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修羅場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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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8-09
回憶起與真命的對局,心凝用了一個詞彙形容。
「磔刑」
她從一開始就沒小瞧過對手,沒有一步棋在放水。
在進行幾輪交換後,她慶幸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真命確實很強,而且強的不得了。
心凝用盡所有的方式去進攻,但是通通被化解了。
而在化解完後,輪到真命的大反攻。
轉瞬之間,進攻方的心凝就被打到體無完膚。
但是完全沒有問題──心凝還有個自信滿滿的絕招。
「和局」
對於這個盤面來說,求和似乎有些太晚了。
但是只要心凝願意,在她的記憶中,她並沒有和局失敗過。
當她決意和局後──
?嚓……!
那是在日常生活中,絕對不會聽到類似的狀聲詞吧?
她聽到了,那個聲音──她感受到了,和局註定破滅的信號。
說是那樣溫柔的聲響就好了。
她越是仔細凝聽,越能感受到。
那並非什麼破碎的聲音,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聲音。
隨著每一步棋的進行。她越是能清楚明白那到底是什麼。
──那是……人體被切斷的聲音……?
每當她想出幾百種路線,那些路線又輕易的被封死。
她明白了,那是警告,那是威嚇,那是不可侵犯的領域。
恐怖片中的殺人魔拿著鋸子將被害者大快朵頤。
而那個被害者,正是心凝。
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聲音是透過自己的身體發出來,內部的骨骼就像是樂器一般發出規律的撕裂聲。
強硬的、粗魯的、殘暴的──不由分說地,就那麼斷開。
她的肢體慢慢不受她的控制。
而內心不斷的吶喊著──
不要、不要、好痛、好痛、該死!住手!
但是沒有人會聽到她的吶喊,沒有人能夠從這個地獄裡拯救她。
隨後,她的手臂以漂亮的拋物線被砍飛。
她已經沒有能力下出下一步棋了。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了。
陷入長考的她,放棄思考的她。
任憑鮮血直流,恣意讓血液被抽乾……
止血?該怎麼止血?不……到底該怎麼樣才能離開這個地獄呢?
她明白,只要說出「認輸」這兩個字,就可以從這個地獄中脫離了。
但是她完全沒有考慮過那種選項。宛若回應她的意志,飛出去的手順著軌跡又接了回來,讓她有那個資格下出下一步棋。
本來是這麼想,她但被一股力量強制壓在地板上。
諷刺的是,這是因為這股力量所造成的延長思考時間,她才明白如果剛剛就那麼下下去的話,她已經輸了。
地板相當灼熱的,心凝對這個熱度有所印象,她不小心碰到熱水壺時,就是差不多的溫度。
而她這次是全身都得承受那樣的痛苦。
──但是她依舊沒有放棄。
一定還有解答。這類的念頭還沒消逝。
她明白正是因為有「解答」的存在,所以才會有這個地獄。
這裡就是妨礙找尋解答所存在的地方。
如果失去意志,或許會很輕鬆。
不如說,都是要讓身體感受到痛苦,不如昏過去比較實在。
內心完全沒有屈服。
想贏過對手的決心,此刻卻相當清晰。
地獄像是看透心凝的想法般,做出更多的阻饒。
但那些刑罰已經阻止不了她了──
在後一步棋,影響勝負的那一手棋。
地獄也黔驢技窮,使出最後的絕招,將藍色之槍貫穿心凝。
藍色是勿忘我的顏色,而勿忘我的花語代表了真實。
對手想灌輸心凝已經輸掉比賽的真實吧,並且,那確實接近板上釘釘的現實吧。
她強忍著這份痛苦,拔出藍色真實之槍。
最後,將比賽拉至和局。
*
「我做了類似這樣的夢。」
「心姊,看來中二真的會傳染呢。」
心凝在床上休養著,並且用通訊軟體跟洸沂聊著天。
昨天激烈的對局結束,心凝確確實實將比賽拉回和局了。
但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燒腦感。
最後還是因為真命末盤的專心度不夠,出現一個微小的錯誤。
心凝靠著這點追擊,才勉強扳成平手。
「心姊妳以前不是還被叫過『絕對和局少女』嗎?」
「咕……嗚……」
洸沂的這番揶揄,又讓心凝想起黑歷史。
小時候,她在各個比賽維持著百分之百的勝率。
沒有一場敗局,這大部分的原因,可以歸咎於和局數。
她的和局數遠遠高過勝場數。
象棋是被鑽研透徹的遊戲,如果有一方「從遊戲一開始」就打算求和,那麼和局的機率可以說是非常高。
高手過手時,和局的機率過高,導致觀賞性漸漸下降,也是必須要面對的問題之一。
而心凝的原則很簡單。她會事先分析對手大致的水準,去進行戰術上的調配。
哪怕實力跟自己差不多,她都會以「和局」為第一優先考量。
最後挑選幾個較弱的選手進行宰殺,她的積分就會相當好看。
所以她也是很討厭所謂的「未知」──
她的柔軟性和隨機應變的能力都遠遠不夠。
要嘛一開始就走甲方案,並且一路走到底。如果途中改而乙方案的話,她會很頭痛。
她的「絕對和局」傳說,不過是建立在這脆弱的基礎上。
──不過,基本還是沒問題就是了。
她也明白自己的缺陷在哪裡,但是也沒有必要去花心思改良。
畢竟除了實力差距過大以外,都能靠「和局」解決,這點真是太棒了。
「倒是……心姊,妳覺得那個夢是惡夢嗎?」
「這是什麼問題?」
心凝覺得洸沂又在打壞主意,但是她毫無頭緒。
「聽說在睡覺的時候,只要把濕毛巾放在腳部就容易做惡夢。」
