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於失眠作家不會夢到逆思流角色這回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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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26
「喂!別用一臉看見壞人的表情看著我嘛。」變態君翹著腿、誇張地張開雙臂。

沁羽將吞下的淚水全部轉換成憤怒「為什麼、為什麼要創造那麼悲傷的故事!」

「噗!妹妹妳也太好笑了吧,這是什麼鬼問題。」變態君指向我們,一個身著盔甲的黑騎士就憑空出現、抽出腰上的重劍斬向我們。

沁羽一揮手,一名白銀的騎士高舉閃亮的盾牌出現、替我們擋住了黑騎士的攻擊。

「哦?不錯嘛,竟然能擋下我的一擊,我還以為妳又會之前跟神戰鬥時一樣,輸得丟臉死了。」

「不要轉移話題!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為何要創造那麼悲傷的故事!」

「噗哈哈,當然是因為我想啊。什麼悲傷、什麼不幸,那些角色是生是死跟我無關不是嗎?他們只要好好做為我的提線木偶就行了。」

「這樣太過分了!還有思思在哪裡!快把思思還給我們。」

白騎士一劍斬下黑騎士的頭盔,然後瞬步到變態君前、拔出劍對準變態君的喉嚨。

但變態君卻依舊不為所動地冷笑著。

一股掉入陷阱裡的感覺掐著我的喉嚨,我連忙釋放出我創造好的蜥蜴人盜賊推開了白騎士。

下一秒,從黑騎士盔甲冒出的黑霧就聚集到剛剛白騎士的位置。

我的蜥蜴人只是腳踝稍微被擦到就痛苦地腐爛成文字。

—!?

唔!!!

刻骨的痛楚突然從胃湧上了喉嚨,我怎麼喘息也難以呼吸,最後窒息地跪在地上。

是誰?

耳旁傳來誰相同痛苦地哭泣聲。

「師匠!?」沁羽先是擔心地看著我、接著憤怒地瞪向變態君,「你做了什麼!」

變態君一臉無辜「別瞪我嘛,不是常言角色是作者靈魂的一部分嗎?所以角色受到的傷害、作者也會感受到,越花心血注入的角色越是,不過無能到死了一個角色就倒地還是第一次看見啊。」

「你不要侮辱師匠!師匠比你厲害太多了。」

「事實怎麼能說是羞辱呢。作者的極限就是角色的極限,廢物創造的角色也只是個廢物。」

守衛王的黑騎士重新出現,他朝白騎士發起淒厲的攻勢,白騎士節節敗退,沁羽痛苦地滴下冷汗。

變態君繼續冷嘲熱諷著「看看妳的師匠有什麼用,噗哈哈,那麼久才能創造出事物,真是庸才啊。所以雖然這麼說有點傲慢,但我實在不了解你們這些辛辛苦苦寫作的庸人,一天就能完成的作品為什麼你們花一年也寫不完,究竟要無能到什麼程度啊。」

「不准你這麼說師匠!沒看過師匠文字的你了解什麼!」

不,

沁羽,他說的是對的啊。

完成不了作品的我,跟隨手一揮就是一篇作品的你們。

終於沁羽的白騎士被一劍刺穿了喉嚨,沁羽壓抑住痛苦的聲音,再次創造了一個威風領領的遊俠,但卻再次被黑騎士一劍砍成兩半。

變態君品味著沁羽的掙扎「妹妹,妳創造的都是主角吧?」

「是又怎麼樣?」沁羽咬著牙創造出無數騎士守衛在我們前方。

「那跟我不同呢—」

變態君翹著腳的輕鬆自在和沁羽痛苦狼狽的模樣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創造的可是反派啊。主角是作品的下限而反派是作品的上限,拿下限跟我的上限對抗怎麼可能會贏。」

