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之下

某天的某個時間，我一如既往躺在一如往常的地方，
強風不帶任何感情，毫無留戀地洗刷著我的全身與來自底下的噪音，而視線所及範圍之內也容不下這片一望無際的藍天，
如果要問我在哪裡做著甚麼的話，
就是在學校的屋頂上，
按照一般故事來說，
此時的我正在讚嘆屬於高處的風景，
把它形容地多麼美輪美奐然後假裝自己有多麼享受，
但可惜的是，
我既不具備像那樣的文學氣質，也沒有流淌那隻屬於藝術家的浪漫。
就算我真的有，這裡也甚麼都沒有，
林立的高樓大廈幾乎遮擋其餘所有的事物，
這橫跨地平線的藍天也就只有藍而已，
沒有造型奇異的白雲，或是雨過天晴後的彩虹，
毫無特點，就只是藍色。
我要說的是，
我來這裡並不是因為這裡有多麼特殊或是對我來說多麼意義重大，
僅僅因為這裡空無一物也空無一人，
所以除了上課和社團時間，我都窩在這裡，
換而言之就是，
我一天待在學校屋頂的時間或許比在學校本身來的更長，
沒有為甚麼，只因為這裡除了我之外並不會有任何人闖入，
即便我以流離居所的流浪漢自居且自傲，但這片僅剩冰冷水泥的空地，卻是我少數不得不承認讓我感受到回家的所在。
所以就算那天在食堂的小妍再怎麼任性，我仍然將她忽巄到一片我早已不再造訪的角落並欺騙她我平常會在那出沒，
原來我其實是神奇寶貝嗎?
仔細想想小妍根本像極了訓練師，
都想把我監禁在自己身邊，
假如哪天不幸被捕獲，我想住大師球，
麻煩了。
而今天的我，
也一如往常地無所事事地平躺在堅硬且銳利的水泥地上觀賞著這片無趣，單調的天空，
話說回來，為甚麼天空是藍色的?
當然物理原理我還是略懂的，
粗淺地來說是因為光線的折射，
但誰知道這個理論又能夠維持多久，
如果哪天人們抬頭發現習以如常的天空變成綠色或紫色想必會嚇得驚慌失措吧，
好比過去的「地平論」與「地球中心論」，
如今在我們眼中的荒謬，卻是昔日的真實，
那我們又怎麼確保此刻緊握在手中是否稱得上是真實?
這麼說來，這世界真是個殘酷的騙子，
在仰望的這片湛藍天際背後，
卻是那無邊無際、黑暗且虛無的太空。
【咚~咚~】
我爬起腰酸背痛的身軀，
這道鐘聲結束了這段打發茶餘飯後的廢話，
接下來，是工作時間。

慵懶的夕陽遍步在校園的每一處，
距離剛才的放學鐘聲已過去了不短，
校樓基本上已經人去樓空，我走在被焰紅與陰影互相吞噬的走廊，
享受著這世界稍縱即逝的沉寂，
也只有在這不見光影與人影的時刻我才能如此大搖大擺地行走，
或許這就是我的習性，又或許是世界的規則，
當那些見不得光的事物回歸黑夜，白晝才能一如往常地運轉。
我走到一扇門前，該死我是不是真的太久沒和人說話?
感覺廢話越來越多了。
總之，我拉開了那扇木門，
門後站立的，是一位婀娜多姿的背影，
她被我的動靜驚訝到抽動了一下，隨後是來自背影女忐忑的詢問，
:「終於來了嗎..」
:「沒錯，我來了。」
聽到我的回答背影女緊張地輕微扭動身軀，
:「居然搞這種校園連續劇才會出現的手段...你這傢伙一定很悶騷。」
:「畢竟不這樣做的話，我又怎麼讓妳留步聽聽我一直想對妳說的話。」
:「呀啊啊...」
這是甚麼鬼?迷你尖叫?
不得不說這背影女已經開始讓我感到不太舒服。
:「聲音蠻好聽的嘛...可以!可以期待。」
這讓我想起一個問題，就是她到底在幹嘛?
:「那個...妳不轉過來嗎?」
:「等等...等一下啦!!這可是人家的第一次!怎麼能夠這麼輕易交出去。」
:「第一次...?」
即便只是張背影，我仍然毫不保留地投以關懷的眼神。
:「真是的...心思這麼不細膩對女生來說可是很扣分的喔!」
:「喔...不知道為甚麼，但抱歉。」
可能沒聽到我說話，背影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開始自言自語，
:「呼~!呼~!妳可以的，妳是最棒的。」
我不耐煩地看了看我那並沒有戴手錶的手腕，
:「我走了。」
:「啊!!等等啦~我好了!求你不要走~~」
背影女哀嚎攔住了本來就不為所動的我，到底在演哪齣?