──等等,所以說……
心凝急忙把頭上的毛巾甩開。
她早上起床的時候還感覺到一絲錯愕,自己的睡姿竟然如此神通廣大,把放在額頭的溼毛巾踢到腳邊。
「……洸沂。」
心凝低下頭來,總感覺內心的火氣比體溫高上不少。
「怎麼了,心姊?」
「等我燒退了,一定會好好料理妳。」
「我很期待。」
心凝開始想了無數種方法報復洸沂,但是此題無解,想必那些處罰最後部過是洸沂與她的小情趣。
──可惡,這個女人太懂自己了。
心凝生氣固然生氣,但是嘆了一口氣後,還是選擇原諒了洸沂。
*
跟心凝聊完天後,洸沂總是是回頭搭理了那可憐的再越。
明明事情談到一半,洸沂卻突然拿起手機回訊息。
這裡是棋藝社社團辦公室,想當然爾,此時除了他們倆個以外沒有其他人了。
或許會讓人聯想到有些危險的事情,但是雙方都完全沒有那種邪念。
「……劉洸沂同學?」
再越戰戰兢兢的詢問著洸沂的反應,深怕惹的眼前的小公主不滿。
「抱歉……老師……畢竟對我來說心凝更重要。」
「沒關係我能理解。」
再越先是輕咳了兩聲,打算重新整理這略為尷尬的氣氛。
「總之,以目前吳心凝同學的實力,想在大賽取得優勝是有一定的難度的。」
洸沂並沒有插嘴,只是眼神變為銳利的繼續聽著再越繼續說明:
「昨天巧花跟她對局過,也只能打成平手。巧花去年也是信心滿滿的去參加比賽,結果很快就被淘汰了。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訓……」
似乎是了解再越想要表達什麼,洸沂這時才開口:
「老師,如果在預賽階段就遇到上屆的冠軍,那直接被淘汰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洸沂明白,再越也絕對不是好心人。
或是說,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單純」──
再越口中的話語都是所謂的真實,但是也都藏了一些關鍵資訊不透露。
巧花,也就是真命的棋力強嗎?從她的等級是業餘六段就能窺知一二。
雖然是業餘等級的,但六段已經是最高榮譽了。
因為本人完全沒有想要打專業段位的念頭,所以只去參加了業餘賽。
要是讓她參加專業段位,或許會獲得更高的榮耀吧。
而這樣的她,很快就被淘汰的原因,就是因為被上屆冠軍無情單殺的緣故。
而且,這絕對使用「因為再越不知情啦!」或是「再越根本沒研究過對手啦!」等等牽拖之詞。
因為打敗真命的人,也是再越的女兒。
「……」再越面露難色的盯著心凝。
他也明白自己的陰謀被看穿了。不……對他來說,這純粹是善意的謊言吧。
「老師,明明你有一個想認真面對『象棋』的女兒,卻依然希望心凝去參賽,我相當好奇你在打什麼算盤。」
再越嘆了口氣,判斷現在只能全盤托出真相了。
「首先,無論是書芸或是吳心凝同學,哪個人奪冠我都會為之喝采,一個是我自豪的女兒,另一個則是自豪的學生。」
書芸──是再越的三女兒,真命的雙胞胎妹妹。
可以說是現在高中象棋界的王者,未來想必會繼續在這個方向走著吧?
而且現在正值畢業季,她與她們愉快的小夥伴們也會時不時到這個學校來進行交誼,這樣讓洸沂收集起她的情報又更加方便。
在這些日子的精心調查後,洸沂已經將散落一地的碎片拼湊成原形,使得原本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那些謎題都豁然開朗。
「你想打醒女兒叫她不要往那條路繼續走,所以打算讓心凝去震攝一下她嗎?」
洸沂咄咄逼人的模樣,完全無法聯想到她當初是多贊同這項提議的。
她當然也有自己的理由,想要推心凝進入火坑。
但是──那些理由,全部都必須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除了洸沂以外,其他人都休想玩弄心凝──!
「只答對一半。」
再越明白現在不能退讓,必須找回主動權。
正如同洸沂有自己的目的,再越當然也有自己想達成的目標。
而現在,心凝是不可或缺的關鍵存在。
縱然最直接的理由還無法說明,但有些事情就是無法妥協!
「應該說,如果她被吳心凝欺負一下就放棄,這只代表她不適合走這條路了。」
「人生」這條路可沒有想像中的簡單──
再越甚至侃侃而談,對他而言,象棋比起其他棋類有個最吸引人的優點。
就是它非常接近純粹的運動。
純粹的運動只在意勝負,也就只剩在意勝負了。
或許會有疑問,哪項運動不會在意勝負?
應該說,那些運動除了勝負以外也多了很多東西。
金錢,名聲,地位──或是為國爭光等等。
因為比賽的獎金少到可憐。
因為對岸有個大國,那群人內卷的更可怕,台灣的棋手難以望其項背。
因為就算象棋下的再好,台灣也沒有職業選手之路。
光是這幾點,就有一個不可能跨越的牆壁存在。
再越開始大談起這些點,說到這份上連洸沂都明白了。
那是曾經懷抱著同樣夢想,隨後殞落之人才會有的怨念。
不得志的憎恨,無法展現長才的那份苦痛──
「台灣臭魚爛蝦的環境,連棋王都可以是女性了。」
──再越已經說過頭了。
「中國那般高強度的競爭環境,所培養出來最菁英的選手,年收入可能都無法突破百萬台幣。」
更別提這邊的環境了。
想要在這裡「認真」的面對這項棋藝,卻完完全全沒有資源。
明明這是一項相當美妙的技藝,這裡卻沒有足夠的資源讓培養棋手。
再越在說完這些話後,神情有些冷漠。
洸沂認為時機已然成熟,開始進行「灌心靈雞湯」的計畫。
「……我明白。所以說你不想讓女兒面對這些事情對吧?」
洸沂想到,想必再越是不想讓女兒面對這些殘酷的現實吧?
或許,再越確實是為女兒著想的貼心父親。
──可是,那可是夢想喔?
所謂的夢想,就是多荒唐都要去實現,難道不是這樣嗎?
而身為父母,當然是要站在兒女這邊,做她永遠的後盾,這樣才是正確的!