黑騎士把他的頭盔摘去,化成一團黑霧。

下一秒空間劇烈搖晃了起來,大地硬生生被撕開一道巨大的裂縫。

一個已經不能用巨大形容的骷顱王從裂縫中抬起了身軀。

我終於知道了那些第一次看見超大型巨人的居民的恐懼。

骷顱王輕鬆地拔出腰上的巨劍朝我們一揮。

「快點撲倒我們!蜥蜴人。」我好不容易創造出第二隻蜥蜴人盜賊。

蜥蜴人撲倒我們的霎那,劍風滑過我的鼻尖,沁羽一搓金色的髮絲也飄散空中。

但沁羽的騎士團和我的蜥蜴人就沒那麼幸運了,正中斬擊的他們都碎成肉塊、化成文字。

同等的傷害再一次傳來。

「啊!」我嘔出一大口鮮血。

「師、師匠!?」

我搖搖晃晃地硬撐起身體「沒、沒事的,沁羽。」

朦朧中,耳旁迴盪著不知誰替我打氣的幻聽。

但變態君的大笑打斷了我的耳鳴。

「這、哈哈、這也太好笑了吧。」他抹了抹眼角,「這是什麼爛掉牙的討伐魔王的劇情啊,只是這次勝利的是魔王,這下就結束了,妹妹妳就乖乖被魔王綁架吧。」

骷顱王舉起巨大的劍向我們劈下來。

「才不會結束呢!」沁羽全身散出金色的光芒,「回朔—」

「—妳還真的認為我會讓妳回朔時間啊?」變態君翹著腳,將指尖放在他黑色的鏡框上,「刪除!」

沁羽的光芒被驅散,時間並沒有回朔。

切!

我只能將還沒創造完成、僅有半截身體的蜥蜴人提前放出。

「推開我們!」

最後一刻,蜥蜴人推開了我和沁羽,但牠也被重劍壓成肉醬。

「唔!!?」

一瞬間頭暈眼花,我發覺時我已經跪在地上、虛弱地想站也站不起來。

「師匠!?—回朔、快回朔啊!」但任憑沁羽重複幾次,時間都沒有回朔,「為什麼!嗚、嗚,為什麼回朔不了!?」

「因為我刪除了妳Vtuber的外皮,」變態君挑眉嘲笑著,「妳回朔的前置條件就是要變成那張皮的模樣對吧。跟神說的一樣呢,不假裝是這張皮的妳什麼都做不到。」

沁羽搖了搖頭,不放棄地一次又一次試圖變身、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呵呵,還真是頑固啊。」變態君舉起手,阻止了骷顱王準備解決我們的最後一擊,然而惡劣地對沁羽開口:

「吶,妹妹,妳剛剛問我為什麼要創造那麼悲傷的故事對吧?」

「!!?」沁羽的目光被變態君吸引住了。

「就讓我告訴妳吧。」聲音甜美、誘人—帶著劇毒。

變態君咧開嘴角注入毒液「這個問題該問妳自己不是嗎?畢竟妳也是創作者,跟我一樣是殘忍又惡劣的創作者。」

「才不是這樣!我跟你不一樣。」

「不一樣?難道妳就沒有創作過悲劇嗎,妳就沒有創作過必輸的反派還有犧牲在劇情需要下的角色嗎。妳也是因為一己之私創造了他們並擅自決定他們的命運,那跟我一樣不是嗎,都只是為了自身的慾望玩弄那些提線木偶。」

「這、這個...」沁羽無力地垂下了手。

變態君得逞地繼續呢喃「沒錯,如果是妳也會選擇殺掉蒲公英,作家都是殘忍又惡毒的神,如果沒有這種覺悟就別創作了。」

沁羽踉蹌地後退了一步、無力地反抗著,「我才不會變成這樣!我會改變自己!」

「改變?聽說妳當V就是為了改變自己吧,但—噗哈哈,妳改變了什麼呢?看看妳,妳真的成為妳理想中的角色了嗎?」

「我、我...」

「話說覺醒的能力都跟自身的渴望有關,妳為什麼想要回朔?難不成想回到過去改變什麼痛苦的事情嗎。」

「不要、不要!不要再說了!」沁羽抱著耳朵跪倒在地。

「噗!真是笑死人了,所謂的過去就是因為不可能—」

切!

我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大吼了起來:

「夠了,別說了!」

「哈哈,別說?一個庸才叫我別說?」變態君大笑地抱著肚子,「失去編輯的你根本沒有在這裡說話的資格。」

這就是他的目的吧,把我和沁羽從心理徹底擊垮。

但—

「閉嘴,天才。就讓我說說你創作悲劇的真正理由吧!」然而我話還沒有說完,骷顱王就朝我揮出一劍。

「師匠!?」沁羽試圖保護我、但她顫抖的手什麼也無法創造。

而光憑我根本擋不下這一擊。

是啊,

失去編輯的我如此平庸。

不過,幸好—

「庸才也是能創作的,對吧?思思。」

我再一次創造了蜥蜴人,只是這次直接將牠創造在上空。

「—增強的力量!」

熟悉又令人安心的聲音傳來,我的蜥蜴人變得如同骷顱王一般巨大、砍下了骷顱王揮向我的手臂。

隨著骷顱王痛苦的嚎叫,變態君也咬著牙按著他的肩膀。

蜥蜴人捏碎了上方困住思思的鳥籠並把她放在我和沁羽面前。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知道她被關在那邊!?明明我已經刪掉所有她的光線和聲音了啊。」變態君第一次表情扭曲了。

