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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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馮羨一早清醒，發現臀部異常悶疼，還要宋承岳攙扶他到浴室刷牙洗臉。
　　雖然內心鬱悶，但腦海驀地宋承岳在他面前展現的深情模樣，加上現下無微不至的呵護，又讓他什麼抱怨都沒了。
　　而且宋承岳確實兌現他的諾言，不僅吃早餐親自餵食，追影集、讀小說到討論電影彩蛋，在家陪他一整天。
　　宋承岳簡直將他這輩子沒來得及使用的愛意全灌注到了馮羨身上，儘管分量沉重，卻仍感到幸福。馮羨很喜歡這種感覺，希望一天能變成四十八小時，想再多聊一點，想再多聽他的聲音。
　　馮羨窩在沙發上，蓋著一條小毯子，正在點選要看哪部影片。
　　他的前面有張矮桌及馬克杯，只要杯子空了，宋承岳便會主動幫他泡新的飲料。
　　馮羨注視著影片中的主持人大啖美食的笑容，樂得勾起嘴角，不時與他討論料理的食材與烹調方式。
　　宋承岳轉動手中的原子筆，趁他轉頭專注的空檔算了幾道高難度的數學試題。
　　馮羨一見，用一種看著怪人的愕然。
　　宋承岳看他的反應，聳肩回道：「我平常都這樣打發時間。」
　　「這樣不會很累嗎？一直動腦……」
　　「常動腦才能保持理智。」宋承岳放下試題本，盯著馮羨呆萌的臉蛋。「不然每次想到你，心情太亢奮會害我分心。」
　　馮羨回以苦笑，心裡因為他的回答暖洋洋的。看宋承岳對他真誠，總算有了些談戀愛的實感。
　　但這時腦海突然乍現了某個擱置已久的疑惑。
　　馮羨坐挺身子，沉思良久，雙眼朦朧彷彿憶起宋承岳先前說過的話，猶豫不曉得是否在這時間切入話題。
　　最後他緩慢開口，鄭重地問道：
　　「那個……你之前說過我對你而言，從來不是朋友，一輩子只能維持學長學弟的關係。所以我們現在這樣，算是踰矩了嗎？」
　　宋承岳聽完，先是眉宇緊皺定格半秒，隨後放鬆表情。
　　「就說你傻還不承認，你的確是我的指導學弟，但也是唯一的指導學弟，未來不會再有多的了。明白嗎？」
　　「原來是這樣啊……」馮羨頓然開竅，煩惱被解開的痛快，令他坦然地笑出來。
　　如此不起眼的身分，在他眼裡竟是代表至高無上的地位。
　　幾百年來，能夠在某人的人生中佔有一席之地，原來是件相當難得的事。
　　怪自己以前不曉得，也不懂這個道理，馮羨感到很抱歉，之前居然為了這點埋怨他，鬧脾氣。
　　馮羨握緊手心貼在胸前，像是吃了跳跳糖般開心得不得了。
　　宋承岳看他整張臉呈現癡迷沉醉般的呆滯，莞爾一笑，伸手揉亂他的頭髮。
　　「有必要高興成這副模樣嗎？」
　　「我才不高興！」馮羨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又露餡，立刻把臉埋進膝蓋。
　　全怪宋承岳說出那種令人動心的話，這麼一來，往後連上班的日子可能都無法靜下心來了。

　　這樣的時光持續了幾週，白天工作，晚上閒暇的時間，馮羨偶爾會到宋承岳家借住。每天過得很充實而且愉快，馮羨順利完成教學計畫，準備接受演示考核。
　　宋承岳知道考核前夕會特別緊張，一起吃午餐的時候不忘夾幾道馮羨喜歡的菜轉移情緒，當然鬥嘴的部分也沒少過。
　　隨著膩在一起的時間增長，宋承岳還是會抱著他睡，但為了穩定軍心，決定除了擁抱接吻外就不再做更親密的行為。
　　「──記得，無論如何，只要將單元的核心概念清楚表達出來就可以了。」
　　最終到了前夜，馮羨選擇回到自家，認真面對將臨的考驗。