正當洸沂想要侃侃而談這些大道理與父母經時……
「……?」
再越卻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面對這滿臉問號的表情,洸沂也是相當不解。
這時,有股冷意襲擊了她,那是相當不妙的訊號。
不過還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肯定是這樣──只是溝通不良而已。
洸沂將畏懼拋到腦後,輕咳了幾聲後,道:
「現在不是在說,書芸想要將象棋當作一輩子的志業……甚至可能會去中國挑戰的故事嗎?」
「……?」
再越還是一臉問號。
完完全全沒有進入洸沂所想定的劇本內──
這時候可不能慌張,所以她繼續解釋道:
「你不是想把心凝當作工具,讓書芸明白才能的差距,打消這一切不實際的夢想嗎!!!」
而實際情況,卻越說越激動。
如果要比喻的話,洸沂正在一步一步的扮成小丑,現在只差戴上小丑的帽子了。
打從再越說出想讓心凝參賽起,洸沂就開始調查再越的身家以及全部的背景狀況。
她得知了再越兩個女兒在象棋領域都取的不錯的成績,一個甚至拿了冠軍。
再來她將一切的拼圖拼湊完成,而得到的最終解答就是如此。
而且,加上再越還開始抱怨這整體的大環境,基本上就是將最後一塊拼圖貼上去。
但仔細想想……洸沂回想了前些對話。
確實大方向完全是洸沂自顧自推敲出來的結果,而再越也沒有直接的闡明意圖。
──會不會,自己拿了拼圖,卻放到了完全錯誤的框架呢?
──不可能。別慌,千萬別慌。
洸沂試圖安慰自己,等待著再越給出一切的答案。
「……我們有說過那種話題嗎?」
來、了!
洸沂突然兩腳無力,跪倒在地。
──這就是所謂的腦補被打臉嗎?
──不,還沒關鍵性的否認,也許再越只是想裝傻或是帶過話題。
她再一次站了起了,抹去冷汗,準備迎接下一波攻勢。
「書芸的夢想……是成為教師才對……吧?應該是這樣啊……她填了師範大學沒錯吧?難道書芸的夢想其實是妳說的那樣!?」
又、來、了!
這是狠狠的重拳,也可以說是調查不足的重拳。
確實,洸沂在調查途中,有看到書芸繁星上榜的消息。
而且書芸就讀的學校是當地第一志願,而她還是前1%的學生,她還是選填了師範大學。
洸沂感到錯愕,還懷疑是不是再越施壓改變志願之類的,但一切的一切都呼之欲出了。
這打臉似乎有點疼痛,但是,但是──!
──我還沒輸,給我把那些洩氣話的收回去!!!
沒錯,現在都只是再越的一家之詞。在沒有獲得本人親口證實之前,這一切的可能性都還沒被抹殺掉。
……現在還有個致命性的殺招,洸沂一直保留著。
但那把刀是所謂的雙面刃,正是剛剛再越之所以突然抱怨起象棋環境的那段對話。
如果劇本並不是照著洸沂所想,那為何再越又要那樣子抱怨呢?
單純只是洸沂把象棋說的好像是產值很高的競技項目,讓再越有些不爽嗎?難道只是這樣嗎?
就算有千萬個不可能,但是洸沂終究是害怕了。
如果詢問了那個原因,將會造成自己決定性的敗北。
洸沂的腦袋瘋狂運轉著,最終她決定──尋求外援。
「老師,不如這樣吧?根據我的情報來看,今天書芸有來我們學校開會沒錯吧?」
「確實,我有聽她說過。」
語畢,再越突然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妳竟然有書芸的聯絡方式啊?」
「這不是重點好嗎!」
那麼,洸沂要將航道導回去正軌──
「那我們邀請書芸一起來討論如何?」
再越很快就同意了洸沂的提議,倒不如說再越本來就有邀請書芸來這邊,所以書芸應該很快就能到這裡。
正當洸沂還在策畫著如何讓自己有個好台階下時,那穿著那第一志願制服的學生,也來到了這裡。
「老爸……有沒有人說過你們學校跟迷宮一樣?」
究竟她的使命,是來給洸沂狠狠的打擊,還是帶給洸沂轉機的女神呢?
下一秒,這裡會上演「對不起,我忽略妳的夢想」之類的三流狗血劇情吧!肯定是如此!洸沂大導演已經說會這樣演了!
「書芸……!!!」
再越突然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抱起書芸。
「怎麼了……笨蛋老爸!這種事情回家在做!這裡還有其他人啦!」
書芸想要扯開再越,再越卻死死的抓著她不放。
「對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妳有那種夢想……!」
「什麼夢想啦!快放手!笨蛋!」
──太棒啦!到這裡還照著洸沂大導演的劇本走。
洸沂擦去嘴角(想像中)流出來的鮮血,看著這次的絕地大反擊。
「原來妳一直想成為職業棋士,還騙我說想要當老師……真是委屈妳了……嗚嗚嗚……身為父親連這種事情都沒察覺,我真的很對不起妳!!!」
──好了,完美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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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沂在內心說完台詞後,想要直接離開。
因為,無論她在怎麼逃避現實,她都必須面對──
「老爸妳到底在說什麼!什麼職業騎士?我們家又沒養馬!」
洸沂笑了笑,聽到「棋士」這個詞聯想到的是另一個騎士,能不能給點面子,不要殺人誅心啊!
