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尾章

本章節 14528 字
更新於: 2022-09-07
  「所以你還是不願意講你是怎麼搞成這樣的?」

  「嗯。」

  「有必要這樣嗎?」

  「有。」我輕嘆了口氣。「而且就算我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的。」

  距離我摔下石橋後莫名其妙回到家裡,已經過了三天。

  那時被救護車載到醫院去之後,我幾乎是立刻被送進了手術室,據說除了骨折之外,還連帶有些內傷,情況比自己感覺到的還要嚴重許多。

  所幸手術治療一切順利,醫生說雖然要住院觀察個幾天,但是理論上是不會有大礙了,要我放心。

  不過,接下來才是真正麻煩的開始。

  手術結束之後,陸續有人來醫院看我,包含我的家人以及社團的好朋友。除此之外,由於我的狀況相當不正常,有幾名警察和社工也來找我問過話。

  想當然耳,所有人都會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就讓我相當頭痛。

  我目前一律以「忘記了」作為回答,不過可能是因為演的不像,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說謊,但不管大家怎麼安慰利誘責備威脅,我仍舊沒有說出實情。

  一來是想到那個管理局的規定,讓我擔心說出來真的會出什麼事;二來是想說,就算我真的說了,他們也只會再把我拖進手術室裡檢查大腦而已。

  而今天,換品舜來看我了。

  「我會不會相信,也要你說了才知道吧。」他坐在我的病床旁邊,手肘撐在病床邊的欄桿上,一臉按捺不住好奇的樣子。由於這間病房只有我一個病人,他講話沒有特別放低音量。「來啦,說說看,如果是什麼絕對不能被別人知道的秘密,我保證不會說出去。」

  「先說,我不是信不過你。」這裡的病床可以調整床頭的高度,我早上醒來都會先調高,讓我能稍微撐起上半身,方便跟別人對話,也方便我滑手機。「但是,這次我真的不能跟任何人說,我很抱歉。」

  聽我這樣回答,品舜失望的向椅背上一靠,大嘆了一口氣。

  「真是的,先是上課的時候突然發神經,然後又搞失蹤一個禮拜,然後一回來還把全身骨頭搞斷,到底是怎樣?」他用手抹了抹臉。「唉!這一整個禮拜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嗯?」聽出他的話意有所指,我斜過眼去盯向他。「怎樣?這個禮拜你發生了什麼事?」

  「就從你消失開始,我也遇到一堆鳥事啊!」大概是戳到了他的痛點,他開始激動的抱怨起來。「先是因為你不見,我被你爸媽還有警察找去問話,還有一天鬧鐘沒響睡過頭,結果早上的課又點名又要交作業。然後最重要的是……我寫那個小說的事被我爸媽發現了。」

  「喔?」我因為訝異而微微睜大雙眼。「被他們發現,會怎樣?」

  「當然就不能再寫啦!你以為我爸媽會允許我寫那種東西嗎?他們又不懂!」他的音量因為悲憤而變得更大聲。「他們威脅我,如果不把小說整個刪掉,他們之後就不會再給我生活費,我能怎麼辦?」

  聽他這樣一說,雖然心裡的確替他感到可惜,卻又同時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不再繼續寫這些東西,就不會再有另一個時空的人受苦了,對吧?

  「啊……我很抱歉。」不過在他面前,還是表現的難過一點好了。「你爸媽是怎麼發現的啊?」

  「我也不知道,也懶得知道了。」他輕嘖了一聲,接著帶著煩悶的臉色站了起來。「唉!煩死了,講到這些心情就差。我要回去了,反正待在這你也什麼都不會說。」

  「你真的只為了打探我才來的喔?」

  「當然啊,你難道期望我安慰你嗎?」他不屑的朝我甩了甩手,逕自轉身往病房門口走去。「你也不會想要我這種肥宅安慰你吧?又不是動漫裡的萌妹子。」

  「是是是,你還是快滾吧。」我輕哼了一聲,也沒好氣的招呼他離開。

  品舜頭也不回的走到病房門口,正準備轉進走廊,卻突然停下腳步。

  「好啦,玩笑歸玩笑。」他無奈的轉頭看了過來。「你還是給我快點好起來吧。」

  他雖然沒帶表情,語氣卻能聽出那隻屬於我們之間的關心,令我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知道啦,不會有事的。」我最後好好的跟他道了別。「掰啦。」

  「掰。」

  品舜一走,只剩我一個人的病房再度變得安靜,只聽得到病房外其他人的腳步聲。

  我將頭仰起來看向天花板,陷入沉思。

  一個禮拜……沒錯,在這個時空裡,我的確消失了一個禮拜,但是我的手機卻只經過了幾個小時的時間。

  由於也沒有人能跟我解釋,我只能猜測每個時空的時間流動,大概是不一樣的。

  如果這樣想的話,一些事情就可以說得通了。難怪那個時候蜜西亞可以很愜意的「跟蹤」我,也難怪在我被麻醉而一路昏睡到晚上之後,我還能趕在結衣被殺死之前救到他。

  現在在這個時空又過了三天,那邊應該只過了幾個小時吧。

  結衣……他最後有逃出去嗎?

