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帕比特絲
本章節 6914 字
更新於: 2018-09-29
穹的長刀劃過了帕比特絲背後的空間,帕比特絲甚至感到脫離蜘蛛毒牙的身體一瞬間似乎漂浮在空中一般,但這只是錯覺而已,下一秒她就被迫直接用臉感受到地面的冰冷,穹的這一擊成功地逼退了夢魘蛛接下來可能的動作,雖然之前帕比特絲給牠造成了不小的創傷,但牠似乎毫不在乎,全無滯礙地向後一躍重新回到了之前藏匿的陰影之中。雖然只有一些些,但帕比特絲似乎更加瞭解了眼前這狡獪的生物,牠知道無法行動的傷患勢必會拖垮原本團體的行動力,所以襲擊了被誘導到這裡的她們三人之一,那麼接下來……
就像是呼應帕比特絲的想法一般,大量的蜘蛛從他們進入的房間入口湧入,有著厚實前肢的斧鐮蜘蛛、移動迅速、四肢細長的捷足蜘蛛、外殼堅硬無比的礦石蜘蛛、口器部位流著噁心黏液的巨顎蜘蛛,甚至能放出電流為絲的電氣蜘蛛都出現在他們的眼前,還有更多大大小小、五顏六色並未出現在大圖書館城藏書圖鑒上蜘蛛都闖入了房間。
守在帕比特絲前方的穹將長刀收回了刀鞘內,帕比特絲半開的雙眼無法看清楚穹的表情,她是放棄了嗎?也許強烈的恐懼感讓她亂了方寸,不然就是絕望的處境逼迫她選擇放棄同伴逃生。
穹往後退了半步,蜘蛛們彷佛跟隨著她的動作,爬動著有著尖銳纖毛的螯肢向前,然後帕比特絲才發現那只是誘敵,在圖書館塔地下室曾經施展過的神速一擊將撲來的數隻蜘蛛的前腳斬斷,如果在正常情況下,帕比特絲應該不會注意到,但她斜躺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穹的腳步巧妙地搭配她揮砍的動作,由上往下的劈砍將巨顎蜘蛛的半個腦袋劈開,然後生命消逝的屍體從她的旁邊摔落,但她已經來到了斧鐮蜘蛛的身旁用刀鋒劃開了牠柔軟的側腹,伴隨著噴濺而出的內臟,重傷的蜘蛛翻滾著身體扭動,但連一滴體液都沒有濺到的穹將長刀用刺擊的方式在礦石蜘蛛的眼睛上戳了幾個透明窟窿,她的步伐並不太大,但巧妙的步法卻讓她得以最小的動作將她的敵人各個擊破。
剩下的蜘蛛重新退回了入口邊集結,獵物頑強的抵抗似乎消磨了牠們原本的戰意,但時間並不是站在牠們獵物的這邊對!身為當事人的帕比特絲因為蜘蛛毒素的作用,連半根指頭都無法動彈,而且隨著時間過去,也許情況會更加惡化。
帕比特絲不知道剛剛夢魘蛛到底給她注射了多少毒液,又或者它除了目前引發的身體僵直和肌肉疼痛之外是不是有更糟糕的後遺症,但無論如何她都成為隊伍的累贅,在這種情況下她們是沒有辦法得救的。
安蒂雅特的眼淚不斷地滴在她的臉頰上,她手上的方巾雖然被帕比特絲的血液染紅了,但因為毒牙所造成的出血有限,勉強達到了止血的效果,但那也只是她目前為止能幫上唯一的忙。
她在呼喊著什麼,但帕比特絲什麼都聽不見,是名字嗎?還是在呼喚著要她清醒?
但那只是徒勞而已。
第二波的蜘蛛大軍伴隨著驚人的數量從入口竄出,無數大小蜘蛛像是覆蓋了所有視野一般爬滿了大半個房間牆上。
揮砍,橫劈,疾刺,削斷。
穹來回奔跑著將接近的敵人一一打倒,但連外行如同帕比特絲都能看得出來這只是徒然在耗費大量的體力而已。
拋棄她吧。
如果單純依靠穹的戰鬥能力,應該足以獨自突破眼前的困境,就算是帶著另外一個人也只是稍微提高事件的難度,但如果再加上一個只能被背著走的行李,就很難擺脫蜘蛛群的追擊了吧?