「妳不是想當職業棋士,還想去中國發展?」
再越的樣子依然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相當狼狽。
「到底在說什麼啦!老爸!」
而書芸打從進來後,完全沒有停止過的事情就是安撫著情緒起伏劇烈的再越。
過了數分鐘後,書芸總算是取得控制權──
「冷靜……好……乖……」
再越也總算是停止了瘋狗模式。
接著,書芸要求了再越鉅細靡遺的解釋現狀。
再越也將與洸沂的談話一五一十地說出口。
「我明白前因後果了……所以那位劉洸沂同學,說我的夢想是成為職業棋士,然後還有那個吳心凝同學要成為對手的事情嗎?」
聽到自己被點名,洸沂抖了一下,並且帶著顫抖的聲音回問:
「那個……我的分析……錯了……?」
洸沂多少有預警會被痛罵一番,她或多或少還是有點害怕。
書芸先是用溫柔的聲音對再越說道:
「老爸……我從來沒有對你說謊過。我的夢想是成為跟老爸一樣優秀的教師,這點至始至終沒有改變過喔。」
「書芸……!!!」
再越又狠狠地抱著書芸,書芸就像是寵著小狗一般對待自己的父親。
這裡只剩下再越敬業著演繹著狗血劇演員的工作。
「老爸,我有些話想跟劉洸沂同學說,能不能麻煩你先出去一下下。」
再越早已失去任何威嚴,他只是點了點頭,就離開這裡了。
而他不會知道,這裡即將發生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
*
巧花跟書芸是雙胞胎。
其他差別是巧花留著飄逸的長髮,而書芸留著活潑的短髮。扣除這點,兩人就像是複製貼上般的存在。
「劉洸沂同學……」
「那個,書芸……書芸姐姐!可以叫我洸沂就好。」
洸沂想辦法套近乎,還用了相當可愛的稱謂。
反正女人就是被叫阿姨會不爽,被叫姐姐會開心的生物──
可惜洸沂並沒有料到的是,這種定律必須要有一定年紀才得以成立。
「劉洸沂同學。」
眼前的美人用著冰冷的口吻說道。
「關於妳編織謊言讓我家老爸陷入這種恐慌,我不會原諒妳。」
書芸的目光依然銳利,繼續說道:
「還利用了利用自己的身份,讓謊言變得更可信,很難輕易放過妳!」
身份?洸沂還能有什麼身份呢?
雖然洸沂也想裝傻帶過去,但是她自己也明白。
光是自己「他的學生」這點,就能獲取教師無條件的信賴。
教師對於學生的關係,在學校的這段時期,甚至比父母更親近。
他們會相信學生們說的話……正如同他們教導給學生知識一般,他們也從學生身上汲取知識,是如此相互依靠的關係。
──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罪惡的女人啊。
此刻,洸沂的眼神快跟死魚差不多了。她也被迫在思考著,這裡該認錯嗎?如果直接道歉的話,會不會有個好的結局呢?
她看著書芸嚴肅的表情後,最後還是決定──
「什麼謊言?我什麼時後說過謊了?」
連她自己的會調侃自己,要是選擇自殺的話,她會選擇她的自尊跳到她的能力上。
不摔死也只剩半條命。她就是如此硬頸。
「不如這樣說好了──」書芸用著相對溫和的語調說著。
「妳是不是喜歡老爸?」
而這句話,確實是反客為主,洸沂沒料想到書芸會下這步棋。
只見書芸雲淡風輕的繼續說下去:
「常常有這種事情呢,女學生利用嬌弱的一面或是自己學生的身分,就想要達成與老師談戀愛的條件。」
「妳在胡說什……」
「別害羞。我都看出來了。妳想要博得老爸的注意,首先是利用了吳心凝同學接近老爸,畢竟妳知道自己沒有跟老爸的共通話題對吧?再來就是此刻的幽會,肯定也是妳隨口找了談比賽相關事宜,就簡簡單單把老爸約出來對吧?真是膚淺的追求方式呢,只會利用別人來取得相處的時間。」
書芸在心裡默想著──
又是一個傻ㄚ頭。想要追求老爸。
青春期的女孩常常這樣子呢,或許是因為本能,或許是因為確實條件優異,男性帥氣的教師常常成為獵物。
但可不行──絕對不行讓這傢伙的計畫得逞。
想必這女孩一定是打著要畢業了,所以就衝一波的想法吧。確實是高招‧這樣避免了教師面對師生戀而失業的最悲慘結局,且滿足了廣大男教師們都有跟學生談戀愛的夢想。
但是,這一切的努力都不可能成功。
──要成為老爸新娘的,是老娘書芸!!!
──完蛋。相當不妙。
洸沂明白了,她明白了現在的重點在哪裡。
換言之,這是一場用謊言構成的棋局。
洸沂是紅方,書芸是黑方。
因為書芸對洸沂給自己扣帽子這個行為感到不爽,所發出的戰局。
洸沂思索了一下規則。
現在的局面,顯然只有一個人的謊言能夠成立。
書芸 → 其實夢想是職業棋士
洸沂 → 其實偷偷喜歡著再越
這點兩點無庸置疑都是虛假的,無庸置疑都是騙局。
但是,她們只要運用話術就有機會把那些東西變成真實。
舉個例子,只要在這次的談話當中,說服書芸想成為職業棋士,那麼謊言就會變成真實。
也有可能,利用高明的話術,讓洸沂覺醒「不存在」的戀慕之情。
她們兩位……不,其實只有洸沂單方面,已經接下這個挑戰了。
「如果我說『沒錯』的話,妳會有什麼反應呢?妳會放棄妳的職業夢嗎?妳的職業道路中殺出一個超強的黑馬,妳會感到畏懼嗎?」
這是洸沂的反擊。佯裝妥協於「戀心」──並以此為出發點,進行進攻。
這步棋,如果以棋局來舉例的話,想必是棄子進攻。
「……我會殺了妳。」
──就這麼短的回應嗎?
洸沂又慌了手腳,顯然對方變沒有將自己的棄子吃掉。
而且還無視了進攻,就那麼照著自己的步伐向前。
這裡必須想更多話術以及理由,如果可以,要將對方的防禦武器拆掉。
──竟然想把我的職業(主婦)夢給拆掉。
而且還說自己是黑馬,這是如此囂張的言論啊?
