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息

:「『虛榮是件無聊的謊言。』」
:「老師...」
:「『得到它，未必需要功德，失去它，也未必有什麼過失。』」
:「林皓鈞。」
:「『由不義所開始，就必用罪惡來鞏固。』」
:「喂！廢柴鳥巢頭！」
:「嘿～怎麼啦?」
熬過半小時的悶熱，辦公桌另一邊的老師終於放下手上的書。
:「別再他媽吟詩了！」
:「喔...這是一個學生推薦我的，我以為你應該有興趣。」
老師失落地低下頭，將手中斑駁的『馬克白』收進抽屜。
:「能無視學生自顧自的像演歌劇那樣朗讀，難怪你辦公室會被安排在這裡。」
我毫不掩飾地說著比那台吵雜電風扇還刺耳的話語，
但這位爛好人只是苦笑著自嘲。
:「啊哈哈～整間學校有單人房的除了校長就剩我吧。」
:「校長室可不會設在資源回收室隔壁喔。」
我不相信他沒有自覺，或著是不願去相信。
:「我拜託你的東西好了嗎？」
:「啊當然，在這呢。」
:「這...」
老師從桌下掏出一大疊紙本放在桌上，
那紮實撞擊聲讓我有辦公桌隨時都會散架的預感。
:「這也厚得太誇張了吧！你該不會把憲法全書影印下來打發我吧？」
:「你不是叫我搜集彩芸所有資料跟身世嗎？我現在有種身為人父的感覺。」
:「發瘋啦！高中生哪來那麼多的身世背景，你以為是輕小說嗎?」
:「你最沒有資格這麼說，真的。」
我對他的吐糟充耳不聞，
將眼前有如石頭般沉重的資料拉到自己面前，
這心理變態該不會連彩芸從小到大每張照片都收集吧？
很好，等我解決完這件事，就順便把這些犯罪證據交給警察。
心中盤算如何背刺的同時，我取出第一本資料來翻閱，
是一些基本資料，也正是我委託要的東西。
本名簡彩芸，有一個年齡相仿的姊姊，父母都有工作，
四人都居住在與這裡有些距離的城鎮，
直到高中以前她和姊姊都就讀同間學校，
嗯?仔細一看，雖然同年級但她們似乎從來都沒有同班過，
跟兄弟姊妹同班嗎...真是無法想像的噩夢，
事實上光是與人同班就足以讓我卻步，不過比起這個，
資料上還有更加讓我膽怯的存在。
:「星座...血型...興趣...專長...最喜歡的食物...最好的朋友?」
:「哼哼～了不起吧～」
:「我都不知道原來調查國小生畢業紀念冊的內容會讓你那麼有成就感...」
很好，把柄GET!
我會這麼說是因為這訊息除了對戀童癖以外沒有任何一點參考價值，
撇除星座跟血型外，後面的答覆都非常敷衍，
興趣上課、專長上學、喜歡的食物是食物，朋友是自己，
怎麼看都不像是記錄即將畢業的自己，
倒不如說是為了填滿空格而勉強寫上去的。
不對，如果是隨便寫的，那也不會是這種回答，
甚麼都好，畫畫跑步還是肉，隨便寫甚麼都好，
卻偏偏是這種敷衍到讓人違和的答案，
除非...這是刻意寫的，
這種似答非答的回應似乎並不只是不想寫，
而是想讓看到的人不會產生任何印象，
不是喜歡畫畫的人，也不是擅長跑步的人，
是個只剩外表，可有可無的同學，
但是，目的呢? 這麼做的用意又是為了甚麼?
我像是無法通關遊戲而賭氣的小孩，重新將整面資料審視一遍，
地址、電話、畢業的學校全都審視一遍，
川木鎮...川木幼稚園...川木國小...川木國中...!!!
:「我問你喔，川木鎮有高中嗎?」
:「嗯?當然有啊，不只高中，連國中都有著我不少教師朋友在那工作呢。」
:「....」
:「你還好吧?一直執著基本資料也沒用，還那麼厚一疊，先看完再說吧。」
:「不需要。」
我冷言拒絕老師的提議。
:「這樣就夠了，剩下的我自己調查。」
:「哀~果然白忙一場，不過我早就猜到了，比起這種書面報告，你會毫不猶豫選擇自已去了解，還好我有偷塞憲法矇混~」
：「你好像覺得自己很了解我？」
我不屑地丟下手中的紙本，老師也豪不在意地點燃剛叼住的香菸。
:「等等要上我的課了，先來一支嗎？」
:「你傻了嗎？」
別像送糖果一樣把菸遞給學生好嗎？
:「所以嘞？已經過去一星期，彩芸處理的如何？」
:「現在是小妍在負責，說是要提升自我來吸引朋友。」
:「喔？你的學妹比想像中還可靠呢，真羨慕你啊～」
:「是啊，可靠到完全輪不到我插手。」
不如說經歷前陣子的事後我已經完全不想插手，
我實在很不想開門時再看到三個戴著兔耳的女高中生，
那樣真的能交到朋友嗎？
林萱那傢伙該不會只是想讓她們戴上自己的收藏吧？
:「她一個人應付得來嗎？你也多關心一下自己可愛的學妹吧，小心哪天會不知不決的被搶走喔～」
:「我有額外委託一個人幫忙，雖然很沒用，不過...」
:「不過？」
:「...沒了，就真的很沒用。」
:「所以我說你的用人標準呢...」
就算是我這種騙子，也完全說不出她任何有用的地方，
某方面來說她果然很棘手。
：「話說我有個問題你別太在意。」
:「你知道那就是最引人在意的問法嗎?」
這是說謊，我甚至連他要問甚麼都不感興趣。
:「小妍...她跟誰住在一起?」
:「啊?」
:「啊不，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她的家庭狀況，比如父母在哪，有沒有兄弟姊妹，或是目前跟誰一起生活，我覺得是你的話應該或多或少了解吧。」
意義不明，為甚麼他會開始調查起小妍，
難道像我委託他一樣，打探小妍的另有他人，
那我就要使用我的緘默權，
不過想想，就當作支付這次委託的報酬吧，
多少透漏一些或許也無所謂吧。
:「小妍她...是一個人生活的。」
:「喔?」
我無視捲毛男的反應繼續說著
:「不要誤會，她們家沒有發生事故，就我所知他的雙親還健在，似乎也事業有成，
家裡還有個弟弟，只是我完全沒見過面所以無可奉告。」
:「這我倒是沒聽說...」
:「總而言之，她的情況並不是出自意外，卻也並非自願，只是單純時勢造就罷了。」
