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少女切西亞（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陣混亂過後，現在切西亞還人間蒸發。

「呵......哈哈，看來我還是輸了呢」

賴萱瑜坐在地板上乾笑了幾聲。

「沒、沒事吧」

我向剛剛被我推倒的賴萱瑜伸出手，想要將她拉起。

啪！。

「不需要你的幫忙！」

賴萱瑜直接將我的手拍開，自己從地板上站起，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

她面對觀眾，然後走向觀眾，接受聚光燈的照耀。

我則是站在她的身後，看不到她的表情，屈縮在她的影子下。

由壟罩在陰影下的我看來，舞台前的賴萱瑜變得更加閃耀了。

「你現在根本就沒有時間待在這裡吧！！！」

賴萱瑜舉起麥克風，用她的歌聲感染在場的每一位觀眾。

　　「你已經聽見我轉為歌聲的感情」
　　「我傳達的炙熱情感　你已對我做出回復」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醒了愣在原地的我，來電人顯示是黃宇晨。

「學長膽小鬼、邊緣人、大木頭」

但傳來的聲音是一位女性一連串的謾罵，是......黃靖萱。

「誒？怎麼是妳」

「你還有空管這些啊你這個懦夫，你現在根本就不該待在原地啊！！！」

黃靖萱滔滔不絕的像我怒吼，連平常對我的尊稱都省略了。

「可、可是表演還在進行，我應該要伴奏......」

黃靖萱接二連三的強勁攻勢搞得我無法還嘴，只能結巴的進行回覆。

「賴萱瑜學姐根本就不需要你啦！你這個拖油瓶」

「那我現在到底要做甚麼......」

一連串發生的事情令我手足無措，只能卑微地向這位年紀比我小的學妹尋求解答。

　　「我永遠記得你對我說的話語　要上台歌唱嗎？」
　　「其實你早已知曉　令我的心向你屈服有多麼的輕易」

「你應該要去更需要你的地方啦，這裡沒有你的位置了。今天就算是大放送好了，讓我來教教你這個資質駑鈍的蠢貨！」

很神奇的，我並沒有反駁黃靖萱，而是默默地聽著她的話語。

「聽好囉，我的人生哲理」

這句話，上次講出來的時候是她在講蠢話的時候。

那是黃靖萱忘了畫Vtuber的草稿，然後還拚命在書包翻找的時候說的。

黃靖萱停下翻找書包的動作，然後看向我們。

「誒嘿，我忘記畫了」

「忘記畫那妳為什麼要翻書包啦，難道圖畫會自動從書包裡生出來嗎？！」

「凡事都要先嘗試過絕不能輕言放棄，就算失敗了也不要留下遺憾，哼哼！這是我的人生哲理」

永遠記得黃靖萱她沾沾自喜的神情。

「學長，喜歡的事情就要努力做！喜歡的女生就要把到手！」

明明是那麼無俚頭的話，我卻從中獲得了些許力量。

「記好囉，這可是我的人生哲理」

「好啦好啦，真有妳的風格呢」

和我預測的一樣，黃靖萱講出的並不是什麼不適合她的大道理，但我還是能理解她想要鼓勵我的心情。

「也沒那麼厲害......」黃靖萱的聲音突然中斷，接著傳來的是一位男性，黃宇晨的聲音：「喂......黃靖萱那傢伙搶走我的電話跟妳亂講些什麼啊？」

「也沒什麼啦，你有什麼事情嗎？」

「唷——這不是有精神了嘛，那我就長話短說吧，你不是有事情要忙嘛」

「確實呢，跟你做個交易，可以幫我處理後續嗎？」

「呵呵，當然ok啦！等等你直接從後臺出去，剩下的雜活我來處理」　

黃宇晨輕笑兩聲，感覺他那爽朗的笑容已經浮現在我的腦海了。

「最後的提醒，她是不能說謊的，」

「誒？」

還沒等我回應，黃宇晨就掛斷電話了。

　　「就算你不是選擇我　我依然會為自己到舞台上歌唱」
　　「不管你的個人意願　我只想唱出專屬於自己的故事」

聽著賴萱瑜的歌聲，我感覺到裏頭多了一絲的堅定，不允許任何人摻入的堅強。

我......還是比較喜歡她的歌聲，而不是戀人呢。

甩開這些多餘的想法，我進入了後台，退下了那個我剛剛一直站在上頭演奏的、閃閃發光的、讓賴萱瑜發光發熱的舞台。

作為我的所有物，我不能允許妳擅自消失！

※

「哈、哈——哈......」

切西亞那傢伙到底跑去哪裡了？

我單手撐著牆壁大口喘氣，調整紊亂的呼吸。

此時天空布滿烏雲，開始下起大雨，我在雨中奔跑著找尋切西亞的蹤跡。

簡直就像......那天一樣。

「那主人，切西亞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如果我離開主人身邊的話，你會......傷心嗎？」