書芸面對眼前的對手,算是燃起興趣。
──除了老妹,想不到世界上還存在如此有骨氣的人。
書芸讚嘆完對手後,也開始思考如何出招。
顯然,這裡就能決定勝敗。
如果讓眼前的女孩放棄繼續追求再越,那麼對書芸來說就是大勝利。
她現在有幾種進攻模式,一是降低在她心中再越的好感度。
可是這點對她來說完全辦不到,即使是謊言,她也不想要說著心愛之人的壞話。
那麼只剩另一條路了──亂點鴛鴦譜。
換言之,想辦法要套話的方式,隨便一個人都行,讓她覺醒新的戀情。
只要她的目標不是再越,那麼就是書芸戰術上的勝利了。
她開始思索從見面為止,洸沂所提及的人事物。
她最後得到的解答,名為「吳心凝」──
誠然,洸沂在提及吳心凝此人的話題時,都會顯得特別亢奮友善。
或許是自豪的朋友關係吧。書芸多多少少感覺那號人物,在洸沂心中佔了多大的地位。
決定完進攻方式後,書芸用有點吊胃口的語氣說道:
「這樣如何,我們各退一步。妳說了這麼多謊言,是不是為了妳內心重要之人呢……?」
「確實如此。」
預料之中的,洸沂很快就給出的認同的答案。
──所謂「內心重要之人」肯定是指老爸。
那書芸的戰略說不定能夠很快就成功。她如此確信後,嘴角微微上揚。
「那麼我們為了『他』的未來著想……確實,我追求職業(主婦)是相當有幫助的對吧?」
在書芸的預想之中,洸沂會給出反對意見。
什麼「憑什麼是妳」等等之類的牽拖之詞。
書芸只需要在此刻搬出吳心凝這個大殺招,捏造吳心凝其實也喜歡著她,那麼她就會動搖。
人類是個很簡單的生物,大部分的時候都不喜歡面對風險。
──眼前有個可能會追求失敗的目標,而且確實顯得遙不可及,因為他的身邊已經有比自己優秀一百倍的女人。
──而她的身邊卻有已經確定對她有好感度的人了,那她想必會選擇輕鬆的那條路。
書芸的如意算盤,已經打到這邊了。
洸沂卻下了一手妙棋──
「我們談了那麼多,所以妳真的是想成為職業(棋士)!?」
這步棋的著實精妙,巧妙的迴避掉書芸所布下的陷阱。
而且還用了問句回答問局,此時的書芸無法牽扯出其他話題,只好等待下次的進攻機會了。
這裡必須結束她的回合了──
「不然呢……我當然是以職業(主婦)為目標的……!」
到底要反轉幾次,或是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了。
洸沂感覺到局勢相當詭譎。
「所以,妳的夢想確確實實是走向職業……而老師這個說詞只是敷衍再越老師的說詞?」
「應該說我兩者都能兼顧吧。跟老爸在同一個職場上班不覺得很美妙嗎?」
──兩者都能兼顧!?
難道她要同時擔任職業棋士跟教師嗎?她是多麼大膽的人。
洸沂讚嘆完之後,也慶幸著自己的勝利。
至於細節,不用去理會,反正顯然是自己的勝利了。
其實夢想是職業棋士,謊言成立!
這當她如此想著的時候,總算是有個人打破這個鬧劇。
心凝她一直聽著兩個人的說詞。
應該說,本來就是預計三人開會,突然加入一個女孩,而且變成雙方對峙的局面,只讓心凝覺得納悶。
最讓她受不了的是,她完全找不到切入點可以插入話題。
她能做的事情,就是整理一切的謊言以及說詞。
「要求復述!」
心凝的聲音,突然將這瘋狂的兩人拉回現實。
洸沂都快忘記心寧也在場了,她拿出手機,擺在兩個人中間。
書芸很快就明白了,這個女孩想必就是吳心凝,所以並沒有阻止她發言。
「洸沂先來,復述『我對再越老師從頭到尾都沒有戀慕之情』──!」
洸沂雖然摸不著頭緒,但也是照著心凝的只是說了出口……
「我對再越老師從頭到尾都沒有戀慕之情。」
而在洸沂說完後,書芸氣沖沖的反駁:
「要如何證明妳不是說謊!」
「……這種事情有必要說謊嗎?」
「這個真實不能被證明,所以是無效的!無效!」
「這又要怎麼證明……啊!」
洸沂靈機一動,想到這個社團辦公室有個有趣的東西。
她很快就找到「那個」東西,並且說明:
「這個是測謊機,如果妳說的話是正確的,它會替妳用紅字顯示一遍。」
這是為了桌遊部成立所先購滿的幾項桌遊之一。當然,在洸沂的套話之下,再越早就說出關於棋藝社的真相,只是洸沂也完全沒有想要告訴心寧的打算就是了。
「可是它上面……還有藍字和紫字還有金色的字……」
「姑且是一種類型的桌遊,那都是其他遊戲才需要的功能,現在我們只需要紅字就夠了。」
聽完洸沂的講解,書芸則是去測試這個裝置的功能是否健全。
「我曾經殺過人。」
書芸說完後,果然字沒有變化。不如說如果變化的話也太可怕了。
「我曾經救過人。」
這種偉大的事情竟然也是紅字,眼前的女孩到底是什麼來頭?洸沂開始產生敬畏之情。
「我今天早餐是吃牛排」「我今天早餐是吃姐姐做的料理」「我午餐也是吃姐姐做的料理」「我午餐在學校餐廳解決」「我偷看過老爸的裸體」「老爸偷偷看過我的裸體」「我偷偷把姐姐的零食吃掉」「我從來沒有偷吃過姐姐的零食」
書芸驗證完後,得到的解論是相當準確。
「不過,那個藍色的字是什麼意思?」
「這個東西妳無法確認,需要其他人去證明……大概是這種感覺。」
「咕……嗚……」
書芸陷入沉思,但也得到解答了。
「看起來這個東西是有一定的可靠性的。好吧,我承認其可靠性。」
看到書芸滿意的樣子,洸沂則是接手了測謊機。
她看到書芸測試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也想要加入。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再越老師產生過戀慕之情。」
「那妳為什麼把老爸單獨約出來!?」
「就……只是談跟大賽有關的事情啊……」
書芸聽到這個解釋,自然是無法滿足。
「要求復述!」
洸沂只是覺得這要求真的相當無聊,難道還能是其他理由嗎?