我不經想起之前抽鬼牌時小妍所提到的命定論，
無論過程如何結果都是註定的嗎...為甚麼?
為甚麼妳能夠把這種殘酷的話如此輕易地掛在嘴邊?
:「提升自己嗎...你覺得她們辦得到嗎?」
捲毛男將雙腳跨到桌上，
這態度和那因移動而發出噪音的辦公椅同樣讓人不爽。
:「我很看好小妍妹妹，也相信她是發自內心想要幫助彩芸。」
:「這世界上的發自內心，幾乎都來自臨時起意的使命感。」
那種東拼西湊的廢鐵，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也許真的就如你所說，但即使如此，她仍然選擇那個最理所當然卻也是最不可能執行的方法。」
:「啊，是啊，既然都決定了，那就讓她們放手一搏吧，」
如果努力後必定和放棄的結果相同，
那起碼還能用「我曾經很努力」來自欺欺人吧，
不過對我來說，
無論是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報酬，
還是送到嘴邊的果實，都是一樣的。
:「沒錯，所以...」
像是看穿我話語中的敷衍，老師坐起身軀直視著我，
:「她們一定會失敗。」
:「...」
:「頌恩，你其實...根本就不在乎小妍能不能辦到吧?」
:「怎麼會呢?你沒看到我肩膀上的責任快把我壓垮了嗎?」
不過再重應該也比不上林萱身上的負擔，
想到這我為脆弱的自己感到慚愧。
:「那孩子...對於幫助人感覺有點到執念的程度了...我很好奇是受誰影響導致的，他的父母難道是從事警政相關的嗎?」
:「誰知道，也許打從出生就是這樣吧。」
我從不認同因為誰又或是因為哪件事開始人就突然改變這種想法，
就我所知唯一絕不會變的就只有人，
動物會遷徙，大地會崩裂，海水會乾枯，星辰會位移，
只有人類不會變，人就是人，
不曾改變，也不會被改變。
:「說實話你們社團對我來說就是最無可救藥的矛盾。」
:「...」
現在想起，我第一次向他提起解憂社時，他好像說了很諷刺，
原來那不是針對我嗎?
:「你們社團打著幫助別人的口號...」
:「那個...其實我們根本目前一個人都還沒幫過。」
一個來玩手工藝，一個來打CALL，
我實在不覺得自己有做過甚麼實際行動，
不過那也是我刻意為之就是了。
:「當然，因為能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老師邊說邊將菸熄滅，
:「小妍把他們遭遇的困難理解成需要解決的問題，對吧?」
我回想起加入社團的那天放學，小妍對我做法仍喋喋不休的場面，
她從以前就是這樣，不肯接受抄捷徑換算得來的答案，
認為甚麼都無法面對的人，到最後甚麼都無法改變。
我所認識的方芷妍，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
:「但事實上正好相反，那些不單單是生活的阻礙，而是他們生命中必須經歷的過程。」
:「虧你講得頭頭是道...根本只是翹掉工作的藉口...」
我傻眼地吐槽這天花亂墜的想法。
:「別裝了，你其實多少也認同吧，所以小妍的行動成功與否對你而言才如此無所謂。」
:「我比較好奇有甚麼事能夠讓你覺得我有所謂。」
:「有啊，就是那位最信任你的學妹。」
老師將桌上報告猶如罪證確鑿的證據般拿起。
:「你早就知道要怎麼做，當我找上你們...不，說不定從第一堂課目睹時你就下好決定了吧。」
:「...」
:「我早就在等待你大駕光臨了，可是你卻為了陪她演這場家家酒拖到現在，啊，我當然不是在責怪小妍~要不是有她的話，我也沒辦法把你逼出來。」
:「哀...讓我猜。」
雖說早有預感，為甚麼一切都那麼剛好?
小妍唐突的出現讓我隱約猜到有人在搞鬼，
但實際上知曉這陣子的全部只是為了將我逼出來後，
果然還是有點不爽，
不過無論繞了多大一圈，最終還是只能怪在陷進去的自己吧。
:「彩芸的狀況不一般，而且你是在很清楚的情況下來委託我，大概你有接觸並處理過，不只如此，你手上的報告應該記錄著詳細的情況。」
:「喔~原來你很清楚嘛。」
:「廢話嗎?一般心理諮詢這種東西，就算是你這種三流輔導員都能做好的事。」
不過會是甚麼呢?
基本上只要不是把珍珠放在披薩上這種程度的喪心病狂，
應該都能用正常手段來解決的。
:「喂，我說...」
既然都已經攤牌了，那我就無需隱瞞了。
:「我會用你期望的方式解決，所以助我一臂之力吧。」
:「你確定嗎?明明真相都還沒了解。」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報告。
:「我說了不需要，你們所謂的真相只會干擾我。」
:「也是呢...算了~」
他站起來身來，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無論甚麼事情，你都會都用最極端的手法去解決。」
他走到我面前，意味深長地笑著對我伸出右手。
:「我甚麼都幫，所以儘管上吧。」
他這麼說著，即便在這種場合我還是沒能立即伸出手，
到底是甚麼情況?甚麼情況能夠讓你像這樣豪不猶豫說出這種話?
甚麼情況需要讓你即便將本該與世無爭的小妍捲入也要逼我出手。
在得出答案前，我已經握住鳥巢男的手。
:「不要再扯我後腿。」
:「喔~讓我們跟之前一樣快快樂樂地出擊吧。」
沒錯，不能停下。
:「既然事已至此，讓我聽看看你有甚麼計畫吧。」
:「愛因斯坦說過，打破人的偏見比崩解一個原子還困難。」
:「頌恩你難道會崩解原子嗎...?明明是文組。」
:「說真的，完全不會。」
無論盡頭等待我的是甚麼，我都不能停下。
:「我既不會崩解原子，也無法打破偏見。」
唯一要做的
:「不過...」
只有向前邁進。
:「我懂得利用。」



