  我向上看著病房白色的天花板,記憶卻將場景變成我剛從石橋摔落時的樣子,周圍爆炸聲四起,不斷有碎石崩落,而結衣就在我正上方,纖細的小手朝著我無助的伸出,絕望哭喊的表情令人著實心疼。

  對那個時空的記憶,在這裡就結束了。

  結衣之後怎麼了?有沒有活下來?我完全不知道。

  但是,躺在這裡的這三天,我卻沒有為了結衣的生死而感到緊張焦慮。情緒像是在我摔落石橋時一起被留在那個時空一樣,現在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一股空虛。

  可能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本來繃緊的壓力被一次釋放掉,導致其他情緒一時沒辦法正常調適。

  也有可能是,我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會跟結衣的時空有聯繫了。

  雖然身上的傷讓我知道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但是在我的意識消失在火光之中後,在那裡所有的一切就如同電影播完一般全部淪為懸念。我回到了我自己的日常,而什麼時空穿越,這裡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應該也沒有機會再度接觸。

  結衣……本來好像跟他變得很熟,現在卻又如同虛構。

  想到這裡,心裡的空虛感就變得更加深切。

  我閉上雙眼,大嘆了一口氣。

  「喔?只有一個人啊,真是太好了。」

  一個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聲音突然從病房門口傳來。

  我疑惑的看向病房門口,一個不認識的青年正站在那裡,打量著這間病房。他穿著一件敞開的藍色短袖襯衫,內搭白色T恤,下身則是一件黑色工作褲和步鞋,但不管他怎麼穿搭,最顯眼的肯定是他那一頭銀白色的俐落短髮。

  他像是很滿意病房的狀況一樣點了點頭,接著轉過頭來看向我。

  「葉尚霆,對吧?」他臉上帶著一抹自信的微笑,緩緩朝我走了過來。「好久不見。」

  「呃……」突然被一個陌生人裝熟讓我感到相當不自在,我皺著眉頭盯著他問道。「你是誰?」

  「不記得了嗎?」他輕嘆了一口氣。「虧我送貨的時候開導你,後來還幫助你救人,居然這麼快就忘了。」

  他這樣一講,我瞬間想了起來。

  難怪剛剛會覺得聲音有點耳熟,現在仔細觀察他的五官,還真的就是那個人。

  「你是那個送貨員?」我驚訝的說。

  「嗯,看來還有印象,真是太好了。」

  「不,等等……」

  腦袋突然快速的運轉了起來,想起了那時的包裹是假的,是一個故意把自己身份隱藏起來的人送來的包裹。如果是假的,那麼那個送貨員應該就是……

  「你是鄭懷特?」由於答案過於震驚,我甚至還沒來得及懷疑自己的猜測,就已經脫口而出。

  「不錯嘛,反應還算快。」他則是點了點頭給予肯定。

  鄭懷特!他居然現身了!我明明剛剛才想說自己不可能再跟穿越有關係了!

  然後這傢伙居然這個時候才出現!一開始只是露個臉,也不把事情說明白就跑掉,之後結衣被帶走,還只是送穿越平台給我叫我自己去,結果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他才給我親自出現!

  「你說你幫助我救人?」一股莫名的惱火襲上心頭,令我忍不住埋怨。「根本就是想送我去死吧?」

  「欸欸,不要這樣嘛。」他大概有感覺到我語氣中的不悅,趕忙放低姿態。「那個時候真的有更危急的事,沒辦法只好讓你自己去了。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

  「成功?」我指了指自己癱在病床上的身體。「像這樣?」

  「唉呀!不要那麼在意這些嘛,你目標有達成,現在也活著沒事就好啦。」他甩了甩手,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敷衍我。「面對當下的現實,對大家都會比較好喔。你應該還記得吧?」

  看他一臉陪笑的樣子,惹得我更是不爽,但是聽到什麼當下的現實那句話,又讓我不太想繼續跟他吵,只好輕哼一聲,將剛衝到嘴邊的髒話吞了回去。

  而且,他提到的一件事更令我在意。

  「你說我目標有達成。」我把語氣緩和下來,認真的詢問。「你……知道結衣現在怎麼了嗎?」

  他聽我這樣問,便收起了原本不當一回事的表情,坐到了剛剛品舜坐的位置上。

  「我在處理完事情之後,聽說你們還被困在那裡,就馬上趕過去了。」他回答道。「到的時候剛好看到他趴在快要坍塌的石橋上,就把他帶了出來,所以他現在沒事,你可以放心。」

  明明覺得自己的情緒只剩下空虛,我卻在聽到結衣沒事之後,心裡忽然感到如釋重負。

  我輕嘆了一口氣,像是在把埋在內心深處的那股壓力釋放掉。

  不過同一時間,一個疑問也冒了出來。

  「他……趴在石橋上……」我輕聲呢喃。「那不就是在我掉下去之後……」

  「很不巧的,是這樣沒錯。」他嘆了口氣說道。「我帶他離開那裡之後,他一直哭著說你掉下去了,情緒非常不穩定,我還在想辦法安撫他。」

  「如果……你如果再早到個幾分鐘……」我哀怨的瞪向他。「我說不定就不會……」

  「啊……這我也沒辦法,時間就是那麼討人厭的剛好錯開。」他無奈的聳了聳肩。「不過你也很幸運,時空只是開了你一個玩笑,最後還是把你送回來了。」

  「蛤?」我為之一愣。「把我送回來?」

  「對啊。」他慶幸的說道。「最後把你帶回家裡的,是那個時空自然產生的穿越通道喔。」

  聽他這個答案,我驚愕的盯著他好一段時間,接著受不了的用手抹了抹臉。

  時空自然產生的穿越通道,就跟一開始把結衣送過來我這裡的通道一樣?仔細想想,除了這個之外,好像真的沒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釋了。

  但是為什麼會這麼剛好?就選在我摔下石橋的時候開在我身邊?