所以拋棄她吧。
如果是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的。
不用感到懊悔,那個人……帕比特絲只是咎由自取,不需要連累其他人一起陪葬的。
放棄……
電氣蜘蛛放出的電弧纏上了穹的手腕,雖然並不致命,但卻足以停滯她原本輕快的動作。無數的蜘蛛撲向了動作出現破綻的穹,但她轉動手腕,首當其衝的蜘蛛身體被刀刃切成了數段,然後下一個踏步,更多的蜘蛛被刀圈絞碎。
但這次追擊的代價不斐,穹持刀的右手手背鮮血淋漓,看來應該是在最初的包圍中受到了傷害。
蜘蛛群的攻擊似乎暫時到達了極限,他們退到入口的邊緣,雖然房間內到處都是蜘蛛的屍體,但卻似乎無法阻止牠們復仇的決心,應該說這可能還刺激了蜘蛛群的連帶感,她幾乎可以感受到從門外透入更濃厚的殺氣了。
將長刀一揮,甩掉刀身上汙血的穹,回頭望向帕比特絲。
原本帕比特絲以為那應該是充滿了絕望和痛苦,但她看到的卻是一張擔心焦慮的臉孔,那張臉孔和安蒂雅特說了什麼,只見安蒂雅特無奈地搖著頭。
她看著穹咬著牙,轉頭再度面對步步進逼的蜘蛛群。
為什麼不捨棄她?
為什麼?
為什麼?這樣她不就得要看著兩個朋友在她眼前死去嗎?
光想到這點就讓帕比特絲的胸口像裂開了一般疼痛,但她就像受困在由她無法動彈的身軀所構成的牢籠內,只能在心裡大聲吶喊。
她需要力量,足以守護友人的力量,可以讓這個她所存在的這個圈圈維持不變的存在。
然後……
「妳需要力量嗎?」
聲音在她腦中迴響著,那是一個清澈卻響亮的女人聲音,並不是剛脫離青春期的稚嫩女聲,所以那並非帕比特絲自己自問自答。
「需要!我當然需要!」焦躁的她趕緊回答,然後才想起來,她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很好!那就呼喚我的名字!」但無論如何,對方顯然知道她的答覆。
不過……她怎會知道一個她所不知道,只存在於她腦海內的聲音倒底是什麼人?
「不……妳知道的……」聲音輕柔地說著,就像是母親喃喃地念著孩子,仔細地指點出她的錯處。
但她仍然毫無頭緒,她思考著她所聽過的每個名字,聽過的每個傳說和神話,卻都不是正確答案。
然後某種念頭閃過了她的腦海,她應該早就想到的,但那是應該在久遠之前就已消逝了的輪廓,只有少處傳說還在記述著她的存在,曾經有過的存在……
帕比特絲聽到自己的聲音和遠方的女聲合而為一。
「梅蒂亞。」
#
「梅蒂亞。」帕比特絲輕喚著這個過往只有在傳說中聽到的名字。
一瞬間,她感覺到無數的畫面和對話,甚至是文字和知識,以及更龐大的某種事物全部都像是被灌滿飲水而膨脹的水袋一樣,一股腦地擠進了她的腦袋瓜子裡。
也不知是幸與不幸,一直讓她感到頭昏腦脹的蜘蛛毒素似乎麻痹了她的痛覺,不然她應該會因為這個狀態的反作用力而導致頭痛欲裂吧?不過這並不代表她的狀況和剛剛相比有什麼改善,蜘蛛毒素不但讓她感到呼吸困難,而且視野也漸漸變得一片昏暗。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這種極限狀態下,她似乎感覺自己對以往從來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格外敏感……
在她的體內某處有種熟悉的魔力流動,雖然只是單純簡單有如基礎入門的書上範例,但她還對它有著印象。
而且也不需要進行任何驗證,因為後續效應快而確實。
「呼噓……咳咳……咳咳咳……」肺部吸入了大量的空氣讓她不停的嗆咳著,而且她隨即發現到蜘蛛毒素造成的種種症狀已經完全消失了。
好痛!
