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關於我來到只有神知道的世界這回事(01)

那是小說之神的故事。

或是說『曾經』的故事。

從出道作開始，他的每一個作品都能引發轟動，不論是青春喜劇、還是犯罪推理，在他筆下都栩栩如生。

被文字喜愛的小說之神。

然而有一天，他卻不再寫故事了。

他的身影淹沒在一個又一個最新流行的小說，最後如同他不曾出現過般，消失在人們的記憶。

他的最後作品『約定之花依然盛開』描繪一個放棄寫作的天才作家和一個充滿對創作熱情的少女的故事。

少女被父母拋棄、被叔叔一家家暴、在學校被集體霸凌，對少女而言寫作是她僅剩的一切，她在她筆下的幻想鄉中才能得到一絲的喘息。

天才作家教導著少女怎麼寫作。看著少女的成長，天才作家也逐漸找回他當初寫作的熱情。

少女成功出道。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會有美好的結局時，少女上吊自殺了。

因為當少女成為作家後，得到了無盡的網路暴力:

「難看死了!完全就是作者自已的意淫嘛。」

「這年頭真的有手就能寫小說啊www」

「把我浪費時間還來!」

在少女的墓前，象徵約定的梔子花盛開著，天才作家就此放棄了寫作。

故事在誰也沒有得到拯救中結束了。

無數的讀者看完這個結局後謾罵著作者，比如說強行餵屎啊、這結局完全在噁心人等等。

小說之神僅僅留下一句「是啊，就因為現實有你們這些人在，所以這個故事只會有這樣的結局。她在這裡永遠都抵達不了她的幻想鄉。」

這種跟讀者正面衝突的言論讓讀者們更加不滿了，小說之神從神壇上跌下。

然後就此消失。

***

我深深地沉入小說的世界中。

在一個又一個世界中尋找著那我消失的世界之後的故事。

穿越了蒸氣朋克的喧囂、從劍與魔法中倖存、感受的青春校園的溫暖—理解了一個又一個創作者的內心。

終於，

我抵達虛空的底部。

看到了我尋找的世界的光影。

在光影中，沁羽抵達了幻想鄉的根源，而夜神早已等待了許久。

沁羽的目光已經沒有當時的脆弱「我來了。」

「我知道妳一定會來的，沁羽。」夜神無奈地意識他身後高大的黑石方尖碑，「這就是支撐一切幻想的柱子，只要它被破壞這個幻想鄉就會崩塌了。」

「哥哥，你為什麼要綁架那些人呢?」

「我不是說了嗎?我想創造一個能讓全部創作者幸福的世界。這裡不會有殘酷的讀者和編輯，只會有夢跟幸福。」

「但是、但是—」淚水滑落沁羽的臉頰，「這不是我認識的哥哥啊!以前的哥哥絕對不會這樣，即使痛苦也會努力才是我認識的哥哥啊!」

「唉，沁羽，人是會變的。妳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內向的孩子。我也不是當初那個不經世事的小說家，而是終於知道自己有多無能、自己的文字終究拯救不了任何人。」

「不!哥哥你的文字可是拯救了我啊!」

夜神搖搖頭「不是我的文字也可以，畢竟沁羽妳很堅強、比我堅強多了。所以—」

巨大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出現在沁羽上方、墜下。

「—抱歉了，請妳帶著這份堅強離開這個世界吧，妳在現實一定沒有問題。所有的無名創作者都已經被我抓進這幻想鄉了，這就是我們最後一次戰鬥了，請妳之後不要再打擾這個世界了。」

但沁羽創造的號角吹偏了劍落下的位置。

「那也要哥哥打倒我!我可是答應了師匠、答應了思思、答應了大家會拯救所有人。」

「拯救?怎麼拯救，難道妳能改變現實的那些讀者和編輯嗎?沁羽，能拯救他們只有我。」

「不!」但沁羽用力的搖頭，漂亮的異色瞳裡充斥著覺悟，「這終究是幻想不是現實，不前進的話永遠離開不了冬天，只是一直待在幻春之中。」

「呼...看來還是說服不了妳呢。那麼開始吧—」

相同的場景出現，

他們的開頭變成號角、故事裡的角色一一現身、劇情鑄成刀刃、場景匯聚成渦流。

只是這次沁羽不同了。

洋溢著不輸夜神琉璃色的金光。

天才和天才的戰鬥。

他們作品碰撞產生的五彩斑斕漂亮的令人移不開視線。

但是夜神很快抓準時機「看來經驗仍是我略贏一籌呢。」

夜神的匕首偷襲沁羽的死角。

沁羽急忙地使用了能力「回朔!」

但夜神只是哀傷又理所當然地一指「我回朔妳的回朔。」

匕首沒有消失，儘管沁羽已經努力閃開了，但刀刃還是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怎麼會!?我、我明明回朔了啊!」