  這些事情巧合到讓我感到不可置信,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撿回一條命,反而讓我對時空穿越感到更加虛幻而無所適從。

  懷特看我這個樣子,若有所思的呆了一陣,接著拿出手機,像是在確認時間一樣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

  「嘛,我知道你應該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他接著說。「我想,你要不要趁這個時候問我?這其實也是我來找你的目的之一。」

  他擺出一副等待我發問的表情,靜靜的看著我。

  的確,在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我還是對時空穿越一知半解的,又或者說,對於很多現在知道的事情,我仍相當懷疑。

  既然他都要我問了,我就把疑惑的地方都再確認一下吧,說不定也能填補我心中的空虛。

  而首先,最大的疑問,就是這個要我問問題的人。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我直問出口。「你應該也是那個時空穿越管理局的人吧?」

  聽到我的問題,懷特輕笑了幾聲。

  「前提就錯了喔。」他接著回答。「我不是管理局的人,而是另一個組織的人。」

  「咦?」沒想到第一個回答就馬上打破我的認知。「居然還有另一個組織?」

  「拜託,有這麼多的時空,怎麼可能只有管理局存在啊?」懷特笑道。「或者應該說,就是因為管理局沒辦法實際控管這麼多時空,所以才會有我們這些地下組織。」

  「地下組織?」他這樣說,令我感到有些不安。「你們到底是誰?」

  「這個嘛……」他停頓了一下。「我們自己沒有幫組織想名字耶,不過知道我們的人,都稱呼我們為救援者。」

  「救援者?」

  「沒錯。」他輕點了一下頭。「從這個名字你應該就能知道,我們主要的工作就是在救人。」

  沒等我再提問,懷特吸了一口氣,開始侃侃而談:

  「我相信你應該已經知道管理局他們的主要原則,基本上就是讓時空不受穿越改變,盡可能維持在先知者看到的時空故事進程上。也因此,如果是故事中會死去或是受苦的人,管理局就會傾向維持這樣的結果。」

  「不過這樣的作法對一些人來說是無法接受的,其中也包含一些曾在任務中被迫放棄別人的管理局探員。這一些人最後脫離了管理局的控制,自己集結成了一股勢力,開始主動的去拯救或幫助那些在故事中受苦受難的人,這就是我們這個地下組織的起源。」

  「由於我們會主動去破壞時空進程,這違反了管理局的規定,所以我們其實都是管理局眼中的時空罪犯,也因此我們的行動都不能太明目張膽,這也是我為什麼一開始要用那種方式跟你接觸的原因。」

  「不過,由於我們通常不會造成嚴重的危機,加上有其他真的在犯罪的人要優先處理,許多管理局的探員會對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有時候如果任務對的上,還會偷偷跟我們合作一起處理時空問題,所以我們跟管理局其實算是一種亦敵亦友的關係,我們的定位也變得很曖昧。」

  「而這次會來幫你們,一開始是我們偵測到一個自然穿越通道,我便過來調查,結果發現穿越通道剛好把正處於危險的結衣送來安全的地方,就想幫你們順其自然,只是沒想到蜜西亞的動作這麼快……」

  他說到這邊,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對自己沒有處理好事情而感到有些懊悔。

  「蜜西亞……」聽到這個名字,又讓我心裡感到一陣惆悵。「你認識他?」

  「何止認識。」懷特輕笑道。「他可是最想逮捕我們的管理局探員之一啊,這次發現是他在調查你們,我可是害怕極了。」

  「他……」我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變小聲。「最後為了救我們,犧牲了……」

  「啊?」懷特一聽,本來還帶著玩笑般的表情瞬間僵住,接著拍了一下頭。「原來如此,我就想說明明偵測到有別人穿越過去,怎麼最後只剩下結衣一個人。」

  蜜西亞最後的微笑再次浮現在我的意識中,那抹既無奈卻又如救贖般的笑容,在他渾身是傷的臉上看起來真是格外令人心痛。

  「老實說,我其實不知道你們在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懷特看我一臉苦悶的樣子,語氣像是在安慰我一樣的詢問。「你要不要跟我說說看?我比較能釐清事情,你……可能講出來也會比較舒服。」

  我於是把蜜西亞在建築裡發生的事情都講了出來,包含他一開始在刑房救了結衣,上樓之後卻還執著要把結衣留下,但最後卻又犧牲自己把鐵門關起來的種種事情。

  「嗯……」聽完之後,懷特不自覺的苦笑了起來。「還真的很像蜜西亞那傢伙會做的事呢。」

  「是這樣嗎?」看他好像很理解蜜西亞的樣子,我感到有些錯愕。「我……實在不能明白他在想什麼,到底為什麼一開始要那麼堅持把結衣送回去,然後到最後又能這麼毅然決然的犧牲自己?」

  「呃……這該怎麼說呢?」他輕嘆了一口氣。「蜜西亞他其實也是心腸很好的人,正義感也很強,只是有點……我行我素,再加上之前出過事讓他心裡有陰影,所以在面對一些事情上會比較偏激,本質上並不是個壞人,希望你能體諒他。」

  「嗯……」

  「事實是,管理局的人並不是都那麼不講人情,大家的最終目標都只是要維持時空的秩序與和平,所以有些探員在處理事件時不會搞得那麼極端,稍微跟原本的時空進程有一些偏差也會接受的。」

  有一些偏差也能接受?那我跟結衣真的是衰過頭,居然是遇到蜜西亞這麼執著的人。

  不過,懷特這樣的意思是,就算時空已經脫離了原本該有的進程,仍舊可以維持穩定嗎?

