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磨練開始

比斯特可能永遠都不可能猜到真正的原因。

正在簡單暖身的比斯特站在今早訓練的拳擊場，面前是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瑪莉。場邊坐著圍觀的賽莉娜——與珍！？

不可思議的眼神時不時瞥向場外的珍，幾次不小心對上眼，回敬自己的卻只有兇惡的瞪視。那眼神不像是願意與自己交流的和諧目光。光不準自己靠近的氣場持續散發著，比斯特就對於珍願意參觀自己教課的理由感到更不解。

……不，現在並不是在意這點的時候。其實仔細想想，珍也是報考武科的同梯生，願意來參觀神器的指導課程應該是基於學業上的追求，而這份上進心遠超過對自己的排斥，所以才盡釋前嫌願意來觀摩。

縱使要觀摩的指導者是她心中最討厭的人。

別再多想了，不會有其他可能性。

比斯特停止暖身的動作，心中不禁自嘲著——自己竟然會在意甚至揣測起別人對自己的看法，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真是丟人。

「暖身結束了嗎？」望向對面邊打著呵欠邊暖身的瑪莉，比斯特語氣親柔地問道。可能是顧慮到場外有人觀摩，所以口吻相較於早上的溫和。

有種校園親子觀摩日時，台上老師被底下一群學生家長們盯著的感覺。

「嗯。」瑪莉在簡短回應後也結束自己的暖身。她從口袋緩緩掏出洛鉈，準備再次解開冷豔鉅的型態。然而，比斯特伸出右手心面向她，示意她停止。

「下午的課程不需要妳釋放冷豔鉅。」

「不需要？不釋放我的冷豔鉅，我要拿甚麼神器訓練啊？」瑪莉顯得有些焦躁。儘管她現在疲倦到睡意濃厚，但對於今早的訓練成果感到不滿，以至於即便肉體感到疲倦，但心中也有股強烈的進步慾望。

瑪莉的反應，比斯特全看在眼裡，也明白目前瑪莉的心境。自己也不是個天才，學習魔法的過程同樣坎坷，若沒有廢寢忘食地鑽研，哪有今日的程度。

但，比斯特了解「心急」不是學習時該有的態度。能視其為進步的動機，但不能成為動力，因為很容易搞砸。

「妳忘記我早上說過，有關於如何盡快掌握穩定度的『訣竅』嗎？」

「呃……？難道訣竅就是不用冷豔鉅嗎？」

「別急別急，今天下午就先以『練習用神器』來當作練習工具吧。」彎下膝蓋拾起地板上的其中一把槍刀，整把槍刀體積接近一名三個月大的嬰兒。

比斯特僅靠一隻右手就輕鬆拿起，這時的瑪莉——甚至場外的珍與賽莉娜都沒意識到，那是多麼可怕的握力。遞出去這把幾分鐘前才剛租借到的練習用神器，這把神器並非是燕鷗，而是三人從未使用過的始祖鳥。

外觀破舊的魔砲槍刀，放眼望去全是過時的配備與設計，表面佈滿灰塵與蜘蛛網，明顯是因為沒有人租借，導致這把始祖鳥被放置在倉庫已久。

練習用神器與專屬神器最大的差異，在於它們並非從核心轉變武器型態，而是本來就設計成最終型態的模樣。當然，練習用神器的力量非屬自然力量。

每把神器所使用的核心，其本質就是屬於礦石的一種，源自從地面挖掘到的「封石」（Seal Stone）與「銳鹽礦」（Salt Ore）熔煉而成，最純粹的代表便是初代神器「始祖鳥」所使用的魂石。

隕核、末隕與洛鉈，隨著神器世代的推進，後三代核心的取名都有不同。在開發技術不斷的更替更新後，儘管力量成份沒有魂石來得純粹自然，但同樣需要以封石與銳鹽礦作為主要原料，展現的攻擊便是屬於自然力量。