:「好...我準備了...你呢?」
:「準備萬全，我等了好久了。」
:「嘻嘻~那絕對不能讓我失望喔。」
:「恩，來吧。」
:「倒數!四~」
:「...」
我錯了，我真的滿想走人的，
但為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我還是挪不開任何一步。
:「恩..喂!你還在吧?」
:「三...」
:「呼~二!」
:「一...」
隨著我心死的聲音，背影終於華麗地轉向面對著我
在背對的霞光襯托下，站著一名五官精緻皮膚雪白的女子，
她那茂密的香檳色捲髮和套著五顏六色髮圈的手腕散發著一股時尚與奢華感，
但比那些更吸引人的是那對快要衝破襯衫的雙胸以及一覽無遺的白嫩大腿，
女子既滿臉通紅又興奮地對我喊出。
:「讓我聽聽吧...你對我炙熱如火的告白!」

:「痾...」
:「嗨。」
面對我氣定閒神的招呼，眼前的辣妹只是原地發楞，
:「好久不見啦，林萱。」
沉默過後，隨之而來是幾近發狂的崩潰。
:「為...為甚麼會是你啊~!」
:「用不著這麼大聲地尖叫吧...會吵到隔壁上課的。」
:「吵死了!閉嘴!為甚麼你會在這裡!?」
:「為甚麼嘛...」
我假裝思考後，露出不安好心的微笑。
:「我會在這裡的原因跟妳在這裡的原因是一樣的喔。」
:「咦!?」
聽到我的回答，辣妹的臉不能用面紅耳赤來形容，
已經到了隨時會炸開的境界。
:「你的意思是...在我鞋櫃裡放告白信..要我放學後留在教室裡的...是你?」
:「嘿bingo~沒有錯，就是我。」
事情就如她說的一樣，我用了這種青春戀愛校園喜劇才會使用的招式，
好孩子們還請不要學，
如果不是要像我一樣為了把目標從人群中孤立，
你最好還是普通地告白比較好。
:「好過分..你好過分...明明...明明這是人家第一次被告白..嗚嗚嗚...」
:「喂喂就算一樣是因為被告白而落淚，但妳這種哭得也太失禮了吧?」
:「不要吵!笨蛋!白癡!悶騷鬼!虧我還跟子芊他們炫耀說明天就可以跟男朋友一起甜蜜上下學了...這下怎麼辦!?」
:「哪有妳這種在成功前就預告成功的，妳是把買彩票當正業的老頭嗎?」
面對我的吐槽，辣妹只是心虛地低著頭用兩隻食指互戳，
:「誰知道啊...我想說既然都來跟我告白了...就算身高沒有180臉應該也不會差到哪...」
:「妳這莫名的強大自信是打從哪裡來的...妳這個夢女。」
大概是胸部吧，我猜的。
:「吵死了吵死了!!說到底還不是你這個處男的錯，我現在該怎麼辦啦...」
:「什麼怎麼辦...」
看著林萱一副快要哭的樣子，我也多少產生一點愧疚感，雖然就一點，
:「嗚嗚嗚...」
就當作是社團的支線任務，我也開始幫忙想著如何解決林萱的麻煩，
:「恩...就接受吧?」
:「啊?你找死嗎?說那甚麼...等等，我是跟他們說我要被告白但沒有說是誰...也就是說我只要阻止你告白..這件事就是沒發生過!」
:「薛丁格的告白?不要傻了，你們這群死現充為了聊八卦探別人底細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的，妳以為妳的同伴會這麼輕易放過妳嗎?」
:「哼哼哼...這輪不到你來擔心，我會跟他們說...」
林萱邊說邊抬頭看向我，那是獵人...不，那哪裡稱得上人，
根本是野獸，是迫不急待撕毀獵物，那隻屬於野獸的眼神。
:「那--個--人--死--了，在來找我之前。」
:「妳要殺了我!?」
:「放心吧...我只會讓你再也發不出聲音，好啦快過來吧...一點---都不會痛喔。」
:「饒了我吧...我身邊不需要有第二個小妍。」
不對，根本連第一個也不需要吧?
說時遲那時快，林萱正不顧一切地向我撲來。
:「誰準你跟我告白時還在那邊自顧自的發表正宮宣言!!你這個花心多情處男!」
:「到底是哪個啦?而且搞了半天原來妳是希望我告白的嗎?」
:「少囉嗦!納命來!」
我是很好奇妳手上什麼也沒拿就衝過來要怎麼殺我，
用胸部悶死我嗎?很可惜對我來說沒用，
大腿的話我倒是不介意讓她嘗試，
不過這場鬧劇已經太長了，還是早點切入正題吧。
:「妳冷靜點，我不是真的要告白。」
:「誒?」
林萱聽到我的話終於停了下來，冷靜地待在原地看著我，
:「嗚嗚嗚..」
不對..不是冷靜..
:「好過分...把人家的第一次奪走...還說沒那個意思...太過分了...」
是....可悲?
:「不要再說那種讓人誤會的話了...而且我根本甚麼都還沒做。」
林萱不理會我的吐槽，只是跪在地上低著頭啜泣。
這女人是不是有點太情緒化了?
看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工作還是要做的，
所以我走到林萱的身邊蹲下，
:「那個...林萱?」
:「不要碰我!既然都表明心意了，那就快滾!」
:「不...那個。」
:「你到底還想幹嘛啦!?」
面對林萱那幾乎稱得上失控的反應，我只是拿出手機秀給她看，
是一條早已準備的搜尋結果
:「這是...?」
:「我想問，妳願意...跟我去一趟咖啡廳嗎?位置訂好了。」
:「...」
:「林萱?哈囉!人呢?」
:「...」
關機了?
:「所以那個...妳到底去不去?」
:「蛤!!??誰理你啊白癡!你憑甚麼覺得我會答應啊!?
不只放學把我騙留在學校，害我今天沒跟子芊他們去逛街，
說要告白結果也是騙人的，我沒找你算帳就算了，
現在居然還要我跟你這個這輩子可能除了早餐店阿姨以外就沒有女生會願意跟你說話的噁心處男一起單獨去咖啡廳?
