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禮悖論

本章節 8852 字
更新於: 2022-09-16
  愛人睜開眼後發現自己被USB線綁著雙手,但實在是綁得太爛了,甩一甩手就能鬆開。
  應該是星吧,會這樣亂搞的只有她。
  「嗯……是不認識的天花板啊。」
  「不不不,這裡是你家啊,死蘿莉控。」
  星坐在床上,是個髮尾染著金髮,穿著輕便的黑髮女性。
  據說是很久以前染的,當初染壞斷髮的時候還有找愛人哭訴過。
  「沒事吧,師父。」
  蓮則是坐在一旁的地上。
  「沒事……不,後腦杓還是有點痛,可以幫我看看嗎?」
  「喔,好喔,我幫你看喔,死蘿莉控變態淫魔臭老頭!」
  星直接用身體撞下來,用雙手鉗住愛人的脖子。
  「嗚、嗚嗚,不、不要,把你哥教的關節技,在這裡用!」
  即使愛人狂拍她的手,星還是把他拉到門外。
  「呼、怎麼了,呼、呼。」
  「愛人,你的身體真的很弱耶,家裡蹲,好啦小聲點啦。」
  星放開他,對他做出噓聲的動作。
  「事情我都聽她說了,首先,我們要搞懂的事情是……愛人你真的沒對蓮做什麼吧?」
  「妳有聽她說過了?」
  「對啊,但總有這種小朋友對嚮往的對象言聽計從嘛,不想喜歡的對象被抓之類的。」
  「不是,電競選手有什麼好嚮往到這種程度啦。」
  星搖了搖頭,露出淫穢的微笑。
  雖然星是個坐如牡丹的美人,但是她外表打扮得輕浮,人也瘋瘋癲癲的,只要說起話來就會讓人對她絕望。
  「不不不,特別是繪師跟cos圈呢,超常見的。」
  必須想一個理由堵住這個傢伙的大嘴巴,不然這件事一定會傳得到處都是,愛人在心中簡單地想出必做事情的順序。
  「首先,我喜歡的是二次元的蘿莉。」
  「嗯嗯,蓮長得很像誓言超載的Empress(女皇)吧,無口蘿莉,超戳愛人的性癖耶。」
  「不是吧,給我分清楚三次元跟二次元!」
  剛講完,愛人突然插腰深思。
  「不過,真的滿像的。」
  「嗯嗯嗯,特別是在對人說情話的時候,那種情緒表現在外但是聲音還是冷冷的感覺!」
  「很懂啊,星果然很懂啊,不愧是懂的人。」
  兩人擊掌之後,手握在一起,惺惺相惜,確實是多年的戰友,性癖當然也是非常清楚的。
  不過,愛人還是沒忘記該做的事情。
  「不過再怎麼戳性癖,還是不會冒著社會死亡的風險做吧。」
  「嗯,不過啊,愛人,這種事情有兩種狀況。」
  星拍了拍愛人的背,像是要給他建議的大前輩一樣,雖然不管是年紀還是經歷,愛人這邊才是前輩。
  「第一,只要不被發現就好了,第二,就算被發現也沒關係!怎麼樣啊,這位客人你要採用哪個方案啊?」
  「兩個都不採用。」
  愛人繼續插著腰看向星,聲線格外冰冷。
  不過那只是他知道星其實只是在說毫無意義的話而已。
  「我知道的,愛人你絕對是不敢的,就算發生了也只是被強上吧?」
  「星,你都知道就別說那麼恐怖的話嘛。」
  真正的問題絕對不是這個,繞了一個圈子之後,星才用玩家的眼神看向愛人,雙眼充滿著鬥爭心,姿勢動作都不在意。
  星左手撐在牆上,撐著自己的左臉頰掃視著愛人。
  「你真的打算收那小鬼為徒?或是說,愛人你真的打算收徒?」
  「會很奇怪嗎?在道場裡大家都互為師徒不是嗎?」
  「你可不是這樣的人,愛人都知道沒有人適應的了你的戰鬥方式,所以才不收徒的。」
  「沒有星妳說得那麼誇張。」
  「嗯,只是希望愛人你不是輸給索尼克而自暴自棄啦。」
  星看向門內,大概理解了發生什麼。
  經過一晚的戰鬥,愛人一定知道了什麼吧,玩家跟玩家之間的關係,只有一戰才能理解。
  然而那與星對愛人的解釋是否一致,就不知道了,作為戰友、玩家而言,星也有與蓮一戰的欲求,然而現在比起那些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傳達。
  「其實除了來看你死了沒之外,我來這裡還有一件事要做。」
  星從側背包裡面拿出了一本雜誌,是最新一期的玩家通信,上面理所當然的,是索尼克的側臉與Tower的形象圖。
  而印入眼簾的字,則讓愛人睜大眼睛。
  