不……至少毒牙造成的肉體傷害依然存在,她的手摸索著斗篷內僅剩的觸媒,很快地就找到了她的目標,一顆珍珠。
她稍微施力就讓它就像枯草般碎裂,然後另一手將止血用的布巾掀開,並把珍珠的粉末抹上了仍然不斷出血的傷口上,身體一陣酥麻的感覺讓她感受到了和剛剛類似的魔力流動,但它的「軌跡」相之下比卻更加複雜。
當她的手掌離開了傷口,不但出血已經停止,而且應該說在血污之下已經長出了全新的皮膚。
帕比特絲知道這些都是法術,但卻不是她熟悉的那種法術。因為一直以來她始終認為法術應該都具備需要的禱詞、手勢和觸媒,但剛剛所施放的「解毒術」和「輕傷治療」卻都完全不需要獻上任何禱詞,先排除她前陣子才剛學會的「解毒術」,但「輕度治療」對於她仍然太過艱深,她對這個法術的瞭解就只有包括文字敘述和還沒有完全解讀出來的古代文字。
所以她到底是怎麼施放出這些法術的?她對於自己剛剛的行動只有模糊的印象,只記得雙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自己行動,法術的步驟像是突如其來的靈感一樣在她的腦內完成。
但它們應該要失敗才對!
因為「解毒術」需要的藥草觸媒她早就和其他毀損的觸媒一樣被她丟棄了,而且她所解讀出來的禱詞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念出來。更別提複雜的「輕度治療」也不是只靠著一顆珍珠就能成功完成的,她所認識的法術並沒有那麼簡單,她的法術師傅曾經提醒她越艱難的法術越有更嚴重的風險,「等價交換」並不只存在於煉金術而已,在其他神秘的秘儀和法術裡也同樣適用。
失敗的「解毒術」也許會讓毒素更深入五臟六腑,而錯誤的「輕度治療」更可能讓傷勢變得更加嚴重……
「帕比……妳沒事了嗎?」兀自帶著淚痕的安蒂雅特的語氣有著顫抖和哭音,「聽得到我說話嗎?傷口還疼嗎?妳說說話啊?」
帕比特絲感覺到雙手手掌輕觸著自己的臉頰,它們冰冷冷的溫度讓她精神為之一振,大概是因為中毒的後遺症,她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像是處在夢境一般。
「我……我沒事……」帕比特絲用著僵硬的舌頭回應了友人的擔憂。
「安蒂……雅特?」
一滴淚珠滑下了安蒂雅特的臉頰,不過安蒂雅特果然不適合哭喪著臉,還是這樣的笑容比較可愛。
她掙扎著站起身體,雖然不穩,但力量似乎漸漸地回到了她的身體,她推開了試圖要攙扶她的安蒂雅特,露出了應該足以讓安蒂雅特放心的微笑。
「我沒事的。」
穹依然在前方和進逼的蜘蛛對峙,她的衣服上到處都是傷痕,只是在昏暗的照明下很難判斷傷勢是不是就像是外觀上嚴重。
但她顯然無暇它顧,只是在專注於完成眼前的任務,對她而言即使只是稍微延長了他們的活命的時間,也是她該完成的責任。
帕比特絲將左手伸向前方,做出了抓拉的動作,這個法術並不是太過困難的法術,但她以往頂多只能抓住紙張或空瓶罐,但是這次她感覺到手掌輕柔地抓住了眼前的某個物體。
穹的動作霎時間停下……當然嘍,帕比特絲使用法術製成的巨大手掌牢牢地禁錮住了穹上半身的動作,就像是被孩童緊緊抱住的洋娃娃一樣動彈不得。
然後帕比特絲將手往回一拉,將穹拉回到到了她們的身邊,雖然穹滿是驚恐,還不斷地掙扎,但這在法術之下就像是嬰兒一樣無力。
但這個恐懼馬上被看到活蹦亂跳的帕比特絲的喜悅所取代。
「咦咦?帕比……妳沒事了?我在做夢嗎?咦?莫非我已經死了……」
「沒有喔……妳還活著喔,而且就算是捏我的臉頰也沒辦法證明妳不是在做夢喔。」
穹似乎因為太過激動,似乎連動作都開始沒大沒小起來,雙手在帕比特絲的臉上又揉又捏。
「等等……蜘蛛呢?」穹似乎想起了剛剛還在苦苦硬撐的戰鬥,她左右張望,但房間內已經沒有任何蜘蛛的蹤影。
蜘蛛們照理說應該在唯一的抵抗消失後,大舉湧入這個房間才對,但在帕比特絲將穹「抓」回她們身邊之後,她將左右手合起,兩隻巨大的手掌就像是大型的掃帚一般將蜘蛛們全部擠到了房間入口處,牠們狼狽地翻滾著軀體,但卻擺脫不了魔力的操弄,直到帕比特絲一次將牠們推出了大門。和對穹的待遇相比,完全沒想到要放鬆力道的帕比特絲,任由沒有辦法從入口出去的蜘蛛在牆壁上粉碎。
其他蜘蛛們還在嘗試再次闖入這個房間,但一堵透明的牆壁阻擋了牠們的行動,讓牠們的前肢只是毫無效果地在上面刮搔著。
穹和安蒂雅特都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太過脫離現實的狀況,充分地顯現在她們的表情上,這讓帕比特絲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快感。
但這並非結束,帕比特絲再度讓她的雙手高舉,大量的魔力流竄到了她的全身,這讓她想到在大圖書館塔地下室施展的召喚魔法儀式,只是這和那個儀式相比,流經的軌跡就像是迷宮一樣扭曲成龐大的網路。而且更讓她驚訝的是在構築這個法術的同時,阻擋蜘蛛們的屏障依然存在,這在帕比特絲的記憶中也是不可能發生的......法術應該是無法同時使用的。
無數嶄新的知識讓帕比特絲感到新奇,也打破了她一直以來封閉固執的觀念......
