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尋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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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8-06
林可祥徘徊在台鐵月台邊,望著列車來來去去,人來人往。



距離鬧鐘內發現紙條已經過了七天,這七天內他反反覆覆看著紙條的內容,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曾想過幾個可能,第一是爸爸有外遇生了個私生女,第二則是因為某個特殊原因,那位妹妹跟自己分開撫養。左思右想之下,總感覺第一種可能較大,畢竟從未在爸媽口中聽說過有這麼一個妹妹的存在,但若是這樣,自己心目中和藹愛家的爸爸形象可就直接破滅了,如此彷彿是對已故父親的大不敬。還有一種可能是這個妹妹不存在,根本就是爸爸在開自己玩笑,這可能性也不小,畢竟從小到大,戶籍謄本上從未出現過這個人。



但一切都是蠡測,任憑林可祥想破了頭也猜不出答案。



自從那天他當場賞了小偷一下「鬧鐘」之後,他的家獲得了暫時的平靜,由於不知道小偷的目標究竟為何,所以也只能暫時將所有門窗換鎖,那個小小的鐵窗也換了個大鎖加固,至於警察建議的保全,他考量家中並無特別貴重物品,因此暫時不考慮。



「往彰化的區間車已經進站,請還沒上車的旅客儘速上車。」



車站廣播已經不知是第幾次提示,他仍然愣愣的看著手上的紙條,心裡想著若是真的和這位素昧平生的妹妹見面時,該說些什麼話?該問她叫什麼名字嗎?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如何活著?還有最重要的,自己該如何跟她提這一切的緣由?



「去找她,跟她要答案?」林可祥左思右想都想不通爸爸所謂的「答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你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喔!」而且為什麼他們生前從未提起,卻在鬧鐘裡留下這個線索?



林可祥皺著眉頭,心思一轉便明白,畢竟當初父母過世太過倉促,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就帶走了他們,或許是因為這樣才來不及跟自己坦白一切。



過了好一陣子,下一班往彰化的車總算來了,林可祥下定決心走了上去,他決定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如果還有親人活在這世上,他就是到天涯海角也要將她找出來。



火車晃呀晃、晃呀晃,林可祥看著外頭瞬眼即逝的高樓、平房、農田、山林,心裡不禁徬徨。手機不停傳來學校同學以及群組的消息,多得是大家一同出遊還有分組報告、期末成績這些事,這些適合一般大學生卻不適合林可祥這樣的人的事。



林可祥搭的區間車過了好幾個小時才到彰化站,此時日正中午,他看著人來人往的站前廣場,一邊詢問站務人員關於紙條上的地址。那地址在鹿港鎮的某個小巷弄內,林可祥問清交通方式後,決定搭車站附近的公車過去。



公車站人聲鼎沸,各路線班距都頗長,幸好許多路線都有到鹿港,他也沒有排隊多久。一路的奔波使他一上車就微感昏昏欲睡,儘管車上擁擠異常,只能扶著椅背微微閉眼休息,一旁有兩三名老人講話特別大聲,有一位老太太的口水甚至噴到他臉上,讓他不禁微微皺眉。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小聲一點嗎?」突然,坐在他扶著的椅子的那個年輕女孩用台語說。



「拍謝!拍謝!」老人們道歉,但他們聊天的音量仍舊讓人難以忽視。



林可祥滿懷感激的跟那名女孩點點頭,那女孩也禮貌性的微微一笑。



除此插曲外,這趟路程最驚心動魄的恐怕要屬林可祥還沒付車資就想下車,被司機叫回去付錢這段了。下車時,溽熱的空氣立刻讓他汗如雨下,他看了看四周招牌林立的古早街道,一時間不知道該往何處而去。



「老天,我怎麼什麼都沒準備就跑來這裡了。」林可祥喃喃自語著。他對鹿港的認知十分有限,「一府二鹿三艋岬」這話他僅止於高中社會課本上見過,至於詳細歷史背景絲毫不了解,只知此處是清領時的重要貿易之地,但後來因為港口淤塞而逐漸沒落。



既然來了,除了找人,就順便逛逛吧。林可祥心想。畢竟是期末後的週末,自己雜事不多也無課業壓力。他看著手上的地址,決定先繞去看看地址現狀再行打算,畢竟不知這紙條是哪一年寫下的,搞不好他那個「妹妹」早就已經搬走不住這了。



不過他打算觀望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們是失散已久的親人這件事,因為他連妹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從頭到尾只知一個地址,這樣冒冒失失的上門,也不知對方會做何感想,搞不好還會把他當成騙子轟出去。