:「都是妳害的!如果...如果沒有妳的話...!」
:「芷妍，這些都是為了妳好，請妳一定要理解。」
:「放開我!要不是有妳在的話，我們...我們...!」
:「好了!聽好了芷妍，從今以後...麻煩...」

:「請妳一個人活下去。」
媽...媽…
:「芷妍同學...」
正午柔和的秋風夾雜著陌生的聲音將我喚醒。
:「那個...午休已經結束囉!」
說完後她便逃跑回自己座位，
那個人是班長吧...雖然是陌生人，
但我很感謝她這麼體貼的和我拉開距離，
我答應妳，一定會把這份心情放在腦海中的某處。
:「恩...」
眼睛睜不開...去洗把臉吧，
我跳下椅子往門口走去。
:「真的我昨天咦!?...」
:「喂?你怎麼嗚!...」
距離轉來這間學校已經過了一個月，還是兩個禮拜?
算了...好無所謂，至少比起第一天安靜多了，
:「誒班長...放著她這樣不管真的好嗎?」
:「要不要找人跟她談話一下啊...」
請不要誤會，我對於他們沒有一點厭惡，
至少這些只要我經過就自動沉默的同學們，
我很喜歡，喜歡到我覺得這輩子彼此間都無須對話。

:「...」
走到本該是廁所的位置，原本空敞的大門，卻多出了巨大的「整修中」警示牌，與預想中不一樣的結果讓我非常不滿，但與此時身後樓梯口發出的噪音相比，我反而感到些許如釋重負。
:「所~以~我~說~妤真妳不要總是袒護他阿，如果今天他這樣對妳難道不生氣嗎?」
:「真是不好意思啊~都怪只聽過手搖杯點全糖，沒聽過可以加5顆檸檬的我太孤陋寡聞了。」
:「飲料就是要喝酸的才是正義!」
:「根本不只飲料吧!而且只要稍微不注意午餐就被加一堆酸的東西是哪門子的正義?」
:「你們兩個...別吵架啦~」
:「恩...那...那你也不需要把我給你的飲料丟掉吧!那是我的心意誒!」
:「心意個狗屁!明明是妳把錢都拿去買專輯跑來哭求我請妳吃午餐，想說請妳順便買飲料，都怪我忘記妳的味覺早就壞死了。」
:「嗚...不能原諒...咬死你...我要咬死你!給我過來~~!」
:「嗚哇哇~!望妳冷靜點啊!頌恩你不要再激怒她了啦~」
又是那白癡三人組...
他們有如天災在學校中隨機出現，
然後在肆意破壞我僅存的安寧後大搖大擺地離開，
有夠不爽，尤其是那個男的，
現實中怎麼可能有人真的左擁右抱?
:「現充...爆炸吧。」
如果他們擁有班上同學一成的安靜，或許世界就和平了吧。
就這樣，不僅沒能洗到臉，還不幸遭遇噪音轟炸的我，
只能懷抱著這極度不悅的心情返回教室準備上課。