你腦袋到底哪裡有問題!?
你這個軟腳蝦!騙砲男!當然是不要啊!
以防你這隻一天聽不到十句話的耳朵沒聽到，我再說一次，
我 拒 絕， 絕對拒絕!完全拒絕!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我，林萱...打死都不可能跟你出去!!!」











「恩姆姆...恩~!豪粗~」
:「不用吃那麼急吧...」
:「恩啊~~!!才...才不會分給你!」
:「我不會跟妳搶好嗎?」
況且妳根本沒出錢吧?當然我沒有這麼說，要說為甚麼的話，
因為是我心甘情願的，或許吧。
:「啊小姐不好意思我要加點!」
我此時正坐在一家名為105度C的高檔咖啡廳，
即便不到KIRASUGAR那高嶺之花的程度，
但店內有如深山別墅般格調的裝潢與浪漫輕柔的古典樂，
還有華而不實的高昂價格跟前凸後翹的女店員，
以及對面一股腦把桌上食物納入口中的林萱，
都十足體現地出這間店尊爵不凡的氣氛，
就算我剛才的講解中有甚麼瑕疵而造成有人對貴店的誤解，
那也無所謂，
只要知道這裡至少絕對不是高中生能夠踏入的領域就夠了，
:「....這個五個，那個三個，剛剛那盤泡芙總匯再來兩份!」
還有勞曙...
我傻眼地啜飲一口手裡苦澀中帶點苦澀的黑咖啡。
:「天啊!雙人份綜合巴菲!我還要一個這個謝謝!」
搞錯了...
:「是螞蟻。」
:「要...要你管!!」
林萱害躁地撇開頭用力吸允著手上那杯草莓奶昔。
:「居然餓到把單點式吃成自助餐，妳比較想要哪個獎品?
我的稱讚還是要一管胰島素?」
:「哼!甜點是撫平少女傷痛的萬用藥，跟飢餓無關好嗎?」
:「是這樣嗎?那傷害妳的人真是罪該萬死。」
:「少在那邊!你以為是誰害的啊?」
:「讓我猜看看，前男友嗎?」
:「是你!而且我根本沒交過男友!!沒有...沒有交過....男朋友...」
看到她突然悲從中來的神情，我也意識我可能不小心戳到她的痛處，
挺新鮮的，我還以為辣妹這種生物中不存在沒談過戀愛的個體。
:「好吧我道歉，傷害妳真的很抱歉。」
:「哼!知道錯就好。」
:「作為補償，我會跟妳告白的。」
:「誒!?」
:「林萱，其實我從第一眼見到妳就被..」
妳的大腿，
:「深深的吸引...」
:「誒~~...」
:「每天晚上總是輾轉難眠地想著妳...」
的大腿。
:「等...等等...」
:「林萱...我，喜...」
:「閉嘴!!!!」
就在我準備說出大腿前，卻被林萱死命地壓住嘴巴，
她發燙程度簡直是燒開的水壺。
:「笨...笨蛋..!揍你喔!」
:「嗚嗚嗚....啊!妳不是因為我沒跟妳告白所以感到受傷嘛?」
:「誰..!誰會為了你這個噁心告白受傷啊!還有我對戀愛方面很不拿手，不準再來這套，而且說到底只是你這傢伙從頭到尾都只讓人不爽而已。」
說完她氣憤地坐回位置上，更加賣力地吸允著另一杯芒果奶昔。
:「就像上次的事...別以為我原諒你了。」
怎麼會?我這個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原諒。
:「上次?甚麼事?」
:「就是你叫我婊子的事啊。」
:「哪裡錯了嗎?」
:「你...!全錯全錯!!!!跟你這個人一樣，全身上下全都是錯的!」
:「為甚麼?」
:「你還問我為甚麼?憑甚麼叫我婊子啊!?說到底我還是處.....處..ㄔ...ㄨ...」
林萱從原本的激動又回了支支吾吾的狀態，
我說妳的情緒起伏可以不要那麼大嗎?
:「ㄋ...女...女....」
:「癡女?」
:「處女啦!為甚麼一定要逼人家講出來!恩....!!氣死我了!」
林萱氣極敗壞地不斷拉扯我的衣領吸引了周遭目光，
雖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從一名可愛女高中生口中聽到處女這種詞，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你不是男人!不對!!你根本不是人!」
:「好啦好啦妳冷靜點！這麼介意的話我以後改叫妳『聖女』可以了吧?」
:「不是...才不是那個問題勒!」
之後花了一段時間才總算安撫完暴走的林萱，
我這張調皮的嘴巴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安份點。

:「話說你平常有在打工喔?」
剛恢復理智的林萱在把這一輪甜點全都收拾完後對我提問，
:「怎麼突然這麼問?」
:「這不是當然的嗎?這間咖啡廳那麼貴，想不到你居然會願意請我吃。」
:「這種話應該不是在吃完30份蛋糕後問的吧?」
:「咦!明...明明只有28個...」
:「重點在那嗎...」
不過這是個好問題，
為甚麼我這個愛錢如命的小人會如此乾脆請林萱吃這種單點高價的店家呢?