  最新的可畏之才,索尼克發出聲明:『我並不認為我贏過了愛人』。
  
  「索尼克要來了,來台灣。」
  星指著愛人。
  「為了你。」
  
  ★
  
  在前往「道場」之前,星先連絡了蓮的父母。
  這次跟之前EVO大賽的時候一樣,都是蓮編了個藉口偷跑出來的。
  接起電話的是蓮的母親,聲音沒有什麼感情,就是很生意人的,沒什麼趣味的對話。
  也不是很在意蓮吧,這樣的事情對星或是愛人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格鬥遊戲玩家都是孤獨的,或者是說容易孤獨。
  最後同意了在星家借住幾天,只要暑假結束前回來就好了。
  看來也不是個作業會讓人費心的孩子,跟星和愛人這種萬年吊車尾不同。
  
  「那我們走吧,前往『天球』!」
  星指向前方,招牌上有顆佈滿星體的球體。
  天球,來自誓言超載的遊戲術語,指的是天體投射在地球外圍的假想球體。
  星指的是他哥哥上校在台中開的街機遊戲館,也就是「道場」。
  「怎麼了?愛人。」
  愛人駐足在門口前。
  黑色的T恤過度吸熱,而產生了連衣服都在流汗的錯覺。
  「沒什麼,有點不太知道該用什麼臉去見上校。」
  無聲無息地窩在家裡好幾個月,一定很難看吧。
  不管上校是安慰自己還是損自己,都會很不舒服。
  星重拍愛人的背部,害得瘦弱的愛人差點向前跌倒。
  「你們又不可能老死不相往來,走吧。」
  「而且,我們洗禮那小妮子的畫面,師父不在場還能看嗎?」
  低頭一看,蓮也在一旁拉了拉愛人的衣襬,用著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只要聽說過天球的誓言超載玩家,都該有的表情。
  「呼……好吧。」
  走進天球裡,冷氣直接往三人身上吹來。
  這裡的設備非常完備。
  除了有各款最新格鬥遊戲的機台,也有屬於家用遊戲的個別包廂。
  簡單來說,就是屬於格鬥遊戲的高級網咖。
  但是道場可不只這樣,道場這個概念,簡單來說就是讓選手們互相琢磨的地方。
  最早是從某個加拿大選手採訪時說出:
  「為什麼日本人那麼厲害?那是因為他們能在街機廳遇到大量的選手。」
  「沒有網路延遲,也沒有掉幀數的問題。」
  「甚至有不打比賽的『野試合』的怪物。」
  「利用網路戰術奸詐爬分的玩家,怎麼贏得過真正的戰士。」
  於是就連日本,都有這種培養新選手的據點。
  像是養蠱一樣,長期舉辦比賽,無時無刻面對著未來的地區賽、世界大賽。
  保持著「鬥爭心」的地方。
  愛人環顧著道場。
  沒有人看著他,只有熱風吹襲而來,不修邊幅的大叔們,不斷地從身體裡要擠出一點殺意,變成了可以蒸熟世界的汗水。
  玩家們是不叫囂的,也不叫罵無意義的詞彙。
  當想知道誰比較強的時候,會把所有的力量收束到自己的雙手上,盡量減少無意義的行為。
  抓著愛人衣襬的手早就放開,蓮用炙熱的眼光邊走邊看身旁所發生的事情。
  這裡是「寶庫」,同時也是玩家的樂園,怎麼有玩家能不沉迷呢?
  而寶庫也有屬於寶庫的主人,守門人,收藏品的價值,是有人在決斷的。
  「果然還沒死啊,愛人。」
  上校從後面家用主機的包廂走出。
  同樣是魁武的身軀,與迷彩的衣物。
  「嘛……算是吧。」
  愛人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上校,同時,上校也很不會處理這種人。
  他們只會一招。
  「如果作為戰士的你還沒死去,那要不要先跟我打一場。」
  「等等、等等,你們兩個先給我打住。」
  星衝進兩人中間。
  「這種臭男人對話先給我停下來,老哥我在電話裡提到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喔,所以說後面那個小不點就是愛人的徒弟。」
  上校探頭看向後方。
  蓮有點被嚇得縮了回去。
  「好久不見……」
  不,是在抑止興奮啊,有機會跟上校打一場的興奮。
  「是那時候的孩子呢,有成功成為這陰沉小子的徒弟,是該慶祝還是說辛苦了呢?」
  「這個蘿莉控很好搞定的啦,基本上只要年紀夠小就行。」
  「你們兄妹倆可以不要趁機損我嗎?」
  愛人嘆了口氣。
  「總之,比起那種無效的對話,你們還不如讓蓮先去接受『洗禮』。」
  星抓住蓮的肩膀。
  「洗禮是?」
  「算是天球的傳統吧,無論是加入前還是加入後,都必須接受我們的洗禮喔。」
  「星,妳那樣根本不算解釋,戰士們有屬於戰士的戰場,天球就是為此而生。」
  上校拿起腰間的對講機,朝上面輸入了一串號碼。
  「接下來妳必須跟目前在天球裡的誓言超載玩家各打一次BO3。」
  BO3,完整賽局的三戰兩勝。
  天球內外圍的燈光暗了下來,包廂內也一個個變得陰暗,直到剩下存留夜店般的輔助燈光為止。
  最裡面的包廂發出了光芒,而在場的上校、星、愛人與十幾名玩家的腳下發出白光。
  而蓮的腳下則是發出藍光。
  誰是新人誰是老手,一眼就看得出來。
  「它的全名就叫做『群星的洗禮』。」
  在輸之前,就要一直打下去,將天球的空氣沁入心底。
  所有的星體碰撞,創造嶄新的星體。
  光芒開始圍著蓮轉動。
  玩家間名為好奇心的「引力」開始作用了。
  而在這其中,又屬星的引力更加強盛。
  「到底是怎麼樣的玩家,才會讓愛人決心培養呢?」
  星抓著自己的左手抱著胸,緊盯著那小小背影發出的熱量。
  不只是戰友,同時也是凝視著愛人最久的人,所期望的戰鬥就要開始了。
  