【咚~咚~咚~】
愉快的下課鐘聲想起，我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教室，
即便是與整棟樓的人群逆流而行，
我的視線依舊停留在手上的「馬克白」，
其實這本我很早之前就看完了。
:「那個人怎麼邊走邊看書阿...」
:「怪人...不過很可愛所以沒關係!」
好像打從小時候就這樣不停地看書，
但事實上我本身並沒有到真的非常沉迷書籍，
只是如果一直看的話就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我，
像這樣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很喜歡。
話說之前聽到別人評論我時說我是陰角，
陰角...那是甚麼意思?
沒在書上讀過。
這麼想著的我，走到了圖書館，
這間學校少數能夠讓我感受到回家的地方，
假如看一本書就有十個人不向我搭話，
那麼這裡的書足夠讓我沉默一生，
如此想的我，在書海中暢遊，物色著下一本陪伴我的護身符。

過一陣子後，我在熟悉的角落覓食，
如果圖書館是家，那麼這個角落就像是我的房間，
安靜，涼爽，採光剛剛好，不會太亮也不會太暗，
更重要的是這裡幾乎不會有人經過，
已經舒適到我坐在這裡看書的時間或許比待在教室還要長，
而在這天堂中，我看中眼前一本有名的神話，【伊卡洛斯】
不知道為甚麼最近特別渴望品嘗看看神話或是童話，
不過這兩者對我來說大同小異。
:「痾...」
啊嘞?我舉起右手向他伸出，但怎麼都搆不到，
嗯?不可能啊?
我踮起腳尖將身體拉高，但距離的縮短卻形同虛設。
:「這是你逼我的...」
芷妍號，最大輸出...啟動!!
:「嗚痾痾... 」
我用盡全力伸出雙手向搖不可及的目標發出挑戰，
身體的超載讓我認為自己下一秒馬上就要飛向宇宙浩瀚無垠。
:「那個人在幹嘛...」
:「不知道，但好好笑~」
但即便我自認飛得夠高，【伊卡洛斯】仍然佇立在高處府視著我，
同時身後傳來此起彼落的笑聲與間斷的快門聲，
很好...全部殺掉，等我轉身後我會記住你們的臉，
我要殺光你們然後自殺。
:「嘿咻~」
:「誒?」
:「妳要拿得是這本嗎?」
原來高不可攀的書本居然被如此被輕易拿去，
我下意識往聲音源頭的反方向撤退兩步，並上下打量眼前的巨人。
:「『伊卡洛斯』誒，我有看過，還挺有趣的~」
這是甚麼...毫無特色的臉，
第一次覺得「過目即忘」如此適合用來形容人臉，
完全就像是畢業後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想起的那種存在感濃度0%路人。
等等，這不就是我一直追求的嘛!?
:「喔...」
我沒有過多的反應與表情，只是僵硬地搶過他手中的書，我在幹嘛...正常情況下不是該轉身拔腿就跑嘛!?
可惡...都怪他沒特色到讓我的危機意識都麻痺了。
:「好難得，我幾乎沒看過有人會來這角落拿書，畢竟這區的翻譯書跟原文書根本差不多。」
:「啊哈...」
在目睹眼前這位男子的笑容後，我要收回沒特色的感想，
這是甚麼?從沒看過這麼僵硬的微笑，
搞甚麼鬼?難不成在取笑我嗎?
剛才拍照聲一定也有他的份，
很好，殺!
:「那個...妳還好嗎?臉色有點猙獰喔?」
:「啊?沒事哈哈...」
差點曝露...嗯?仔細一看這傢伙頭髮是不是有點白白的?
烏黑的頭髮中穿插著好幾條白影，
原來是個留級生嘛...這年頭還有人國中重讀的嗎?
太讓人感到悲哀了，
好吧，我下手的時候會盡量不讓你痛苦的，
反正也沒你這種人生痛苦。
:「我是三年級的，叫林頌恩，頌恩的頌，頌恩的恩。」
:「蛤?」
這男的是不是白爛啊?
深感被戲弄的我激動地上前準備就地正法，
卻一不注意將手中的書落在地上。
:「啊!」
:「嗚哇!怎麼了?這個是『馬克白』?」
即便在意識到的當下伸手去拿，卻沒能比過眼前的將死之人。
甚麼?他居然有看過嘛?我以為學校中不存在會閱讀莎士比亞的人，
果然年紀大的人就是不一樣...
等等...那不就代表我和他是同等級的人嗎!?
:「我很喜歡他的結局耶~麥克德夫他...」
:「嗚哇哇~~~」
我失控般撲上前去奪回屬於我的書，
不行...就算我不否認自己，但我也絕不承認這個男的!
:「喂!?妳還好吧?」
:「啊啊啊啊!暴雷一時爽全家火葬場~~!!」
不清楚詳細經過，
我只是一邊嘶吼著毫無意義的話語，一邊竭盡全力地逃回教室，
就這樣，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
在一個本該風平浪靜且一成不變的一天中花光了這輩子所有體力。

:「我回來了。」
打開家門，說著照例的招呼，
我開始一如往常地動作，
放下書包，微波冰箱的剩菜，吃飯，洗澡，
看完今天借來的【伊卡洛斯】，
然後入睡，
即便出點意外，但今天也是一成不變的一天，
...
:「果然...」
飛翔的伊卡洛斯最終被燒掉了翅膀，
偏離樓梯的人們，結局想必也是相同的吧，
只能是不變的一天，必須是毫無變化的明天，
當晚，直到失去意識前，
我的腦海只是不停想起那位老父親最後一句話。
:「...不要飛得太高。」

