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誰說的話才是真的
本章節 4091 字
更新於: 2022-08-24
第二章〈華燈迷情〉
每當夜幕低垂，飲冰茶樓總是點亮門口燈籠，搭配貼有對聯的雕花木門，在在彰顯它和其他水泥建築的不同。
潘曉郁與同行二人踏進店內，類似古代客棧的裝潢隨即映入眼簾，四周更充滿了各式仿古傢具，因為時代錯置而讓人以為身在幻境。
（真是沒想到，居然又來這裡。）
想當初剛認識李仁皓，潘曉郁正是被帶到飲冰茶樓，吃飯兼交換彼此的個人情報。
事實上，不僅李仁皓有別於人類，潘曉郁自己也是來自臺灣東部，能夠使用巫術的巫人族後代。
雖說她身為女巫，除了看見鬼怪並與之溝通，沒有其他特殊能力……想到這裡，潘曉郁輕輕搖了搖頭，試著將注意力放回當下。
（桂茵今天找我吃飯，到底想聊什麼呢？）
潘曉郁紛亂地猜想著，眾人已經在服務生帶領之下，通過迴廊抵達獨立包廂。
一進入包廂，蕭桂茵立刻拉著潘曉郁在自己身邊坐下，以至於李仁皓鐵青著臉，被迫坐到她們對面。
待所有人就定位，蕭桂茵直接跟服務生點餐，整個過程完全沒看菜單，儼然是這間茶樓的常客。
（……氣氛好凝重……）
接近死寂的沉默之中，一盤又一盤餐點被端進包廂，把整張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眼看李仁皓沒有表態，潘曉郁也不能率先動筷，眼巴巴地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悄悄吞了吞口水。
見到她這副模樣，反倒是蕭桂茵率先開口，主動釋出善意。
「今天我請客，曉郁放心吃吧。」
「沒關係，我不餓。」
潘曉郁才剛說完，肚子馬上發出咕嚕一聲，在靜謐的包廂裡顯得格外響亮。
抿唇一笑，蕭桂茵微微瞇起雙眼，態度從容地給人找個臺階下。
「飯菜冷掉就可惜了，我夾幾道給妳嘗嘗。」
「謝謝……」
「蕭桂茵，妳就別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如何？」
李仁皓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以格外疏遠的眼神與口吻，冷冷質問自己對面的女子。
聽聞咄咄逼人的話語，蕭桂茵轉而瞥向李仁皓，帶著責難的表情予以回應。
「李仁皓少主，別忘了我們是來吃晚餐，除非你寧可讓曉郁餓肚子。」
「我沒有這麼說。」
「那個……你們先討論，我可以忍耐。」
「曉郁別客氣，既然邀請妳過來，我不打算讓人受委屈。」
蕭桂茵取來盤子，給潘曉郁夾了滿滿一盤配菜，帶著笑容放到她面前。
「來，請用。」
「……嗯。」
看了對面的李仁皓一眼，潘曉郁有些惴惴不安，終究還是硬著頭皮，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想到李仁皓與蕭桂茵不約而同，選擇同一間餐廳作為聚餐地點，這兩人或許擁有某種默契，潘曉郁內心不免這麼猜測。
（不過，誰說的話才是真的？）
先前還在髮廊的時候，蕭桂茵表明自己是李仁皓的未婚妻，馬上遭到當事人否認，強調雙方從未締結婚約。
然而這段時間，蕭桂茵常常跑來髮廊做頭髮，潘曉郁實際跟她相處下來，不認為對方像是說謊的樣子。
「曉郁，妳臉上沾到醬汁。」
「咦？在哪裡？」
「先別動……好，這樣就乾淨了。」
潘曉郁正想伸手擦拭，不料蕭桂茵從旁挑起她的下巴，拿了紙巾往臉頰輕輕一抹。
近距離接觸那張格外標緻，以寒色淡妝為基底的臉孔，潘曉郁像是定格一樣，遲遲沒有辦法動作。
「這都吃完飯了，還要不要討論正事？」
從剛才隱忍到現在，只喝茶水的李仁皓重重放下杯子，一臉不耐煩地詢問。
被他這麼一提醒，潘曉郁急急忙忙跟蕭桂茵拉開距離，後者則是將紙巾摺疊放好，挺直了腰桿面對李仁皓。