「因為我用我的回朔把妳的回朔抵銷掉了。」夜神平靜地解釋。

「哥哥的能力也是回朔!?」

「不，沁羽，妳太天真了。」

突然沁羽的角色全被刪除、劇情之刃被改寫地殘破不堪、現實的影子切碎了場景的渦流、無數道落雷貫穿了開頭的號角。

「我在小說的世界就是神。」夜神的音色毫無起伏，「這就是神的能力『萬有』，一切的能力歸我所有。」

沁羽咬緊嘴唇，但馬上不放棄地再次創造起她的文字。

夜神無奈地匯聚海嘯一瞬間攪碎了沁羽所有的文字，沁羽痛苦地跪地。

夜神的語氣裡充滿了不解「為什麼不放棄呢?我們的差距已經很明顯了吧。」

「不!我才不會現在就倒下!」沁羽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師匠他們馬上、馬上就會過來了!」

「師匠?放棄吧，他已經陷入這個世界了，遲早會放棄沉睡。不會有人幫妳了。」

「不，一定會過來的。」沁羽再次鑄造出刀刃，「所以我會堅持到他們到來!」

「真是的，為什麼要渴望不可能的事情，就因為渴望這些人才會不幸啊。」

夜神往下輕輕地一指，巨大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再次墜下。

「這就是最後了。再會了，沁羽。」

利刃抵住沁羽的胸口一點一點刺下、沁羽只能用盡全力抵擋。

!!?

夜神突然轉向我。

「讓你看夠久了，這就是故事的結局，你就安心的睡吧。」

眼前的光芒瞬間消失。

變回了一片漆黑的世界，我著急地尋找剛剛光景的殘片。

但怎麼抓卻什麼都沒有抓住。

「可惡!可惡!」我敲打著世界之底，一次次地想創造出文字貫穿這片虛空、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正如同我完成不了我的故事一樣。

無能的我終究失敗—

「閉嘴!這次我就拯救給你看!」我向漂浮在這片虛空中那些創作者們大喊著，「即使不是月亮、即使是個六便士，我也要去拯救!」

我向上游去，

但虛空之底立刻出現了無數條觸手試圖把我拖回深淵。

可惡...不能，我不會認輸的......

「—刪除!」

然而熟悉的聲音出現，抓住我的觸手全部消失。

變態君高掛著他惡劣的笑容「怎麼樣，最後一刻反水大魔王並帥氣地登場，讀者的好感度肯定直線增加了吧。」

「...變態君?」

「你還在廢話什麼?妹妹在等你不是嗎。」

「嗯!」

我繼續往上游著。

這次創作者們的絕望包圍著我，痛苦地哀嚎著外面世界有多殘酷、為什麼要破壞他們美好的夢境。

他們化成鉛水纏上我的雙腿，身體越來越重、慢慢下沉...

「—如果要夢境的話，即使在現實我也能創造給你們!」

火焰驅散了那些絕望。

銀髮的少女浮在空中、翻閱著她手中的筆記。

「冰璃...?」

「走吧，這裡交給我。」

「謝了!」

我將感激壓在心中，繼續掙扎向前。

甜美的氣息散了開來，稍微閉眼的話就會永遠睡著。

我只能咬著嘴唇吃力地維持清醒。

然而，

一團從創作者夢境中誕生的煙霧吞噬了我「沉睡吧，放棄吧，永遠做著幸福的夢。」

煙霧灌入我的肺部，窒息的痛楚傳來。

「放開、放開我!」

「—好像需要一點點打破夢境的現實了呢。」

愛麗絲小姐坐在漂浮的桌子上出現，無數現實的影子斬碎了煙霧。

「愛麗絲小姐...」

「快走吧，你們不趕快終結這個幻想鄉，我也不能安心地出發去尋找我的現實啊。」她翹著腳、優雅地小啜著紅茶。

「是的!」

我繼續往上游。

然而四周的虛空卻越來越冰涼，被創作者們拋棄的文字阻止了我的去路。

文字們發出哀號。

『該怎麼說呢，你的作品...真的毫無特點啊，只會讓人看得想睡。』、『這類型的作品市面上已經夠多了吧，你寫的老實說真的不算好看。』、『現在的環境根本不適合寫作!大家更喜歡的是看速食短片、滑滑手游!』

我試圖撥開那些文字，但卻只是越陷越近文字之中。

「—交給我，就讓我改寫一切吧!」

萌兔出現，他的手觸碰了那些文字。

『你的作品再努力增加一點起伏，會更加吸引人。』、『雖然這類型的作品市面上已經夠多了吧，但你依舊能寫屬於你的特色進去。』、『哪怕現在人更喜歡速食影片和手游，但那些也是文字也是作品—也是寫作!』

文字中出現了一條道路。

「走吧，她就交給你了。」

「嗯!」

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我眼前出現了光亮，但我卻始終抓不到那光芒。

可惡!

「放心吧，我在哦!」思思拉住了我。

!!?

「思思，妳、妳怎麼在這裡...?」

「因為我是編輯啊，要是你們的文字沒有人看，那就交給我看吧!」思思將我從黑暗拖出，「畢竟我就是為此存在的，對吧?」

「...是啊。」我從來就不是一個人在創作著，「走吧，思思。一起去終結掉這個幻想鄉吧。」

「嗯!」

我們穿過最後一扇扉抵達了幻想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