我們來晚了！」

　　「來得正好！各艦！加緊打！」

　　友軍的支援化解了艦橋內僵硬的氣氛，這場失去優勢的戰爭逆轉了。

　　六驅強大的支援下，奈凪的艦隊重整了陣型，做了第二次的衝鋒。

　　敵人亂了，二次衝鋒奏效了，兩排整齊的光點在雷達圖上散開，奈凪的艦隊開始對落單的船隻集火。

　　

　　

　　戰鬥持續了一個小時，在大片的紅地毯下結束。

　　燎原野火照亮夜空，北大西洋恢復了寧靜。

　　透過霧氣，那赤色是如此迷人，燃燒著，不屬於這裡的。

　　「這裡是旗艦，我們回去漢堡吧。」

　　

　　

　　易北河前二百二十公里，奈凪艦隊與佩特艦隊會合，十七艘船艦再次歸到奈凪的指揮。

　　他們遇到了第二次支援部隊，第二護衛艦隊。

　　［日方艦隊，我是德方第二護衛艦隊，接下來的護衛將由我們承擔。］

　　［這裡是日方艦隊，收到，拜託了。］

　　

　　

　　｛我敬愛的閣下，我方在剛才損失了第三航隊，請問還要再派遣艦隊前去攔截嗎？｝

　　｛不必了，開始準備明天的總攻擊。｝

　　｛遵命，閣下。｝

　　那位少年沒有透露出惋惜，應該說這些損失不值得惋惜，對他來說，能夠完成元首的指示才是最重要的。

　　

　　

　　在兩岸冷清的情境下，我們泊入左岸的港口，還是異常地少見到玩家。

　　「今天不用清點補給喔！完成停泊就都下來吧！」

　　害羞的陽在河道的盡頭升起，灰暗的艦身披上一層曙光。

　　左舷的裝甲板上還是慘不忍睹，近距離的交火使它蒙上一層不易清理的血跡。

　　艦艏盤旋的紅龍迎向明天的光，載著榮耀向天上的輝竄去。

　　帝國的衛士們，在戰場屹立是你們的榮耀，在絕境中成長是你們的本分，明日的榮光將宛如鑽石的光輝降臨，行使在神所降臨的戰場上。

　　

　　

　　箱根在港邊的一輛車子裡等候多時，他為自己的擔心等候著。

　　奈凪與萊傑四人在上岸後便接到通知，他們先後都上了箱根的車。

　　箱根向我問起那時的情況，為何會突然地失去……

　　——我能聽到他們的行動。我是這麼說的。

　　他還稍微不相信，我向他要來大西洋全域圖，一連在圖上指了幾處要他去偵查。那些都是極為微弱的聲波，但是我知道著那裡有船艦的存在，那是他們的聲音。

　　「好吧，我會讓人去看看的。」箱根說。

　　「對了，德國病毒的檢測報告及分離培養都出來了，你們有沒有興趣看看啊？」

　　對著生物學有極大興趣的我當然是立馬答應下了，對於這種誘惑根本制止不了。

　　

　　

　　管理方在遊戲內搭建的實驗室是臨時的樣式，距離碼頭只有不到十分鐘的車程。

　　經過三道門後，我們才來到需要穿防護衣的區域。那是一道異常厚重的大門，需要用動力才能開啟。

　　進入實驗室深處，這裡放的都是現實中實驗室會出現的設備。整排的RT PCR設備，那對我來說是不過熟悉的儀器了，不經意間又想起幾年前因緣際會下進去的那間實驗室。

　　

　　箱根向實驗人員要來了一個樣本，那是與現實中一模一樣的病毒。

　　它的外型令我想到那個可怕的存在——它擁有著高傲的冠冕。

　　「沒錯，那就是冠狀病毒。」

　　這就是為何德國方面沒有發現的原因，它難以捉摸，如同現實世界的一樣。

　　「我們在日本發現的那段程式序列最終是在它的突觸上找到，這也是為何古鷹沒有掃描出來的原因。」

　　原來它隱藏在冠狀病毒最具影響力的部份，以它與各程式間高度的結合能力。

　　「但是，我們只破解了它的外衣，它真正的核心序列我們還沒找到。據我們所認知，它已經有三個變異體。」

　　「所以說…這個病毒的抑制方法還沒找到？」奈凪問著。

　　「沒錯，但是我們可以透過阻止病毒突觸與玩家程式接合的這個方式來稍微抑止一下。」

　　就在我們對話的當下，一位助手開啟了樣本專用的冰箱。

　　奈凪聽到了那個程式波動，而且還是劇烈的。

　　經過剛才那次的暈倒，奈凪已經對這種波動的噪音產生抗性，但頭還是會不時地無意間陣痛。

　　古鷹用手指著那個冰箱，她也聽到了。

　　原來如此，只要有玩家一點點的程式組織，就會發出那個聲音了。

　　「好了，我們也不要打擾他們做事了。」

　　箱根帶著我們從另一個門走出來，經過三層的消毒間。

　　「對了，鐵必制艦隊全員的檢測結果出來了，他們身上都沒有帶原。」

　　「那不就！」奈凪用期待的語氣問著。

　　「沒錯，他們會搬到你們宿舍旁邊。」

　　此時箱根身旁來了一個人，在他旁邊說著什麼事。

　　看箱根的表情，他應該要回去忙了。

　　「奈凪，你剛才指出的那些區域，全都有艦隊聚集的情報，比沿岸雷達的預備還要準確。」

　　「所以說，我的確可以聽到他們的聲音嘛～」

　　『這個不是重點，看那些確定有情報的位置。』

　　那時我才注意到，剛才無意間指出的位置，在易北河口形成了封鎖圈。

　　「奈凪，今天就別登出了。」

　　奈凪他能理解，因為敵人已經完成聚集了，隨時都有可能進行真正的侵略。

　　「他們不會在今天開戰，他們在等待著。」奈凪清楚地知道，他們正在等著某些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