  那蜜西亞經歷過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

  是說他們這些救援者到處穿越救人,不也是在改變時空進程?他們這樣做難道不會觸發蜜西亞遇過的災難嗎?

  一時冒出了許多疑問,我決定順著這個話題,也問問時空穩定這令人匪夷所思的概念。

  「你說有一些偏差也能接受,可是這樣的話,蜜西亞說的時空崩壞要怎麼解釋?」我再次提問。「這整個時空秩序與穩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喔!這是個好問題。」懷特像是很滿意我提出這個問題似的,露出了認可的微笑。「我想想要怎麼解釋比較好……」

  他靜下來思考了一陣子,接著又開始長篇大論:

  「先講結論,破壞時空進程會導致時空不穩定這件事情絕對是錯的,不然我們這樣救人,早就破壞了不知道多少個時空了。而且說實在的,當我們察覺到一個時空,只要有任何人穿越,不管是人為的還是意外的,這個時空的進程就已經產生變化了,所以說要完全維持一模一樣的時空進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們的看法是,每一個時空雖然都有著自己的運行規則,但是在這個規則之下的仍是一個自由多變的世界,裡面發生的事情都是各種因果關係所發展出來的一種結果,而先知者所看到的故事也只是這個世界自由發展所可能產生的其中一種狀況而已。」

  「所以其實並沒有任何事情是必然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根據人們的選擇與世界的規則交互影響而產生的結果,而所謂的時空崩壞,也就只是在那個時空背景之下,可能導致的結果之一,就算今天沒有被穿越影響,那個世界的人做了不同的選擇也有可能導致時空崩壞。」

  「不過管理局為了維持時空秩序,他們最怕的就是多變了,因為這樣沒辦法知道未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如果變一變最後出大事就麻煩了。所以對他們來說,要讓時空穩定,或者說讓時空維持在可預期的狀態,就是讓時空維持在先知者已經知道的進程上,這樣對他們來說是最沒有風險的。」

  「而對我們來說,本來就沒在管什麼時空進程的,所以要注意的就只是在我們目標時空的規則之下,評估我們的行為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以此為準則來行動。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那就嘗試去解決它,靠我們的選擇來把事情發展導向我們比較希望的結果。」

  懷特一邊解釋一邊強調般的比手畫腳,似乎講的很起興,但是突然這麼多哲學般的說詞塞進腦海裡,只讓我的認知能力感到有點負擔過重。

  「所以……簡而言之,就是會發生什麼事是我們自己決定的,這樣嗎?」我嘗試一句話統整我剛剛聽到的一切。

  「對,差不多就這樣。」懷特輕點了一下頭。

  「那蜜西亞那時到底做了什麼才導致時空崩壞的?」我懷疑道。

  「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他聳了聳肩。「不過他肯定踩到了那個時空的底線,不然不會發生時空崩壞這麼嚴重的結果。」

  「但是……我記得他說,他也只是為了救一個人而已。」

  「那可能是那個時空的規則特別嚴格。」懷特嘆了一口氣。「也有可能是他救的人對那個時空很重要,總之就是沒拿捏好那個時空的設定吧。」

  「那……你們難道沒有遇過這樣的狀況嗎?」稍微思索一下後,我再次提問。「我是指,如果你們在救人的時候,發現不管怎麼救都會導致嚴重的後果,你們怎麼辦?」

  「這也是好問題,也的確發生過。」懷特有些無奈的回答。「當然我們一開始會盡量想辦法避免那個可能的悲劇,但如果真的確定沒辦法,我們也只能放棄,但會想辦法給那個人一點救贖就是了……就是心理上的安慰,嗯。」

  「真的還是有沒辦法的時候啊……」

  「不只這樣呢,事實上我們也曾經造成過災難,畢竟有的時空根本不會給你了解他的機會。」

  「那怎麼辦?」

  「沒怎麼辦,除非那個時空可以時間回溯,不然事情就是發生了。」懷特攤手說道。「這種時候,懊悔也沒有用了,就只能面對現實,盡可能去彌補囉。」

  他說完這句話時對我使了個眼色,像是又在強調之前假扮成送貨員時說過的話。

  原來當初並不只是在安慰我,他們一直以來都保有這個信念嗎?

  但要從全盤崩壞的狀況下扭轉心態,這到底需要多堅強的內心才有辦法做到?