「在我開始之前，有什麼想說的嗎？李仁皓少主。」
「我的立場一直很清楚，況且妳我不曾存在婚約，不要胡亂造謠。」
「那可真遺憾，誰是負責生育正統繼承人，下任龍西堂主人未過門的妻子，蕭家不會輕易改變想法。」
蕭桂茵說到這裡，話鋒再度轉向自己身邊，對一切置身事外的潘曉郁。
「曉郁，關於龍西堂與異種人的真相，李仁皓少主告訴妳多少？」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當然有了，譬如異種人如此強大，為何必須活在人群之中，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
優雅地端起茶杯，蕭桂茵抿了一口香茶，繼而啟唇對潘曉郁說道。
「異種人跟人類不同，只有跟命中注定的對象，才能順利繁衍後代。」
「命中注定，指的是什麼？」
「意思是必須愛上某個人，尤其那些體質近似祖先，擁有獸化能力的個體，註定只能跟愛慕對象生育子女。」
反射性看向對面，儘管李仁皓沒有直接回應，他的沉默等於是答案，讓潘曉郁心下一凜。
潘曉郁不知所措之際，身旁傳來蕭桂茵平靜如初，單純描述事實的語句。
「李家是現存異種人當中，保留最多祖先特徵的一支，在於他們為了保持血統純正，找上同樣流有百步蛇之血的蕭家，世世代代都是聯姻或者婚配關係。」
「那是我父親以前的事，他可沒有跟蕭家人結婚。」
「正因為拒絕迎娶蕭家女子，導致李仁皓少主血統不純，比其他人花了更多時間，去年才真正覺醒──」
「蕭桂茵，講話放尊重點。」
「只是提醒你，蕭家大老多半這麼想，更為了確保他們在龍西堂的權益，不可能放棄和李家聯姻。」
蕭桂茵說到這裡，稍微停頓片刻，隨後放柔聲音開口。
「我今天找曉郁過來，並不是想要拆散你們，而是提議一個折衷的方法。」
「有什麼好方法，妳倒是說來聽聽。」
面對李仁皓充滿不善的目光，蕭桂茵依舊不改其志，以堅定的口吻說道。
「李蕭若能締結聯姻關係，不論李仁皓少主所愛何人，子女是否流有蕭家血統，我蕭桂茵定會視如己出，婚後也決不過問。」
「剛才好像有人說過，蕭家大老嫌棄我血統不純？」
「血統不純又如何？這場聯姻主要是提升蕭家的地位，堵住大老跟其他人的悠悠之口，至於你我是否有夫妻之實，孩子是誰生的根本不重要。」
蕭桂茵這麼說的同時，潘曉郁感受到對方的眼角餘光，隱約落在自己身上，帶了些許安撫的意味。
站在蕭桂茵的角度，她明明是類似第三者的角色，實際相處卻是親切友善的，讓人感到格外困惑。
（難道說，桂茵並沒有喜歡仁皓，只是為了家族利益著想？）
彷彿驗證潘曉郁的猜想，蕭桂茵重新打開話匣子，試圖以理服人。
「異能終究敵不過科技，核武就是最好的證明，如今異種人需要的並非血統，而是融入人群的智慧，否則註定要被時代淘汰。」
「說到這個地步，妳覺得自己值多少價碼，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不多不少，譬如李仁皓少主支持的改革派，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後援，才有機會突破僵局，徹底剷除堂內的保守派勢力。」
「對不起，打斷你們一下！仁皓除了南嬴幫之外，還有什麼敵人需要剷除的？」
「潘曉郁，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妳不必知道。」
「不必知道什麼？就像李蕭原本是聯姻關係，如果桂茵今天不說，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隱瞞下去？」
場面再次陷入沉默，李仁皓的反應也如同所料，完全符合潘曉郁的猜測。
潘曉郁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平復心情之後，這才緩緩開口。