她照著書芸的要求,重新說了一次。
「我約再越老師出來,只是談跟大賽有關的事情。」
──奇怪!?
洸沂不敢置信的揉了柔自己的眼睛。
怎麼字沒有變成紅色呢?
「看吧!我就知道有鬼!」
書芸確確實實尋找到洸沂的破綻了。
洸沂此時的選擇並不多,直接說出自己是來威脅再越的,或是尋找出那紅色真實的突破口。
想當然耳,她選擇了後者。
「我只是來談關於心凝的事情。」
「我的行為全部都是為了大賽做考量。」
「我只是想要請再越老師鍛鍊一下心凝。」
只能說越描越黑,她做出的解釋沒有一個能變成紅色真實。
隨著書芸的眼神殺氣越來越重,洸沂總算是放下尊嚴……
「心姊,救我!」
洸沂選擇了求援後,來自書芸壓力更是來到最高點。
「……這個怎麼救?都將軍抽車了……還是妳自己送上去的。」
面對心凝示弱的態度,洸沂開啟直銷人員模式,滔滔不絕得說著:
「難道被吃個車就要認輸嗎!比賽還沒有結束!決定勝負的往往不是現在的局勢,而是已經放棄的人喔!心凝,我相信妳,就算在這種劣勢底下,妳也不會輕言放棄!所有人都想看著妳落地哭泣的瞬間,但只有我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千萬不要放棄!!!」
而且,相當明顯,是找不到什麼詞彙去鼓勵心凝的。
畢竟所謂的鼓勵也需要時空背景的鋪陳,現在這個情況,不管說什麼都很怪。
多少是察覺洸沂已經豁出去了,心凝才勉勉強強接下戰局──
「妳復述──這一切的行為都是為了心凝的最終利益……就好了,大概。」
心凝也無法百分之百確認現況。
她能夠掌握的點,大概是洸沂不想透露出自己想威脅再越老師的事情,和這做出這些行動,無疑是為了自己,但最後的受益人會是心凝。
心凝能如此確定,並且也能預料到下出這步棋後,棋手將會換人的事實。
「這一切的行為都是為了心凝的最終利益。」
洸沂看到等待已久的紅字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但是,書芸也得到另一個解答了。
「原來如此……所以喜歡老爸的不是妳,而是吳心凝嗎?而且吳心凝還是不敢當面告白的那種類型──難怪妳完全沒有戀慕之情那句話會是紅字,完全可以說得通了。」
洸沂因為慌張等因素,打從兩人談判開始,基本上都沒辦法做出冷靜的思考。
對於這樣的她,莫名將心凝拖下水這件事,是始料未及的。
但是,她並不知道的是,其實心凝早就準備好了。
「現在的局面來說的話,應該是家裡布滿了對面的棋子,而且車還白白送人的處境。」
現在開始,棋手交換。
心凝正式加入棋局,而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分析「想要」或「不想要」的局面。
而最大的問題之一,就是她無法使用紅色真實。
她沒有辦法利用測謊機說明自己「不喜歡再越老師」的這項事實。
在整理完自己的條件後,
那──就讓我們進入棋局吧?
心凝在心中如此低語。
她閉上雙眼,開始想像著棋局。
環境,是咖啡廳,是相當時髦,被文青鍾愛的咖啡廳。
而相當突兀的,就是她們三人與那象棋盤。
只見其中一人正要拿水潑向另一個人。隨後變成落湯雞的女人,卻拿了象棋棋子丟出回擊──
「將棋子拿走作為武器,是無比愚昧的行為。」
棋子正是要在棋盤上才有它的作用,一離開棋盤就什麼都不是。
但就是將一方的棋子捨棄,才能避免勝利,讓兩人都服氣的和局也能呼之欲出。
「六局,五勝,一和局。」
心凝苦笑道,反倒是和局需要做一點功夫是嗎?
得到結論後,她睜開雙眼,第一件事情就是聯絡巧花……不,是真命。
這個時間點,在她們高中正在籌劃著畢業活動,因此有許多其他高中的學生也會到場。
自然,真命也在這所學校。
與隨興的書芸不同,現在真命肯定是在附近的會議室中,認真的談論跨校畢業舞會的事宜。
只要叫真命把書芸帶回去,然後自己在改天找她道歉,事件或許會告一段落。
現在只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是拖延。
想辦法找個話題吸引書芸的注意,最後在歡快的聊天之中,書芸不知不覺就會被真命帶走。
那麼,考慮到現在她們兩人這般尷尬的局面,必須要先讓兩個人都退讓一點。
「要求書芸同學復述──我一點都不想成為職業棋士,這裡的棋士當然指的是象棋的職業選手。」
當然,結果只會有兩種。
就像是玩著電腦遊戲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幻想自己成為電競選手一般。
這句話的成立點,只要書芸有那麼一絲想法,就不會變成紅字。
對於下棋的成績如此優異,這樣的選手,總不可能毫無這種念頭吧?
不過,面對這個要求,書芸的表情滿是困惑。
宛若連這個問題是否成立都懷疑,或許對她來說,這就像是地球是否繞著太陽轉的問題吧?