他沿著騎樓走一走,路旁好些巷子都是用紅磚鋪成,頗有清領時期的韻味,他還見到有面牆是用大酒甕堆疊相連而成,雖然驚奇,但也不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甕牆」。只感鹿港是個平衡了現代與古代的特殊交會口,其中的韻味頗為有趣,與自己學的物理、化學完全是不同的風景。這樣欣賞著,倒挺有意思,心裡也不急著前去認親了。



過不多時,他來到一條市場的入口,他查看手機地圖,知道進入市場後再轉進一條巷子中,走一會就能到達紙條上寫的地址,於是匆匆進入,擠過人潮,在巷子裡不停尋訪著,只見每戶人家的門口都像電影中的古厝,木門上有門環、春聯,一旁又貼著現代門牌,儼然便是古今融合下的特殊產物。也幸好有門牌,他最後終於找到手上的地址位置。



「七里香客棧?」他皺眉看著門口掛著的匾額。



手機顯示他已經抵達目的地,且地址並無輸入錯誤,只不過這個地址是一個叫做七里香的背包客棧,這客棧以一間看來頗有歷史的老屋重新修整而建,庭院裡是一個環形小步道圍繞著小小的、圓形的水池,雖然典雅優美,但看起來空蕩蕩的,往來客人並不多。



「先生,請問是今日入住的房客嗎?」一個中年男子從裡面迎了出來。



林可祥尷尬的說:「喔喔,我只是路過這裡,覺得裡面……裡面挺漂亮的。」



他會這麼說一方面是覺得此屋確實韻味特別,另一方面卻是不知該以什麼話開場,難不成開口就說我是來找失散多年的妹妹的嗎?



卻聽那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道:「挺漂亮的!算你有眼光!來,想不想進來看看?」



林可祥點點頭。



那中年男子大手一擺讓開路,中氣十足的說:「請!」



林可祥戰戰兢兢的跨過門檻,這門檻看來有三十公分高,是一塊漆成淡藍色的木頭嵌在門前,門則是一扇標準的雙開門,內側還有門閂。庭院裡鋪滿了草,只有兩條石磚路一左一右畫出一個圓,池塘裡養了幾隻紅白大錦,整個庭院動中有靜,靜中有動,足見設計者品味之高。



「我叫董亦員,大家都叫我董哥,或是議員大人。看你想怎麼叫我,都可以。」那中年男子說。「這間民宿是我好朋友開的,我就住附近,有時會來這邊幫忙,如果你有什麼想參觀的地方,儘管開口!」



林可祥陪笑著點點頭。他對園林建築什麼的一竅不通,此刻他只想著該找藉口落跑,還是要直接詢問是否有一位年紀較自己小的女性住在此處。



「其實這間屋子已經傳了五代的屋主了,是到近幾年才開始修復回來,做老屋活化。你看這個樑柱,已經過百年了,經歷了新竹台中大地震、九二一大地震這種百年天災還可以挺住,是不是挺厲害的?」董亦員一面走一面介紹著。



林可祥跟著董亦員走入室內,他對屋內的第一印象是紅色,大片的六角型紅磚鋪在地面上,有些磁磚接口已經破損不平,卻都被重新打磨過,又上了一層蠟;牆上滿是各界文藝人士的合照,還放了一張手工立體鹿港地圖,上頭可愛的字體以及拼貼寫出各式各樣的景點、文藝據點。



林可祥文化藝術的內涵用罄了也想不出究竟要如何創作出這些有意思的作品,他在一樓繞了一圈,來到客棧的櫃檯,董亦員替他沏了一杯茶,一面問道:「你是來觀光的對嗎?」



林可祥點點頭,算是吧,找妹妹順便逛逛鹿港囉。



「去過哪些點了?金盛巷去過沒?十宜樓呢?鹿港天後宮有沒有去看看?」董亦員連珠砲似的問,一面又說道:「之前有對加拿大夫婦來住我們七里香,他們看過天後宮之後說,這是比印度的泰姬瑪哈陵還偉大的建築,更了不起的是我們臺灣人日常還在使用它,我聽了差點流下眼淚,你知道嗎?」



林可祥想像著眼前這粗獷豪邁的男人流淚的樣子,不禁暗暗感到好笑。



「你都還沒去逛過,今天恐怕是得留在我們這裡過夜了?」董亦員見剛剛連續講了一串景點他都毫無反應,顯然是都還沒去玩過,便接著說道。「你留一下姓名電話,身分證借我看一下,沒問題的話你東西放這邊,看等等主人回來有沒有空帶你去走走。」



