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3

　　就這樣，馮羨回到宋承岳身邊。在他的強硬要求下，隔天更是直接買好必需品，讓馮羨住進自己家。
　　雖然每天忙碌到深夜，宋承岳依然堅持替馮羨開門，每次喊餓肚子時都會幫忙熱宵夜，照顧得無微不至。
　　隨著生活步上正軌，馮羨也透過天界及娟姊的協助，順利取得瑀凡高中的正式教師聘任資格。
　　正式教師，顧名思義就能夠獨立帶領班級的教學事務。
　　雖然瑀凡的數學教師很多，不過新學期正好增設了數理資優班，與科學實驗班的入學編制不同，加速的課程項目僅只有數學、物理、化學。
在宋承岳的帶領下，馮羨的考核成績非常優秀，經過校方認可，已經能夠承擔數理資優班的重擔。新學期的第一週，便充分地發揮他親民的個性，很快融入了學生群體中。
　　「瑀凡的入學制度很嚴格，那些進入資優班的學生可是同級生之中的佼佼者，態度高傲，上課時常不屑理人，你才剛成為正式教師，居然能將他們打理的服服貼貼的？」
　　下課十分鐘的空檔，一名資優班的男學生捧著上課用教材，幫忙馮羨拿到教室準備。他說話的口吻顯露對馮羨的尊敬，宋承岳見了，忍不住好奇。
　　老實說，宋承岳深怕馮羨資歷淺，被學生輕視甚至欺負，一時間還很擔心他。
　　「其實我什麼也沒做。不過正因為是資優生，課業也許變得不那麼重要，更多的是他們在意的人際關係、戀愛、金錢觀或更特別的事。」
馮羨攪動馬克杯裡的巧克力牛奶，認真地說道。
　　「他們有各自想說的話，也有煩惱，無論是否微不足道，也不管多麼弘遠。僅只是好好聆聽屬於他們的語言，然後……他們就變得稍微肯聽我說話了呢。」
　　「真像你的作風。」宋承岳一手撐著臉頰盯著馮羨那張清秀的側臉，心想果然有他的一套。
　　但是說歸說，關於教學也不能馬虎。宋承岳不是不清楚數理資優班的工作有多繁重，加上晚間還得回到廟裡接手一整天累積下來的祈願，出　遊或親暱的行為只能等到周末。
　　所以能在現場多聊幾句，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總之，有任何問題都能找我。」宋承岳偷偷牽起馮羨的手，在他手心輕輕地搓揉。
　　「真的嗎？」馮羨忽然揚起唇角，洩出一道笑聲。「那我想問──」
　　「這麼好，我也有問題想問老師！」
　　此時，文樂天充滿活力的聲音自背後打岔，她手臂舉得又高又直，臉上布滿愉快的笑容。
　　宋承岳往回瞪去，「妳又來做什麼？」
　　文樂天手裡還拿著咖啡，帶著又驚又喜的表情笑著說：
　　「因為馮老師真的回來啦，我們的心聲果然成功傳達給天界了。托張勁先生的福，不然我們都要悶死了。」
　　「原來是阿勁陪著你們啊。」欠他一個人情，下回得好好請他吃一頓了。
　　「是啊，你不在的期間，受了他很多的照顧。」
　　馮羨離開的這段時間，「讀書會」轉變軌道，變成實質上的讀書、心得分享會。除了和夏宇賢到處逛街採購之外，文樂天也挑了幾本改編電影的日本文學小說，有空就到咖啡廳和張勁討論，生活還算愜意。
　　倒是宋承岳就沒這個閒情逸致了。
　　文樂天抓住這點，惡作劇般的雙手環住自己的身體，故意在宋承岳面前打他的小報告。
　　「不過阿岳他可就孤單了，你知道嗎？他可是想你想到不行，每次聚餐臉色都臭得要命，還整天嚷著『馮羨什麼時候回來，人家好喜……」
　　「夠了，給我閉上妳的大嘴巴！」聞言，宋承岳一陣惱羞，立馬制止她。
　　這個文樂天，居然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抖出他的秘密。宋承岳尷尬地望向馮羨，沒想到他噗哧一笑，整個人捧著腹部彎下腰來。
　　捕捉到宋承岳露餡的一面，馮羨可不想錯過調侃的機會。
　　「就這麼喜歡我？」
　　「少囉嗦。」宋承岳急了，表情窘迫。被文樂天一鬧，原本美好的氣氛都被破壞掉了，可是能感覺到他與馮羨的心在推波助瀾下，愈來愈親近。
　　「你不說我哪知道，對吧──承岳老師？」馮羨俏皮地眨了下眼。
　　這段時間馮羨撒嬌的功力漸長，現在反倒是宋承岳會因此害羞，被撩得面紅耳赤。
　　「對嘛、對嘛，承岳老師別害羞。」文樂天跟著起鬨，畢竟這副景象實屬百年難得一見，恨不得拍照留念。