「畢竟是你的話,肯定會把她放在一個最能看到我們掙扎的地方吧。」

還有—

「我能聽見。」

一直一直都聽到思思的聲音。

思思滿臉都是淚水「水月、沁羽,我、那個—我回來了!」

「思思,總之先打敗他,這個提議怎麼樣?」

思思一抹淚水、喀擦喀擦著指關節回應我「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喔。」

呃,看來她也積怨已久了。

「嗚、」在我們身後,沁羽試圖站起、但顫抖的膝蓋什麼也支撐不住,又跌回了地上,「我...我果然還是什麼都—」

嘛。

我回頭露出笑容。

「沁羽,為何要有冬天呢?」

「冬天...?」

「是的,這就是妳的回家作業。走吧,思思。」

「嗯!」

變態君恢復了從容「就算你有編輯了,但是筆的力量消耗這麼多的你還能創作什麼?況且一個庸才的文字再怎麼增強還是庸才!」

是啊,你說的沒錯。

我現在頭痛得要死,感覺不逞強張開眼就會睡著。

而我也不是如你們的天才。

但是,

「如果你創造的是反派,那我就創造怪物吧—」

創造連我都無法理解的存在。

「—無可名狀之物!」

在我們的上方出現了一顆巨大無比的眼睛,它只是看了骷顱王一眼、骷顱王就毫無預兆地蒸發。

「你、你創造了什麼!?」變態君吃驚地張大嘴。

「抱歉,我也不知道,畢竟無可名狀嘛。」

眼珠轉了兩圈後盯向我剛剛創作的蜥蜴人,蜥蜴人直接被燒成灰燼,我痛苦地踉蹌了一步。

「沒錯。」我無所謂地勾起嘴角,「這是連我—作者都控制不住的角色。來吧,賭賭看它會先消滅誰。」

「切!」變態君終於推開他坐的椅子,「刪除!」

就是現在,趁他分心的一霎那,我衝到他面前。

「你!?」吃驚的黑色雙瞳看著我。

「我忘記說我覺醒了,這個能力我稱呼為『連繫』。」我抓住了他,「—能共感他人內心的能力。」

「什—」

「在你的故事裡都有一個特點。」我把魔法的句子緩緩說出,「那就是女主角的名子都是蒲公英,花語純粹的愛與別離。」

文字出現在變態君心中。

那是他曾經的故事。

一個沒沒無聞在圖書館寫作的少年和一個常借書的少女。

少女好奇少年在寫什麼。

「那就讓妳看看吧。」

「怎麼最後都是被英雄拯救的歡樂結局啊。」少女看完後苦笑地評價。

「我喜歡,妳討厭的話別看不就好了。」

「不,我也喜歡喔。」

少年在之後無數年不斷回想著,要是他在這時就發現少女哪怕夏天也穿著長袖、還有特意隱藏的瘀青,故事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然後兩人相知、相往、最後相戀。