練習用神器就不同。初代到四代都有開發練習用神器，無論哪一代都不需核心釋放就能夠直接使用武器型態。因為本體內並沒有加入核心的裝置。

參考並沿用四代神器的獨有特色，將數據統整後寫入儲存裝置，隨後只需要塞入神器模樣的外殼，練習用神器雛形就完成了。更新與數據修改直到現在仍持續進行著，會發生上個月使用的練習用神器與現在手感不同的情況。

焦點再回到比斯特手中的始祖鳥。無論是選擇專屬神器或是練習用神器，若要挑選四代中的其中一代做為自己的武器，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始祖鳥。

始祖鳥最為令人詬病的是魔力消耗速度過快，表現卻沒有相對應的強大。除此之外，還有體積大導致笨重、手感差勁、力道難以拿捏等缺陷存在。

這種表現別說用在現今戰場，甚至連拿來練習都令人感到嫌棄。

不過，只有身為始祖鳥使用者的比斯特明白，那僅僅是普羅大眾對始祖鳥的錯誤認知，始祖鳥並非弱，而是使用難度高，投入練習成本的回報率很低。

預料之中的嫌棄反應完美表現在三位女孩的臉上。不僅瑪莉，珍與賽莉娜都對比斯特的舉動感到不解，共同的想法——「為何這傢伙要拿始祖鳥出來」。

三人沉默了一段時間，雖然比斯特早就猜到三人的反應，但對於沒有人能明白自己的初衷感到有些詫異。難道她們的認知還停在始祖鳥難用的概念上？

瑪莉愣了一會，以為比斯特在開玩笑，不解地問道：「……這應該是始祖鳥吧？該不會今天下午你要我使用這把始祖鳥來練習？」

「是。」比斯特表情很確定，不假思索地迅速回覆道。

但是這麼斬釘截鐵的確信回應，反而加深三人的疑惑。瑪莉不想把比斯特當作笨蛋，但眼前的發展確實超乎自己想像。

她又愣了幾秒，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問道：「你應該知道我是燕鷗的使用者吧？我今天是要針對燕鷗的穩定度做訓練，你拿了完全不同世代的練習用神器出來，而且還是跟燕鷗的年份相差最遙遠的始祖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瑪莉到現在都還覺得比斯特在跟自己開玩笑。是正常人都覺得這訓練方式很不合理，始祖鳥與燕鷗這兩代最老與最新的神器代表，怎麼想都沒有關連。