:「嗨~」
:「痾...」
隔天的尋覓非常異常，明明是曾經非常熟悉的角落，
如今卻只剩滿滿地厭惡，
這樣的變故，讓我的理性有如脫韁野馬。
:「『伊卡洛斯』看完了嗎?還不錯對吧~」
:「為甚麼...你會在這裡?」
在這個我每天都前來的角落?這個我席地而坐的位置?
:「誒?我幾乎每天都會來啊?有時候我朋友也會一起，只是...」
:「大騙子!!!」
我失控地向眼前的不速之客怒吼，
不行，就算已經引起附近注意有違我的原則，
我也絕對不原諒這個騙子。
:「我可是每天都來的!你這不打草稿的謊話想騙誰啊!?」
:「等等!妳冷靜點，我真的常來啊。」
:「說謊!既然這樣，為甚麼我一次都沒看過你?」
我咄咄逼人地拷問著騙子，
只是當下的我沒有想過，比起眼前的回答，
背後的聲音會更快響起，
:「那女的發瘋啦...」
:「為甚麼要罵頌恩啊?」
:「好像是搶了她的位置吧。」
誒?
:「蛤?頌恩他不是常常來嘛?甚麼時候變成她的了。」
:「說到底，這裡是公用空間吧?憑甚麼吼人啊?」
不...不是這樣子...
:「對啊!那女的也太過分了吧!」
:「居然看頌恩老實就含血噴人，世界上就是有這種想佔便宜的人。」
:「請妳一個人活下去吧。」
不是的...拜託...求求你們...
請不要把我僅剩的角落也給奪走...
好冷...感覺身體有些不聽使喚了...
我要倒下了嗎?
不要...這明明是我...最熟悉的...
:「...!」
:「...誒?」
怎麼了?有種身體被包裹住的感覺，好溫暖...這是甚麼...
:「晚點我會解釋，所以麻煩配合一下。」
雙手抓住厚實的肩膀，耳邊傳來從沒聽聞的溫柔語氣，
:「同學...」
身體向內固定被推開，我也看清眼前那張毫無特色的臉。
啊，是騙子先生啊...
:「非常對不起!!!!!!!」
:「誒?」
欸欸欸~?
為甚麼騙子先生要用這麼宏亮的聲音說著對不起?
為甚麼要對我使用如此完美的敬禮?
:「我一看到地上多了這張地墊，還以為是學校提供的，所以不假思索地直接坐了上去，沒想到居然是妳的毛巾啊!!」
:「欸欸欸????」
騙子先生邊說邊掏出不知道從哪來的阿嬤花色毛巾，還說是我的!?
就算我再怎麼沒朋友，身為一個少女我還是有矜持的好嘛!?
:「坐到妳的毛巾...真的非常對不起!!!!!!!」
正當我蓄勢待發要反駁時，
眼前的男子再度用90分貝的聲響與90度的鞠躬震攝住我，
這就是...社會人之力!?
:「甚麼嗎...原來是頌恩拿別人毛巾去坐...難怪被罵。」
:「該怎麼說...那抹布...阿不對，毛巾...恩...對。」
周遭人潮漸漸散去，
現在只留下直角三角型的騙子與氣到恨不得當場蹬破地板的我，
而這學校之後多了個名為【圖書館角落的阿嬤抹布】的都市傳說，
這傳聞讓未來的每個學生都對圖書館角落退避三舍，
不過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對不起...」
:「哼...」
經過剛剛的事件，我決定施捨一半的位置給這位騙子先生坐，
但即便嚐到甜頭，他那張嘴巴似乎就是停不下說謊。
:「所以說我真的幾乎每天都來，前陣子因為工作才一段時間沒來。」
:「那乾脆休學如何?你也到該成家立業的年紀，別繼續在國中裡迷失了。」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這張畢業證書...喂!不是這樣吧?我只比妳大一年級好嘛?」
:「會工作的國中生...我可沒看過!」
:「快道歉!快點跟全世界的中低收入戶道歉!」
就是這樣...這男人不只是個軟腳蝦，還是個說謊成癮的反社會人格，
而我對這種人，無話可說!
:「我要看書了，你想怎麼樣隨便你吧...」
:「好啊!那我也去要看啦!」
:「好阿快看!」
彼此對吼一聲後，我們用力抄起書本不再搭理。

時鐘滴滴答答的響，一聲兩聲三聲，
不知道從第幾聲開始，我已經無法去計算，
鐘聲一次又一次的鳴，小鳥在啼叫，野狗在咆嘯，夕陽若隱若現，
唯獨圖書館角落並坐的兩人，彷彿隔離在時間之外的不為所動，
書本一頁一頁地翻過，總感覺有甚麼東西正在流逝，
不重要，
因為此時此刻，無論是你還是我，
都被這個世界排擠在外，
都處在那座名為「人生」的樓梯外。
:「喂...」
:「嗯?」
:「名字。」
:「林頌恩。」
:「好麻煩...」
:「妳呢?」
:「方芷妍。」
:「好難寫。」
:「...」
:「...」
:「...學長。」
:「蛤?」
:「就叫你學長吧...」
:「好喔。」
:「...」
:「...」
:「...」
:「...我勒?」
:「蛤?」
:「我說我的呢?」
:「對齁...小妍吧。」
:「好土...絕對是現在才想的。」
:「小妍。」
:「...喔。」
今天也是一成不變的一天，
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討厭變化，害怕意外，
我的父母，被這個突變的世界帶走了，
我時刻謹記在心，自律地活著，
這樣或許哪一天...他們就會回來吧。
所以躊躇也好，猶豫也罷，
都不過是浪費時間，我要持續前進，
盡頭另一端，會是什麼樣的風景，
此時我還一無所知，
但明天...
:「誒，妳覺得那個鬼魂真的是哈姆雷特的爸爸嘛?」
:「...誰知道」