「原來這是可以做到的啊?」
即使顛覆了她既有的印象,在見識過了那麼多「示範」之後,她也逐漸瞭解到這些法術的原理,那些手勢、動作和禱詞莫非都是為了要引導魔力的流動所創造出來的流程嗎?
而且第一次的,她由衷地感到自己第一次......第一次那麼渴望更瞭解這一門學問,那已經不是因為由母親那邊傳承而來,或是當做是有趣的其中一種娛樂,而是更加地讓人著迷,讓人熱血澎湃的事物。
魔力開始集中,累積到了無法阻止的臨界點之後,帕比特絲的指尖放出了白青色的電流,它們穿過了毫無媒介的空氣打向了門口的蜘蛛,首當其衝的蜘蛛在接觸的瞬間立刻化成了一團焦炭,但更多的蜘蛛被閃電的餘波所襲擊,空氣彌漫著一股噁心的焦臭味。這道法術會不斷擴散,直到外麵包圍的蜘蛛們被消滅殆盡為止。
「結束了嗎?」帕比特絲想著,她還想要看到更多,更多的法術和秘儀。
「不……還沒有……」帕比特絲感到自己微笑著,魔力的團塊開始在她的手上聚集,從一枚、兩枚、三枚,迅速增加到了二位數,然後它們射進了房間上方的黑暗中,爆出了無數的火光。
直到夢魘蛛不成原形的屍體從上方掉落到地面。
#
在確定了所有致命的威脅全部都消失了以後,她們在房間裡進行了短暫的休息。
雖然短暫的休息對於他們身體的狀況只有聊勝於無,但歡笑聲和談論讓他們暫時忘卻了身體的疲倦和饑餓。所以他們毫不停歇地前進著,流逝的時間雖然像是有形的東西一點一滴地離去,但那僅僅只是旁枝末節,對即將離開遺跡的他們而言,就只象徵著離目標更加接近而已。
之前跌落的陷阱,在發生作用之後又回復了原先的模樣,但經過了前次的教訓,雖然知道不會再犯,他們還是更加小心翼翼地通過。
當他們經過了閱覽室,發現他們曾經短暫停留過的痕跡都被某種力量抹去,原本拉開的桌椅整齊的擺回了原位,飲料翻倒時的污漬,還有散落的食物碎屑全都消失不見,完全回復了他們未曾到過的模樣,就彷佛有人將那裡的時鐘往前調了好幾十個小時。
雖然休息是個誘惑,但在掙扎過後,他們還是決定不要在這邊停下休息,在失去了食物和大部分行李的狀態下,趕緊離開遺跡,似乎是比讓休息軟化他們決心更合理的選擇。
安蒂雅特仍然不時會停下腳步,如果書庫的藏書讓她在量的部份有了長足的進步,那冒險的刺激感應該也在質的方面有效提升了她作品的完成度。
穹則警戒著周圍,對於夢魘蛛和牠的兄弟姐妹恐怖印象雖然依舊,但一次成功的旅程建立起了她的自信,讓她即使面對威脅也不會再次露出任何破綻。這比任何鍛煉更有用處,即使是戰士,心理的再建設也能使他們成長。
來到一樓,讓他們的腳步更加輕快,即將脫離危險地域的現實感,像是化學作用般催化了他們的情緒,他們有時奔跑、有時跳躍,律動的步伐再也看不見曾經有過的陰霾,疲憊也像是被淨化般消失殆盡。
一直到他們看到了遺跡的出口,才完全地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因為這個旅程雖然短暫,卻充滿著刺激和意外。銅制的大門緩緩地被推開,在遠方室外是白銀色的月光,但微暗的天空中有著黯淡的異色,那是即將天明的預兆。
帕比特絲首先地踏出了遺跡的最後一段階梯,微明的地平線彼端宣告著,時間應該是她們進入遺跡後第三天的早上。所以當他們回到大圖書館城,應該大門就會敞開歡迎著疲憊旅人的歸來。