確實，我很愛錢，但同時我也很愛花錢，
尤其是花在他人眼中毫無意義的東西上，
錢就是這麼的萬能，
無論緊握手中還是肆意揮霍都能感到十分充實，
所以假如哪天看到我在廟口向著功德箱使力地不斷塞著鈔票，
或者捐助路邊的乞丐，也請不要感到太過意外。
:「啊啊~!不說這個了。你不點其他東西嗎?剛剛有塊檸檬塔很好吃喔!我幫你加點。」
:「不用了，我有這個就好。」
:「喔...想不到你喜歡喝黑咖啡，意外滿成熟的。」
不，我一點都不喜歡，到底誰喜歡喝黑咖啡啊?
那些嫌生活不夠痛苦的人嗎?
:「不敢喝的話可以加糖試試看啊。」
:「矮噁...才不要，可以吃甜的為甚麼要吃苦的?真的搞不懂。」
這或許是我最同意林萱的一次，想不到我們對咖啡的見解如此接近，邊想我也邊啜飲一口我手中的黑咖啡，
噁...好苦。
:「加糖就會變甜啊，只要稍微調過味東西的味道就會截然不同。」
:「可是...黑咖啡生來就該是苦的啊?如果我要吃甜的，就直接吃甜點啊，為甚麼還要把苦的變成甜的?」
:「....」
:「苦的就是苦的，甜的就是甜的，就算再怎麼調味修改，咖啡還是咖啡，就算味道變甜，那也不過是甜一點的咖啡而已。」
說完，林萱就用吃奶地力氣吸允著手中的西瓜奶昔。
好吧，看來我與林萱接近的見解，也僅止於咖啡了。
想到這我又啜飲一口我手中的黑咖啡，
噁...果然還是好苦。

:「林萱。」
:「姆嗯嗯...嗯?」
:「我從沒想過我有天能講這句話，快吞下。」
:「姆嗯嗯...幹嘛?」
:「其實今天找妳出來是有事想請教妳的。」
:「幹嘛突然這麼老實，噁心。」
我用差點揍向林萱的手拿起黑咖啡，強忍地吞下最後一口苦澀後，
我認真地注視著眼前這頭腦滿肥腸的勞贖。
:「請妳教我，女高中生都喜歡甚麼?」
:「蛤?」
林萱停下手中的巧克力奶昔，用我平常看她的表情看著我，
白話來說，就是看一個白癡的眼神。
:「可以是可以啦，啊!但我要先說喔，問暗戀對象喜歡甚麼可是談戀愛的大忌喔，就像問出題老師考試的答案一樣。」
:「那不就是指最有效的意思嗎?而且請不要以我喜歡妳為前提好嗎?」
:「我的意思是心意啦!這種沒努力過就想取得成果的手段是最差勁的，而且甚麼叫請我不要?你瞧不起我嘛!?找我出來約會請我吃飯還問我這種話，無論怎麼想都是你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吧!?為甚麼我非得要看起來像自作多情的剩女一樣不可啊!?你這個!@#$%^」
雖然很吵，
但不得不說林萱在我面前不顧形象地紅著臉向我抱怨這種像是年過40還尚未出嫁才會說出口的怨言讓我挺愉悅的，
還有，以後還是不要叫她聖女好了，
感覺比起癡女更容易被殺掉。
:「氣死人了!那你倒是說說看阿，為甚麼是我?」
:「因為，我相信妳。」
:「誒!?」
聽到我的回答，林萱呆滯的一動也不動，
只剩臉龐的赤紅越來越深。
:「我覺得是妳的話，會傾聽我的煩惱，願意真心幫助我，所以我，相信妳。」
:「喔!...是這...這樣啊...」
:「我也相信這個問題妳是最適合幫我解惑的人了。」
:「哼!那就沒辦法啦~誰叫我唯一能幫你的人呢，但....但不要誤會喔!我會這麼做純粹是因為報答你請我吃甜點而已喔!才不是為了你!」
:「這甚麼教科書級別的傲嬌宣言?多謝款待。」
對於林萱聽完這段光天化日下情緒勒索的反應，
我都快分不清我要愛上她還是自己了。
於是呢，
在經過一堆毫無意義的事件與花了一筆金額不少的不必要開銷後，
終於來到這趟荒唐之旅的終點了。

:「恩哼!我話要先說在前頭，這世上有著各種各樣的人，我能提供的只是大致的方向，這些並不是終點，只稱得上站上起跑點而已，知道了嗎?不要抱持那種一步登天的想法。」
:「了解，這樣就足夠了。」
:「如果...如果真的想要成功!就...就自己好好地尋找答案吧。」
:「好麻煩...不用到那種程度吧。」
畢竟本來就不關我的事，我是工具，是手段，一個局外人，
:「甚麼!?你...你給我振作一點!」
:「咦?喔。」
:「真是的!幹勁!幹勁!把幹勁拿出來!」
雖然從以前就這樣覺得了，但果然女人的情緒好難捉摸，
不過我現在面對的既不是女人也不是女性，只是個女孩。
:「那麼第一個嗎...有種東西是最安全的牌，基本上只要是女孩子，就算程度有高有低，但都會喜歡的東西。」
:「甚麼嘛那我早就知道了，我也很喜歡阿。」
:「喔?你知道是甚麼嗎?應該說我比較好奇你居然會喜歡...根本無法想像。」
:「沒理由不喜歡吧，真要說的話我算是最偏激那種，少了它會想要去死的程度。」
:「誒!?等等，你先解釋你想到了甚麼....」
:「那還需要問嗎?當然是錢啊。」
:「....」
:「程度有高有低，但只要是人就一定喜歡的，除了錢也沒別的吧。」
想不到林萱居然能夠點出如此完美的解法，或許我們銅臭味相投?
