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3

　　✦

　　馮羨總算吃完午餐，簡單收拾垃圾後立刻移動到指定地點。當他推開門的剎那，映入眼簾的是寬敞又具現代感的空間。
　　環形的會議桌前早已齊聚各名教師，馮羨找到宋承岳旁邊的空位坐下。他稍微掃視了現場，發現瑀凡高中的師資果真不少，光是負責數學教學的教師大約就有十五名。
　　他們看起來不僅實力超群，態度也很溫和親切。其中一名留著波浪長髮，身著正裝的女教師見到生面孔，有禮地向他點頭致意。
　　馮羨忍不住恍神，面露羞澀的微笑。
　　宋承岳見狀，立刻不悅地提醒馮羨：「發什麼呆，還不快點準備！」
　　「啊、是……」
　　馮羨迅速翻閱了會議資料，確認流程。原來這次臨時召開會議，主要是由各年級的數學教師共同討論普通般與科學實驗班的教學方式，以及針對學測擬定課程進度。
　　馮羨在出席表上簽名後，召集人立刻打開簡報進入主題。
　　年紀看上去比宋承岳資深的教師清清嗓子，環顧與會的教師後，開口宣布：
　　「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來，以下各討論項目請老師們踴躍發言。並請協助分配各項工作，以利進行教學與教師專業發展。」
　　中年白髮的資深教師駝著背，接連布達了各個注意事項。其中包含室聽教室的設備使用規範、接到代課通知須進課、期中考的範圍及申請事假等等。
　　馮羨努力抄寫著筆記。而宋承岳只是沉默地聆聽，偶爾在資料上用紅筆隨意畫圈，或是寫下馮羨看不懂的符號。
　　與之相反的，因為馮羨寫字的速度有點慢，討論事項都快過了一半，他才心慌意亂地記下幾個單詞，結果導致大半的內容都沒聽到。
　　宋承岳注意到他的動作慢得不可思議，馬上搶過筆記，頓時傻眼。
　　紙上全是用黑筆刻下的工整楷書，採直式書寫，像極印刷品的細膩筆跡。
　　宋承岳壓低音量，「你到底在做什麼？」他以為馮羨在上書法課。
　　「對、對不起……一時改不過來。」
　　馮羨生前是文官，歷經以嚴苛為著稱的科舉，無論是當時的政策還是玉皇大帝的旨意，呈上的字體必須工整一致。因此這也成為了馮羨初次來到現界生活的阻礙之一。
　　而且馮羨所謂的數學也是使用漢字構成，剛開始幾乎看不懂宋承岳的板書，但說出來實在太丟臉，只好壓抑近日累積的挫折。
　　最重要的是，他絕對不想被宋承岳瞧不起。
　　馮羨搶回筆記本，趕緊改用手機拍下簡報。
　　宋承岳的眼神彷彿看見怪人，皺眉問道：「你一點辦事效率也沒有，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蹟。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馮羨頓了頓，隨口胡謅。「……受理民眾需求和文書處理。」
　　「文書處理？」宋承岳感到不可置信，語調充滿嫌棄。
　　馮羨有點不爽，雙手叉腰回嘴：
　　「怎麼，你對我的工作有意見嗎？」
　　宋承岳扶著額頭，輕輕嘆氣。「沒有，但你讓我頭很痛。」
　　然而，雖說宋承岳對馮羨的行為滿是嫌棄，卻仍放緩態度，趁著教師們各自討論的空檔，主動提點基本的注意事項。
　　「會議筆記沒必要寫流水帳，只需記下重點。」宋承岳將他的資料推到馮羨手邊，指著期中考相關的訊息。
　　「──期中考之考科試題需超過25題以上。你認為這段文字的重點在哪裡？」
　　馮羨立刻回答：「『25題』。」
　　「正確，所以只要在這裡畫上記號不就好了？」接下來，宋承岳便用問答的方式一下子讓馮羨掌握了大部分的技巧。
　　不愧是閱覽無數的神明，馮羨運用面對大量文件的經驗，很快就能理解這場會議的所有重點，還可以加入其他教師的討論，提出個人意見。
　　在提案的環節上，馮羨整理出學生們上課的反應，由宋承岳向全體教師提出改善方式。
　　「三年級的學生面臨龐大的測驗壓力，我和馮老師主張不應加重學習力道，以挖掘自身問題並行引導為目標。」
　　「宋老師認為上課時間需要調整嗎？」
　　「是的，尤其是自習時間，如果能開放學生自由活動，離校至附近的地方放鬆或唸書都是不錯的選擇。時間始終不是重點，而是在於效率，能運用轉換空間獲得更好的體驗，對學生會有很多幫助。」
　　此時一名教師舉起手，表達質疑。「提高自由度之後，學生不會開始放縱自我吧？」
　　宋承岳點點頭，不否認有這樣的可能。但是他卻堅定自己的立場。
　　「近日我到附近的咖啡廳調查過，早自習時間的客群幾乎都是我校的學生，他們念書的氣氛和效率有別於坐在教室裡，顯得更有幹勁，因此這樣的作法應該可行。」
　　宋承岳面對其於教師的題問有問必答，馮羨不禁為他認真嚴謹的態度再次感到敬佩。
　　而且更意外的是，這幾週以來宋承岳老是不見人影，原來是為了學生四處奔波，令他備受震撼。
　　馮羨完全誤會宋承岳，還以為他是跑去街上混水摸魚。更過分的是他竟然不分青紅皂白跑去向張勁告狀，將宋承岳貶得一無是處。
　　馮羨抱著頭，露出懊惱不已的表情，恨不得找個洞跳進去。
　　「啊啊……我絕對是笨蛋。」
　　當他內心陷入哀號，不斷埋怨自己的愚蠢時，全體教師已然達成了某個協議。
　　召集人──也就是站在前頭的中年教師笑得燦爛，點頭說道：
　　「經過表決後，宋老師的議案的確有可行性，也決定將在下週的校務會議中再次提出討論。那麼本次會議到此結束，如果沒問題可以散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