明天...
:「我怎麼感覺威尼斯商人的主角群才是壞人阿...」
:「本來就是這樣的故事阿，善惡會因立場而改變。」

明天...
:「小妍妳看!原來森林女巫的預言真正意思是這樣!」
:「蛤!?你居然沒讀懂就看完了?我不能接受!給我拿來!」

明天...
:「誒小妍...如果我是李爾王的話，妳會回來救我嘛?」
:「再考慮吧，不過...如果是學長的話，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會離開吧。」

明天...
:「因為懷疑出軌就殺掉自己情人甚麼的...也太誇張了吧，嗯?小妍妳幹嘛一直盯著我看?蛤?昨天走在我旁邊的女人是誰?誒不是等一下!」
:「嗚嗚嗚嗚~~~」
明天...一定也會是開心的一天吧。















就這樣，
我將計畫告訴鳥巢男，並從他身上拿到我需要的物品，
而直到課程結束前，我每天與她們練習交朋友課程，
且時不時接近艾寧她們的團體裡挑撥離間，
這樣單調的生活就這麼一直持續到下個月...我很想這麼說。
:「小妍...我可愛的學妹啊。」
:「甚麼事，我可愛的學長。」
以防誤會我要先澄清，我一點都不可愛。
:「芷妍姊...好大膽!」
彩芸坐落在我隔壁的位置，雙手遮掩著她面紅耳赤的臉龐，
所以我說既然都摀面了為甚麼就是不遮眼睛?
不過我不怪她，要說為甚麼，
因為此時此刻，小妍如同捕獸夾死死地擒抱住我，
要比喻的話，就把她想像成我育嬰袋裡的袋鼠寶寶，
不過這頭小袋鼠的整張臉埋在我胸膛，
四肢有如蜘蛛般牢牢地抓住我幾乎整個背部，
:「小妍...現在先放開好嗎?」
:「不要。」
:「妳連再一下都不演了是嗎!?還有別再義正嚴詞的拒絕了!」
我試圖將這頭寄生獸從身上卸下，
應該說我大概從十分鐘前就已經在嘗試，
剛剛正是走投無路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詢問，
看來今天也一如往常地事與願違。
:「學妹...太多學妹了...不能原諒，學長的學妹只能有我一個。」
隨著胸前的壓力越發沉重，
我也能明顯感受到來自背後兩方四面的尖銳視線，
如果不知道這成語是甚麼意思的話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嗚噁...阿北學長，原來有女友的嘛!?」
:「好可愛喔~好像是我們隔壁班的誒。」
:「所以說為甚麼他女友會在這裡...」
沒錯，這是我所能夠想像最糟糕的場合，
也就是視聽教室中的共同課堂。
:「絕不會讓給妳們...絕對不會...」
:「嗚!」
不妙...力道越來越強了，感覺肋骨下一秒就要被壓碎，
:「小妍...」
我張開嘴大口吸食著隨時可能斷送的氧氣，
其中也混了一點小妍的髮香，我在說甚麼鬼?
再不試試辦法我馬上就要逝世了。
:「同學們稍安勿肉燥~要上課囉。」
來了!我的救星，
即使是已經遲到十分鐘還能臉不紅氣不喘講出稍安勿肉燥這種低能笑話的庸師，
此時我卻依舊期盼他能拆散我們這絕不能在課堂上使出的組合技。
:「嗯?怎麼都沒人笑...啊!頌恩你...」
太棒了，他終於注意到了，
意識到這點的我，不自主地做出可能是我此生最猙獰的笑容，
快啊!快點斥責我們。
:「沒想到...你居然是唯一聽到笑的人...」
...蛤?
:「我真的是太感動力火車了~」
男子哽咽地說，接著有如斷片般，
上一秒假惺惺地用衣袖擦拭著眼角，下一秒馬上面無表情地走上講台，
:「好，開始上課吧。」
...
:「小妍...聽我說...」
我怎麼會傻到依賴一個廢物?還是靠自己吧。
:「這是交換條件，妳現在放開的話，接下來妳可以指定三天，那三天我哪裡都不會去只待在妳旁邊，而且不管甚麼要求我都服從，怎麼樣...?」
:「...」
提出這種籌碼是毫無疑問的自殺行為，這點我再清楚不過。
但由於事情的起因，不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小妍是絕不可能讓步。
:「...三天太少了，五天。」
:「痾...四天?」
:「三天，要不要隨便你。」
:「...」
這女的是不是白爛啊?
:「芷妍姊妳好會殺價喔!」
:「V~」
懷中的小妍對著彩芸使出艾寧牌的單眼吐舌頭比YA。
這孩子在班上絕對交到壞朋友了。
:「好...就三天。」
:「恩，但我有條件。」
小妍從我身上離開，呼~這如釋重負的感覺彷彿重新出生，
有了剛才的經歷，我之後對待林萱可能會溫柔點，
感慨的同時，小妍拉開了我和彩芸中間的座位並坐下。
:「我要一起上課。」
:「誒~芷妍姊不要緊嗎?」
面對彩芸的提問小妍不為所動，
我則是默默觀察著捲毛男。
:「我看看...上次教到哪頁來著?」
應該是默許吧...
那麼我也不再做出抵抗，乖乖地把課本拿出準備上課。
:「很擠...過去一點。」
:「我沒有課本。」
:「跟彩芸一起看不就好了?」
:「我要看學長的。」
:「就是啊~不要拿我當擋箭牌好嗎?」
所以我說妳把小妍當成甚麼了...
這次抱怨非但沒有成功，反而讓小妍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哀...看就看吧。」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坦然接受，
畢竟要不是剛才的魯莽行為，小妍現在也不會處於發作狀態，
這次就放任她吧...事出必有因，如此沒頭沒腦的真不好意思，
至於為甚麼會變成現在的情況，就要從我離開辦公室那講起了...