  「可是……如果真的發生災難,你們有辦法振作嗎?」心理產生這個懷疑,讓我忍不住問出口。「然後還願意繼續救人,如果有這種風險的話……」

  「你要知道,我們並不認為災難的發生是因為我們做錯事,而是我們處理方式錯誤,所以與其說是彌補,其實我們仍在嘗試解決事件,這心態上本來就不一樣。」懷特解釋道。「而且不管如何,跟做了結果出錯比起來,我們更不能接受眼睜睜看著人家受苦。」

  他的語氣相當堅定,神情中還露出了一股不服輸的氣焰,像是不管發生任何事,他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一般。

  可能是被他那股氣焰震懾,又或者是感到自慚形穢,我有些焦慮的將視線給縮了回來。

  「不過你也不要一直往壞的方面想啦,事實上,嚴格的時空只是少數。」可能是我顯得有些膽怯,懷特又恢復他那半開玩笑般的微笑。「而且有些時空甚至還會幫助我們呢。」

  「幫助?」聽到他這樣說,又勾起了我的疑惑。「時空要怎麼幫助你們?」

  「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耶,就是在那個時空會發生很多很幸運的事,就像是連時空本身都希望我們成功一樣。」他擺著一副思考的樣子說道,接著卻突然饒富興味的盯著我看。「像是結衣的那個時空就是喔。」

  「咦?」我訝異的瞪大雙眼。「結衣的時空?幫助?」

  「你不是才很意外自己怎麼會被穿越通道送回來,那不就很明顯是時空在幫你嗎?」他反問。

  「啊……」我一時啞口無言。

  讓我感到虛幻的事變得更虛幻了。本來只是因為過度幸運而覺得不可置信,現在居然說這是時空在幫助我?

  「我跟你說,其實早在最一開始,我就已經認定這個時空會幫助你們了。」見我沒有接話,懷特又繼續說。「這也是為什麼我敢大膽的讓你去救結衣,雖然實際狀況跟我預期的差有點多……但至少我的判斷是沒錯的。」

  「最一開始?」他這樣一講,又讓我一頭霧水。「你怎麼認定的?」

  「時空可是在結衣最危急的時候把他送到你這個先知者的面前耶,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一樣嗎?就像是那個時空也希望你能拯救他一樣。」懷特回答時的語氣帶有一些驚奇,像是連他都覺得有點奇妙。「就目前我們的經驗來看,時空的向性通常是不會變的,所以當我知道結衣是被自然穿越通道送過來的,我就堅信它一定是站在你們這一邊的。」

  再次接收到令人震驚的概念,我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

  幫助我?站在我們這邊?怎麼好像時空是個有自我意識的東西一樣?

  如果……如果跟懷特說的一樣的話,時空居然會選擇把結衣交給我?

  如果它是因為我是先知者而把結衣送過來,那它肯定知道那一切的悲劇也是我創造的啊。如果它知道,它怎麼還會選擇我?最後居然還寬容的救了我一命?

  我可是……獵奇的先知者,如果它想救結衣,那我應該是它最厭惡的對象……

  想到這裡,我的臉色又不免一沉。

  創造這個獵奇時空的我,真的值得被時空幫助嗎?

  「怎麼啦?」大概是察覺我臉色不對勁,懷特疑惑的問道。「怎麼講到時空幫助你,反而愁眉苦臉的樣子?」

  我呆了一下,接著有些緊張的看向懷特。

  他明明知道我是結衣時空的先知者,怎麼沒有像蜜西亞一開始一樣敵視我,反而選擇幫助我?

  他對於我創造這個獵奇時空的想法是什麼?為什麼會願意幫助一個獵奇的先知者?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決定問出這個從結衣穿越過來開始,一直侵蝕我意識的問題。

  喜歡獵奇錯了嗎?

  「我……想再問一件事。」但是內心卻不敢直接問,我只能稍微拐彎抹角一下。「你救過很多在受苦的人,你會覺得害他們受苦的先知者很……不應該嗎?」

  他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沉默了一陣子後,才像是搞懂了一般苦笑了一下。

  「你是想知道我怎麼看待你身為獵奇時空的先知者吧?」他接著直接點破我的問題。

  「呃……」我尷尬的把視線移開。「嗯。」

  看我一臉不安的樣子,懷特收起了他臉上的笑容,將手撐到病床旁的欄桿上。

  「我不確定你知不知道,先知者並不是創造時空的人,只是知道時空發展的人。」他認真的跟我解釋。

  「呃……蜜西亞有說過,那個關聯很複雜,所以叫我用創造去想比較簡單。」

  「這樣就不對啦,你就會一直以為是你害那個時空變成那個樣子,但是事實上,那個時空本來就長那個樣子,你只是不小心知道了那個時空發生的事情。」他馬上糾正。「就像有些恐怖遊戲的創作者,他其實超怕的,根本就不敢玩恐怖遊戲,但是他因為是先知者,還是會跟恐怖遊戲的時空連結,這也不是他能夠決定的啊。」

  「可是,既然知道每個創作裡的人都是實際存在的,你難道不會覺得,我們這樣幻想他們去死,是一件很可惡的事情嗎?」

  聽了我有些自暴自棄的問題,懷特輕笑了一聲。

  「你說你會去幻想他們被獵奇,對吧?」

  「對。」

  「可是今天結衣出現在你面前之後,你做了什麼?」

  「嗯?」不太明白他想要表達什麼,我疑惑的看向他。「就……讓他待著啊。」

  「你沒有真的去獵奇他,對吧?」

  「那當然啊!」我有些激動的回應。「怎麼可以去獵奇一個真正存在的人?」

  「那就沒問題啦。」面對我的質疑,懷特雙手一攤,輕鬆的笑著。「因為不管你腦袋裡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真正做出來的行為才會有真正的影響啊。」