  ★
  
  賽前要給蓮怎麼樣的建議呢?
  不管是愛人還是上校都很不會表達。
  不過這種玩家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察覺自己的弱點比學會什麼厲害的新東西都還要重要。
  想想自己在哪裡做錯,每天也只是精準的把自己錯誤過的地方反覆練習,選手只是這種樸實的存在而已。
  超凡的練習時間,與超凡的忍耐,造就一個玩家的一切,人們共同擁有的痛楚。
  「蓮。」
  愛人蹲下來在蓮的耳邊輕語。
  「想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吧,想想我是在什麼時間點發起進攻的,外表上的動作不重要,而是『時間』。」
  「我知道的,師父。」
  蓮抬頭說出關鍵字。
  「重要的是反擊的時間對吧。」
  「沒錯。」
  蓮是理解的人。
  度過昨晚更是知道了這一點,她模仿的不是技術,而是愛人的戰術,想看見的不是敵人的外表,而是內心。
  蓮緩緩走上機台,接上自己的手把,最近不少的新式機台都可以接上玩家自己帶的手把,這裡也不例外。
  星戳了戳愛人瘦弱的肩膀。
  「突然,覺得有點色呢?」
  「妳指的是什麼?星?」
  「什麼想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啊?你這個悶騷男到底把人家開發到什麼程度?」
  「……可以承受我一晚攻勢的程度?」
  「無知處男的用詞真可怕。」
  「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兩人看向機台。
  天球的玩家大多都是衝著上校跟愛人而來的,所以不乏有模仿兩人的玩家,其中一人就是蓮第一場比賽的對手。
  「獵犬」,人稱上校的狗。
  是個戴著墨鏡,身上穿著戰術背心的男人,作為上校的信徒當然身上的東西都是軍用風格,只是比上校要誇張多了。
  不過還是有阿宅的部分,比如說背包上都是動畫角色的魔鬼氈臂章。
  獵犬轉了轉脖子,當然是使用大型搖桿。
  他坐在座位上,轉了轉肩膀,快速選好角色,看起來不太耐煩的情緒,好像在挑釁對手一樣。
  畢竟蓮是個無名小卒,當然對天球的選手候補們而言不算什麼。
  而蓮也不以為然,快速選好了角色。
  一如往常的,潔白無垢的Lover。
  獵犬使用的角色是Chariot。
  每個誓言超載角色,都有著「帶著強烈意志死去」的過去,他們因為過強的意念被這個世界選為誓言者,而死而復生。
  例如Chariot就是個特戰隊員,在戰場上為人擋下子彈而死,但因為想要守護夥伴的信念過強,而成為了不死的狂戰士。
  有著可以橫跨幾乎四分之一個畫面的巨大身體,擅長的東西是「摔技」。
  深綠色戰旗與白色的心插入時間中,隨著一陣沙塵開始轉動,屬於Chariot的戰場,擁抱著死去戰友們的異國沙漠。
  開場沒過幾秒,立刻就走向前打擊蓮的Lover。
  防禦剋打擊,打擊剋摔,而摔剋防禦。
  確認被蓮防住之後,極近距離指令投。
  Chariot名技,企業殞落。
  足以搖晃畫面的地面撞擊是作為對新人的下馬威,接近三分之一的血量就這樣沒了。
  「果然啊,如果是接近你這無知處男的戰鬥方式,那當然最怕Chariot的指令投了呢。」
  「星,不要偷酸我。」
  愛人嘆了口氣。