「你先拿好吧，原因待會我再跟妳說。」

比斯特很堅持地將手中的始祖鳥塞給瑪莉，瞧這認真的表情，瑪莉要是再推介就顯得很不聰明。最終她只伸出右手，不得不接過這把笨重的始祖鳥。

但很快，她就對自己只伸出右手而感到後悔。

在接過來的當下，瑪莉的面容不禁閃現出彷彿「便祕」時的奇妙表情，但本人馬上意識到這表情很醜，所以很快就恢復鎮定。

頃刻間，一道發自內心的感想從瑪莉的腦海一閃而過。未免太重了吧！？

她自認自己持有的冷豔鉅已經是燕鷗裡相較笨重的神器，重達約三公斤。然而，這把始祖鳥絕對比冷豔鉅還要笨重，怎麼估算也都有個五公斤。

這已經是需要靠雙手才能扶持的重量了。剛剛這傢伙可是僅靠單手就輕易交給自己了，沒想到以自己的力量，竟然要靠雙手才能勉強握起！？

難道是自己的握法不對嗎？

推測自己應該是不懂得如何握持始祖鳥，瑪莉開始仔細觀摩整把始祖鳥的構造，想藉此推測出哪個部分可以省力握持。

「不用看了，這把始祖鳥就是這麼重。」全看在眼裡的比斯特很快就擊沉瑪莉的揣測。被輕易看穿內心想法，孤高的瑪莉害臊地將視線轉移到他處。

「因為始祖鳥重視刀體而在這部分加入大量的設計，有限的製造成本下，握持的部分就被壓縮，導致使用者需要花費更多力氣才能舉起始祖鳥。」

一邊解釋著，比斯特同時從地板上拾起另一把練習用神器，同樣是槍刀，但這把就不是始祖鳥，而是常理來說應該給瑪莉使用的燕鷗。

下午的課程比斯特總共只租借兩把練習用神器，一把始祖鳥一把燕鷗。而神器的使用分配，卻與兩人平時習慣的神器完全相反。

這把燕鷗就比較乾淨，但使用痕跡遍布整個表面，光是這點就能推斷這把燕鷗的租借次數應該超過上千次。比斯特提前兩小時租借，這才有機會使用。

「妳先看我示範一次，看能不能從我的示範領悟到一些重點。」

話剛說完，比斯特便伸出左手朝空氣輕輕一揮，施展出第二階防禦魔法「風牆」，正是今早瑪莉用來當作練習對象的魔法。

「早上我不是要妳釋放出適當的力量，在徹底破壞這面風牆的前提下，也不能誤傷躲在風牆後面的我嗎？現在我要示範相同的事情，不過，既然我成為示範者的話，也就沒有人站在風牆後面測出我是否成功控制力道……」

不等比斯特說完，瑪莉便毛遂自薦地說道：「我來吧。」

「不。」比斯特很乾脆地拒絕。他沒有繼續解釋，而是施展新的魔法。

「第二階魔法『風之影』（Shadow of the Wind）。」

涼快微風穿梭於比斯特及瑪莉的中間，肉眼可見的風元素匯聚著，在風牆後迅速塑造出人形。只有人類的輪廓，卻沒有五官，呈現半透明的風人。

這是用來混淆耳目的擬態魔法，召喚出的風人沒有自主的意識，無法移動也沒辦法攻擊，召喚後只能站在原地不動，難怪比斯特要直接召喚在風牆後。

唯一優勢就是「無法完全毀掉」，受到創傷後僅會呈現短暫的殘缺狀態，但能夠迅速恢復原樣，因此特別適合用來這項訓練。

「看好了。」比斯特右肩扛著燕鷗與風牆拉開距離，停在距離十步之遙就轉身面向風牆與風之影。瑪莉默默走離風牆，停在武鬥場的外圍邊緣觀看。

陌生地舉起燕鷗，比斯特用心參悟著這把燕鷗，儘管是被設計成初學入門的練習用神器，對於只會操使始祖鳥的比斯特來說，用起來還是很艱難。

（與始祖鳥的厚實感不同，燕鷗相對較為輕盈，這點反而有些不習慣。）

內心流露小小的抱怨，槍刀的砲口還是緩緩地瞄準躲在風牆後的風之影。正常來說，只要使用者開始注入魔力，燕鷗便馬上就有反應。

但這現象在比斯特手中的燕鷗並沒有發生。在砲口架好並瞄準的三秒後，微微的鮮紅火光才從砲口內部散發出來，明顯是延遲了。

瑪莉很快就注意到這點，雖然表情上有些狐疑，但也沒有發問打斷比斯特的示範，默默將這份懷疑吞入肚裡。

這是一次普通的射擊，比斯特光蓄能就花了快十秒，雖然表情依舊平靜，但瑪莉深知其實比斯特相當不習慣燕鷗的射擊模式。隨著火光逐漸耀眼，砲口急速升溫的瞬間——熾熱的火柱噴湧而出，威力卻沒有預料中的大。

倒不如說這是一記相當普通的砲擊，毫無特點。瑪莉不喜歡如此樸實無華的攻擊，她更擅長的是大範圍且高傷害的爆炸，瞧不起沒有亮點的攻擊。

話雖如此，場內還是因為砲擊命中風牆而濺起不小的煙霧。

「第一階魔法『風流』（airflow）」比斯特施展小規模的風魔法，很快就將場面的煙霧吹散。因為刻意控制威力，瑪莉只感覺一陣微風吹過身旁。

「看看現在風牆後的風之影是否有被波及？」受到提醒的瑪莉將目光轉移到風之影——風牆被徹底摧毀，然而，風之影竟然完好無損，沒受到波及。

場外的賽莉娜露出佩服的表情，身旁的珍似乎已經看出端倪，眉頭深鎖地盯著比斯特手中的燕鷗，看穿了其中的細節後，內心不禁感到由衷佩服。

因為眼前的畫面過於無法理解，瑪莉皺起眉頭。令自己感到不解的因素有兩點。一來是剛剛的砲擊威力明顯比今早自己使用的伏魔炎還要小，為何他能將強度同樣為第二階的風牆破壞得如此徹底，自己卻無法完全摧毀。