  我為之一愣。

  「你就想,你今天在路上看到一個正妹然後就開始幻想……我就先不管是哪方面的幻想,但是你想了這些之後,那個人會怎麼樣嗎?」沒等我有反應,懷特又劈哩啪啦解釋了起來。「他當然一點事情都沒有,除非你真的有什麼舉動,不然他可能連看你一眼都不會。」

  「這個舉例也太……」

  「總而言之,不管你曾經對結衣有過什麼神秘的幻想,那都是你個人的癖好,而所有人都會有自己的癖好,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無視我的調侃,懷特繼續理正詞直的說道。「重點在於,當他真的出現在你面前時,你會拯救他,還是讓他被殺?」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給了我一個肯定的微笑。

  「我,還有結衣的時空都知道,你會選擇救他。」

  懷特說這話時十分正經,語氣柔和卻帶有質量,跟單純的安慰不一樣,而是帶有信任的感覺,像是給了我一劑定心針,讓我更釋懷了一些。

  我最後的確選擇去救他,還不惜穿越到那個時空去。

  我也嘗試彌補過,最後也成功了。這樣一想,心情真的輕鬆了不少。

  我突然想起在刑房時,結衣跟我終於坦然面對的時候,那時解脫的感覺到現在仍覺得無比舒暢。這次雖然沒那麼強烈,但還是更進一步將我從自我懷疑中解放了出來。

  但從第一次接觸到的人那裡聽到這些話,也讓我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不過,雖然我跟你說了這些……」可能看我心情平復了不少,懷特沉默了一陣子後再度開口。「我猜你之後應該也不敢再看獵奇作品了吧。」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大嘆著氣說道。「我現在……甚至不知道怎麼面對以前一起討論獵奇的朋友……」

  「你朋友是那種分不清幻想跟現實的人嗎?」

  「呃……不,他應該比我還清楚。」

  仔細想想,品舜這麼堅持原則的人,如果遇到穿越這種事,肯定會比我還厭惡自己吧。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需要在意他啦,畢竟都只是幻想嘛。」懷特毫不擔心的說道,但接著沉下臉來。「唉……如果所有人都像你們一樣,時空應該會和平許多吧。」

  「咦?」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我忍不住詢問。「有很多人……分不清楚嗎?」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輕輕搖了搖頭。

  「你知道那個時候,為什麼我沒辦法自己去救結衣,而必須靠你去嗎?」他接著感嘆的說道。「那是因為在別的時空,有另一個更需要我的危機。」

  聽他語氣沉重,令我感到有些不安。

  「有一個村莊被自稱勇者的穿越者襲擊,殺了許多人也抓走了許多人,其中包含了一位我們不久前才剛安置在那裡的人。那個穿越者真的有那個時空賦予他的勇者之力,所以我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制伏他。」他緩緩述說著。「而他會攻擊那個村莊的原因,居然只是因為好玩,認為那些人都跟電腦遊戲裡的NPC一樣只是不現實的玩具……」

  他說到最後似乎來了情緒,語氣變得有些慍怒,但可能不想在我面前失態而強忍了下來,只是互相緊握的雙手有些顫抖。

  「真……真的有人會這樣?」我不敢置信的問道。

  「世界上本來就有各種善惡,在跨時空的催化下,道德界線也只會更加模糊,所以這種人,老實說,也見怪不怪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接著,突然又帶著微笑抬起頭來看我。「所以說,遇到像你這樣能認清是非的人,能幫助你們真的是我們的榮幸。我相信把他託付給你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嗯……嗯?」本來還因為他的讚賞而感到有些害臊,但聽到他最後一句,卻突然感到不對勁。「託付?什麼託付?」

  懷特沒有立刻回答我,只是賣關子般的笑了笑,接著又拿出手機來看。

  「啊,時間剛好呢,他差不多要到了吧?」他邊說著,邊轉頭朝病房門口看去。

  同一時間,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搞不清楚狀況的我順著懷特的視線一起看過去,一個人影忽然衝到了門口。

  深紫色的長髮因為突然停下而向一旁飄灑,那件過度寬鬆的營隊服衣擺也隨之飄揚。而那雙再熟悉不過的水藍色雙眸在對上我的視線時,像是在回應我的驚訝一樣,瞬間瞪的斗大。

  「……結衣?」

  我原本以為再也無法相見的少女,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內心的空虛在一瞬間被一股驚愕卻又溫暖的情緒填滿,令我一瞬間忘記要呼吸。

  而他像是想確認我的身分一樣,呆站在門口盯著我良久,接著,在那著急的臉龐上,原本微張的嘴逐漸綻放出激動的笑容。

  「尚霆霆霆霆霆霆!」

  分離之前最後聽到的呼喚再次傳來,但是相比於那時哀傷而絕望的情緒,這次的呼喚充滿著無與倫比的雀躍與感動。

  結衣用比逃跑時還要快的速度衝進病房裡,快到我連調整情緒都來不及。懷特像是早有準備一樣,在結衣跑到身旁時,俐落的站起身來將椅子拉開,讓出病床旁邊的空間。

  結衣就這樣一躍而起,掠過床邊的欄桿,直接撲進我懷裡。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還沒從驚愕之中恢復,結衣這樣一壓,立刻讓我胸前的骨頭再次呻吟。「這樣會痛啦!」