  「蓮確實是習慣防禦來觀察敵人的玩家沒錯,但她是個有才能的人。」
  「才能啊,這不是你這悶騷男最討厭的詞彙嗎?」
  「不,不是那種令人討厭的才能。」
  愛人揉了揉亂髮。
  瞇起雙眼看向蓮的動作。
  「一言以蔽之的話,就是在戰鬥中成長的才能吧。」
  蓮是讓人很有好感的玩家。
  在戰鬥中記住對方的動作,一點一滴的剖析,最後找到對方的習慣,不斷進攻對方的弱點。
  跟格鬥遊戲的系統本身一樣。
  攻擊的一方會被系統賦予更多的資源量,然而被毆打的一方也不是什麼都得不到。
  氣條,也就是信念值,會以接近對方一半的速度增長。
  在戰鬥的過程中,被壓制的一方起身時有各式各樣的選擇,可以防禦、跳躍,甚至是賭博一般地點出速度最快的輕攻擊。
  而在這場戰鬥中,只要是起身,蓮就一定會跳起來,而中了兩次企業殞落之後,當然只剩下一點點的血量了。
  但是在第三次起身的時候,獵犬使出了唯一的對空摔技。
  消耗一半信念條的信念技,「殞落天堂的戰車(The Chariot)」。
  全身浮現出Chariot的符號往天上衝去的技能,只要抓到敵人就是將近血量一半的重磅摔擊。
  蓮,並沒有跳躍,但就算如此,獵犬也想好了對地的做法。
  只要在殞落天堂結束的瞬間,在空中使出對地攻擊即可。
  但蓮不是這麼做,並不是在地上等待天堂的到來,她只是遲Chariot一步,跳了起來。
  吸血鬼劍士拔出了血刀,Lover的「偏執」,正因為是對空無敵技,所以就算闖入Chariot的天堂也不是問題。
  在空中,就將獵犬截擊下來。
  「這是……」
  星輕聲發出驚嘆。
  在現場沒有人看不懂這段戰鬥的。
  很單純的,是獵犬這個老手完全照蓮的劇本行動罷了。
  獵犬抿緊嘴唇,做出了平常沒人看過的表情。
  「沒錯,蓮,『溝通』就是妳的才能。」
  愛人摸了摸下巴,看準了蓮的每一動。
  理解,她目前從那個晚上中可以理解的部分。
  「溝通的結果,就是誘導,就是欺騙。」
  人們對欺騙的理解一定是邪惡而狡詐的吧。
  然而格鬥遊戲的欺騙只有一種。
  那便是了解對方,那是正直而誠實的。
  「現在獵犬已經慌了。」
  「那當然,只能照著蓮的劇本來演了。」
  同時也是純粹的暴力與控制。
  「哼、哼哈、哈哈……」
  星從鼻子裡發出笑聲,因為那實在是太過於相像,與最初的愛人一樣,不斷重複來誘導對方的想法。
  而施行地卻又是這麼老道,完全不像是個對戰經驗少的孩子,有股愛人特有的奸詐臭味。
  確實有教育的價值,但還稱不上足以說服星的特質。
  愛人想要的不會是複製品,不會是走上自己末路的人才是。
  「你是怎麼用一個晚上讓這小妮子,變得跟你一樣髒的啊。」
  「我並不認為自己很髒。」
  愛人並不認為蓮擁有的是特別的天賦,僅是看著自己的戰鬥模仿的那些時間,為這個孩子累積了過多不屬於她的雜質。
  僅只是靠著那個夜晚,讓她明白了那些雜質的意義而已。
  「我只是向蓮指明了道路而已。」
  「通往大人的道路?」
  「真要這麼說的話,跟在星那邊反而會比較髒吧,蓮還要住星那邊,真是讓人擔憂。」
  格鬥遊戲的女選手本來就少,如果每個都跟星一樣奇怪,那也會讓人很困擾。
  「說什麼啊,光是有像我這樣跟你這臭蘿莉控正常說話的人,你就該謝天謝地了。」
  「好的好的。」
  隨意敷衍一下星,愛人便走出門外。
  無論是誰,都早已堅信著蓮這一場的勝利。
  