林可祥想到此行目的還未達成,若直接回家也太過浪費這一天,便回答道:「好,麻煩董哥了。」



董亦員接過他的身分證看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哎呀,林先生,你名字跟七里香主人的女兒可真像,她叫林可晴,你們只差一個字呢。」



林可祥心中一凜,連忙問:「那個……林可晴,她現在在嗎?」



話才出口他就後悔了,哪有人一聽見女生的名字就在問人在哪的?這不被當癡漢都不行了。



幸好董亦員對此節毫不在意,只是笑著說:「林可晴現在剛好不在,晚上她會過來顧七里香,你等會先去逛逛,回來晚餐時正好與她碰面。」



林可祥草草辦完入住手續,拿了七里香提供的毛巾、牙刷等物品,在董亦員的帶領下爬上一個近乎垂直的陡峭木梯,木梯通到一層閣樓之上,此隔樓看來也頗具年代感,有些地方並不密合,視線可以穿透看到下方一樓的狀況。隔樓之上用小小的白布簾隔出好幾個床位,有點像是膠囊旅館的感覺,每個床位棉被枕頭都整整齊齊的摺疊著,看起來十分整潔。



「你今晚就在這邊過夜吧,看起來今天只有你一個住這,你真幸運,直接包下整個七里香了。」董亦員說。



帶著林可祥了解廁所、餐廳等設施後,董亦員便回到櫃檯去,留林可祥自己一人在閣樓整理行李,他知林可晴晚上七點才會過來,索性又出去晃了一圈,買了點海鮮羹回來吃,一路殺時間殺到七點,董亦員和他打了聲招呼後回去了,過不多時,他便聽見樓下傳來幽幽的推門聲,透過木板縫隙,他看見一個年輕女孩走了進來,但由於他處於女孩正上方,看不到長相,於是他慌忙的爬下階梯,來到櫃檯前。



「您好,需要什麼幫忙嗎?」



「你是……林可晴對嗎?」林可祥猶豫了一會兒說。



「是啊,怎麼了?找我嗎?」林可晴微笑著說。



林可祥端詳了她幾秒,只見她膚色和自己一樣都是很白的那種,而頭髮也是棕色,一雙眼有微微的鳳眼之感。他們兩人似乎真有那麼幾分相像。而且不知為何,她似乎有股熟悉感,彷彿兩人之前見過面一般。



「先生?」林可晴問道。



「啊!啊!不好意思!我在想……」林可祥一時間想不到自己該開什麼話題,又知剛才那樣盯著對方非常沒有禮貌,尷尬間臉色不禁漲紅了。



「沒事沒事,你慢慢說。」林可晴看來仍然十分有禮,並無半分不悅。



「我在想……那個……今天是不是只會有我一個人在?」林可祥總算找到一句像樣的藉口。



「是喔!」



「那……我會一個人住在這邊嗎?」他見藉口有效,連忙繼續問。



「我會在這裡待到晚上十一點,十一點後就只有你一位囉。」林可晴說。



「啊……那……」林可祥想了想,決定先回去思考一下說詞,晚點再回來說正事。「那……那就先這樣,我……我就回去休息了,謝謝你!」



林可晴見他一邊說一邊滿是尷尬的向回跑,不禁撲哧一笑。



林可祥聽她這樣一笑心裡可更窘了,他只道對方將自己當成奇怪的傻子,卻不知其實林可晴心裡也對他的面容有似曾相識之感,不只是言談,而是整個人的長相、行為。



林可祥坐在木梯上思考著林可晴給他帶來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想了一會,下午搭乘公車時的畫面突然蹦出,他恍然大悟,原來林可晴是公車上那位請阿公阿嬤們說話小聲一點的小姐!又仔細回想了林可晴的長相,不知是錯覺還是因為心裡認定她是自己妹妹,總感覺他們倆的五官有幾分相似,那相似處十分獨特,又不易簡單以言語表述,那獨特感彷彿是只有他與她兩人屬於另一個種族似的。