:「...以上。」
:「...恩，很有你的風格喔~就這麼幹吧!」
:「最後一堂前一天我就會動手，在那之前我會繼續正常潛伏。」
:「我知道了，雖然是臨時的，但上面有我的簽名，應該是沒有問題，到時候就看你怎麼解釋。」
；「恩。」
就這樣，
我將計畫告訴鳥巢男，並從他身上拿到我需要的物品，
:「那我先去教室了。」
:「頌恩你知道嗎?」
深知已經沒有任何逗留理由的我，正準備離開教室時，
背後的捲毛男卻罕見地叫住我。
:「蛤?」
:「我這輩子...最討厭你這種人。」
:「我早就知道了。」
就算不說我也清楚，因為這想法我感同身受。
:「所以說...至少在這件事結束前，請你一直都要是那個討人厭的你。」
:「...神經病」
沒有過多理會，我關上門，
啊...搞砸了，怎麼辦?感覺一切都變得好麻煩，
為甚麼我就不老老實實地看完報告就好呢?
說到底接下來行動的費用該向誰請款呢?
應該說這本就是次賠本生意，
這下真的虧大了...我到底該怎麼辦...
:「...彩芸...」
:「彩芸在這喔，找我甚麼事啊學長?」
:「嗚哇!」
右手邊的聲音有如散彈槍貫穿我心臟，
那個瞬間我對於自己已經休克的想法深信不疑，
:「學長...我有那麼恐怖嗎?」
:「啊...不...我把妳認成小妍了，不好意思。」
:「嗚哇...總感覺我完全能理解學長的反應了。」
:「哈...」
這傢伙不是每天都跟小妍玩在一起嗎?最近還加入了林萱，
怎麼?處得不好嗎?
只不過從彩芸加入後我以調查為理由翹掉了幾乎每一次的社團活動所以細節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跟小妍也有一陣子沒見面了，
好開心。
:「那個...妳怎麼會在這裡?」
:「嗯?我來幫皓鈞老師搬等等上課要用的資料啊。」
理所當然，仔細想想根本是廢話，
我們位於學校的角落，這條走廊的盡頭除了那廢柴男的辦公室，
就只剩下平時會上鎖的資源回收室，
這就是林皓鈞，一個只配分在這邊的男人。
:「小妍她們的課程上得怎麼樣啊?」
:「嗯!自從林萱學姊來了之後感覺好很多，每天都學到不少技巧，這就是真現充的實力嗎...」
:「沒問題嗎...」
:「嗯!她說下次不只是耳朵，整套都會帶來!」
:「果然問題很大!」
那傢伙在搞甚麼鬼，想犯罪嗎?
:「學長才是~失蹤那麼久是跑去哪?」
:「啊...各式各樣的事吧。」
:「真是的...芷妍姊可是會難過的喔?」
:「不用管她沒關係。」
:「是這樣嗎...雖然之前被你敷衍了，但還是很好奇。」
:「這種事你問她不就好了?明明每天都在一起。」
:「她是她，你是你，學長，你到底是怎麼看待芷妍姊的?」
:「用眼睛。」
:「你看!出現了，敷衍怪~」
彩芸邊笑邊做出滑稽的模樣，表演得彷彿希望我也一同歡笑。
:「妳比之前開朗許多了呢。」
:「誒?喔...當然啊...」
彩芸聽聞我的話語，立刻害羞地收起浮誇的動作，
根本是個被看到不可見人秘密的小孩子，
:「畢竟有你們幫我...謝謝。」
:「我根本甚麼都沒做吧。」
:「才不是，沒有學長的話，我可能到現在都還是孤伶伶一個人...」
:「...」
這是甚麼?我感覺身心某個部分正在動搖，為甚麼?
告訴我，林皓鈞，這個小孩子，真的有必要讓你做到這種地步嗎?
:「彩芸...我...」
:「好了好了~不要再讓我玩這種羞恥PLAY了。」
彩芸擺弄著雙手走了過來。
:「真是的...學長就老老實實接受我的道謝就好了啊，反正...」
她越走越近。
:「也不會少塊肉~對吧?」
隨後調皮地吐出舌頭這麼說著，
這俏皮模樣和我第一次遇到的她判若兩人，
小妍的成果讓我非常意外，
她果然很堅強，比我們想得都要強。
:「是啊...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
:「謝謝光臨~」
:「時間不早，我先去教室了。」
:「學長...你的紳士態度呢?這時候不是應該幫忙拿資料然後我們一起走回去嗎?」
:「彩芸記好了，沒有人會無條件幫妳，所以妳一定要先學會獨自堅強，就是這樣，掰掰~」
:「傻眼!你的迴力鏢都飛回來了!學長就是這樣才總是惹芷妍姊生氣!」
我轉身面向走廊行去並沒有多加理會，
傻孩子，說反了，我如果照妳說的做，被抓到後會很慘烈的，
說到小妍，確實有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不過知曉如今她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
我或許多少可以真誠地感到欣慰。
就這樣，我徑直地向視聽教室走去...
等等，我剛才是轉身走過來嗎?為甚麼我要轉身?
是因為彩芸出現在右手邊所以我下意識地站在她的對立面吧，
那為甚麼她會出現在右手邊...
一股寒意襲來，我停下腳步，膽怯地慢慢轉過頭，
視野中除了正要開門的彩芸，以及在她背後的，
是那灰暗，不存在任何出口與入口的走廊，
而我很確定，這盡頭深處，
除了那上鎖的資源回收室之外一無所有。
一瞬間許多畫面混雜在一塊，
老師警告的話語，小妍與我重逢時的表情，
那天彩芸落淚的訴苦以及剛才她臉上的笑容...
全部，一起碾碎吧。