  ★
  
  走到門外,果不其然,上校在門外抽著菸。
  較長的菸體拉著霧氣,對於這臭味,愛人也沒有什麼愛惡之說。
  畢竟雖然不抽菸,卻常常陪著上校在外面這樣子聊天、討論戰術又或是等待著戰鬥到來的時刻。
  這反而是日常的味道。
  「愛人,許久不見,你變成不須法律保護的成熟男人了。」
  「……現役軍人在說什麼蠢話?」
  「我還想說那個小不點是你的那個?不是嗎?那就更糟糕了。」
  上校完全沒有露出笑容地舉起小指。
  「你們兄妹倆再這樣,都不知道是誰告誰會比較有利囉。」
  「星是女孩子,她應該告得贏你。」
  「真是有夠政治不正確的發言啊。」
  兩人相視而笑,簡單地說著這樣子的話語,就把日常給找回來了。
  上校果然是個成熟的男人,跟愛人這個過於脫離社會的人有所不同。
  所以在他面前說出「我不打比賽了」才會那麼的難。
  愛人犧牲了很多才到達了這裡,而上校則是背負了很多才到達了這裡。
  「索尼克他……要來台灣了。」
  「我知道,星有把雜誌砸在我臉上。」
  「那我那個好妹妹有順道罵你這廢物嗎?」
  「那倒沒有,不過倒是很希望被罵一下。」
  「年紀輕輕就這樣,性癖會壞掉的。」
  「選手有哪個不是受虐狂呢?」
  「我只是覺得連我妹也可以也太不挑了吧。」
  「你們兄妹真的很過分耶。」
  「如果愛人你有幸來我家作客,你才會知道我還不夠過分,我跟她吃滷味還要把槍抵在她頭上才有我的份耶。」
  沒擁有過兄妹實在是很難懂,是那種光是在餐桌上搶食就要拿出機槍掃射的程度嗎?
  想像著星踩在桌上拿著槍亂射,那畫面太過滑稽而讓人不禁微笑。
  上校把抽完的菸踩熄,把菸蒂放進左胸前的鐵盒裡,然後又拿出一根來抽。
  火光明滅,燒灼的菸草慢慢後退,繚繞的霧氣似乎暗示著他還有話要說。
  「在聽愛人你的做法之前,我會先說天球的作法,你也是與我平等的選手,我是不會強迫你的。」
  「……上校,你說吧。」
  「索尼克要來當然是天大的免費宣傳,八月底我們會配合他辦一場邀請賽,預定是星跟愛人還有索尼克都以十六強的種子選手身分參賽,打到最後四強才能碰上。」
  上校哈出一口菸,頓了一下。
  「所以,你打嗎?」
  「啊、啊、唉……」
  「做生意上,不打很說不過去,雜誌也報導了,所有人都期待這次會成為EVO大賽台灣對日本的回應吧。」
  愛人抓了抓頭。
  上校是不會照顧人的,同時他也不用照顧。
  他不會去聽那些他沒聽到的事情,他只對他看得見的事情做判斷。
  就和他在賽場上一樣,他只會走這條路。
  他當然不是在對愛人威逼利誘,但愛人若是用含糊不清的回答也對他沒用。
  「當然不會現在叫你給我回應,現在是六月底,我們大概八月底準備比賽,你八月中旬給我回應就好。」
  不去處理Tower與索尼克對愛人的詛咒。
  那是上校殘酷的溫柔。
  用腳踏熄了菸,再次放入鐵盒中。
  「愛人,給你一句忠告吧,別想著讓那小不點替你出賽。」