「仁皓，你不想要我煩惱，才刻意隱瞞的吧？但我真正希望的是，以後你可以直接說清楚，不要又是別人主動提起，我才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盡力。」
對於一個習慣隱瞞，把所有事情扛在自己身上的人來說，這句承諾應該是他的極限了。
潘曉郁在內心苦笑，以沒好氣的語調詢問道。
「現在誰可以告訴我，改革派跟保守派是怎麼回事？」
「行，這次我親自說明，不需要別人多嘴。」
搶先在蕭桂茵之前開口，李仁皓丟了個眼刀過去，惡狠狠地出言警告。
感受到一觸即發的氣氛，潘曉郁只能在內心祈禱，接下來別發生什麼變故，讓這兩人真正撕破臉……
「啊，原來是這樣。」
聽完李仁皓解釋龍西堂內部的局勢，潘曉郁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掌。
「所以仁皓跟一位褚老先生，你們都是龍西堂的成員，因為理念不同而變成敵人。現在只要跟桂茵結婚，中立派的蕭家就會站在你那邊，同心協力對付褚老先生？」
「可以這麼理解。」
「你想打贏褚老先生嗎？」
「……當然。」
眼見李仁皓回答得一臉糾結，潘曉郁明白當中顧慮，也知道對方身為組織的繼承者，面對大局勢必有所取捨。
儘管如此，自己有無法退讓的底線，勢必在這個時候表達清楚。
「仁皓無論如何都想贏，桂茵比我更能幫助你，還是跟她結婚比較好吧？」
「這不是我要的。」
「我也不想，但是……」
「如果覺得缺乏保障，我們可以用白紙黑字，逐條定出讓曉郁安心的合同，確保妳在這段關係裡的權益。」
「不，我相信桂茵說到做到，不是這個問題。」
潘曉郁搖了搖頭，表情歉疚地與蕭桂茵對視，對她娓娓道來。
「曾經有個朋友，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主動拉了我一把……不是每個缺少陪伴的小孩，都能跟當年的我一樣幸運。」
從以前到現在，潘曉郁憧憬的都是平凡無奇，由雙親與小孩所組成的溫暖家庭。
即使知道李仁皓有他的苦衷，蕭桂茵也釋出最大程度的善意，她實在沒辦法點頭同意，犧牲多年來深藏心底的夢想。
「妳剛剛說的朋友，是一個叫作曾玉琴的女孩子，對不對？」
蕭桂茵為什麼會知道？潘曉郁的疑問還來不及說出口，已經被李仁皓的怒吼聲蓋過去。
「夠了，蕭桂茵！不要讓狀況變得更複雜！」
「這必須交給當事人判斷，何況曾玉琴是潘曉郁的朋友，可不是你李仁皓少主的，站著說話不怕腰疼。」
血液瞬間集中頭部，讓潘曉郁感覺四肢冰冷，腦袋也陣陣發暈。
原因無他，畢竟自己離開東部山地鄉，千里迢迢來到臺北工作，為的就是尋找久未連絡，形同失蹤的巫人族好友。
不顧自己感覺天旋地轉，潘曉郁立刻從座位起身，質問桌子另一邊的李仁皓。
「仁皓知道些什麼？只有一點點也沒關係，拜託你告訴我！」
「……」
面對態度急切的潘曉郁，李仁皓皺著眉頭不說話，片刻之後才語帶苦澀，對她道出實情。
「這幾個月來，我派人調查妳朋友的去向，終於在最近得到線報，有人在萬華看過她。」
「萬華？萬華的哪裡？」
「寶斗里，那是曾玉琴最後一次現身，就此失去下落的地方。」
潘曉郁其實記不清楚，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
她隱約知道的是，自己從包廂奪門而出，向著大門高掛的燈籠，一股腦兒往茶樓的出入口跑去。
（小琴，我現在就去找妳──）
腦海浮現那個位於龍山區，在地知名的風化場所，潘曉郁正要通過雕花木門，腳下突然一個踩空。
完全沒有防備的她，有如失足墜崖一般，掉進不知名的漆黑洞穴，不斷往下隕落、再隕落……