二來是比斯特明顯就很不擅長，甚至根本不會使用燕鷗，但他仍可以利用燕鷗發動攻擊。自己雖然對剛剛的那攻擊威力感到不屑，但能夠釋放攻擊就是另外一回事。正常不會使用神器的人，使用時是絕對不可能順利發動攻擊。

那一臉「你怎麼辦到」的表情全被比斯特看在眼裡，他也不多廢話，無聲無息地伸出手，再次施展魔法，替完好無損的風之影重新構築一面新的風牆。

在第二次示範前，比斯特認為應該給瑪莉一點思考空間，於是沒有緊接著舉起燕鷗，開始第二次的射擊。重新將燕鷗扛回右肩，比斯特與瑪莉對視。

「我大概能猜到妳心中的疑惑，就讓我簡單說明吧。相信妳也看得出來，我剛剛那種等級的攻擊，若是沒有一點訣竅，可能連一塊石頭都破壞不了。」

「這訣竅就是你這次想表達的嗎？」

「是呀，你有從剛剛的示範領悟到甚麼嗎？」

「除了威力弱到不忍直視之外，沒了。」

「……謝謝妳的讚美。那我就不浪費時間了，直接說重點，其實這種訣竅很直白，就是『力量集中化』（concentration of power），說是訣竅，但其實這是個專有名詞，在軍隊訓練中是很常見的項目，既基礎卻也需要心思的訓練。」

「力量集中化？若從字面上去推敲，是指將釋放的力量集中在一塊嗎？」

「正確來說應該是避免力量分散，因為力量是很難有意識性的凝聚。透過每次能量的積累去抑制外洩的發生，便是『力量集中化』的精隨。」

「有聽沒有懂，釋放的衝擊波都已經脫離神器的管控範圍，已經爆發出去的力量是要怎麼去控制？無可避免的一定會出現力量分散的現象啊。」

「那麼如果將你口中所謂的『無可避免』訓練成『可以避免』呢？」

「……那就沒問題了吧？」

「沒錯。其實妳提到一個重點，就是『釋放出去的力量無法控制』這點，那麼換個想法，我們在『釋放前就將力量控制住』呢？」

「怎麼做？」

「既然都拆解到這點的話，第二次的示範可以再仔細一點了。」

比斯特重新抬起肩上的燕鷗，這次的砲口還是瞄準新的風牆。

「看仔細了，我先來個錯誤示範。」

話音剛落，砲口竟然馬上就出現發射前的預備火光，與第一次示範時出現的延遲不同，這一次是才剛架完砲口的瞬間，燕鷗便有所反應。

瑪莉頓時啞口無言，結合剛剛提到的癥結點與重點，她終於領悟到比斯特所提到的「釋放前就將力量控制住」是甚麼意思了。

原來第一次示範時產生的攻擊延遲，不是因為比斯特不擅長使用燕鷗，而是比斯特在凝聚並集中發射前的能量，最終避免發射出去的力量分散。

第二次的示範才剛開始不到兩秒，熾熱的鮮紅火焰彷彿爆竹般，華麗地從砲口噴發，直接轟炸第二次構築的風牆。氣勢看起來很盛大，但真實的威力與第一次示範時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就連擊中風牆後產生的爆炸煙霧都變得更濃密。