然後,帕比特絲只要將所借的書本完璧歸還,再挨書庫主管叔叔一頓臭駡,好好地洗一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一切什麼都沒有改變。
在帕比特絲的身後,穹停下了她的腳步。
「帕比……」她輕輕地問著,「妳還在生氣嗎?」
「當然沒有。」帕比特絲聽到自己的聲音平淡地回答著問題,是啊!她已經沒有生氣了,友情化成的羈絆並沒有那麼容易就會斷裂。
「可是妳自從離開了那個房間之後都沒有說什麼話耶?」所以穹才會如此擔心吧?
「那是因為我覺得在這次旅程中,有很多地方對不起妳。」她的聲音如此說著,「真的很抱歉。」
「也沒有啦……」穹搔著自己的臉頰,那可能是在掩飾自己的害羞,「反正一切都過去了嘛。」
「對啊……一切都過去了。」
即使一切都過去了,她們也不是一無所得。穹幫帕比特絲取得了毀損的書本,還有挽回了大圖書館館長可能失去的名譽。安蒂雅特也找到了詩歌的靈感,那首曲子命中註定將會流傳到後世。還有……雖然有一點點遺憾,但帕比特絲她也帶回了些什麼。
當她最後打算將手劄燒毀的時候,那個清晰的女聲在她的腦中響起,她不確定那是她的幻覺,或者她心裡的某個角落仍然對手劄有所眷戀,她阻止了她的動作,然後提醒著帕比特絲她手上仍有的籌碼,那枚「禦火戒指」……
她知道她必須謹慎,雖然陶壺內的空間不大,而且緊張讓她的手指僵硬,但她還是用最快的速度用匕首割斷了手劄固定書頁的綁繩,然後將她的平常使用的筆記本內頁替換了裡面的內容。接下來是最重要的步驟了,她將她斗篷的一部份,連同「禦火戒指」和手劄層層包裹住,然後安置在陶壺的最下方,接著頁面分離的筆記本則散亂地放在它們的上面。
倒入燈油,點火。穹看來是安心地看著帕比特絲完成了所有的動作,一點也沒有發現到自己正被一連串計劃性的假像所誤導。火舌飛快地吞沒了手劄上方的紙張,但在「禦火戒指」的效力下,很快地就失去了所有可供燃燒的東西,在一片灰燼之下,帕比特絲注意到底下的長袍並沒有受到任何火損,她感到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
接下來就是把陶壺拿出書庫假裝清理灰燼,然後趁機回收底下的手劄……
是的!她帶回了什麼……
手劄現在已經在她的手上了,即使書頁脫落,但內容依然完好,可惜的是犧牲了封面,但那點遺憾根本比不上她所將獲得的獎賞。
她就像在遠方看著一切,雖然那個動作和話語,都像是自己所完成的,但在她心中卻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觀眾,正在看著舞臺上的那個演員熱情表演著自己。
「感覺帕比好像變穩重了?」安蒂雅特的口氣裡似乎有一點佩服,沒想到一次旅行就能讓人改變,「所以旅途果然會讓人成長嘛!」
「不是啦,我只是想了很多,覺得自己做了很多蠢事,還連累了妳們和我一起受罪。」
「帕比……」穹也許感動地快痛哭流涕了。
「讓我們回大圖書館城吧!」
他們手牽著手走出了遺跡,結束了最初的一次冒險……
一切都不曾改變……只是……
她從來不曾背叛和朋友與親人的承諾,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