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之幕 拯救公主的晚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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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8-13
  除了飢餓,好心情也是絕佳調味料喔!

  倚著寢室陽台的矮牆,我一邊哼起自創旋律,一邊解決快過期的牛肉泡麵。明明是吃膩才擺著爛,現在卻如冠軍牛肉麵美味呢。

  至於好心情的原因當然是——

  「嘿嘿嘿……」
  「汝笑得很猥瑣呢。」

  依霏突然現形,漆黑雙翼伸懶腰似的拍了拍,緩慢降落坐上矮牆。

  「不是說好別在外頭出現嘛。」
  「咱沒忘,只是咱討厭汝那副傻笑蠢樣,實在想說兩句而已。話說,汝近日跟徐雨季關係越來越好了嘛。」
  「嘿嘿嘿……」

  我夾起一大把泡麵,塞滿望向夜空傻笑的嘴。儘管光害沖淡了星辰閃耀,仍無損我回憶前天在老家屋頂跟雨季並肩賞星,互訴內心話且締結專屬約定的夜晚。

  拜此所賜,雨季不只打起精神,更大幅拉近了彼此距離,昨晚還主動約我逛街,最後還去看了場科幻電影,看雨季被劇情轉折的恐怖橋段嚇得花容失色的模樣,真是說可愛就有多可愛。

  我是指反應很可愛,可沒忘記那是真尋的身體。

  「但咱那日汝等談話聽來,怎麼聽都像是汝被甩了。」
  「咳、咳咳咳。」

  我趕緊按住半邊鼻孔,使勁擤出麵條。

  「無禮,噴到咱啦!」
  「誰叫妳破壞我的美夢!」
  「不許捏咱啦!那邊也——痛痛痛!」

  依霏一番話將我從逃避現實中殘酷喚回,玻璃心碎的我拋棄剛才居然覺得津津有味的泡麵,氣憤地抓起依霏的尾巴打結,然後整個人像團爛泥般,後背抵著圍牆滑落坐地。

  即使沒依霏提醒,我也知道那只是自我滿足。但能和雨季拉近距離,甚至相互傾訴內心話,那種彷彿一瞬間獨佔全世界的喜悅,就算下一秒起依然無法撼動那個人在雨季心中的位置,我也想在當下盡情享受。

  「坦白說,咱覺得汝跟林真尋更像一對。林真尋對汝之態度,無一不像個戀愛中的少女,他當真是雄性?」

  能讓綁著蝴蝶結尾巴的惡魔深感疑惑,真尋的外貌詐欺指數更上層樓了。

  「當然是男生啊!他只是喜歡惡作劇而已,家人間打鬧稀鬆平常嘛。」
  「家人呀……」
  「我和真尋雖無血緣關係,但他對我來說就像家人一樣,如果能讓真尋看到我因為有他的陪伴而開心,相信也能減輕他的罪惡感吧。」
  「咱這麼問好了,假設林真尋變成女生,汝會考慮與他交往否?」
  「突然問這個做啥……」
  「咱好奇嘛,汝不妨直言。」

  依霏手肘撞著我的側腹,一副鄰居歐巴桑追問八卦的嘴臉。

  「不可能,妳會對姊姊或妹妹產生愛情嗎?如果真尋是女孩子,我絕對會幫他找一個最棒的男生。」

  不只得過我這關,還有凜冬阿姨的死亡考驗呢,生命力沒蟑螂強韌的傢伙可別輕易嘗試。

  說到真尋,不曉得雨季家發生什麼事,真尋已經連著兩天缺席,手機也打不通,只有前晚發來訊息說會盡快回來。昨天班導說管家王大叔有來辦理請假,理由因個人隱私不便透露,但願不是被強拉去跟某個國家的王子相親。

  「對了,趁雨季不在,快把今天的份吸一吸吧。」
  「不用不用,咱決定今天放汝一天假,說不定血液多沉澱幾天會更好喝喔。」

  依霏亮出尖銳虎牙,擺出完全不可怕的奸笑樣。

  「能不喝是更好啦……」

  你想想,每天得光著上身被金髮幼女騎乘,指尖不時惡作劇似的在胸口筆劃,以及吸血時舌頭濕黏柔軟的觸感,若有似無挑逗脖頸的吐息。

  與其說貧血危機,反倒像理性修羅場。

  「想得美,若非汝那隻該死拖鞋,咱本來能輕鬆取得解除封印代價!」

  依霏越說越生氣,蝴蝶結尾巴像是進入攻擊模式的眼鏡蛇般高高翹起,小小的漆黑雙翼完全展開,看來確實有幾分惡魔樣。

  只不過——

  「痛!為何彈咱額頭啊!」

  比起凜冬阿姨發怒,依霏這樣子根本是萬聖節扮家家酒,雖然她才是正版惡魔。看著這隻毫無威嚴,淚眼婆娑喊疼的惡魔幼女,我頓時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問妳喔,妳在施展皇后魔鏡前,有看到要妳發動魔法的人嗎?」