:「錯錯錯!完全錯了!就你這樣還想站上起跑點!?是可愛!」
:「可愛?」
:「沒錯!就算類型不同，但女生都有個共同愛好，就是都熱愛可愛的東西!」
:「可是...這範圍也太模糊了吧?甚麼東西都能是可愛的吧?」
:「誒?是這樣子嗎?」
:「當然阿，比如妳。」
:「噗噗~~~~!!!!你你你你在說甚麼!!??」
:「嗯?我有說錯嗎?沒規定說不能覺得妳可愛吧?」
:「我我是...沒沒錯啦....嘿嘿~」
:「對吧，所以太模糊了，再怎麼醜陋的東西總會有幾個人喜歡。」
:「嘿嘿嘿~~...誒?」
:「說到底甚麼可愛美麗之類的只是主觀感受而已，雖然我不覺得，但妳自己都覺得有人會覺得妳可愛了，所以....」
正當我想接著高談闊論時，一陣鋒利的疾風從我耳邊掠過，
真是的，麻煩把窗戶關上好嘛?
:「誒?」
但在我轉頭確認後，我發現鋒利的不只是風，
還有那支隨它來的沙拉刀，
就叉在離我左眼只有1公分距離的椅背上。
:「林...萱?」
:「下一次....不會再丟偏了。」
好吧，看來接下來輪不到我說話了，總感覺類似的場景不停重演，
甚麼時候開始，我只能選擇這樣待人，
:「好吧，我認同你的看法，但只有一半而已。」
我很想問是哪個部分，但還是收手吧，
要死我會自己去死，不必勞煩他人下手。
:「不過嘛，還是有個話題是最安全的，只要是人幾乎都會覺得可愛。」
:「洗耳恭聽。」
:「哼哼~那就是動物!」
:「動物?」
:「沒錯!你想想看，動物也有各式各樣的，地上爬的水裡游的天上飛的，雖然各有所好，但女孩子喜歡可愛小動物的基因還是很強大的。」
:「喔...」
是這樣子嗎?女子高中生下課聚集成一團是要聊小動物?
這種話題連我都無法接，
也或許就因為是我，才會沒有辦法。
:「動物嗎...」
:「正確來說是寵物類的啦，如何?這麼說有點共鳴了嗎?」
:「共鳴?可是我從來沒養過寵物阿。」
:「啊，怎麼說呢，完全不意外?」
:「這算甚麼?挖苦?」
林萱也有明知故問的惡趣味嗎?
:「那我這樣問好了，你喜歡狗嗎?」
:「不喜歡。」
說來好笑，但我其實非常不受狗的待見，
就算是受過訓話的溫和家犬，只要看見我就瞬間變成兇猛的野獸。
與其說我不喜歡狗，不如說是我被狗給討厭了。
這點與我一位以前的朋友完全相反，
就算是從未見過人類的野獸，還是專用攻擊人的看門犬，
在她的摸頭殺下就有如嬰兒般溫順，
有種說法是犬類對於感性非常敏感，甚至能分辨誰是好人，誰又是心懷不軌之人，不過嘛，我內在的腐敗味，就算沒有狗的嗅覺，也能輕易聞到吧。
:「那你是貓派囉?」
:「也不是。」
:「誒...你到底喜歡甚麼動物啊?」
:「不...除了動物就沒其他了嗎?」
:「恩..衣服的話...不，還是算了，像你這種情商零點，講話惡毒的人，根本不可能真心誠意誇獎別人的打扮。」
:「喂，我只是不懂時尚好嗎?」
甚麼真心誠意，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既然這樣還是轉個路線好了，星座的話怎麼樣?女生對這種話題可以津津有味喔~」
:「我不要，我最討厭迷信星座的人了。」
還有處女座。
:「你這個人真的有夠無聊的...順便問一下你是甚麼星座啊?」
:「雙子。」
我這麼回應，只是這麼回應。
:「誒~真意外，雙子可是出了名的花心大情聖誒，虧你有這種天賦加成卻還是處男。」
:「輪得到妳來說嘛聖...」
我停止繼續說下去，沒必要拿命去賭，
何況我可能根本不是雙子座。
:「那小妍呢?」
:「嗯?」
:「就是她的星座啊。」
:「這種話題妳自己找她聊吧？。」
等等，好像不對，如果她來社團找小妍的話，
不就代表我又得聽見她惱人的噪音嗎?