「我一點都不想成為職業棋士,這裡的棋士當然指的是象棋的職業選手。」
紅色真實無情的將心凝的構想給打破。
心凝或多或少也察覺書芸並不想成為棋士,但否定的如此乾脆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麼,原本這步棋將會讓書芸吃鱉,然後心凝還必須讓洸沂禮讓一下。
想不到事情是往更特別的劇本走去,那麼現在心凝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也就是讓洸沂被壓著打,好讓書芸的不悅感停留在一定程度。
如果洸沂再繼續主動進攻,那最後就會是洸沂的大獲全勝,隨便編造別人的想法還大肆宣傳,這種事情可不是好事,不能讓這樣的人勝利。
「……我已經說出口了,所以呢?道歉呢?」
書芸現在的氣勢顯然壓過洸沂,總感覺洸沂的頭上都冒出星星了。
「要求復述,劉洸沂同學請說出──我對王書芸同學完全沒有惡意,而且在先前也沒特別調查過妳。」
之前在逼問的人總是洸沂和心凝,這次輪到書芸的回合了。
這句話相當簡單直白,心凝也想著,要求洸沂主動拒絕回答。
雖然拒絕回答會很不禮貌,但是這句話的範圍實在是太廣了。心凝想要洸沂拒絕回答後,修正問題後再回答。
「……拒絕復述。」
但是,心凝都還沒有要求。洸沂就已經先一步拒絕了,還心虛的別過了頭。
這種行為跟招供沒有兩樣,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明白這點。
看到洸沂那種反應,連書芸都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這邊的問題。
「剛剛那句話可能太廣了……那這樣就好,請說出──我對王書芸同學完全沒有惡意。惡意的定義,是排除了利用或是欺騙後,依舊有對我不利的念頭。」
畢竟書芸知道,洸沂從來到尾都在利用或是欺騙她,自然先把這兩點排除。
這或許是書芸最後的退讓吧。
想必書芸也不想做的這麼絕,如果讓事件停留在某個層級,或許也是好事。
心凝正在感謝著書芸的不殺之恩,而且這個問題相當的不錯,是心凝會想要下給洸沂的指示。
但是洸沂依舊擺著僵硬的表情道:
「…………拒絕復述。」
洸沂說完後,心凝的抱怨的聲音響徹整個教室──
「洸沂妳到底在想什麼啦!」
「想其他招式啦!」
兩個人互不相讓,只見書芸的怒氣值,是真正意義上快達到頂峰了。
──那看來只靠著平凡的聊天就帶過去這段時間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凝不確定哪些情報可以透露,哪些不能透露。但是此刻的窘境必須得靠正攻法了。
也就是去解答……到底洸沂想利用書芸達成什麼事情?
還有洸沂到底出自什麼理由想威脅再越?
──不戰投降?應該不是,洸沂想要看自己大展身手。
──要求一起進行練習,這應該不會……
心凝思考到這個點後,得到了屬於她的解答。
「洸沂,復述──我想要用書芸作為說服再越的手段之一,讓心凝成為再越的弟子。」
「……不要。」
連「拒絕復述」這個詞都不用,看來這就是解答。
但是,洸沂想要另一種說法來呈現這個答案。
「那這樣吧──這次談話的目的是想讓讓心凝成為再越的弟子。」
先是從比較大方面的點下手,再來各個擊破吧?
洸沂似乎對這句話也沒有抵抗,畢竟那確實是目的。
「這次談話的目的是想讓讓心凝成為再越的弟子。」
「什麼,成為我家老爸的弟子?為什麼……?果然是想追求老爸對吧!」
書芸也給出理所當然的反應了。
但是心凝能夠肯定,絕對不是那樣──
應該說,有更深層的含意。
「洸沂,復述──想要讓心凝成為弟子的原因是因為可以讓心凝有理由請長假。」
「想要讓心凝成為弟子的原因是因為可以讓心凝有理由請長假。」
「啥,長假……?這跟成為老爸的弟子有什麼關係?」
這些理由,不需要紅字也能解釋清楚。
心凝就只是將自己推理的地方都說出來而已──
「因為再越老師有象棋協會的會員資格,有了他的推薦信,以學習的名義去外面下棋,一方面可以用公假的形式向學校請假,另一方面學習是以兩個人為一組,所以洸沂能夠獲得大量與我相處的時間。」
「確實有很多學校,為了讓學生努力在指考,所以高三下學期的課程會提前結束……妳們是想利用那段時間去恩恩愛愛下棋?」
看來離說服書芸,只剩一步之遙了。
「最後,洸沂,給我好好的復述──我對書芸同學的惡意只有一個,想要就是想看到她被心凝打敗的模樣。」
聽到心凝的這個要求,洸沂才終於回過神了。
洸沂變回那個不會示弱的自己,自信滿滿的說著──
「我對書芸同學的惡意只有一個,想要就是想看到她被心凝狠狠打敗,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洸沂似乎對這句話還有些加油添醋,但基本上沒有問題。
書芸在了解一切後,釋懷的表情相當柔和。
書芸向洸沂伸出那釋義和解的手。
「我可沒有那麼簡單就被打敗喔?」
洸沂也毫不猶豫就握了上去。
「妳會明白自己只是配角的。」
成功,和局──
心凝在自己的房間手舞足蹈的,滿心歡喜地看著這次完美的成果。
可是奇怪的舞跳到一半,才感覺到自己是個病人。
總感覺發燒的症狀更嚴重了,她也很乾脆的就結束聊天通話──
不過,直到最後,真命都沒有到場。
是她沒有開啟手機通知嗎?應該在傳個訊息跟她說不用過去了嗎?