  與其胡亂猜測神秘男子身分,不如問可能跟兇手直接接觸過的傢伙。

  「汝是問儀式啟動者呀。咱當時處於封印狀態,僅聞那人朗咒之聲,音色聽來是位女性。」

  聽到依霏徹底推翻我目前猜測的說詞,腦袋旋即蹦出巨大驚嘆號。

  是女生?

  依霏沒理由騙我,但如果她所說的是事實……那當晚出現的男子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拿照片到處找雨季,甚至襲擊有著雨季身體的真尋。

  前提是……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嗎?

  我接著追問依霏是否有聽到其他人聲音,並告訴他男子的事,不過她很肯定當時沒有聽見男人聲音,等她甦醒後,魔法陣中也只有真尋跟雨季。

  「咱本來還想跟儀式觸發者道聲謝呢,畢竟咱被封印了百年之久。」
  「對了,妳剛才說解除封印的代價,是什麼啊?」

依霏小小身子忽然一震。

  「代、代什麼價,咱不記得說過此話!」
  「小孩子不能說謊喔。」
  「汝在跟誰說話啊!咱成魔時是二十二歲,身材及樣貌可都遠勝祭品們!」

  似乎是想彰顯氣勢,依霏挺起極度沒說服力的平坦胸部。

  我試著回想那一夜在體育館見到的依霏。長相是沒看仔細,但不否認身材的確玲瓏有致,絕對是西方審美觀中足以稱為尤物的等級。

  可惜,現在是隻發育不良的幼女。

  「那妳為什麼會變成惡魔?」

  難得有機會跟依霏聊天,不如趁機滿足些好奇心好了。

  「啥?」依霏臉色一愣。

  惡魔自古以來都是人類的幻想產物,誰能料到居然真實存在。

  再說,先不論現在的乾癟身材,刻版印象的女性惡魔衣著多半性感曝露,但眼前這隻非但包得密不透風,甚至身穿敵對陣營的修女服。

  「咱才沒閒功夫回想百年前瑣事,何況汝這低等人類知道又怎樣。」
  「我只是好奇妳生前該不會真的是修——吸、吸小口點啊!」

  依霏冷不防咬上我的咽喉,虎牙深入皮膚傳來刺痛同時,能明顯感受力氣正從體內快速流失,視線變得模糊,想反擊的手怎麼都舉不起來。

  拔起牙尖,依霏笑盈盈地俯視陷入輕微貧血而頭暈的我。

  「呵呵呵,滋味不賴吧,被稚齡女孩偷襲強榨精華。」

  這句話如果被不知情的人聽到,很快就會有聯邦探員來敲門外送了吧。

  糟糕,有點想吐……

  胃部猛地翻攪,我摀著嘴趕緊衝入房間抓起垃圾桶。

  「汝、汝還好吧?」
  「我休息一下就好……妳、妳幹嗎?」
  「別動。」

  依霏將手心貼住我的胸口,隨著聽不懂的吟唱詞與指尖凝聚起治療般的白光,令人反胃的暈眩與喉嚨灼熱逐漸平息。本來眼冒金星的視線重新清晰,印入依霏稚氣未脫的滑嫩臉蛋,修女服在治療光芒照耀下得更顯純白,散發著神聖氛圍的專注模樣,儼然像是貨真價實的修女。

  握掌收斂光芒,依霏理了理修女服領口。

  「咱賜予汝些許魔力,心存感激吧。」

  我試著活動手腳,感覺比平常更加輕盈。

  「這是治療魔法嘛!妳該不會是白魔法師吧!」
  「咱不知道啦!」

  依霏臉頰整個通紅,鼓著腮幫子別過身去。

  「汝還有空閒開玩笑嘛!滿月之期僅餘五天,契約進度如何啦!」

  依霏一記回馬槍打得我無言以對。

  童話魔法,午夜零時的仙杜瑞拉契約期限——滿月之日即將到來。

  「這個……我……」

  我翻起烙印契約文字的右手掌。
  契約文字,即為契約者內心最渴望實現的願望。
  
  守護最重要的公主,直到午夜落幕。

  儘管有著微妙差異……

  ——好好長大,成為讓我驕傲的王子喔。
  ——未來,守護你心中最重要的公主,直到永遠。


  卻與老媽所留給我的最後的遺言抱持著相同信念。

  我的公主毫無疑問就是雨季。

  保護雨季,直到契約達成那一秒——就是我契約條件。

  礙於契約規則,我不能追問雨季的契約內容並協助她。

  守在身旁,盡己所能的保護她。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也是該做的事。

  朝著夜空高舉手掌,我凝神注視筆畫優美的契約。

  咦?

