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十二宮 光與影

本章節 3416 字
更新於: 2018-09-26
  (有人想利用我的耿直替他們辦事。)

  露娜在法院的小房間裡更換衣服時,檢察官心懷鬼胎的笑聲一直在腦海迴盪,久久揮之不去。

  她非常清楚自己遭人構陷的事實,卻對自己的理念一點也不後悔。

  委屈一時就可以救下一整座城鎮的性命──這份交易對露娜而言已是十分划算。想必利用露娜的人也非常清楚這點。

  (只是,到底是誰,又為什麼需要我的幫忙呢?)

  褪下囚衣的露娜重新穿起教會配給的鎧甲,胸前的銀質徽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這是光護教會的標誌,亦為正義的化身,更是露娜的驕傲。

  如今,這份正義卻染上名為人性的醜陋污漬,痛心的露娜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堅持正義之路比我想的還要艱辛呢……米迦勒、路西法。)

  露娜朝以諾塔的所在的東北方跪下,雙手交握虔誠的禱告著。

  完成例行的儀式後,她才掛起法院發還的配劍,用力推開更衣室簡陋的木門。

  門還沒完全推開,露娜就看見一名侍從打扮的男子已經在走廊上等候著自己。

  「格蘭特閣下,恭候多時了。」

  儘管對方舉止謙和有禮,露娜還是無法對這名來者不善的不速之客放下戒心,左手緊握著腰間的銀劍這個無意識的動作便是最好的證據。

  那是她在通過軍事訓練後,由光護教會主教親手頒贈的貴重禮物,也是她對自身信仰的最佳證明。

  「是誰派你來的?」

  「這個嘛……請恕在下無可奉告。」

  侍從笑吟吟的答道,露娜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嬉鬧之色。

  (聖光之城的貴族裡各懷鬼胎的人實在太多了,倘若把軍方的人也算進來,眼下至少就能想到八位以上的嫌疑人……)

  意識到思考無助於事的瞬間,露娜便放棄了推測幕後主使的想法。

  至少在對方露出馬腳以前,露娜沒有主動追查藏鏡人的打算。

  「教會知道我在這裡『將功折罪』的事嗎?」

  「這個麼……總會有人去通知的。」

  (看來是不會有人去通知了。)

  露娜從侍從做作的回答中猜到了殘酷卻現實的答案。

  「主人對於格蘭特閣下能夠接受法院所提出的交易這點感到非常高興。近年烽火連天,正是國家用人之時。格蘭特閣下的身手若就此長囚於牢獄中,恐怕最終苦的還是天下百姓。」

  「多餘的話就免了,直接告訴我你的主人想要什麼。」

  露娜對於侍從的繁文縟節感到有些不耐煩。

  侍從識相的點了點頭,示意露娜隨他而來。

  二人從後門離開法院,坐上一輛不起眼的四輪馬車,往東側的城門疾駛而去。

  「不曉得格蘭特閣下在軍中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侍從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廉價的顏料在上頭勾勒出一名年輕男子的半身肖像。

  男子有著一頭極似秋楓的橙紅色亂髮。

  儘管身形並不高大,上半身稜角分明的肌肉已經透露出他的力量絕非等閒兵士。

  琥珀色的瞳孔中隱隱帶著一股詭異的殺氣,彷彿再多看幾眼就會被黑帝斯將魂魄引入冥府。

  全身上下散發著如此不祥氛圍的人,除了魔族以外,露娜還是第一次見到。

  「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他是隸屬其他支隊的士兵嗎?」

  「接下來我們倆所說的話全部都是機密,下了這輛馬車之後切勿對第三人提起這件事。」

  侍從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這個人名叫約翰‧泰勒。本是軍方情報部門的王牌,總在重要戰役中授命刺殺敵方指揮官,對於許多戰爭的勝利都有直接的貢獻。」

  「本是?」

  注意到對方不尋常的措辭,露娜已經覺察到這次任務的危險性。

  「約翰‧泰勒在一次刺殺魔族將軍的任務失敗後,身心受到魔族血液的汙染,變得殘忍暴戾,戰鬥時甚至會連夥伴一起斬殺。」

  「怎、怎麼會這樣呢?」

  詫異之色在露娜臉上表露無遺,侍從也長嘆了一口氣。

  「軍方為了防止墮落的約翰‧泰勒傷及無辜,派出了一支小隊想要用蠻力將他制伏,帶回聖光之城接受治療,沒想到竟然全軍覆沒……」

  「什麼!」

  露娜驚訝得站了起來,差點就一頭撞上車廂。

  見到義憤填膺的露娜,侍從竟在心底竊笑了起來。

  「在下陪同主人前去勘查現場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完全就是一場噩夢。」

  侍從打了一個寒顫,繪聲繪影的描述著。

  「八名受過正統軍事訓練的士兵,連人帶鎧被利刃削成二半,切口像水面般光滑,全是在一瞬間被奪走了性命,十六隻眼睛直到下葬的那一天仍無法瞑目的……」

  「豈有此理!」

  露娜握緊了拳頭,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著。

  見到被憤怒沖昏頭的少女,侍從明白他的計畫已經成功了一半。

  「主人希望格蘭特小姐能夠協助軍方秘密逮捕約翰‧泰勒,告慰受害者的在天之靈。」

  「這種事情不用你們提出請求,我也會主動幫忙!」

  露娜已經忘記了這場任務背後的黑幕,腦海中只想著該如何將這名暗影刺客緝拿歸案。

  「那麼,我們就算達成合作協議了,格蘭特小姐。」

  侍從對露娜微微一笑,露娜卻沒能察覺到笑容背後的偽善。

  這時,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侍從掀起遮住車窗的布簾,環視了一會兒街頭景色,疑惑的朝馬伕問道。