本小說系作者「汜羽荃」所創作，所有章節及內容均為原創。未經作者「汜羽荃」授權，任何個人、組織、網站、平台等均不得以任何形式進行轉載、引用、摘錄等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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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夜幕低垂，飲冰茶樓總是點亮門口燈籠，搭配貼有對聯的雕花木門，在在彰顯它和其他水泥建築的不同。
潘曉郁與同行二人踏進店內，類似古代客棧的裝潢隨即映入眼簾，四周更充滿了各式仿古傢具，因為時代錯置而讓人以為身在幻境。
（真是沒想到，居然又來這裡。）
想當初剛認識李仁皓，潘曉郁正是被帶到飲冰茶樓，吃飯兼交換彼此的個人情報。
事實上，不僅李仁皓有別於人類，潘曉郁自己也是來自臺灣東部，能夠使用巫術的巫人族後代。
雖說她身為女巫，除了看見鬼怪並與之溝通，沒有其他特殊能力……想到這裡，潘曉郁輕輕搖了搖頭，試著將注意力放回當下。
（桂茵今天找我吃飯，到底想聊什麼呢？）
潘曉郁紛亂地猜想著，眾人已經在服務生帶領之下，通過迴廊抵達獨立包廂。
一進入包廂，蕭桂茵立刻拉著潘曉郁在自己身邊坐下，以至於李仁皓鐵青著臉，被迫坐到她們對面。
待所有人就定位，蕭桂茵直接跟服務生點餐，整個過程完全沒看菜單，儼然是這間茶樓的常客。
（……氣氛好凝重……）
接近死寂的沉默之中，一盤又一盤餐點被端進包廂，把整張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眼看李仁皓沒有表態，潘曉郁也不能率先動筷，眼巴巴地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悄悄吞了吞口水。
見到她這副模樣，反倒是蕭桂茵率先開口，主動釋出善意。
「今天我請客，曉郁放心吃吧。」
「沒關係，我不餓。」
潘曉郁才剛說完，肚子馬上發出咕嚕一聲，在靜謐的包廂裡顯得格外響亮。
抿唇一笑，蕭桂茵微微瞇起雙眼，態度從容地給人找個臺階下。
「飯菜冷掉就可惜了，我夾幾道給妳嘗嘗。」
「謝謝……」
「蕭桂茵，妳就別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如何？」
李仁皓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以格外疏遠的眼神與口吻，冷冷質問自己對面的女子。
聽聞咄咄逼人的話語，蕭桂茵轉而瞥向李仁皓，帶著責難的表情予以回應。
「李仁皓少主，別忘了我們是來吃晚餐，除非你寧可讓曉郁餓肚子。」
「我沒有這麼說。」
「那個……你們先討論，我可以忍耐。」
「曉郁別客氣，既然邀請妳過來，我不打算讓人受委屈。」
蕭桂茵取來盤子，給潘曉郁夾了滿滿一盤配菜，帶著笑容放到她面前。
「來，請用。」
「……嗯。」
看了對面的李仁皓一眼，潘曉郁有些惴惴不安，終究還是硬著頭皮，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想到李仁皓與蕭桂茵不約而同，選擇同一間餐廳作為聚餐地點，這兩人或許擁有某種默契，潘曉郁內心不免這麼猜測。
（不過，誰說的話才是真的？）
先前還在髮廊的時候，蕭桂茵表明自己是李仁皓的未婚妻，馬上遭到當事人否認，強調雙方從未締結婚約。
然而這段時間，蕭桂茵常常跑來髮廊做頭髮，潘曉郁實際跟她相處下來，不認為對方像是說謊的樣子。
「曉郁，妳臉上沾到醬汁。」
「咦？在哪裡？」
「先別動……好，這樣就乾淨了。」
潘曉郁正想伸手擦拭，不料蕭桂茵從旁挑起她的下巴，拿了紙巾往臉頰輕輕一抹。
近距離接觸那張格外標緻，以寒色淡妝為基底的臉孔，潘曉郁像是定格一樣，遲遲沒有辦法動作。
「這都吃完飯了，還要不要討論正事？」
從剛才隱忍到現在，只喝茶水的李仁皓重重放下杯子，一臉不耐煩地詢問。
被他這麼一提醒，潘曉郁急急忙忙跟蕭桂茵拉開距離，後者則是將紙巾摺疊放好，挺直了腰桿面對李仁皓。