  咦咦咦——!

  「依霏,我的契約文字突然變淡了!」
  「手給咱!」

  依霏迅速與我十指交扣,微微熱流自指尖生起,通過手臂,轉眼竄遍全身。

  接著,依霏口出驚人之語:

  「怎麼會……這魔力流動……汝做過什麼違背契約之事嘛!」
  「我我我我沒有啊!該不會是雨季有危險——」

  就在我慌得差點咬到舌頭,腦海湧現諸多不安時……

  「我回來了。」

  房內傳來熟悉音色。

  我二話不說用力拉開落地窗,鋁製門框的撞擊聲響嚇得正在脫鞋的雨季愣在原地。

  「怎、怎麼了嗎?」
  「妳沒事吧?有受傷或心情不好嗎?」
  「沒、沒有呀……連依霏小姐也在,出什麼事了嗎?」

  既然雨季平安,為什麼契約文字會產生異狀?

  我再次確認契約文字,方才淡得幾乎消失的字跡稍稍清晰,卻未恢復原樣。

  我的契約不就是保護雨季嘛?

  難道,事情不完全是我想的那樣?

  「那個……真尋有接電話了嗎?」
  「沒有,會不會是妳家出了什麼麻煩?」

  我抓起充電中的手機,確認沒有未接來電。

  「嗯……但我實在想不到……家裡有我必須請假兩天才能處理的事……」
  「我也這麼認為。」
  「「「嗚哇——!」」」

  兩名人類與惡魔同步尖叫。

  因為接話的人並不是我,而是上半身攀在陽台圍牆,頭頂黏著樹葉的凜冬阿姨。若不是聲音表明主人身分,凜冬阿姨這舉動當真對心臟不好啊!

  凜冬阿姨冷靜地翻過圍牆後進入寢室,一屁股坐上我的床,對於嚇到我們這部分完全不以為意。

  「尋尋完全沒有讀我傳的訊息,這實在很不尋常。那天送尋尋離開後,我心中始終有股莫名的不安,希望是我多心才好。」

  凜冬阿姨緊抿嘴唇,表情流露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照理說,爸爸現在應該忙著處理裁員抗爭,為什麼突然要我回家。」
  「總之,明天如果尋尋還沒回來,我們就得採取行動了。」  
  「凜冬阿姨是打算去雨季家嗎?」
  「沒錯!我會以學生會長訪查之名拜訪,到時候就麻煩雨季帶路了。」
  「好的。」

  突然變淡的契約文字。

  真尋的失聯。

  迎向倒數的童話魔法。

  總覺得……好像有種糟糕的事情正醞釀著,希望能像凜冬阿姨說的一樣,純粹是我們擔心太多才是。ˋ

  「我先回宿舍晚點名了,好孩子不準熬夜喔。」
  「別從二樓跳下去啊!」

                  

  次日,教室門口。

  「真尋大人!」

  書包還沒放下,雨季便被數名女生包圍。

  「怎麼了,大家臉色似乎不太好?」

  都過半個月了,這種程度的應對雨季已經相當上手。只見女生們妳看我我看妳,都在等待彼此先開口。

  最後,由真尋頭號狂熱粉絲的電擊棒女發言:

  「一早宿舍來了幾位自稱雨季家傭人的女性,將雨季房間全清空了。」
  「真的假的!」
  「呱呱叫吵死啦,臭青蛙!」
  「窗戶沒關快跳下去啦!少靠近真尋大人。」

  就在我莫名遭圍剿時,第一節鐘響與班導依舊亮眼的地中海禿頭一同進入教室。

  慣例的連環哈欠後,班導瞇細雙眼掃視全班,最終停在雨季身上。

  「點名前,我有件壞消息得先告訴大家——」

  隨著班導口中的噩耗落入耳中,教室內頓時被各種驚嘆聲淹沒。

  開、開玩笑的吧!
  真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