　　「文樂天，別帶壞馮羨了，都怪妳浪費我們十分鐘的相處時間。」
　　宋承岳揮手想要文樂天趕緊滾開，擺著一張冷臉對她施壓。
　　「別這樣，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前來報喜訊呢！」文樂天一副求饒命的離他遠些，匆忙自口袋抽出兩張符咒般的邀請卡。
　　「什麼？」深怕文樂天又冒出什麼餿主意，宋承岳垮著臉準備打槍。
　　不料她挺起胸膛，信心滿滿。
　　「雖然兩位錯過七夕，不過緊接著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了，適逢福德正神的誕辰，張勁先生負責的鄉里長籌辦了一場餐會──」
　　當她攤開邀請卡的剎那，馮羨的雙眼變得亮晶晶的。
　　「餐會？！」
　　「沒錯，當天不僅提供美味的菜色，還有樂團演出，更重要的是長達一分鐘的煙火大會，規模氣勢不輸七夕的大稻埕！」
　　尚未反應過來，文樂天將手指抵在下唇，佯裝惋惜的臉。
　　「這麼棒的活動，本來是想和小賢一起去的，正好手邊多了兩張用不著，真是困擾呢。」她邊說，邊把邀請卡硬生生塞到兩人手裡。
　　如此明顯的暗示，宋承岳簡直莫名其妙。
　　「喂、這是怎樣？」
　　「總之就是這樣，參考一下吧。」並對馮羨眨了下單眼，便功臣身退地轉身就走。
　　「文樂天你！」
　　宋承岳正要起身攔截，卻立刻放棄，瞪著文樂天的背影，心裡真不是滋味。
　　看著馮羨盯著邀請卡，被上頭的活動吸引目光，滿臉期待的模樣，宋承岳覺得特別可愛，怨氣很快又消褪了。
　　宋承岳湊近他身邊，跟隨視線瀏覽卡片。
　　藍白色的邀請函印上里長手寫的標楷字體，配上幾個突兀的柚子、月餅插畫，很符合長輩的審美風格。
　　這立馬讓他聯想到鄉里標配的流水宴席，與會者清一色皆是年紀稍長的阿姨、叔叔，外加舞台車上藝人勁歌熱舞的場合。
　　宋承岳忍不住笑出聲。
　　「怎麼樣？」馮羨以為他不喜歡。
　　「不……」宋承岳瞇起雙眸裡的笑意更深邃，含情迎向馮羨。「只是覺得，與其他人相比，我們的約會也太特別。不過我喜歡。」
　　在這短暫的分秒之中，宋承岳忽然想起兩人相處的情形。他從沒想過只是一個擦肩而過，竟會改變自己的人生，就連掌管緣分的神明都不曉得何來的契機，宋承岳現在只覺得，原來活著也有值得慶幸的事。
　　「真是不可思議。」宋承岳掩嘴輕道。「能喜歡上你太好了。」
　　「你這樣說，我會不好意思啦。」馮羨有點訝異，自己竟會因為一句告白被惹得心慌。
　　當他臉紅的剎那，無名指尖上的細線繫著對方腕上的編繩，隱約發出微弱的彩光，相互輝映。
　　「那你也會不好意思跟我去約會嗎？」宋承岳挑眉，手掌按上馮羨抓緊邀請卡的手。
　　「絕對好意思啊！」馮羨哪有拒絕的想法，看似早已期待他的邀約。不過宋承岳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便故作神祕地問道：
　　「既然如此，你還有個問題想問我吧？」
　　……問題？
　　馮羨起先一愣，隨後反應過來。
　　什麼啊，居然還記得剛才被打斷的話題。
　　馮羨根本忘了原先為何請教的事，思索了良久，才知道宋承岳又想逗他。「──你明知道我的邀約技巧很差勁！」馮羨大聲反駁。
　　宋承岳裝傻，佯裝沒想重溫當時馮羨邀他吃午餐的情景。「有嗎？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你真的很惡劣。」馮羨雙手叉腰抗議。
　　「不然我要來加班了。」
　　太過分了吧！當初是誰吵著要他回來，現在又搞不理這招？
　　馮羨頓覺傻眼，被激到似的趕忙改口：
　　「不準加班！」馮羨不禁氣悶地罵道，很快收斂音量，心跳不自覺加速，目光一對上宋承岳又再移開，羞赧地說出──

　　「你下周末有空嗎？」

　　宋承岳吸了口氣，總算露出滿足的笑容。在馮羨逐漸暈紅的神情中，感受周圍空氣跟隨的熱度，說道：
　　「當然有。」

　　　　　　　　　　　　　　　　　　　　　　　　　　　　　　　　　　　　　　　　　　　
　　　　　　　　　　　　　　　　──《【問卦】月老想脫單該怎麼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