算了，就當作我騙她來的補償，讓她騙我一次吧，
再見了，風平浪靜的明天。
:「哎呀~自從上次去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她了，真想好好地蹭蹭她可愛的小臉。」
林萱抱起自己的身體，像商場氣球般噁心地扭動著，
不要誤會，以視覺來說是場饗宴沒錯，
我說得是心，是心的問題。
:「下課見得到吧，學校很大，但也沒到不可能相遇的程度吧。」
:「啊不，我其實有到小妍班上去找她，可是她同學說她每次一下課就往外跑，好像是說甚麼要找遍學校所有偏僻的角落。」
:「跟...跟蹤狂!」
:「嗯!跟...跟蹤狂甚麼的也太失禮了吧!我只是想找她聊天不行嘛!?」
不林萱，我說的並不是妳，
如果對手是妳，我甚至連掩蓋行蹤都不需要。
:「話說妳居然知道小妍的班級嗎?」
:「知道喔，C1A啊，她沒跟你說嗎?」
:「我沒有問。」
:「噗噗~看來你跟小妍感情也沒多好。」
甚麼鬼，這幸災樂禍的笑容，
不過的確，我從來就不自認跟她好過，
:「小妍她，是天蠍座的。」
:「誒?」
雖然班級這個情報已經無所謂了，
不過基於禮貌，我還是等價回復她一個情報。
:「...抱歉我收回，小妍確實不是那種人。」
:「妳幹嘛？」
:「你不知道嗎?天蠍座的女生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士非常冷淡的，剛才我失言了，她跟你應該很要好吧。」
:「不知道，何況就算我不是天蠍座，不，應該說對陌生人冷淡是基本常識吧。」
能夠無差別對所有人友好，是一種病。」
我那沒用的老師，已經到末期了。
:「是沒錯，但真正重要的是另一點，也就是對在乎的人有接近瘋狂的執念，這麼想來，小妍是肉食系女這點就完全不意外了。」
:「又來了..所以我說不管甚麼星座的人都有可能吧?」
我不否認林萱的說法，唯一困難的是承認。
:「但小妍確實是吧，這代表說星座學是準的吧，哼~」
就算妳雙手交叉挺著胸部用鼻子吐氣，我也沒有甚麼悅耳的話說給妳聽，
這麼說來，那個窩囊爛好人之前有提過，
星座學之所以被相信，本質上是依靠「巴納姆效應」
不過我實在不想跟那種人撞角，所以我決定用自己的說法解釋。
:「我討厭星座學。」
:「你不是想要接近一個人嗎?星座能事先了解她個性的大概，況且跟她聊這話題的話也能更順利拉近距離，你剛剛也知道有多少會準了吧，那...」
:「跟準不準無關。」
:「誒?」
我這麼說著
:「跟準度無關，我這麼說好了，林萱，如果今天因為某些情況，妳恰巧必須和某個人接觸。」
:「是指向分組之類的嗎?」
:「差不多，試想一下，如果那個人惡名昭彰，早就在妳實際見到之前妳就聽過好幾遍他人對他的形容，比如強姦犯，殺人犯或是詐欺犯。」
:「一般根本遇不上這種人吧!」
:「是阿，確實是呢。」
我舉起早已見底的咖啡杯，卻也只是舉起而已。
:「當妳們終於碰面時，妳有辦法保證妳能夠抽離先前所有的臆想跟猜測，把它當作一個人，一個普通的人來看待嗎?」
:「這...這不是當然的嘛!?這是禮貌，就算對方有不可告人的過去，我還是會普通的對待!」
:「不是對待，是看待。」
:「誒?」
我繼續說著。
:「言行舉止可以被思想制止，但思想不能制止思想，儘管妳可以把他當任何人對待，就算當成國王也沒問題。」
:「不...這有點困難。」
:「但心裡的偏見不會消失。」
為甚麼人常說第一印象很重要，
就是因為沒有人願意懷疑，
自以為只需要一面之緣就能將其了解，
人們不喜歡自己無法掌握的事物，
所以他們給所有的不清楚套上真實，
這麼一來這個世界就是舒適又安全的了，
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與其說不相信，不如說想要被騙，
如果這是人，
我寧可不當人。
:「所以我討厭星座學，說實在準度甚麼的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只是...」
雖說是我的決定，但好像一開始叫她搜尋「巴納姆效應」的話，
我就不需要這樣大放厥詞了，怎麼說呢，感覺好丟臉。
:「試圖用簡單的規則去區分複雜的現實，妳不覺得很蠢嗎?」
明明是我跑來請教林萱的，怎麼現在搞得好像我在教訓她一樣，
啊，我有點討厭自己了。
:「恩..」
果然生氣了，就當作甜點費用的追加，我還是老實地道歉吧。
:「那個...」
:「是是是～我都知道，反正我在你眼中就是一個膚淺又表面，無藥可救的女人吧。」
林萱撇過頭吸著那杯所剩無幾的奶昔杯，
她的話語，和空氣混合著奶蓋進入吸管的聲音同樣刺耳
:「不，是我的問題，這不是有求於人的態度，對不起。」
我這麼說，說著林萱絕對想不到的台詞。
:「甚麼嘛，原來你還知道道歉怎麼說。」
姑且不論道歉，
至少謊話我還算滿會說的。
:「幫您收一下碗盤喔～請問還需要點餐嗎?」
:「不需要。」
:「麻煩再給我杯黑咖啡。」
:「好的～請稍候。」
林萱冷淡地打發前來的服務生，明明剛才還像小孩子一樣興奮地點餐...
