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女&木頭男

「搬到這個位置嗎？」

「不對不對，再過來一點」

「這樣呢」

「ok，這樣剛剛好」

我推著鋼琴放到指定的地點，拉開被汗水濡濕黏在身上的制服。

「喂！林誠別顧著休息阿，繼續繼續」

黃宇晨不打算給予我休息時間，一閒下來就給我安排工作。

現在距離賴萱瑜發現切西亞的機器人身分已經過了兩個禮拜，明天就是我們準備已久的聖誕歌會，而我正在被黃宇晨使喚去搬運現場需要使用的器材。

實際上，被賴萱瑜發現後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嚴重。

應該說，我的生活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我曾經害怕賴萱瑜會洩露出去任何資訊。

「我只不過是不想憋在心裡，總感覺不弄清楚胸口就像有東西堵塞住一樣，很不舒服」

對於我的疑問，她是這麼回答的。

「誰准你閒著的阿，跑起來跑起來」

「好......」

我開始覺得要還完50萬也並不是那麼輕鬆的事了。

※

場地的設置告一段落後緊接著的是綵排。

「燈光ok」

黃宇晨的聲音從廣播傳出，他現在正在後台進行控制。

我用手輕輕刷過吉他的弦，它正確地發出了該有的音高，接下來是切西亞的鋼琴、最後是賴萱瑜的麥克風試音。

「聲音也ok了，機會難得來練習一次吧」

我們三人同意了黃宇晨的提議，開始了組團的練習。

※

今天一整天都在進行明天聖誕歌會的準備，再三確認任何地方，為的就是要讓這場演唱會萬無一失，回過神來夕陽已經斜射進空曠的活動中心。

「各位今天辛苦了阿，我保證明天的活動肯定會很精彩的」

黃宇晨神采洋溢的說道，頂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還有招牌的爽朗微笑看起來十分輕浮，但我卻對他的話語深信不疑。

「萱瑜學姐今天放學有空嗎？」

黃靖萱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向我說道，頭上金色的雙馬尾興奮的四處亂甩，感覺的出來它的主人興致高昂。

跟林誠講的一樣，跟狗尾巴一樣能讀出情緒呢

「我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啦」

「那那.......切西亞學姐呢？」

切西亞轉頭看像林誠，想要尋求他的同意。

啊......因為是機器人呢，行動前需要徵求主人的同意。

再知道切西亞是機器人之後，我總是會這樣去解讀她的一舉一動，沒辦法像一開始一樣把她當成是人類。

不斷的確認她是機器人，然後慢慢把她與人類之間愈分愈開。

而且面對切西亞是機器人這件事，讓我的胸臆中摻入了一絲慶幸。

面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了厭惡。

不知道林誠又是怎麼看待眼前這位機器少女的呢？

「切西亞學姐也同意了，那就決定了喔，我們放學一起出去吧！」

黃靖萱興高采烈的決定了。

※

黃靖萱帶我們來到的是上次來吃芭菲的咖啡廳，成員也是一樣的三人，我、切西亞、黃靖萱。

餐點上桌後黃靖萱發光的雙眸興致勃勃的注視著我。

「那個......賴萱瑜學姐，妳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腦呀」

黃靖萱突如其來的提問，擾動了我嫻靜的內心，宛如在平靜的水面裡投入一顆石頭，雖然不是什麼龐大的力量，但還是引起了陣陣漣漪。

「我也能感受到萱瑜最近十分疲勞，是不是聖誕歌會的準備太過勞累了呢？」

切西亞也跟著提出疑問，它應該是基於機器的測量數據所做出的理性判斷吧。

「可、可能是這樣吧」

我隨意的敷衍過去，實際上我自己也知道原因。

因為我自從知道切西亞是機器人後，就不斷的在趕工「那個」嘛。

不過就算疲憊我還是要做才行，必須要趕在聖誕歌會前結束才行。

「NONONO，賴萱瑜學姐比平時勞累應該是為了練習吧，但學姐除了這件事外還擔心著什麼」

黃靖萱輕輕的搖頭，否定切西亞的推斷。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我精心準備的那個，提前被拆穿可就沒有驚喜感了。

