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3

　　馮羨還處在驚愕之中，宋承岳立馬靠過來。
　　「作為實習教師，還真是上勁。」他撇撇嘴角，打趣似地笑道。
　　馮羨不甘示弱，佯裝鎮定並回嘴。
　　「我又不像某人，只會待在旁邊納涼。」
　　「我是在等你。」
　　馮羨的心臟猛地漏跳一拍，空氣再度熱了起來。他十分心慌意亂，語調忍不住激動。
　　「幹嘛不在外面等……」
　　話說回來，既然宋承岳討厭城隍廟，為何還能表現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
　　馮羨覺得很奇怪，卻無法從他的眼神看出端倪。
　　但他尚未反應過來，宋承岳斜眼睨向前方的神壇，問道：
　　「你不參拜？」
　　「什麼？」馮羨滿頭問號。
　　「月老。剛才替祂護航，以為你是祂的忠實粉絲，想說趁你回來的空檔幫忙留個位置。」
　　「我……我──」馮羨頓時無語。竟然為了這種芝麻小事在等他？
　　「我對月老才沒興趣。」
　　馮羨別開臉，有些不悅。意識到宋承岳是為了他，強迫自己待在不喜歡的地方，心裡相當過意不去。
　　宋承岳聽完，馬上投以「你確定？」的眼神。「如果不想拜就走了。」
　　「等、等一下。」馮羨伸出手臂挽留正要轉身的宋承岳。
　　都讓人家久等了，至少做個樣子。
　　見馮羨猶疑不定的表情，宋承岳拿他沒辦法，再次挪動雙腿進入室內。
　　「所以？」
　　「呃……我簡單拜一下就好，你不用待在這裡沒關係。」馮羨不想讓他不舒服，暗示要他離開。
　　可是宋承岳不但沒表現出反常的情緒，還主動牽起他，走到神壇前。
　　「我可不能丟下你。既然要拜，我陪你吧，反正很久沒來了。」
　　「咦？……」
　　馮羨面露難色，覺得他是在勉強。
　　宋承岳仍不為所動，還很自然地到隔壁領取線香，點燃後回到現場。這幕才讓馮羨驚覺，原來根本不是信仰的關係。
　　至於排斥城隍廟的理由，此時也沒必要追究。
　　原本他還為了此事戰戰兢兢的。也許事實並非像文樂天的說詞那般嚴重。
　　文樂天真是……害他捏了把冷汗。
　　馮羨頓時卸下心中的顧慮，接過線香，告知基本的禮儀。
　　「好吧，首先得向天公打招呼。」
　　「這我知道。」宋承岳很願意配合，甚至對參拜流程瞭若指掌，讓馮羨省去解釋的時間。
　　「太好了。」
　　這個現象令馮羨更加確信，可以試著鼓起勇氣，讓他進入關於自己的世界。
　　隨著煙霧繚繞，緩緩消散空氣中，很快室內便充斥著迷人的香味。
　　馮羨不像普通人有個人需求，便向眾神致意，誠心感謝大家平時的照顧。
　　宋承岳盯著馮羨一會兒，原地發愣。
　　「怎麼了？」馮羨以為他太拘謹，導致不懂從何開始。
　　然而他暫時閉上眼睛，很快又睜開，沉默了半晌才道：
　　「我……沒有願望可以祈求。」
　　「啊？」馮羨先是訝異，旋即理解過來。「沒關係，不必是什麼偉大的理想，舉凡工作、健康、平安等等都能祈求。」
　　「我對現狀已經很滿意，應該不需要。」
　　「這、這樣啊……」馮羨也不知該如何接續。通常人們前來參拜不外乎是為了自身的利益，希望藉由神祇的力量求個心安，對於從未擁有慾望的人讓馮羨大感震撼。
　　不過誰說參拜一定要許願呢。
　　馮羨想了下便回眸看向宋承岳，嘴角上揚的弧度讓雙眼微微瞇起，順著內心深處的聲音，雙手合十笑道：
　　「沒有自身的願望，也可以為身旁的人祈禱。只要發自內心希望某個人能夠快樂，眾神也會聆聽你的聲音──」
　　──
　　────
　　剎那間，宋承岳整個人定格住了。
　　彷彿觸動了宋承岳內心深處的某根弦，眸色突然暗下，驀然釋放出異常沉重的神情。
　　馮羨察覺到了異狀，面對猝不及防的停頓，身體竟感覺到一股難喻的壓迫。他垂下手，兩人之間只剩下無言的嚴肅。
　　「我說錯什麼了嗎？」馮羨仍止不住衝擊，扯著乾澀的喉頭開口。
　　宋承岳保持冷淡，又像是陷入恍惚般。
　　「……」
　　然而馮羨的話讓他止不住動搖。隨著緊繃的情緒，宋承岳始終不發一語。
　　馮羨搞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還處在混亂當中。
　　但在短暫的沉默中，他看見宋承岳笑了。
　　不──
　　宋承岳伸出手，輕輕撫摸馮羨的頭，像在安慰他。
　　馮羨倒抽了口氣，他永遠都記得這個表情……
　　宋承岳微微勾起嘴角，用那抹像是用盡力氣擠出的強硬笑容，向他道歉。

　　「……對不起，我果然……還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