「『風流』。」

再次使用風魔法將場內的煙霧吹散。這次的結果別說近距離觀看的瑪莉，就連場外的珍都瞪大雙眼地盯著，那冷酷的表情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與今天早上瑪莉在練習時的結果一模一樣。風牆不僅沒被徹底破壞，竟然還將躲在風牆後面的風之影也一同摧毀，只剩下雙腳與僅存的臀部呆在現場。

風之影只在短短幾秒就恢復原來的人形模樣。

「這樣大概懂了吧？我剛剛完全沒有計算衝擊波的威力，甚麼都沒想就將元素輸出給燕鷗，只抓了大概的感覺就直接發射，結果理所當然就是這樣。」

「可是……難道你每次攻擊前都要在心中計算威力嗎？這樣豈不是給敵人更多的破綻跟機會，這根本就不實際啊。」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知道為甚麼我要妳先用始祖鳥練習嗎？」

話題突然轉移到瑪莉手中的始祖鳥，她不解地打量著這把破爛的神器。左思右想了幾秒鐘後，仍舊沒有頭緒地搖搖頭。

倒是場外的珍已經猜測到原理。雖然整個武鬥場被小型隔音結界阻撓，從外面聽不到裡頭兩人的對話，但對神器有所研究的她，僅靠化面明白了一切。

她盯著瑪莉手中的始祖鳥，嘴裡下意識地喃喃道：「原來如此。」

「嗯？原來如此甚麼？」賽莉娜不解地望向若有所思的珍。雖然賽莉娜同是報考武科的同梯生，但她的專長更傾向於格鬥術，雖然有自己的專屬神器，但並不常使用。原因很簡單，她覺得綁手綁腳不靈活。

「那傢伙打算利用始祖鳥的特點，去修正瑪莉大小姐的神器使用習慣。」

「始祖鳥的特點？嗯……我怎麼想都是始祖鳥的缺點，特點是……？」

「不，這個特點正是始祖鳥的最大缺點。」

「甚麼？妳是指？」

「那就是——」

「——我希望妳利用始祖鳥的『高耗能』特點，去掌控我所說的訣竅。」比斯特簡明地指示道，聽得瑪莉一頭霧水。

「始祖鳥的高耗能跟訓練穩定度有甚麼關聯？」

「妳知道始祖鳥即便謹慎使用也很容易被吃掉大量的體力，然而，燕鷗卻沒有這個問題嗎？因為比起燕鷗，始祖鳥缺少一個重要的裝置。」

「甚麼裝置？」

「那就是『暫存系統』（temporary storage）。是可以抑制多餘的能量，自動控制威力，短暫儲存過剩能量，並在下次攻擊時補上。始祖鳥沒有這個設計，每次攻擊都需要使用者自行衡量，因此初學者很容易因用光力量而無力。」

簡潔的介紹總算是讓瑪莉稍微聽明白了。心中一股敬佩感油然而生，這些有關於神器的細部設計是自己完全陌生的領域，眼前這傢伙竟然如此熟稔。

「喔嗯……原來如此，沒想到還有這種訓練方式，我還真不知道。」

「不只妳，應該幾乎八成的天空人都不清楚，剛剛講的那些也都是以前我在地下城時聽到的。天空人因為長年仰賴燕鷗的緣故，對於神器的穩定度逐年下滑，若是妳能掌握『力量集中化』這塊，便能勝過很多神器的同梯生。」

「你說很多天空人因為仰賴燕鷗所以不太能拿捏力量的掌握？那麼鷿提跟黃昏鳥這兩代神器的持有者會有這種問題嗎？」

「當然。始祖鳥是最原始的神器，很多陽春的設計是需要靠使用者的技術去彌補，使用難度才會特別高。順便問一下，妳明白四代神器的特點嗎？」

「特點喔，我只知道燕鷗當初設計的用意是整合前三代神器的優點與排除所有缺點，最終製造出來近乎完美的神器。」

「我指的是每代神器的設計方針，不是指神器的完善程度。」

「……這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每代神器都有其創造的意義，也是為了因應該世代追求的目標。」