  但是結衣根本不理會我的哀號,反而像是聽到我的聲音很高興似的,更是往我身上蹭。

  「尚霆沒事,真是太好了!」他的臉上掛著無比欣喜的笑容,雙眼卻在說話的同時變得淚眼汪汪。「我本來……還以為……嗚……」

  才說了幾句話,淚水就從他臉頰上滑落。他將臉塞進我的胸膛,兩隻手抱上了我的肩膀。

  「我們都沒事……真的……真的是太好了……」

  他又再次惹人憐愛的縮在我懷裡啜泣,只是這次,我們兩個的心情沒有一丁點恐懼或絕望。

  胸口雖然仍因為他壓著而有些疼痛,但是他緊貼在我身上的體溫讓我無心在意那股痛感。我只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劇烈的跳動,不知不覺中,我的雙手也輕輕摟住了他。

  「你……」身體很誠實的回應著他的擁抱,思緒卻還沒從困惑中解脫。「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懷特哥哥的朋友帶我來的喔!」他將臉抬起來,含著淚的雙眼下是大大的微笑。「他們幫我把腳上的傷治好之後,就送我過來找你!」

  我瞥看了一眼他那還半懸在床邊的腳,這才發現他原本被刀刺傷的地方,現在正纏著繃帶。

  「……不是啦,我不是要問這個。」我呆愣了一下,趕忙把話題轉回來。「我是指……你怎麼會來?」

  「我剛剛不是有說,他在事件結束之後情緒很不穩定,我還在想辦法安撫他嗎?」結果是懷特開口回答我的問題。「後來想說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帶他來找你啊。」

  「所以你就再讓他穿越過來?」

  「帶別人穿越對我們來說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啊。」懷特笑著回答。「只要不被管理局的人抓到就好,這我們自有方法,你可以放心。」

  結衣並沒有理會我們在說什麼,就只是繼續依偎在我身上,像是一輩子都不打算下來的樣子。

  「好……好吧。」我輕嘆了口氣。「大家都沒事就好。」

  「好啦!」正想著要不要說些什麼安撫結衣,懷特卻突然語氣一轉,像是要宣布希麼似的喊道。「那現在人到了,可以處理正事了。」

  「蛤?」

  「有些東西要交給你們。」只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疊東西,接著朝我拋來兩張卡片。「首先,這是結衣的身分證和健保卡。」

  「咦?」還沒搞清楚狀況,那兩張卡片就一前一後甩到我臉上,我趕忙拿起其中一張看,居然真的是一張身分證。

  身分證右邊是結衣的大頭貼,一臉看起來就是在毫無準備的狀況下被強迫拍的呆然面容,而左邊的姓名欄位,則寫著大大的三個字「林潔依」。

  林潔依?等等,為什麼會是這三個字啊?

  「然後這個是用潔依的名義辦的郵局帳戶。」懷特緊接著又扔來一張卡和一本冊子。「已經幫你們存了一筆錢,應該夠潔依順利念到高中畢業。」

  「等等!這些是……」

  「然後這個是租房子的契約書,是一間小套房,還有這是房間的鑰匙和大門的門禁卡。」沒等我發問,他繼續一股腦兒朝我身上丟東西,接著低下頭來湊到我耳邊。「我沒有讓他跟你住同一棟,我相信所有男生都偶爾會需要一點不被打擾的私人時間。」

  「喂!等一下啦!」我忍不住大喊出聲,害得懷特不得不立刻將頭縮回去。「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那還用說嗎?」懷特伸手壓了壓剛剛被我的喊聲震懾到的耳朵。「從今以後,潔依就是這個時空的人了。」

  我震驚的張著嘴,而潔依則是露出興奮期待的表情,雙眼閃著光芒。

  「那個時空在建築爆炸坍塌之後,大家應該就會認定結衣死亡了,所以他從那裡消失也不會產生其他問題。」懷特說明道。「所以我們就在這裡幫他創造一個新的身分,以後他就是這個時空的一份子啦。」

  「新身分……」我錯愕的看著手中潔依的身分證。「這……居然做得到?」

  「拜託!我們可是到處救人的組織耶,安置救到的人也是任務內容之一。」懷特笑道。「創造一個人的身分也沒什麼難的啊,就複製幾個證件、駭進政府的資料庫裡加一些資料,這對我們來說根本輕而一舉。」

  「不……不是啦,這不是重點。」聽他講的輕鬆的樣子,我趕忙再提出疑問。「問題是為什麼要讓他來這裡?他不是可以繼續在原本的時空生活嗎?」

  「蛤?你在說什麼啊?」懷特有些不解的問道。「你不是也知道,他現在在那裡什麼都沒有了嗎?你難道希望他繼續在那裡受苦?」

  我為之一愣。

  「與其讓他在那裡孤獨又痛苦的活下去,不如來這邊展開新的人生。」懷特繼續說道。「這樣還有你可以依靠,不是嗎?」

  本能反應急著想回話而張開了嘴,但是卻什麼都說不上來,因為我更了解潔依在那個時空的處境。

  我看向仍趴在我身上的潔依,與他那在幾天前才第一次見到,現在卻已熟悉到不行的水汪汪雙眼對視。

  雖然已經習慣他住在我房間的感覺,但卻怎樣也沒有想到他居然就會在這裡待上一輩子!