:「打擾了...」
:「彩芸!!」
:「嗯?學長不是走了嗎?怎麼嗚哇哇~!」
在彩芸開啟門的前一剎那，我以迅雷之勢的飛撲將彩芸壓制住，
並用上雙手以防她逃跑，以旁人角度來說完全就是...
:「...壁咚...我現在是被學長壁咚了嗎!?」
:「...不會讓妳逃的。」
眉頭深鎖，臉色緊繃，
複雜的情緒讓我只能這樣推測自己目前的表情。
:「太近...太近了!」
:「我真是太笨了...居然現在才注意到...」
:「這樣是不行的學長!被芷妍姊發現的話怎麼辦!?」
即便她吃力地推開我的胸膛也是杯水車薪，
了解到這點的我開始變本加厲。
:「彩芸...這週末...跟我去約會吧。」
:「欸欸欸!?這...樣...是可以的嗎?」
:「當然。」
:「那...芷妍姊跟林萱姊會一起來嗎?」
:「不行!只能有妳跟我。」
我激動地湊上去。
:「所以說太近了!我...我...可是...」
:「直到妳答應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誒!?我...好吧...那...好...」
:「...好像在聊些甚麼有趣的話題呢。」
正當我以為要得手之際，一道如同地獄深淵的低語響起，
配上空蕩所造成的迴音，這裡此時此刻，是專屬死神的處刑台。
:「我可以聽聽看嗎?學長?彩芸?」
:「嘖!魔王出場了嗎...」
:「芷...芷...芷芷芷妍姊...不是妳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哪樣?是指我最愛的學長正在壁咚我最疼愛的朋友?還是我最疼愛的朋友正在一臉陶醉地接受來自我最愛的學長的壁咚?」
:「大姊...我想這兩個是同意思喔...」
:「彩芸，閉嘴。」
:「咦!?遵命!」
:「學長...有甚麼要解釋的嗎?」
:「別拐彎抹角了，直接說妳從哪裡開始聽就好。」
:「也沒多少，就從你貼在彩芸臉上說不會讓妳逃開始而已吧。」
:「這樣啊...哈哈~~!」
:「學長你在笑甚麼!?趁現在我們趕快下跪道歉說不定至少頭還能完整地被砍下來。」
:「彩芸...」
面對那逼近我們，彷彿能夠踏破大地的腳步聲，
我沒有後退，而是有如擠出人生最後一句話般，
鄭重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彩芸。
:「如果這次能活下來，我不會再迷茫了...」
:「...學長」
說完遺言後，喪鐘已在耳邊響起...

...由於當時的細節太過恐怖，請原諒我在此中斷回憶，
總而言之，目前我和小妍彩芸正和平地上課，
差別只在小妍像頭樹懶趴在我身上而已，
不過以代價來說已經足夠便宜，
重要是接下來的行動因為有小妍的阻饒，事情又必須回到原點。
:「學長...」
:「幹嘛啦?不要越趴越深好嗎很重欸...」
:「...一樣...」
:「甚麼?」
我將頭湊過去想聽清楚小妍的呢喃。
:「...跟兩年前一樣。」
:「...」
:「我好喜歡那段時光...喜歡到不想失去。」
:「...是喔。」
:「無論學長走得多遠...我都會一直等下去，所以不論發生了甚麼...」
小妍越說越壓低音量。
:「都請記得回來。」
:「...是啊」
:「...恩」
:「是啊...」
我沒有過多回應，只是這樣繼續上課，
等待明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