  「……我從沒這麼想過。」
  蓮就像是愛人的複製品一般強大,但那畢竟不是愛人。
  代替不了愛人這份「品牌」,也擁有不了愛人過去的「時間」。
  「那就好,如果抓著那個小不點不放的話,會毀了她的。」
  上校在回去之前,抬頭看向過於空白的藍天,那就像是選手理想的心境一般。
  可惜往往事與願違。
  「我說過了,性癖會壞掉的啊,很糟糕。」
  自動門再次打開。
  映入兩人眼簾的是,滿溢目光的星體。
  
  ★
  
  可以戰到這裡,對於初次面對洗禮的人來說也是異常吧。
  近半數的人都打不贏這瘦小的女孩,近半數星體的光芒都黯淡了下來。
  大搖大擺地,蓮走進了天球中強者的領域。
  穿著輕便的星,拿著大型搖桿走上舞台上。
  「嘿!真虧妳能打到這裡啊小妮子!接下來就由我天球最強的女性玩家星來當妳的對手!」
  完全進入狀態的蓮雙眼往上一瞥。
  用著比平常低沉一點的聲音回應。
  「喔,是阿姨啊。」
  「誰是阿姨啊!我才二十歲而已!」
  星把包包甩到椅子上。
  「這年頭已經沒有人在叫人小妮子了,星姊姊。」
  「現在被妳叫姊姊已經不會高興了,太晚了,死吧。」
  雖然對自己的東西對待方式亂七八糟的。
  但星是緩緩放下自己的搖桿,仔細的檢查連接線,並沒什麼女人味地敲打按鍵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
  為了最適化環境而做的行為。
  跟前面的人不一樣,不會過於緊張而什麼都不做,也不會做出故意挑釁對方的動作。
  即使被認為是挑釁,也好好地把東西檢查好。
  比起玩家,更接近於匠人,連這雙手,這份身軀,都是為了遊戲所服務的職人。
  那個畫面非常的美、令人嚮往,蓮這麼想著。
  「那我要怎麼叫妳才好。」
  「嘿,那我們來賭吧,如果妳輸了,那就要叫我星姊。」
  「那如果我贏了呢?」
  「嗯?冰淇淋吃到飽?布丁吃到飽?」
  星點了點臉頰,觀察著蓮的反應。
  星相信愛人身旁的一切都是有所安排的,玩家的疼痛、孤獨與愛人那難以近人的個性,一切都有其路線與平衡。
  結束身為格鬥遊戲玩家的那個結局,一想到會因為這孩子而產生變化,就讓人難受。
  非得要讓這兩人產生動搖不可,那這樣星所期待的結局才會來臨。
  「看起來都沒什麼反應呢?」
  「我對吃的東西還好。」
  「也是啦,優秀的遊戲玩家照理來說只有遊戲,但是反而言之,生命中只有遊戲是不會進步的,我對蓮還很不理解呢,不過我已經知道妳喜歡什麼了。
  愛人。」
  蓮肩膀一震,看向星說出那咒語的魔性的嘴唇。
  「如果打贏我,那我就告訴妳,妳所不知道的愛人的故事吧。」
  「……請務必告訴我。」
  兩人選好角色。
  與今天所經歷過的任何一場都不同的戰鬥開始了。
  星所選擇的金黃色的Star,也閃爍著強烈的鬥志。
  即使是破滅的祈願,也使命運之輪再次轉動。
  