「是喔？」瑪莉似乎不怎麼在意，敷衍的反應著實潑了比斯特一頭冷水。

「……算了，那就不多廢話了，既然知道原理跟目標的話，那就開始練習吧。記住，使用始祖鳥時絕對不能像平常冷豔鉅一樣，胡亂揮霍力量。」

一邊提醒著，比斯特迅速在遠處架起新的風牆。

「知道啦！」像極了被父親重複叮囑時感到厭煩的女兒，瑪莉迫不及待地站在比斯特的位置，開始輸出自身魔力，嘗試啟動手中這把耗能怪獸。

預料之中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瑪莉終究還是小看了始祖鳥的耗能程度。

正當瑪莉剛要抬起始祖鳥，準備將砲口瞄準第三次構築的風牆時，剎那間，無力感從雙手臂襲來，緊接是彷彿暈車時的天旋地轉，視線開始模糊。

體內種種不適感很快就反應在瑪莉的肢體。像是力量被掏空，連始祖鳥都沒辦法穩穩舉起，「叩」的一聲巨響，已經九十度彎曲的膝蓋重重砸向地面。

才剛使用不到兩秒，瑪莉就已經連站都站不穩，雙膝跪在地面了。

這幕令場外的珍與賽莉娜看得緊張不已。不過場內的比斯特早就有預料，動身攙扶著差點整個人倒下的瑪莉，並將始祖鳥暫時接了過來。

手中的始祖鳥因為短暫的啟動而有所反應，但很快就停止啟動。雖然瑪莉在一開始就輸出大量的元素，但由於沒有暫存系統的緣故，只要沒有持續輸出便無法有效且穩定的維持始祖鳥的啟動狀態。

儘管早就知道瑪莉對力量輸出的拿捏不太穩定，但這未免也太誇張了，連穩定啟動始祖鳥都沒辦法，才過幾秒就昏倒。

比斯特像是面對著莫大的挑戰，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就說別用平常使用燕鷗的習慣套用在始祖鳥了。」

「我已經……很克制了……這東西未免也太吃體力了吧！？」

「看來要先從如何維持始祖鳥的啟動狀態開始了。」

終究是科技的進步與人性化，反而剝奪了人們對神器使用上的基礎認知。力量調節是很基礎的，但因為燕鷗會自動調節以防使用者力量耗竭，這才導致像瑪莉這樣，才剛使用始祖鳥就因為沒拿捏好力量而昏厥。

這樣看來，天空人的戰鬥水準實在不比地下城還來得強悍，光是從對神器的認知這塊領域就可以體現出，雙方從小到大的教育影響長大後的結果。

若瑪莉今天沒有接受自己的指導，她可能到軍校畢業都還是個不懂得力量調節，只會胡亂揮霍體內魔力的莽夫。

「妳先在旁邊休息吧，今天下午的課程主要就是針對『如何掌握始祖鳥』，看妳自己要練多久都可以，我就先離席了。」

「你不在……這裡監督嗎？」

「我相信以妳想要變強的決心，我在這邊監督就是對妳的汙辱。」

「……好吧。」

將虛弱的瑪莉攙扶至一旁，關掉武鬥場的聲音隔絕結界，珍與賽莉娜同時衝入武鬥場關心起瑪莉。

「欸！還好吧？要不要喝點水。」

「……不用，我閉目養神就好。」

「有不舒服要說欸！」

「放心……就是有點睏而已。」

比斯特理解瑪莉的症狀，補充解釋道：「可能是早上的疲勞還沒完全消除，然後又胡亂使用始祖鳥的緣故，至少要休息兩個小時以上，希望妳們照顧。」

交代完簡短的照料事項，比斯特轉身準備離開。但很快被珍喊停。

「等等！」

「怎麼了嗎？」

「從你剛剛使用的燕鷗來看，你應該是火元素持有者吧？但為甚麼又可以使用風牆、風之影等風元素魔法？難道你是雙元素持有者？」

「欸對！珍不說我還真的沒發現，你是雙元素持有者喔！」賽莉娜欣喜地追問道，但口氣上不像是對比斯特是雙元素持有者這個事實感到詫異，更多的是為了好玩而附和珍的戲謔口吻。