　　宋承岳對他平時的表現有足夠的信心，確信他能順利通過。馮羨不敢妄下定論，但因為有他給予的勇氣，總算平復內心的不安。
　　馮羨矯正著發音，暗自期待考核結束後該到哪出遊。
　　不過……
　　回想起來，待在瑀凡的時間不知不覺過了三個多月，發生了好多事，認識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悄悄的融入這座平凡的城市。
　　身為他們的一份子，有時候甚至會忘記自己當初是為何前來。
　　馮羨盤算著，如果想繼續待在瑀凡，必須加緊充實相關能力，考取教師甄試並提申請。提前做足生涯規劃，踏向未來的每一部都能更加踏實。
　　「加油！」馮羨喊出口號提振精神，低頭繼續檢查簡報。
　　然後──
　　「咦……」
　　……馮羨瞬間抬起臉，總覺得哪裡不對。
　　事業走向一切順遂，他和宋承岳的關係鞏固，日子也過得相當舒適，似乎沒什麼好嫌棄。
　　他猛然伸出無名指，因為先前的灼熱疼痛早已消失，無聲無息讓他徹底遺忘了最根本且最重要的事。
　　馮羨拋下教案，點開通訊，發現一則閒置已久，未讀的訊息──來自張勁。
　　然而他沒想到，接下來的訊息將會徹底改變他的命運。
　　馮羨透過預覽掃過，不由自主屏住氣息。
　　馮羨順著文字慢慢閱讀，這才終於發現是自天庭捎來的消息──
　　由於確定他和宋承岳雙方之間的關係，玉皇大帝表示再過幾天就能讓他恢復月老的職位，回到廟裡服務。
　　同時，等待現界的實習任務告一段落後，馮羨在人間活動的紀錄將一併銷毀，宋承岳的記憶也會面臨竄改的危機。
　　而不光是宋承岳，所有與他有關的人們皆是如此。
　　「怎麼會，連文樂天、許子芸都……」
　　馮羨頓時失去所有言語，一隻手握住手機，肩膀隱隱顫抖，極力壓抑著情緒。
　　也許猜想到馮羨的反應，張勁後來回了一句，算是稍微緩和這段爆炸性的資訊。
　　「兄弟，其實無論是我，還是其他大人們都認為玉帝的做法太絕情了。因此這段訊息僅供參考，問題的核心還是在於你會怎麼做，又想怎麼做？」
　　「但玉帝的命令又該怎麼辦？無視嗎？」
　　「身為旁觀者的我沒資格評斷，只能由你自行面對了。」
　　馮羨看到張勁這麼說，的確比較冷靜，卻再次嘆了口氣。
　　姑且不提他該如何行動，難道這件事還有商量的餘地？
　　一方面發生的太過突然，與宋承岳的相處時光短暫，才剛步上軌道便被殺個措手不及；另一方面是擔憂，如果違抗玉帝的命令，他得做出什麼樣的抉擇，又該付出多少覺悟。
　　光事想到會牽連宋承岳，馮羨就苦惱地抱頭呻吟。
　　可惡！
　　為什麼……
　　馮羨無助的盯著螢幕，久久無法回神，然後開始感覺體內的四面八方湧上了一股憤怒，最後決定將手機扔到旁邊，什麼都不去想。
　　馮羨暫時將返回天庭的事拋諸腦後，隔天照樣保持平常心上場應戰。
　　教學演示的過程異常順利，學生們很捧場，反應相當熱烈。宋承岳替他高興，決定晚上到餐廳吃頓大餐，然而當眼下的難關宣告結束後，苦悶也在心底無限擴大。
　　馮羨明白事情嚴重性，用餐期間極力控制臉部表情，將思緒全集中在美味的生魚片上。
　　兩人聊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由宋承岳買單結束晚餐。
　　餐廳附近有座小公園，平日沒什麼人，他們索性繞過去走走消化，順便延續方才的話題。
　　馮羨手插口袋，低頭默默聆聽宋承岳談論學生們的各種事蹟，有荒唐的，也有值得回憶的。馮羨偶爾附和一笑，將接到的球丟回去。
　　兩人並肩走在石磚路上，馮羨猶豫了半天，遲遲無法向宋承岳提起。
　　不過他是個體貼的人，很快察覺馮羨散發出的消沉感，捏住他的臉頰關切：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