心凝已經累到,忘記做那件事情了。
*
「不過妳竟然是個父控……哇嗚……妳是經歷了什麼心靈創傷嗎?」
「妳這種程度的人,當然是不可能了解老爸的魅力的。」
「我聽真命說過,妳們曾經被綁架過,是那時候開始轉變成父控的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就是了。」
就洸沂的所知,再越家的姊妹曾經有個相當戲劇化的經歷。
書芸和真命都是養女,也難怪,洸沂就在想以想那個人的基因怎麼可能生出這麼可愛的小孩。
而她們起初相當不信任養父母,然後因為不聽勸故,太陽都下山了還留在公園裡,因此被歹徒看上。
隨後在其父母的努力下,她們毫髮無傷的被救了回來。
光是活著就是讓人欣慰的事情了,她們甚至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基本上只能用奇蹟形容了。
「可是……妳們能夠結婚嗎?」
「法律上沒問題吧?只是可能會有道德上的譴責。」
她們倆個相視而笑,乍看之下是互相開對方玩笑來舒緩剛剛嚴肅的語境。
實際上,她們都已經準備好動武了。
兩個人各自確定了隨手可得的道具,要是對方踩中自己的雷區,其他一方就能立刻發動攻擊。
這裡沒有人證物證,而且球員兼裁判的再越也是自己人,就算把對方打到昏迷個兩三天,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事情。
至於為什麼要互相傷害呢?答案很簡單。
──她們兩個從一開始就看彼此不爽。
這不只建立在洸沂用謊言欺騙著再越這點,更應該說是與生俱來的「不合」──
就算沒有前面那些亂糟糟的事件,想必她們也會是冤家吧。
而冤家們最討厭的情況,莫過於其立場輸給對方。
靠著心凝的幫助,洸沂的立場已經從剛剛的絕對弱勢轉為平手。
那麼她們現在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雙方都必須一起玩「踩地雷」這個遊戲。
哪個人踩中對方的地雷,讓對方勃然大怒,先出手的那方在後續說理方面就會陷入劣勢。
「我也不太能期望妳的審美標準。不得不說,妳喜歡的人,有點……樸素?」
洸沂總給人一種提到心凝壞話就會暴走的印象。
她也確實暴走了。只是她把想攻擊敵人的這份怒火,發洩在自己身上。
她捏了自己的臉頰,做出扮鬼臉的樣子──
「這是……?」
書芸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詫異。
「沒事,突然想扮鬼臉。倒是……啊……再越老師啊……怎麼說,他不是經常開黃腔嗎?還被學生投訴很多次過──」
此乃謊言。
洸沂明白說謊所帶來的風險,但是她可以將這個謊言變成真實。
那個測謊機又派上用場了,只見她說道:
「再越老師曾經在課堂上開黃腔騷擾女同學,而且他自己表明因為類似原因被投訴過。」
那是宣傳性別平等的課堂。教師們自動自發拍攝的宣傳短片。
當中一群老師穿著學生制服的絕妙景色,還是讓每個學生都歷歷在目。
而當中,扮演老師,負責言語性騷擾學生的就是再越。
所以再越曾經在課堂開黃腔騷擾女同學,為絕對真實,只是那都是演戲而已。
因為類似的原因投訴,則是他被「濫」投訴的經歷,要是同學們沒有為他做證,或許他真的會抓去性平會好好教訓。那是班上的太妹看這正直的老師不爽所做出的報復。當然太妹也獲得了應有的懲罰。
而喜歡在課堂中說著自己的經歷,這樣的再越──可謂說弱點滿滿。
洸沂已經準備好更多種斷章取義的方式,去抹黑無辜的再越了。
「……要求復述,前者是在拍教導影片的過程中做的,後者則是誣告。」
「什麼……?」
洸沂難以置信地看著書芸,而書芸就只是無奈的說著──
「妳是不是傻瓜?他跟學生說的故事,難道不會回到家跟女兒說嗎?」
急於求勝,尋找著捷徑的洸沂,又一次落敗。
正當洸沂已經心灰意冷,要接受敗北的事實時──
「……噗……噗哈哈哈……」
書芸卻笑了出來。
「怎……怎麼了?」
「我雖然不知道妳的內心戲怎麼樣,但一想到妳內心戲多麼波掏洶湧,就忍不住笑了。」
「嗚……」
因為洸沂是敗者,所以她沒有資格去反駁。
「休戰吧。反正我們將來一定會打一場對吧?」
書芸主動放棄爭鋒相對,這次是真的恢復平靜。
「那我先走一步了,應該是明天見吧?掰啦。」
而且,書芸相當異常。
彷彿在躲避什麼,彷彿在趕著做什麼。
「這東西……還是破壞掉好了……」
只留下洸沂一人,在測謊機前喃喃自語。
讓時間回到書芸笑出聲來的前一刻。
在看破洸沂的謊言後,書芸本來想著乘勝追擊。
她卻注意到了教室外的人影。
從窗戶看過去,那就是自己的老姐──巧花。
她從什麼時後在哪裡,又是從什麼時後開始聽這些話。
在種種的考量後,書芸決定打發洸沂,跑去找把洸沂可怕一百倍的女人。
也是真正的情敵。
在一起回去議場的路上,總感覺異常尷尬。
「……姊。」
書芸不敢看巧花的表情。
也或許多虧了她這膽小的舉動,才沒發現巧花現在的表情多可怕吧。
她兩眼無神,活像是在恐怖電影中準備嚇人的女鬼。
「不是說好,誰都不準先偷跑嗎?」
書芸有必須要確認的事情。
巧花到底從哪裡開始就聽她們說話,又聽到哪些內容。
根據她們兩個的默契,在還沒高中畢業前,誰也不能先去向再越表達心意。
而書芸剛剛的行為,確實有點擦邊球的味道。
這裡書芸又不可能大大方方的問──哈哈哈,妳是從什麼時後就站在那了。
那就必須使用一些話術,書芸首先問了:
「妳有聽到吳心凝的聲音嗎……她的聲音真的很可愛呢!我只有看過照片,不知道她本人長什麼樣子?」
語畢,沒有回應。
過了幾秒,彷彿空氣都要結凍了,巧花就只是重複說著那句話:
「不是說好,誰都不準先偷跑嗎?」
那麼,留給書芸的答案就很明顯了。
「真的很對不起!老姐!但是我真的沒有直接跟老爸說喔!請相信我!」
書芸跟洸沂是同一種類型的人,但是她們最大的區別,想必是書芸能屈能伸。
對書芸來說,該道歉的事情就要用最誠懇的方式道歉。
「今天的預定行程,我記得是全家一起讀書對吧?我會找理由離席的,讓妳跟老爸單獨相處。所以原諒我,好嗎?」
在開出條件後,書芸才敢瞥向巧花的表情。
只見巧花的表情,是那可愛又嬌羞的模樣。
「我原諒妳……說好了喔!下次不準再犯喔!」
──太好了,這樣就原諒我了。
書芸也會心一笑。
就這樣,不知道還要上演幾次這類戲碼,但是兩個人還是維持著一定的默契以及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