「是什麼呀？靖萱」

切西亞配合黃靖萱一起玩鬧。

「既然妳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維護......」

「好了好了，太多了。妳到底想要講什麼」

黃靖萱搬出了某知名反派的開場白，但在她還沒講完前就被我無情的打斷了。

「嗚姆姆姆......」

失落的黃靖萱舀了一杓芭菲塞入嘴巴，兩邊金黃色的雙馬尾也落寞的下垂，與平時有活力亂甩的樣子大相逕庭。

「果、果然只有糖份才能療癒我受傷的心靈啊！」

「芭菲軟綿綿的，確實很好吃呢」

切西亞見狀，也嘗了一口芭菲，一臉幸福的發出感想。

「對吧對吧，這裡根本是天堂吧」

我也跟著品嘗一口，冰冰涼涼的觸感沁入喉嚨，淡淡的甜味刺激著我的味蕾。

「所以靖萱，你剛剛想要講什麼」

切西亞好奇的想要繼續剛剛的話題，黃靖萱一聽到雙眸發光，兩旁金色的雙馬尾又開心的旋轉起來了。

「既然妳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告訴妳吧！」

黃靖萱看來是記取剛剛的教訓了，開場白縮短了不少，雖然還是很沒意義。

我一邊細細品味芭菲一邊看著黃靖萱想要玩些什麼把戲。

「賴萱瑜學姐煩惱的事情跟林誠學長有關吧」

「咳、咳咳，妳在說些什麼啊？」

黃靖萱只用一次就精準的觸擊到問題核心。

我只能僵硬的回覆黃靖萱。

「嘿嘿！看來我說對了呢」

黃靖萱沾沾自喜道，臉上掛著藏不住的自信笑容。

「而且這件事，還跟切西亞學姐有關對吧」

「嗚......」

對於黃靖萱精準的提問，我不免發出驚呼。

原先心中只有引起了小小的漣漪，但現在已經漸漸轉變為陣陣海浪，不斷拍打、擾動我的內心。

難道我，真的那麼不會隱藏自己內心的想法嗎？

「跟我有關......？」

切西亞提出疑惑，困惑的輕輕歪頭看像黃靖萱。

面對我和切西亞的反應，黃靖萱滿意的點了點頭，如獵人在看著自己的獵物般醉心於自己的成果。

「那麼真相只有......」黃靖萱欲言又止，然後模仿偵探將芭菲的湯匙當作煙斗放在嘴裡：「鐘相阻有一狗」（真相只有一個）。

「哈哈哈」

黃靖萱因為湯匙含在嘴巴裡導致講話含糊不清，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將湯匙放到桌上後，像是為了重整氣勢般大力拍桌站直身軀，右手伸直直指著發愣的我，翠綠色的瞳孔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碰！

「跟切西亞學姐、林成學長有關，那麼真相......」

在咖啡廳大力拍桌造成的聲響理所當然引起了眾人圍觀，黃靖萱臉頰變得緋紅，伸出的右手緩緩收回，慢慢的、悄無聲息的坐下。

「那麼真相只有一個！」

但即便是微小的音量，話語的力量還是輕易的穿透我的壁壘，觸及我的內心，搞得我喧囂不寧。

「學姐妳煩惱的事情就是——！」

※

解散之後我們三人各自踏上歸途，我一個人走在寂靜的道路上，因為，冬季的緣故，太陽很早又下山了，黑夜中的街道上只有月光散落。

突然一片雲朵飄過擋住了月亮，周圍變得烏漆墨黑，只剩零星幾盞路燈試圖驅逐黑暗。

就像我的心情一樣，被烏雲壟罩住失去光芒。黑暗中，黃靖萱的聲音不斷迴響在我的心中。

夜晚的海風吹彿在我的身上，帶走熱量讓我感到些許寒意。

我......什麼時候走到海邊了？

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順著海風傳進我的耳朵，但海風帶來的不只有海浪的聲響，還有......兩人的對話聲。