那時我不加思索的回答。

「當然阿！妳可不能隨便從我身邊離開，妳可是我的所有物」

那為什麼妳現在要擅自消失阿！

※

最終我抵達的是海灘。

那片切西亞向我自白，我向切西亞告白的海灘。

雨滴毫不留情地拍打我的身軀，雨水早已濡濕我的衣衫。

灰暗暗的天空、漆黑一片的海面前站著一位少女，一位擁有白色秀髮的少女。

我走在沙灘上慢慢靠近那位少女，她一聽到腳步聲就回頭看向我。

「主人？」

她並沒有過多的驚訝，不知道是因為她早有預料，還是她並沒有顯露出過多自己的情感。

「切西亞，怎麼了？」

「主、主人？！」切西亞驚訝的向後退了幾步：「請不要靠近我，現在的我......有點奇怪」

切西亞很奇怪，但不是現在才開始，而是最近都是這樣......

我，不該在這樣猶豫不決了。

「學長，喜歡的事情就要努力做！喜歡的女生就要把到手！」

黃靖萱嬉鬧的聲音此時回響在我的腦海，明明是如此無俚頭的話語卻在此時帶給我向前的動力。

切西亞奇怪的行為，追朔起源的話，應該就是那一天。

※

我在海灘上，向切西亞告白。

「切西亞，我喜歡妳」

「抱歉」

但得到的回覆卻出乎我的意料。

雖然這樣好像有些自戀，但我從來沒有思考過切西亞會拒絕我。

「為、為甚麼？！」

這樣的打擊......還真的有些沉重呢。

「因為......我是機器人嘛」

「這我早就知道了呀？」

切西亞搬出的理由讓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早就知道她是機器人了，在第一次與她見面後。

「機器人跟人類是不行相愛的嘛，我的全身上下都是機械喔」

難道機器人就不能和人類相戀嗎？

「跟主人你有血有肉的身體不一樣」

這到底是誰規定的！

「而且我對你根本沒有愛情」

「......蛤？！」

切西亞的回答確實震驚到我了，對我沒有愛情？

「那隻不過是CAI設立的命令啊，我並不能理解所謂愛情為何物」

「可是妳平常對我說的話......」

切西亞對我的喜愛只不過是建立在最初的命令上。

「主人你忘了嗎CAI最擅長的可是數據分析呢我只不過是將戀人間會講的話統整過後做出的回覆人類能像我這樣不需要換氣講完所有的話嗎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人類嘛？」

切西亞用著常人不可能到達的語速講完所有的話，再次應證她話語中的機器人身分。

她對我的情感只不過是模仿人類所做出的贗品。

真是可笑，她在最一開始就告訴我了。

「主人，我是型號MCA-FUVUU83的仿生機器人」

「我來實現您的願望了」

實現，成為我女友的願望。

到頭來，動情的只有我傻傻一個人嗎？

※

「切西亞，我喜歡妳」

「誒？」

我在購物中心，曾經有和黃宇晨討論過。

「對啊，你不覺得很厲害嗎？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無法從對話中分辨人工智慧了」

「嗯......是呀」

「怎麼？你不這樣覺得嗎？」

宇晨像似察覺到我的遲疑般對我拋出反問。

「沒有啊，確實感覺科技日新月異呢，不知不覺就變得如此進步了」

「對吧，如果是你覺得你能分辨出機器人跟人類嗎？」

那時我的腦袋裡浮現切西亞的臉龐，這麼仿生的機器人，我是肯定分不出來的。

「......大概不行吧，畢竟都通過圖靈測試了」

「我也這樣認為，那你認為機器人算是人嗎？」

這是一個存在已久的問題，幾十年前就不斷被提出來但遲遲沒有共識，有些人認為機器人有了智慧後就應該要給予人權，但有人認為機器人終究是機器人，是不能與人類混唯一談的。

「......那你覺得呢？」

「用問題回答問題嗎？哈哈，真有你的風格」宇晨輕笑兩聲，掛著無法看透他內心的招牌笑容：「我覺得機器人不算是人」

「那它如果和人類一模一樣，有著體溫、情緒、智慧，這樣也不算是人類嗎？」

我當初一想到切西亞就急忙進行反駁，不然總感覺心中會有一塊疙瘩。

「一樣，贗品就是贗品，那隻不過是高度模擬的贗品，終究跟真品還是有著致命性的差別」


黃宇晨當時做出的結論令我無法反駁，只能傻傻的楞在原地。

但如果現在的我能夠抬頭挺胸的用手指指著他說。

「是誰決定贗品的！如果高度模擬到無法分辨，那把她當成真品又有什麼關係呢？」

時間拉回現在，切西亞對於我突如其來的告白感到困惑。

切西亞一臉疑惑的看向我，她大概無法理解為甚麼我會突然這樣說吧。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同樣在這片海灘上。我和當初的想法一樣，我喜歡妳」