「嗨!」林可晴的聲音打斷了林可祥的思緒。



「喔……嗨!你好!」他被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道。



「你叫林可祥對不對?」林可晴笑道。「你好,我是林可晴。我剛剛看了你的入住資料後,得知你的名字跟我很像,所以特別過來打個招呼。」



林可祥對她如此外向積極的個性感到意外,他微微點了點頭致意。



林可晴不畏他的平淡態度,繼續問道:「你為什麼會想來鹿港玩呢?還有,為什麼會想在我們這裡落腳呢?」



林可祥又是一愣,他呆呆的答道:「其實我來這裡的原因有點複雜……不知道你會不會願意聽,或者願意相信。」



「你說吧,我聽。」林可晴笑道,一面回身去在飲水機旁的櫃子裡翻找出一罐茶包,找了一個茶壺開始泡茶。



「你真的願意聽?」林可祥問。



「喝點茶吧。」林可晴遞了一只茶杯過來,示意他到櫃檯前的小茶几邊坐下。「我聽啊,我喜歡聽人分享故事。」



「那你可得保證我說完後你不會轉頭就走,也不會把我當成瘋子。」林可祥見她如此放得開,不禁又更忐忑了些。



「好,我答應你。」林可晴慎重的說。「你既然願意跟我分享,那一定不會是隨便瞎掰的,畢竟你要瞎掰也不用來這找我,在家裡打電話給朋友亂講就行了對吧?」



林可祥見她答應,便笑了笑說:「那我開始講囉!」



林可晴點點頭。



林可祥深吸一口氣,便開始敘述這幾天家裡遭小偷一事,講到自己多次想抓小偷卻連個人影都沒抓到,連警察來家裡找也沒找到什麼線索,而後他設下陷阱,成功看到了小偷的背影,接著就是拿起鬧鐘丟小偷,鬧鐘碎開後,他發現了紙條,上面寫著七里香客棧的地址以及那句摸不著頭緒的話。



這經歷不長,但他個性一向習慣交代每個小細節,因此這段敘述竟也講了快二十分鐘,幸好事件本身離奇又詭異,只見林可晴聽見來無影去無蹤的小偷時不禁瞪大了雙眼,聽他獨自設下各種陷阱引誘小偷發出聲音時,更是驚訝的合不攏嘴,而他拿鬧鐘當武器這段,林可晴聽得咯咯直笑。



直到林可祥講到那張紙條的內容,她突然愣住,表情突然變得一臉嚴肅起來,她要林可祥拿出紙條來看看,幸好林可祥深感此事事關重大,因此紙條隨身放在錢包暗袋內,此刻總算拿了出來。



林可晴攤開紙條在燈光下研究著,她看著那串地址以及字跡,背脊靠著椅背,眉頭深皺著苦思。



「我總感覺,我爸不是會拿這種大事開玩笑的人。」林可祥補充道。「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一定非常突然,而且你一定會非常錯愕,甚至感覺被冒犯,但此事攸關我對自己家族的認識,我不能不好好查明清楚,希望你不要覺得不高興,如果你覺得這事太過荒謬,你就當作我沒說過,我明天就會回去,不再打擾你。」



林可晴咬了咬嘴唇,接著起身走到客棧門口,左右張望了一下後闔上大門,並且將大門上了栓。



林可祥嚇了一跳,連忙跟著起身問道:「請問這是……?」



「我問你,你爸媽是否有交給你一條項鍊,項鍊的綴飾上有個應該可以打開,卻始終打不開的小蓋子?」林可晴滿臉嚴肅的問。



「有。」林可祥毫不猶豫的說。他爸爸曾說那是送給他的傳家寶,從小就要他隨身掛著,就連洗澡、睡覺都不會拿下來。「不過……你怎麼知道有這個東西?」



林可晴冷靜的回答道:「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林可晴這名字是我親生父母替我取的,而我爸媽……養父母,他們剛好也姓林,因此就保留了這個名字。我的親生父母留給我一條項鍊,據當時他們告知養父母的話,那條項鍊是留給我的傳家寶,如果有天遇到別人來尋親,就拿這個項鍊和他匹配,看是否款式相同。當時收養規則還沒有嚴格到規定跟親父母這邊不能來往,因此我養父母便收下項鍊了。」



林可晴一邊說一邊拿出另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鍊說。



林可祥瞪大雙眼,她手上那條項鍊是以不鏽鋼打造,項鍊上有個指甲大小的綴飾,看起來可以收藏小照片、小信物等,而他自己脖子上戴著的那條,除了金屬色澤外,幾乎和林可晴的一模一樣。



兩人將項鍊擺在一起,仔細的看了看。兩條項鍊根本就是孿生兄弟,在燈光下一個閃著銀暈,另一個則是耀金,互相輝映。



「我親生父母留下一封信給我,這二十年來我一直都讀不懂是什麼意思。上面有一段寫道,如果兩條項鍊相遇時,請一定要注意週遭安全,注意是否有人跟蹤、監管,相遇後更要保守項鍊的秘密,請千萬切記。」林可晴說。