而我為了不讓林萱就這樣賭氣離場，只好再點一杯我最討厭的黑咖啡。
:「喂。」
:「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的名字。」
:「我很介意。」
林萱一副毫不在乎的口氣說著，
只是麻木地用鐵湯匙刮著早已空無一物的玻璃杯內側，
我當然不能示弱，
說到不在乎，我自認無人能出其左右。
：「喔」
：「...能讓我聽聽你的真心話嗎？」
：「...蛤？」
疑惑，直白到露骨的疑惑，
這是我唯一能回應林...林同學的方式。
:「別裝傻了，特地找上我，請我吃大餐還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
你是有目的吧？」
:「有啊，我不是說了嗎？」
:「只是為了問女高生喜歡什麼這種事？」
:「沒錯。」
:「...騙子。」
:「答對囉。」
:「你看！我就知道你在隱藏什麼。」
即便面對拍桌而起的林同學，我也仍從容不迫，
並非瞧不起她，只是單純打從心底厭惡有人下意識把我歸類成那些老實人。
:「既然這樣就老實說吧，別拐彎抹角。」
:「聽妳剛剛說的話還以為妳最喜歡這樣了。」
:「蛤!?這能相提並論嗎?我只是教你要付出努力才能得到等價的收穫而已。」
:「那妳就試試看需要多少力才能撬開我的嘴啊。」
:「你這個...!」
林同學面容上的猙獰，只是讓我調皮的鬼臉更加狂妄而已。
:「說到底妳幹嘛突然那麼想知道我的想法，明明連我的名字也不願意說。」
:「蛤!你在說...等等，喔~」
:「誒?」
不對勁，有如爆胎般瞬間地洩氣，
我僅僅用了數秒的時間就見證眼前的滿臉怒容轉為心如止水。
:「我說你...該不會是在氣我不叫你名字吧?」
:「...哀，妳覺得是就是吧。」
:「你是小孩子嗎...」
看來林萱對我存在誤解，但這種程度我連反駁都懶。
:「你說得對，我確實有別的目的，不過我向妳請教也是事實。」
:「居然直接岔開話題!?別逃避啊喂!」
:「有人正在遭受霸凌。」
我不清楚林萱想聽到什麼，
所以我直接說結論。
:「...什麼？」
:「我來向妳詢問的意見是為了幫助那個女孩，讓她能夠正常跟同學交流。」
:「等等等！停一下，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有人被霸凌，幫助...你說你嗎？你又在唬弄我嗎？」
好吧，我發現光是結論無法讓眼前這條阿米巴原蟲吸收，
所以我還是要好好解釋前因後果。
:「是小妍委託我的。」
:「喔？」
:「對方跟小妍是認識的關係，她邀請了有類似處境的我來一同幫助那個女孩。」
:「類似處境...是嗎...」
林萱低下頭來喃喃自語著，
別，那什麼流淌罪惡感的眼神，
有夠噁心。
:「妳剛才問我有沒有在打工對吧?」
:「誒？對啊...」
:「這就是我的工作，想不到吧，這種價位的店，連我報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蛤...你的意思是小妍付你錢來請你幫忙?」
:「理所當然吧，就像妳說的，要有付出才有等價的回報，而她給了我相應的報酬，所以我替她跑腿，僅此而已。」
:「不...這樣很奇怪吧。」
:「哀~」
我放鬆神經，讓全身隨著重心與沙發向下滑動，視野中沒有林萱，
只有原木色天花板以及乳白色陶瓷電扇，
完全不搭...這兩種怎麼可以配在一起？
:「別看小妍那樣，她非常有錢，妳以為我們社團裡的手工藝材料是從哪裡來?」
:「是這樣嗎？難怪你那天捨得把那堆山丟掉。」
:「妳以為是拖誰的福啊？」
關於那個，我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了。
:「恩...！好啦抱歉，那天只留下你跟小妍整理我一直想找機會說聲對不起，聽說你們清完天都黑了，而且小妍好像因為手指都是傷，所以都是你一個人搬的...」
為什麼要一個人自說自話啊...
:「總之，請妳吃飯只是我工作內容之一，換句話說，無論時間還是金錢都只不過是成本而已。」
聽到不耐煩的我，直接打斷她那不知所云的自白
:「我知道了...」
林萱極度不情願地敷衍我，擺明一副欲言又止卻又不知從何開口的模樣，
總而言之，因為小妍拜託我才出手，這種理由似乎讓林萱能夠坦然接受，
說到手工藝，我們上次又是為了什麼才做的？
對了，好像是這傢伙想交男友來著，我曾經還差點當著同學們面前關心她，
那次毫無疑問是我的錯，是失誤，是我自作多情的衝動，
我發誓絕對不會再犯了。
:「先生你的黑咖啡來...了?」
雖然看不見服務生的臉，
但或許她正因為客人化作一灘爛泥在沙發上而感到困擾。
:「小姐請問真的不用再加點了嗎?」
:「已經夠了...我不需要了。 」
沒有回應，入耳的只有件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怎麼辦？我到底該不該起身面對桌上那杯黑咖啡?