  真的有辦法嗎?從零開始在另一個時空活下去?

  「我……我不會給尚霆添麻煩的!」大概是認為我很擔心,潔依急著幫自己說話。「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絕對不會麻煩到尚霆!」

  「呃……不是麻不麻煩的問題啊。」我有些困擾的皺了皺眉。「只是……我們兩個學生,真的有辦法……」

  「你對你們兩個也太沒自信了吧?」沒等我說完,懷特直接打斷了我。

  「這……現實的事情,總不能隨便就……」

  「再怎麼困難,你覺得會比你們被殺人魔追殺還困難嗎?」懷特笑道。「你們現在可是曾經歷過冒險的時空穿越者,而你可是曾經賭上性命穿越去救人的救援者,還有什麼困難有辦法難倒你們嗎?」

  明明不是他要帶著潔依一起生活,他卻講的自信滿滿,好像是我多慮了一樣。我轉過頭,面前的潔依也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像是真的相信自己有辦法克服一切困難。

  現實的問題,真的有辦法就這樣解決嗎?

  「而且,如果真的發生什麼問題,我們會來幫你們的。」

  「早講嘛,這樣放心多了。」

  「欸,可別把我們的幫助當作理所當然喔。」見我鬆了口氣,懷特馬上補充。「你們有困難時我們會來幫忙,同樣的,當我們有事情需要幫忙的時候,也會來找你們喔。」

  「咦?」我訝異的瞪向他。「我們?幫你們?」

  「對啊,我們搞穿越可是很缺人手的,既然你們已經是時空穿越者了,那當然會需要你們的協助。」他回答道,接著看到我一臉驚恐,打趣的笑了笑。「放心,不會又叫你們去什麼危險的時空,至少一開始不會,頂多請你們幫忙跑跑腿或傳話之類的而已。」

  「這種事需要我們去做?」

  「啊就說人手不足吼。」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接著語氣一轉,語重心長的開始說:

  「不管如何,你們都已經是時空穿越者了,再怎麼逃避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而相信我,當你們穿越過一次,不管是自願的還是意外的,這絕對不可能是你們的最後一次。」他說到這裡,偷偷露出一抹壞笑。「時空穿越就像是烙印一樣,會不斷找上已經穿越過的人,穿越者之間還會互相吸引,逃都逃不掉。所以,與其被其他穿越者拐騙或是被別的時空意外抓走,不如就好好跟我們合作吧。」

  「怎麼聽起來你才像是在拐騙我們……」我有些不安的說。

  「哈哈哈!是這樣嗎?」他大笑了幾聲,接著像是告一段落一般,作結似的甩了一下手。「總之,真的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再來找你們,那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咦?結束了嗎?」

  「怎麼?你還期待什麼嗎?」懷特問道,但似乎不是真的要讓我發問,逕自就朝病房門口走去。「你們也不用太想我,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了。在那之前,你們就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活吧。」

  「等……等一下!」

  我突然的呼喚讓懷特在病房門口轉過頭來。

  「那個……」我停頓了一下,才有辦法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謝謝你。」

  「謝謝懷特哥哥!」潔依也在我之後,挺起上半身來對著懷特喊道。

  懷特沒有答話,只是對著我們爽朗的笑著,手一揮做最後的道別之後,便大步離開了病房。

  而我也在他消失在門口之後,放鬆了已經知識過載的大腦,身體向後深陷進枕頭裡。

  「尚霆尚霆!我跟你說!」但是潔依並沒有打算讓我休息,他像隻小貓一樣爬在我身上,還因為太興奮而不自主的上下晃動著,令我的胸口一陣一陣的痛。「剛剛我在樓下遇見了阿嬤喔!」

  「呃……蛤?」本來想先叫他從我身上下來,但聽到他的奇遇馬上令我錯愕不已。「阿嬤?那個……我們出去吃飯遇到的那個?」

  「對啊對啊!」潔依雀躍的回答。「阿嬤還記得我們喔!我跟他說我正要來找你,他就提醒我,一定要用最棒的笑容招呼你!」

  他說著這句話的同時,臉上也掛著巨大無比的笑容。

  那個笑容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而是最純粹的開心,純粹到能感受到他天真無邪的內心,已經徹底擺脫了過去的陰霾,而且面對未來的一切也毫無擔憂。

  能夠笑是一件很幸褔的事情,這是阿嬤那個時候說過的話。

  而現在的潔依能夠笑的這麼自然,代表他真的感到很幸福。

  而他正在將這份幸福傳遞給我。

  胸口的疼痛似乎也因此而得到撫慰。我呆愣愣的盯著他,看著他那稚嫩可愛的臉龐上,如同天使般的甜美笑容。

  我們的未來會怎麼樣呢?有辦法就這樣過活嗎?又會遇到什麼時空穿越的事情呢?

  這些我都無法確定,但現在也不用煩惱太多了,因為我們到時候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畢竟我已經在內心答應過,要一輩子守護在這個笑容身邊。

  「嗯。」在他的笑容催化之下,我也露出了從回到這個時空以來,第一個真誠的微笑。「能看到你這個笑容,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