「……嗯。」想不到自身能力會不小心暴露在神器使用上，完全的失策。

神器所釋放的力量屬性取決於使用者體內的魔力，也就是元素。與施放魔法的概念類似，將體內的魔力轉化為可具現化的力量，將其釋放。

但為何有些人只能使用神器而無法使用魔法？魔法在好幾千年前被稱為是「受神賜予的禮物」，在黑核事件爆發前，便已經有少數人類自我覺醒。

普遍人類的身體可以吸收存在於大自然裡的各種元素，並將其轉化為自身力量儲存於體內，最終化為身體養分，這是所有人類都能辦到的事情。

但癥結點就在於，大部分人類都是只能吸收而無法釋放的狀態，然而，少部分的人類卻能夠釋放出體內的元素，將其化為具現化的攻擊，也就是魔法。

時日至今，在進步科技的開發下，被發掘出能夠施展魔法的人類約莫四成之多。然而，能夠同時使用魔法與神器的人類卻連一成都不到。

神器抽取使用者魔力的原理與元素持有者的體質概念類似，只不過是透過名為「神器」的這個媒介去釋放體內魔力，但終究是兩種不同的輸出方式，以人類的體質是無法同時承受兩種不同的魔力輸出方式，嚴重可能導致休克。

因此，在得知比斯特既能夠使用魔法又能操使神器的事實，瑪莉等人正常都會感到不可思議。這種程度的人種，幾乎只可能在將軍階級才有可能看見。

曾與比斯特交手的埃利諾與柯佛，兩人也都是神器與元素的共同持有者，程度之強悍也曾在軍中建立不少的威名。可惜他們的對手是比斯特。

所幸雪兒不在這裡，因為她是少數知道自己為暗元素持有者的人。雙元素持有者已經很稀有，被發現自己是三元素持有者也是個稀人，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騷亂。

「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今日的珍反常地積極親近，如此反差令比斯特有點受寵若驚，不想繼續多講的立場還是稍有軟化，默許了珍的請求。

「你以前有在類似軍隊的專業部門訓練過嗎？」

「甚麼？」

「你今天指導瑪莉大小姐的課程內容幾乎跟正統的軍隊訓練相似，所以，我在猜你以前是不是有接受過軍隊的訓練。是或不是？」

「……怎麼這麼突然問這些。」

「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執拗地問句如同刺槍，筆直戳向比斯特。為甚麼今天珍突然開始對自己的事情感到好奇？而且還那麼強硬。

怎麼辦？自己要是稍微暴露一點真相，說不定身分就會曝光了。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時，第三方的聲音陡然響起，彷彿有意替比斯特救火，打斷了珍的追問。「好了好了，比起這個，我們先好好照顧瑪莉吧。」