在好奇心促使下我望向海岸，剛剛被烏雲蓋住的月亮重新發出光芒，海面因為月光的點綴變得閃閃發亮，有兩個人站在沙灘上望著海洋。

是林誠和切西亞。

我側耳傾聽海風帶來的對話聲。

「切西亞，我喜歡妳」

切西亞回頭望向林誠，緩緩的做出回答。

「————」

嗚！！！

討厭。

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

我轉身離開，將自身埋入夜色之中，不讓任何人察覺，我曾經來過的事實。

※

切西亞放學後和賴萱瑜還有黃靖萱去咖啡廳，眼看約定的時間將至我前去接切西亞回家。

「林誠學長真是貼心呢，還接送切西亞學姐」

黃靖萱在一旁起鬨，切西亞完全沒意識到她話語中的深意。

「謝謝主人！辛苦了。還要專程來接我」

切西亞臉上綻放著開心的笑容，她的快樂一直以來都是那麼簡單呢。

看到切西亞反應，原先想要反駁黃靖萱的心情消失的蕩然無存，
或許反而應該要好好感謝她帶給切西亞快樂吧。

「一臉色咪咪的看著切西亞，不要同住在屋簷下就對它亂來
喔」

賴萱瑜還是一如既往的損我，她到底是有多不信任我。

「不會啦！」

隨便跟兩人閒聊幾句後，我跟切西亞兩人就先行離開了。

「切西亞，妳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當然可以呀」

切西亞莞爾一笑回答道。

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會滿足我的任何要求，從來不會拒絕我。

※

切西亞，無論任何人來看都是一位沈魚落雁的少女，精緻的五官、穠纖合度的身材、和藹可親的個性，怎麼看都是一位富有魅力的女性。

雖然時常會做出一些非常人的舉動、說出不合時宜的話語，但終究是為了我而做出的行為。

在與切西亞親吻的那晚、在我將切西亞當成一位女性看待後，她對我的吸引力更是與日俱增，漸漸的，我已經沒辦法不帶有色眼光的方式看待眼前這位少女了。

我們步行到達的地方是沙灘。

因為這是上次切西亞像我透露心聲的場所，所以我也想選在這裡......告訴她我的心聲。

冬季的海風吹彿，海浪聲嫻靜的拍打著岩石，月光照耀著夜晚的海洋，漆黑的海面散發著點點星光，就好像另外一片銀河一樣。

我跟切西亞牽著手在沙灘上漫步，雖然雙方十分寧靜並沒有對話，但卻十分舒適，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尷尬。

先打破這份寂靜的——是我。

「切西亞，妳還記得一開始妳到我家的事情嗎？」

最初見面的時候，我以為切西亞是CAI派來要將我滅口特務搞得提心吊膽的。

「主人，我是型號MCAI-FUVUU83的仿生機器人」

「我記得妳還搬出機器人三定律呢」

當時，我根本不相信眼前這位自稱是CAI派來的機器人少女。

「因、因為主人你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嘛！明明我就不會說謊」

切西亞股起臉頰生氣的看著我，但反而沒有威脅性看起來還......很可愛。

「之後還發生了好多事情呢」

自從切西亞來之後我的生活從原先的一成不變到現在變得千變萬化，每天都會發生不一樣的事情。

切西亞停電、帶著切西亞去買衣服、黃宇晨拜託我舉辦聖誕歌會、邀請賴萱瑜上台唱歌、委託黃靖萱畫Vtuber……到現在，我們三人甚至要上台演奏。

一個月以前我根本就不會想到我的生活會變成這樣吧。

是眼前這位少女肆意的將我黑白的人生填上顏色的，雖然可能有些隨意、可能顏色越過框線、可能顏色根本就沒有在正確的位置上，但我的人生依然是因為她才變得如此多彩多姿、五顏六色。

不過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笨拙，正是因為她不那麼的完美，我才不會覺得她離我有著無法觸及的距離。

「切西亞」

我輕喚眼前這位少女的名字，她轉過身來看向我。不知道她湛藍的瞳孔中現在映照著什麼，但我希望，之後我跟她看到的會是同樣的天空、同樣的海洋、同樣的景色。

「是的，主人」

月光照耀在切西亞身上，白色的秀髮變得更加亮麗、閃閃發光，晶瑩剔透的臉蛋，身上穿著的白色洋裝也因為夜色變得光彩奪目。

就是這樣一位白色的少女，居然為我帶來五顏六色。

「既然妳這樣隨意的將我的人生填上顏色，那我也要將妳的白色染上我的色彩！」

「......」

切西亞沈默不語，正當我要開口詢問的時候。

「主人，請問染色顏色是什麼意思啊？」

切西亞輕輕側頭像我詢問。

我感受到我的臉上溫度正在迅速攀升。

也是，我對切西亞根本就不需要講那麼多拐彎抹角的話，只要簡簡單單的直接說出口就好。

我突然想起切西亞來到我家的理由。

「我是為了完成主人派給我的任務，成為您的女友而前來的」

真是的......沒想到真給切西亞這傢伙完成任務了呀。

「切西亞，我喜歡妳」

短短的片刻，我卻像是經歷了幾個小時般漫長。

最後，切西亞開口，告訴我她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