  「怪了,這裡距離城郊的據點不是還有一段路嗎?怎麼突然停下來了呢?」

  馬伕並沒有回答,嘴裡似乎小聲嘟噥著什麼。

  侍從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回應,只得下車查看。

  然而他才推開車門,卻感覺胸口有陣莫名的涼意。

  低頭一看,一朵殷紅的血花已經從心窩向外擴散開來。

  「敵…敵襲……」

  喉嚨被利刃劃破的馬伕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情報傳遞給乘客後,無力的摔下了馬車。

  侍從從劇痛中意識到自己身受重傷後,也發出了淒厲的叫喊。

  「來、來人──!」

  侍從話還沒說完,冰冷的鋼刀已經劃過他的脖子,徹底斬斷他與這個世界的所有連結。

  在馬伕跌落馬車的時候,露娜就已經覺察到滿布在空氣中的不祥殺氣。

  但是她才剛把銀劍從腰間拔出,侍從瞪大著雙眼的頭顱已經滾到腳邊。

  就算是在軍隊中,露娜也未曾見過身手如此俐落的刺客。

  「光護教會第七支隊原副官露娜‧格蘭特在此,來者何人!」

  露娜朝著車門外大聲呼叫,卻只有窸窣作響的秋風回應她的提問。

  一眨眼,又是一柄鋼刀無聲無息的從車外刺入。

  露娜反射性的向後跳開,後背卻撞上了堅硬的木造車廂,逼迫她只能提劍硬拚。

  二人的武器在空中撞擊出奪目的火花,似陽光的髮絲從露娜眼前緩緩飄落。

  若她在閃避或防禦的選擇中多遲疑了半秒,恐怕此刻也和侍從一樣身首異處。

  (他的實力不比我差,甚至可能在我之上!)

  露娜從攻擊中推測對手的等級,若繼續待在這個狹隘的車廂裡防守,敗北只是時間的問題。

  想到這裡,露娜開始運起魔力,將光元素纏繞到劍上,同時全神貫注的留意車外的動靜。

  露娜等候了半晌,車外卻毫無動靜。

  (對方若要取我性命,絕不可能就這麼逃走了。)

  靜悄無聲的街道讓露娜的戒心不減反增,此時只要稍有不慎,隨時都有失去性命的危險。

  決定自身是狩獵者或是被狩獵者的關鍵,取決於這些細節的處理。

  (我不清楚對方的位置,對方卻對我瞭若指掌,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貿然行動無疑自尋死路。)

  露娜握緊了長劍,全神貫注在觀察元素的流動,不敢有任何鬆懈。

  這時,前方突然傳來木板碎裂的聲音,緊接著一片新月狀的半透明物體竟然擊碎了堅硬的車廂,朝著露娜的喉嚨撲了過來。

  露娜迅速抬起手,用劍面將這個不明物體彈開,在桃花心木造的車門上留下一道深且長的刮痕。

  這是劍術中一個名叫Flying Blade(飛斬)的技巧,劍士利用揮劍時產生的疾風可以在遠距離破壞物體。

  傳聞高手所使用的飛斬甚至能夠在數十公尺外斬斷巨岩,威力不亞於直接用劍劈砍。

  光憑這一擊就可以肯定,對方的等級至少比露娜高出10級以上!

  露娜思緒還沒轉換過來,又是一片飛斬朝自己的胸口射來。

  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

  數量多到足以殲滅一支小隊的飛斬無一不是射向露娜的要害,那怕只是漏了一發都有致命的危險。

  再加上閃躲的空間已經被車廂限制,這名聖殿武士顯然已經被逼入了絕境。

  然而翡翠色的雙瞳依然亮麗有神,完全沒有將死之人應有的頹喪。

  (抱歉了,我可沒有死在這裡的理由!)

  露娜迅速劈斷木門上黃銅製的鉸鏈,取下車門作為盾牌。

  能擋住的攻擊就用車門來擋、擋不住的再搭配長劍防禦下來。

  一轉眼,已經擋下了對方十餘次的進攻!

  對方似乎被露娜的臨機應變給嚇住了,攻勢稍稍緩了下來。

  趁著這個空檔,露娜將劍橫舉,扭動手腕以自身為中心向外劃出一個圓弧。

  「Eclipse(日蝕)!」

  伴隨著收劍動作,馬車像顆西瓜似的被一分為二。

  零件散落地面的同時,露娜的雙腳已經踩在石磚鋪成的街道上,向眼前雙手持劍的男人露出一抹微笑。

  「初次見面,刺客先生──還是稱呼您為約翰‧泰勒要親切些呢?」

  「真不愧是聖殿武士,不僅劍術精湛,就連小盾的使用也如此熟練。」

  有著橙色亂髮的男子,約翰,向露娜發出由衷的讚嘆。

  「過獎了,只是以前和朋友討教過幾招罷了,想靠這些雞鳴狗盜的伎倆擊敗約翰先生還太早了。」

  露娜將滿是刀痕的木盾扔到一旁,雙手緊握十字架造型的銀色長劍,同時呼喚光元素讓魔力流入體內。

  同時,約翰也從紫紅色的手甲下亮出二柄橘黃色的長刀,宛如螃蟹的巨螯般殘忍、粗暴。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