少女說她最喜歡蒲公英,因為可以自由地飄到遠方。

少年於是專門寫了一個關於蒲公英的作品做為少女的生日禮物。

但這份禮物卻沒有送出去,也不可能送出去了。

那是長年的家暴。

少女因腦出血死亡,法醫說少女死前還有大概兩到三小時能送去醫院救回,但少女的父親誤以為少女已經死了,害怕被人發現的他把少女丟在了河岸。

少年每次經過河岸時都想著,少女死前多冷、多孤獨、是不是呢喃著他的名子。

—可是該做為英雄的少年卻始終沒有出現。

少年趁著出庭拿著藏起的刀準備殺死那個人渣卻被警察擋了下來。

世界並沒有英雄、秩序也為站在正義的一邊。

於是少年再也寫不出英雄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呼喚蒲公英的痛苦悲劇。

...。

「這就是你的故事了吧,你說過覺醒的能力都跟自身的渴望有關,那你想得到刪除的能力是想將過去的不幸全部刪去嗎。」

「少囉說!」變態君推開了我,「你懂什麼!我也不需要你懂!」

他又創作出了保護他的黑騎士。

「來吧!你也創作吧!我會用我的作品狠狠地擊潰你!」

此時思思跑到了我的身邊「水月!」

「思思,請妳把妳的力量借給我。」

她笑著點點頭。

那麼,創造吧—

變態君恥笑地仰著頭「哼,沒用的,哪怕你能創造邪神,我也能立刻刪除——欸?」

我們創造出了『蒲公英』,他小說中永遠的女主角。

黑騎士朝蒲公英揮劍,但中途就被變態君「住手!不要傷害她!」的阻止。

也是這片刻猶豫,蒲公英用魔法炸穿了黑騎士的胸膛,變態君也應聲倒下。

「你、你這傢伙!」變態君憤恨地瞪著我。

「抱歉,庸才也有庸才的小手段。」

他試圖再度創作,但無力的手立刻垂下來。

「變態君,你輸了。」

「不!我才沒有輸。」變態君拿出一把古銅色的鑰匙,「刪除!」

鑰匙消失在虛空。

「哈哈、哈哈哈,鑰匙可是永遠不存在了。」變態君狂笑著,「這下你們永遠無法到劇情之扉那破壞他守護天使的夢境了,要恨就恨我吧,畢竟我是個反派啊。」

「—幻創!」然而冰璃出現了,輕而易舉地創作出變態君的鑰匙。

「面癱女妳這傢伙!?」

冰璃毫無表情地回應「你已經輸了,變態君。」

「…」

此時我創作的蒲公英消散,飄成一朵朵種子。

我拾起一朵放在變態君面前「雖然蒲公英的花語是離別,但我想或許也是相遇。離開家園、跨越千里也要與某人重逢,這不是很浪漫的事情嗎?」

「什麼啊?」變態君的淚水滑過臉頰,「你在安慰我嗎。」

「那要看你怎麼相信了,相信才能存在不是嗎?」

變態君接過蒲公英終於哭了出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原諒了他自己,但他之後一定能再寫出擁有英雄的作品吧。

遠處,沁羽抱著膝蓋啜泣著。

「師匠,我又、嗚嗚嗚、我又—」

嘛。

「沁羽,這是接下來的故事了。」

「欸?」

我清了清喉嚨「運氣好的,六便士反射的銀亮月光吸引到路過的酒醉農夫,他把六便士上的塵土拍乾淨後放入了口袋。

「果然!我比月亮重要多了。」

搖搖晃晃的農夫驚訝口袋的喜悅聲音,把六便士重新掏出來「小錢幣,你剛剛說你比月亮重要是嗎?」

「是啊!就因為這樣,你才會撿起我而不是去抓月亮吧。」

農夫感到可笑「你、你說你比月亮重要,噗哈哈,你傻了嗎?」

「不是嗎?看!我能做多少事,我能購買你明日的麵包、耕牛的牧草和送給妻子的鮮花,這些月亮可無法。」

「的確做不到。」

「沒錯吧!」六便士自豪地挺起胸膛。

但農夫話鋒一轉「可是我家在東邊,我每天都是跟著月出的方向回家,這你能代替月亮做到嗎?」

「這、這個...我能購買指南針,甚至顧人送你不是嗎?」

「哈哈哈,小錢幣,你真好笑,先不說區區六便士能做什麼了,你說的只有和平時期才能做到。如果發生戰爭、飢荒,再多的錢也買不到任何東西,然而月亮—」

農夫讚嘆地抬起頭。

「看啊!它永遠在那,哪怕有暴雨掩蓋住它,但它總有一天會露過雲朵給我們光芒。」

六便士安靜地低下頭,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農夫在下一個酒館就把六便士交到一個酒保髒兮兮的手中,興高彩烈地喝了一杯離開了。

酒保隨後記帳時不小心將六便士推進桌子的縫隙,然而這點小錢在酒保忙著處理另一件事時便忘記了。

曾經六便士明亮的銀色光澤抹上了油漬,幾個月後才酒館的女傭將它掃了出來。

只是女傭並不是開心而是發愁「沒有人會收這種髒兮兮的錢吧,不如我將他供奉出去。」

於是女傭將六便士扔在了附近山頂一個巨大橡樹下的神壇,收取供奉的神職人員也嫌棄它的外表並未將它取走,而是留在樹下生鏽發霉。」

說到此,我停了下來。

「師匠,接下來呢?六便士發生了什麼。」

「那等我們去下一個世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