  ★
  
  「輸定了啊。」
  「很不想承認,但是輸定了。」
  上校跟愛人在一旁抱胸看著星與蓮的戰鬥,已經來到了中盤。
  星選擇的就是她暱稱的由來,塔羅牌的「Star」,一名超能力美少年,可以說是遠距離的Tower。
  Tower的戰鬥範圍是中近距離,而Star是中遠距離,放出無數的設置星星射擊,壓制對手的角色,雖然因為傷害不足而被星自己放棄。
  但是愛人跟上校知道,只有在星使用Star的時候才會發生的「某件事情」。
  只要Lover開場防禦,Star就會設置射擊流星,只要Lover下一動使用中斬,Star就會用飛升星河打回去,而Lover就算擋住了星河,剛剛設置的流星就會補足這個空隙打進去。
  這一連串的行為並不存在破綻。
  Lover起身的瞬間,設置好的流星與星河又會到來,只要Lover開場選擇了劣勢的防禦,Star就會用停不下來的星星射擊遍佈天空。
  「這個景色就被稱做,天體的洗禮。」
  上校的臉沒有笑容,這樣對這個玩家而言太痛苦了,因為這是對付愛人專用的戰術。
  無論在網路的哪個深海也都找不到,深藏在星的心之海裡面的戰術。
  「只有在與愛人不斷戰鬥成長之後的星,才能得到的戰術,如今拿來否定只知道愛人的蓮。」
  「這就是命運呢。」
  蓮當然只學過愛人的棋譜,應該這麼說,她認為愛人是正確的,絕對的正確。
  正因為她對於愛人的每一動都有著過度的理解,同樣寄宿著過量的心念與信心,可以被稱作是妄想。
  所以對於這個對手,沒辦法在這短短幾場裡的交流裡理解什麼。
  每一個角色,當然都是平衡的交通工具,使用的是自行車還是汽車,甚至是直升機,都只是玩家的選擇。
  而使用什麼方法,駕駛到終點,就是玩家的差別。
  星的做法,蓮自然是沒有辦法學到什麼的,那只是理論上絕對能戰勝Lover的方法,也不需思考。
  有人會對只有一人會使用的戰鬥方式學習對應的戰法嗎?
  而有人會對只有一個限制狀況下才會遭遇的戰鬥做準備嗎?
  那個瞬間,玩家就會蛻變成選手。
  「限定玩家的限定角色對策……居然拿出這種東西來,那個笨妹妹。」
  「不過可以理解吧。」
  「對於剛剛那件事,星也得出了跟上校類似的答案。」
  「嗯,不過太早了,現在就給小不點看這個的話。」
  「真的會死。」
  充斥在蓮的腦中只有「為什麼」這一單詞而已。
  無論選擇了怎麼樣的動作都會被封殺,被打回來。
  毫不講理的否定、否定、否定,目前為止的崇拜與信念,都被擊潰。
  那純白的Lover,全身都被黃色的閃光壟罩著。
  連休止符都令人窒息,沒有任何逃脫機會。
  否定著愛的星體,無情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