「在我開始之前，有什麼想說的嗎？李仁皓少主。」
「我的立場一直很清楚，況且妳我不曾存在婚約，不要胡亂造謠。」
「那可真遺憾，誰是負責生育正統繼承人，下任龍西堂主人未過門的妻子，蕭家不會輕易改變想法。」
蕭桂茵說到這裡，話鋒再度轉向自己身邊，對一切置身事外的潘曉郁。
「曉郁，關於龍西堂與異種人的真相，李仁皓少主告訴妳多少？」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當然有了，譬如異種人如此強大，為何必須活在人群之中，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
優雅地端起茶杯，蕭桂茵抿了一口香茶，繼而啟唇對潘曉郁說道。
「異種人跟人類不同，只有跟命中注定的對象，才能順利繁衍後代。」
「命中注定，指的是什麼？」
「意思是必須愛上某個人，尤其那些體質近似祖先，擁有獸化能力的個體，註定只能跟愛慕對象生育子女。」
反射性看向對面，儘管李仁皓沒有直接回應，他的沉默等於是答案，讓潘曉郁心下一凜。
潘曉郁不知所措之際，身旁傳來蕭桂茵平靜如初，單純描述事實的語句。
「李家是現存異種人當中，保留最多祖先特徵的一支，在於他們為了保持血統純正，找上同樣流有百步蛇之血的蕭家，世世代代都是聯姻或者婚配關係。」
「那是我父親以前的事，他可沒有跟蕭家人結婚。」
「正因為拒絕迎娶蕭家女子，導致李仁皓少主血統不純，比其他人花了更多時間，去年才真正覺醒──」
「蕭桂茵，講話放尊重點。」
「只是提醒你，蕭家大老多半這麼想，更為了確保他們在龍西堂的權益，不可能放棄和李家聯姻。」
蕭桂茵說到這裡，稍微停頓片刻，隨後放柔聲音開口。
「我今天找曉郁過來，並不是想要拆散你們，而是提議一個折衷的方法。」
「有什麼好方法，妳倒是說來聽聽。」
面對李仁皓充滿不善的目光，蕭桂茵依舊不改其志，以堅定的口吻說道。
「李蕭若能締結聯姻關係，不論李仁皓少主所愛何人，子女是否流有蕭家血統，我蕭桂茵定會視如己出，婚後也決不過問。」
「剛才好像有人說過，蕭家大老嫌棄我血統不純？」
「血統不純又如何？這場聯姻主要是提升蕭家的地位，堵住大老跟其他人的悠悠之口，至於你我是否有夫妻之實，孩子是誰生的根本不重要。」
蕭桂茵這麼說的同時，潘曉郁感受到對方的眼角餘光，隱約落在自己身上，帶了些許安撫的意味。
站在蕭桂茵的角度，她明明是類似第三者的角色，實際相處卻是親切友善的，讓人感到格外困惑。
（難道說，桂茵並沒有喜歡仁皓，只是為了家族利益著想？）
彷彿驗證潘曉郁的猜想，蕭桂茵重新打開話匣子，試圖以理服人。
「異能終究敵不過科技，核武就是最好的證明，如今異種人需要的並非血統，而是融入人群的智慧，否則註定要被時代淘汰。」
「說到這個地步，妳覺得自己值多少價碼，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不多不少，譬如李仁皓少主支持的改革派，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後援，才有機會突破僵局，徹底剷除堂內的保守派勢力。」
「對不起，打斷你們一下！仁皓除了南嬴幫之外，還有什麼敵人需要剷除的？」
「潘曉郁，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妳不必知道。」
「不必知道什麼？就像李蕭原本是聯姻關係，如果桂茵今天不說，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隱瞞下去？」
場面再次陷入沉默，李仁皓的反應也如同所料，完全符合潘曉郁的猜測。
潘曉郁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平復心情之後，這才緩緩開口。