「等等……賽莉娜，我還沒問完！」

「沒看到比斯特有事情要忙嗎？之後再說啦。」

這人正是賽莉娜，拉著對比斯特窮追不捨的珍，將她拉離比斯特。隱約中，賽莉娜對比斯特拋了個媚眼，暗示他日後再回報自己的恩情也不遲。

比斯特無奈苦笑著，身為受益者的他無權拒絕，也沒有理由，只好接受。

「告辭。」簡單向兩人告別後便快步離開現場。

在走回房間前，比斯特都不敢放慢腳步，深怕珍又從身後追了過來。不過真是好險，以前就很擔心自己的不擅言詞會害了自己，剛剛的意外更是如此。

瞧賽莉娜伶牙俐齒的模樣，看來以後可以跟她學習幾招說話的技巧。

站在房門前，準備轉開門把的比斯特是如此期許著。

門把剛轉動的瞬間，細小的門縫中竄出異樣的氣場。比斯特頃刻間感受到房內有除女孩以外的不明人士。還沒轉開的門把很快就僵住，不敢輕舉妄動。

居然有陌生人待在我房間！？

排除剛剛與自己同處演練室的珍、賽莉娜與瑪莉，莉莉絲也被自己派遣出去執行任務，雪兒在回來吃完午飯後就再度離開飯店了。

那這人會是誰？應該不可能是飯店服務生，這裡是特別貴賓的房間，沒有房主的同意，服務生是無權擅自入房整理的。

沒辦法了，雖然在這種高級飯店使用攻擊魔法屬於犯法的行為，但自從來到這個洛基之都後就不斷到處樹敵，還是以自己安全為妙。

「——『血鎧』（blood armor）、『損傷轉移』（damage transfer）、『第五階魔法反彈』（bounce magic）、『高階物理無效化』（Physically invalid）。」

接連附加的魔法散發著七彩的光輝，包覆在比斯特的身上。考量到飯店內無法使用攻擊類型的魔法，因此以能夠保護自身安全的防禦魔法為主。

（待進去後就用最快的速度徒手制伏對方吧！）

默默擬定著計劃。比斯特開始默數著自身呼吸的節奏，以防衝進房間時因呼吸紊亂而失去主導權。挑了個絕佳的節奏，轉動門把！

門把完全轉開，比斯特一馬當先地衝進房內——瞬間無法動彈。

「束縛魔法！？」比斯特從未表現得如此震驚，甚至不小心說出內心話。會感到震驚也很正常，自己事先施展的「第五階魔法反彈」是能夠將五階以下的所有魔法效果反彈至對方，意思就是自己不可能會中招。

現在的狀況就是，對方施展了凌駕於「第五階魔法反彈」的束縛魔法。從自己來到洛基之都後，除了曾經施展過第七階「封魔」的埃利諾除外，就沒有其他人施展超過第五階以上的魔法。

等等……好像還有一個人？

「對自己『師傅』的登門拜訪沒有一點歡迎的態度就算了，還把我當作敵人，在房門外對自己賦予不少防禦魔法，你還真行呢，比斯特小弟弟。」

熟悉不過的女性聲音，甚至不需要親眼見證也能推測出對方的身分。雖然現在受到束縛魔法的影響，自己也沒辦法抬起頭注視對方。

沒意外的話，這聲音是「茉莉安」師傅本人。

「……師傅，非常抱歉，小的愚昧沒有感應到您的到來。」比斯特萬般無奈道著歉。就算是比斯特也沒預料到自己與師傅的二次見面會這麼快來臨。

「我不是說過我們肯定還會再見面的嗎？真是。」

「十分抱歉……那個……能否先幫我解除束縛？這樣僵在原地實在有點不舒服，房門也還沒完全關上，被外頭的人看到也不太雅觀。」

「嗯，說得也是。就看在你鄭重跟我道歉的份上，我就『再』一次的原諒你吧！『冰封』完全解除。」

解除的聲音令比斯特感到羞愧。這一招「冰封」就是當初自己在學院門口剛與師傅見面時的束縛魔法。沒想到自己會被相同的招數再度困住。

比斯特頓感全身受到釋放，僵住的身體突然得以鬆脫，比斯特差點沒站穩整個人朝地面撲倒，但最終還是及時撐住失去重心的身體。

快速整理儀態並雙腳打直，比斯特正式將目光聚焦在前方。穿著童裝版的玫瑰紅軍裝，平坦的右胸別著以水晶打造的花紋勳章。

茉莉安嬌小的身姿巧妙坐在整個床頭櫃上，翹著腳並單手撐著下巴，彷彿毫無重量的坐姿，給人一種漂浮在空中的錯覺。

此時的女孩還沒有甦醒，依舊昏沉地在床上睡覺，沒有被茉莉安與比斯特的互動吵醒。茉莉安露出調皮的微笑，如月亮般彎曲的視線打在比斯特身上。

那是即將戲弄自己的眼神，自己已經能夠猜到幾分鐘後的自己會有多慘。若要說這一生裡最害怕的存在，茉莉安師傅絕對是唯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