「這是什麼意思?」林可祥皺眉道。



「你也不知道嗎?我以為你會了解背後的意思。」林可晴嘆了口氣。「我真的不懂,當初把我送給別人撫養,卻又要留下這麼多有的沒的線索,究竟是想要表達什麼?」



林可祥想著自己父母生前的一言一行,卻怎麼也無法將他們跟這整件莫名其妙的認親鬧劇連在一起,他的爸媽都算很古板的人,不喜歡開玩笑,講話也不會拐彎抹角。然而眼前的林可晴與自己不只長得相像,遭遇相合,連這兩條項鍊都是同一款式,絕無巧合之可能,必定是有人精心設計過他們兩人的分離以及重逢,而這人是誰?就目前看來,他們爸媽的嫌疑是最大的。



「你生日是哪天啊?」林可晴問。



林可祥說了自己的生辰年月日,林可晴瞪大眼睛說道:「那我們是雙胞胎耶!我跟你是同一天生日!」



林可祥愣愣地點頭,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一個雙胞胎妹妹。這件事代表,早在他們出生時,整個計畫就已經展開,林可晴被有目的的送養,而且設計兩人長大後必須重逢。



「可是,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林可祥說。他雖然又錯愕又對父母的安排感到憤怒,但一個人無依無靠生活久了,忽然得知自己竟有一個雙胞胎妹妹活在世上,憤憤不平的心情裡竟也帶著莫名的興奮與快樂,畢竟從此以後自己不再是孤苦一人了。



「我也不知道啊!可惡。」林可晴說,她在養父母的撫養下其實生活算是相當富裕,也沒有什麼煩惱,但人生如此被人設計,卻也有種不甘心的感覺,儘管她看這突然冒出的哥哥挺順眼,不過這絲毫無法平息對自己親生父母的不滿。



「至少我們都知道有這件事,也知道對方的存在了,背後原因以後我們再慢慢探究吧。」林可祥說。



「我以後要叫你哥哥嗎?」林可晴問,她平時處事大方,但此刻卻大感彆扭。



「有夠奇怪……叫我本名就好吧。」



「好,那我們都叫對方本名。」林可晴邊笑邊說,想將自己的項鍊取回掛在脖子上,沒想到那條項鍊的綴飾突然「啪」的與林可祥的項鍊吸住了。



「咦?」兩人驚疑著湊上前。



只見兩個綴飾的蓋子緊緊的吸在一塊,四個邊四個角,相黏的天衣無縫,似乎是專門為此而設計一般,兩人捧著項鍊仔細端詳,只道這不過是種對鍊的設計,因此輕輕的想扳開。



出乎意料的是,扳開的瞬間,兩個綴飾竟然同時打開了,掉出兩張小紙條,那紙條的材質、捲法竟然跟林可祥在鬧鐘裡發現的那張一模一樣!



兩人連忙撿起紙條細讀。



林可祥項鍊裡的紙條寫道:「青青天地,迢迢山水。亂世寶地,魅影逡巡。一日叛族,終日懸心。藏法欲尋,號令山精。」



林可晴聽完哥哥的紙條內容,便唸起自己的:「坐惘梓潼,壽祿齊天。上自天池,下臨環跳,起與裂紋,慢火輕挑。再見不難,虛寶安哨。人事涉一尊,卻享安己照,子孫當頭,便與祕法共存,無是此宗秘聞,作柴燒。」



話音一落,兩人都陷入沉默,謎語般的兩張紙條根本就難以解讀,看起來是要他們倆找出某個被藏起來的東西。然而林可祥手中那張紙條,兩人可說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紙條是在說什麼瘋話。



「我們先把這些東西收著吧,之後再慢慢討論。」林可晴說。



他們將兩張紙條拍了照,重新收回綴飾之中。林可晴替林可祥留了一些零食飲料,又和他交換了聯絡方法以及住址,接著她便匆匆的回家,要和養父母講述今天的事情。



林可祥送走了妹妹,自己回到閣樓上的小床鋪,盯著斜頂天花板發呆。今天實在一口氣得到太多訊息,一時間難以承受如此之重,想到一夕之間得了個活潑大方的妹妹,又想起紙條上的謎團重重、近日小偷光顧之事,不禁又心下惴惴,不知小偷是否趁他今天不在再度光顧家中。



忽然間他靈光一閃。



「難不成小偷要偷的東西,就是我的掛墜,或者是掛墜紙條裡指示要我們找尋的東西?」



他激動的坐起身,卻沒注意到一旁的木頭扶手,「哐」的一聲,頭狠狠的撞了上去,劇痛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