:「話說...」
:「恩...」
我將身軀重新做直，也得以窺見林萱到現在依舊低著頭。
:「告白的事，後來怎麼樣？」
:「沒什麼好講的，講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有些事講出來或許就會比較舒服，心情變好的話，說不定煩惱自然就消失了。」
我這麼說了，即便知道說出口什麼都無法改變，我還是這麼說了。
:「我...失敗了。」
林萱抬起頭正視我。
:「他說了什麼？」
:「痾，一個痾字，還有完全遮不住的嫌棄。」
該怎麼說呢，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換成我肯定也差不多，
除非在我面前的並非什麼吊飾而是鈔票，
在我看來錢能解決所有事，
只要有錢，就連林萱我也能真心愛上，
前提是我有心的話。
:「別想那麼多，生活種種本來就只有在讓人失望這點上從來都不讓人失望。」
:「...」
就算我試圖輕描淡寫地帶過，但看來她真的受傷了，
我懂...阿不，我一點都不懂，
這麼說來她會採取行動，也是因為找上我們諮詢才會淪落成這副模樣，
那此時我應該誠懇地為自己當時欠缺思考的意見道歉才對，
那也太輕鬆了吧，到頭來，什麼事都能用謊話解決。
:「...ㄒㄧ。」
:「林萱我...」
:「謝謝你...」
:「啊？」
她說什麼？謝謝？誰？那個服務生嗎？
:「妳在說...」
:「我在對你說謝謝啦！」
:「...」
:「要不是有你那天對我說的話，我可能到現在還像個白痴整天想著那個不喜歡我的人會不會看上我，現在想想，我從來都沒得到他的注意過。」
離譜，除了離譜我想不到有什麼詞更適合眼前的白痴。
:「我...不想再騙自己，不想再逃避，所以我要謝謝你，讓我意識到自己有多好笑。」
:「哀別說了，我不過就是個上帝而已。」
:「好煩...你果然有夠討厭！」
林萱握緊拳頭，表演著實際意義上的咬牙切齒，
這就對了，這才適合妳。
我俯瞰著桌上咖啡，倒影隨著波動逐漸扭曲，
:「...對不起。」
:「什麼？」
:「我說抱歉啦！上次的事...不只謝謝，我還想道歉。」
:「喂夠了，這餐我會出好嗎？不要再繼續了，很噁。」
:「我是認真的！我...我...」
:「是鎧之巨人？」
:「那是什麼？」
我早就猜到了，看她心虛地嘀咕樣我就知道了。
:「你...跟謠言中真的不太一樣。」
:「當然，因為謠言很單純，不過那樣也不錯就是了。」
我毫不帶思緒隨口敷衍著，
:「跟小妍一起經營著社團...還有雖然很討厭，但還願意理我這種一見面就咄咄逼人的態度。」
:「恩。」
:「當然我也很感謝你今天請我吃飯，就算你說只是工作，但...謝謝你。」
:「喔。」
:「還有...還有!現在還為了被欺負的學妹挺身而出。」
:「所以呢?」
:「甚麼所以呢!?」
林萱激動地拍桌站起身。
:「這不是和大家說的你完全不一樣嘛!?林頌恩，你果然...」
:「是個人渣。」
我打斷林萱繼續說下去，
她欲言又止地死死盯著我，掙扎著該不該繼續，
但我模仿著小妍那冷漠到能凍傷人般的眼神直直注視著林萱。
:「妳很清楚吧?」
:「...隨便你。」
可能是妥協了，她空洞的神情一覽無遺，隨後自暴自棄般地坐下，
音響所發出的優美古典樂，隨著秒鐘移動緩慢地撕裂我們間的距離，
就是這樣，這樣就好，
比起被人喜歡，
我寧可被討厭，
這段時間經歷太多事，
小妍的突然出現，解憂社的成立，捲毛男的委託還有彩芸的困擾，
每一件都是讓人如此煩躁，
我的目標沒有變，這一切只為了脫離小妍，
接下並執行委託，然後在中途逃離，找個地方重新生活，
哪裡都好，只要是沒有人知道我是誰的地方就好，
就跟兩年前一樣，
神啊，不存在世上的混蛋阿，
把我可有可無的日常，給我全部還來。


:「我要加入...」
:「蛤?」
空氣沉寂，落地窗外天色黯淡，盛滿的黑咖啡早已冰涼，
店內除了我們與清洗碗盤的店員已經人去樓空，
:「算我一份。」
即便如此，林萱卻面不改色地再次向我談話。
:「有沒有搞錯，診所應該還沒關，掛號費我出，妳趕快...」
:「你說你是人渣吧，我完全同意。」
事到如今還在說甚麼?終於發病了嗎?
:「所以呢?」
:「還用問嗎?像你這樣的社會敗類居然獨自在幫一個可愛學妹諮詢?
這種事情怎麼想都不被允許吧。」
:「這個嘛，還真的如妳所述。」
林萱賣力地表演著浮誇的肢體動作配上話劇社語氣，真不敢相信，
:「沒有錯!交給你太不安全了，所以!」
不，或許不敢相信的我自己吧。
:「我要加入你們。」
對於這種拙劣的表現，居然能夠瞬間心領神會，
:「何必要來淌這灘髒水?先說好，報酬我一塊都不會分給妳。」
我閉上眼，為甚麼?我在逃避嗎?
:「一塊也不行嗎?太小氣了!我是沒差啦...」
:「一個人跟一千人都是人，所以不管一塊還是一千塊都是錢。」
:「好好好~總覺得...有點習慣了呢。」
空無一物的視野中，只剩溫暖的輕笑聲迴盪，她到底會是甚麼表情呢，
這股好奇心使我的眼皮鎖地更加牢固。
:「我要監督...你以為真的會放任你一個人胡作非為嗎?先說好，我可是打從心底不相信你，所以...所以!」
語氣與呼吸越發湊亂，不知為何，即便伸手不見五指，
林萱那滑稽地擺弄雙手不知所措的姿態卻如此清晰，
啊，原來是這樣啊，滑稽?滑稽的是我才對，
是被這荒謬現實牽著鼻子的我，
:「說得好，就是這樣。」
我睜開雙眼，腦海中的畫面鉅細靡地出現在眼前。
:「不要相信，去懷疑吧。」
:「喔...請多指教。」
我看向桌上咖啡，
敬這該死的世界，
還有去你媽的。
:「...這是為了班長。」
我拿起杯子，將苦澀到令人反胃的黑咖啡倒入口中一飲而淨，
渾身噁心的不適讓我聽不清林萱呢喃中的話語，
這樣就對了，我會繼續前進，
夢，結束了，
接下來，是怪物的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