「可、可是我是機器人......」

她搬出了當初拒絕我的理由。

「妳喜歡我嗎？」

我想起黃宇晨最後對我的提醒，如果我的理解沒錯的話。

「最後提醒，她是不能說謊的」

用「不能」這個字眼，應該是在指切西亞，雖然不知道黃宇晨為什麼知道的，但機器人是不能說謊的。

因為機器人三原則的規定。

「我......不知道，我不理解什麼是喜歡」

水滴滑過切西亞的臉頰，我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淚水。

但我確定，這就是她真實的心聲。

「妳無法理解情感嗎？那平常對我的反應是甚麼？」

「那隻不過是CAI收集的數據所進行的分析，我只是選出大多數人會做出的行動」

「當妳和大家玩鬧時露出的笑容？」

「是數據分析的結果」

「當妳吃到冰淇淋露出的幸福感？」

「是......數據分析的結果」

「當妳整天黏著對我表達的喜愛？」

「是......數據分析......的結果」

切西亞的語氣經過我一遍遍的提問，開始變得猶豫，眼神開始四處飄移。

「就算妳的情感是數據分析的結果」我抓住切西亞的臉，強制她與我正視：「那就代表妳的情感是假的嗎？」

「誒......？」

切西亞不解的看著我，眼角變的濕潤。

「人本來就是一種會依據資訊做出反應的生物，一切任何行為都是遵循經驗推導出的結果，那難不成人類也沒有情感？」

「並不是......」

對於我發出的質問，切西亞只能勉強搖搖頭回應。

「那我們和妳的情感又有甚麼差別？」

「可是、可是我是機器人喔......」

此時，我突然想起來到海灘前發生的事。

手機鈴聲響起，是賴萱瑜打來的。

「喂——聽的到吧，林誠」

賴萱瑜的聲音有些鼻音，講話之間摻雜了些許啜泣聲。

「難不成妳剛剛在......」

「妳不用管啦！不過是剛表演完有點喘而已。反正黃宇晨要我帶話給你」

賴萱瑜強行打斷我的疑問，然後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

「我從來都不認為我和Eris是不同的人，Eris更像是一個能夠表達自我的媒介而已」

嘟——嘟——嘟——

電話就這樣直接掛斷了。

賴萱瑜說這是黃宇晨指示她做的，依照他的個性肯定會有甚麼意義。

「既然你的情感是真的，你的內心是真的，為甚麼還要去拘泥於機器人的外殼呢？」

就像賴萱瑜，Eris是她的內心，賴萱瑜則是她的外在，兩者本質上就是同一個人，根本就不需要去區分彼此。

「可、可是......」

切西亞的聲音變得哽咽，纖細的嗓音從聲帶中緩緩傳出。

我必須要幫助她正視自己才行。

「切西亞，我以主人的身分命令妳」切西亞抬頭看向我，湛藍的瞳孔閃爍著淚光：「妳的情感是貨真價實的，不需要去隱藏，好好接受他就好了！」

切西亞將頭埋進我的胸前，明明是一位身高比我略矮些的少女，她現在的模樣卻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惹人疼愛。

「主、主人！你真的很過分，我明明都決定要將感情好好藏起了！」

切西亞雙手握拳，不斷咚咚咚的敲打我的胸膛，我則是用著身體，感受著她的體溫。

「這樣、這樣我不就沒辦法忍住了嗎？」

切西亞眼角流出的淚珠沾濕了我的衣襟。

「切西亞，那我再說一次。我喜歡妳！」

「喜歡啦！我喜歡主人你啦！你都對我命令要正視自己感情了，我根本就沒辦法藏了呀！」

真是太好了呢。

說實話在我被切西亞拒絕的時候我真的很失落，沒想到她自己也思考了很多嘛。

正當我沉浸在喜悅中，切西亞冰冷的嗓音忽然打斷了我，空氣彷彿凝固般膠著得難以呼吸。

「CAI檢測到任務已達成，MCAI-FUVUU83請做好後續準備」

「切西亞，甚麼任務呀？難不成是成為我女友的那個任務嗎？真沒想到最後還是讓妳達成了呢」

那是我最一開始為切西亞設下的任務，雖然經歷各種事件，但還是完美落幕了呢。

「距離MCAI-FUVUU83回收還有倒數13小時」

一道毫無生機的電子合成音，打破了我對未來的各種幻想。

「喂！切西亞，回收是什麼意思啊！！！」

MCAI-FUVUU83那可是......切西亞的機體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