「仁皓，你不想要我煩惱，才刻意隱瞞的吧？但我真正希望的是，以後你可以直接說清楚，不要又是別人主動提起，我才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盡力。」
對於一個習慣隱瞞，把所有事情扛在自己身上的人來說，這句承諾應該是他的極限了。
潘曉郁在內心苦笑，以沒好氣的語調詢問道。
「現在誰可以告訴我，改革派跟保守派是怎麼回事？」
「行，這次我親自說明，不需要別人多嘴。」
搶先在蕭桂茵之前開口，李仁皓丟了個眼刀過去，惡狠狠地出言警告。
感受到一觸即發的氣氛，潘曉郁只能在內心祈禱，接下來別發生什麼變故，讓這兩人真正撕破臉……
「啊，原來是這樣。」
聽完李仁皓解釋龍西堂內部的局勢，潘曉郁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掌。
「所以仁皓跟一位褚老先生，你們都是龍西堂的成員，因為理念不同而變成敵人。現在只要跟桂茵結婚，中立派的蕭家就會站在你那邊，同心協力對付褚老先生？」
「可以這麼理解。」
「你想打贏褚老先生嗎？」
「……當然。」
眼見李仁皓回答得一臉糾結，潘曉郁明白當中顧慮，也知道對方身為組織的繼承者，面對大局勢必有所取捨。
儘管如此，自己有無法退讓的底線，勢必在這個時候表達清楚。
「仁皓無論如何都想贏，桂茵比我更能幫助你，還是跟她結婚比較好吧？」
「這不是我要的。」
「我也不想，但是……」
「如果覺得缺乏保障，我們可以用白紙黑字，逐條定出讓曉郁安心的合同，確保妳在這段關係裡的權益。」
「不，我相信桂茵說到做到，不是這個問題。」
潘曉郁搖了搖頭，表情歉疚地與蕭桂茵對視，對她娓娓道來。
「曾經有個朋友，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主動拉了我一把……不是每個缺少陪伴的小孩，都能跟當年的我一樣幸運。」
從以前到現在，潘曉郁憧憬的都是平凡無奇，由雙親與小孩所組成的溫暖家庭。
即使知道李仁皓有他的苦衷，蕭桂茵也釋出最大程度的善意，她實在沒辦法點頭同意，犧牲多年來深藏心底的夢想。
「妳剛剛說的朋友，是一個叫作曾玉琴的女孩子，對不對？」
蕭桂茵為什麼會知道？潘曉郁的疑問還來不及說出口，已經被李仁皓的怒吼聲蓋過去。
「夠了，蕭桂茵！不要讓狀況變得更複雜！」
「這必須交給當事人判斷，何況曾玉琴是潘曉郁的朋友，可不是你李仁皓少主的，站著說話不怕腰疼。」
血液瞬間集中頭部，讓潘曉郁感覺四肢冰冷，腦袋也陣陣發暈。
原因無他，畢竟自己離開東部山地鄉，千里迢迢來到臺北工作，為的就是尋找久未連絡，形同失蹤的巫人族好友。
不顧自己感覺天旋地轉，潘曉郁立刻從座位起身，質問桌子另一邊的李仁皓。
「仁皓知道些什麼？只有一點點也沒關係，拜託你告訴我！」
「……」
面對態度急切的潘曉郁，李仁皓皺著眉頭不說話，片刻之後才語帶苦澀，對她道出實情。
「這幾個月來，我派人調查妳朋友的去向，終於在最近得到線報，有人在萬華看過她。」
「萬華？萬華的哪裡？」
「寶斗里，那是曾玉琴最後一次現身，就此失去下落的地方。」
潘曉郁其實記不清楚，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
她隱約知道的是，自己從包廂奪門而出，向著大門高掛的燈籠，一股腦兒往茶樓的出入口跑去。
（小琴，我現在就去找妳──）
腦海浮現那個位於龍山區，在地知名的風化場所，潘曉郁正要通過雕花木門，腳下突然一個踩空。
完全沒有防備的她，有如失足墜崖一般，掉進不知名的漆黑洞穴，不斷往下隕落、再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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