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辦法不見得需要創意 5

　　隨後，均太他們加入了幕後人員的行列。

　　連帶他在內，他們班共計三名人員。

　　才剛開工沒多久，均太已經汗如雨下。

　　「二年級的持邊，我們先帶這個中暑的同學去中心，這個區塊的掃除工作，先交給你囉！」

　　彷彿他人的意見不重要，三年級的學姐們已經把昏厥的同學帶走了。

　　抹開額頭的汗水，均太沒有怨言地表示：

　　「這下這裡只剩我一人了吧？」

　　開工後，就不再以班級為單位了，力所能及一樣，領隊的老師快速將工作分配下來。與均太同組的是三個三年級的學姐與一個一年級的學妹，後來學妹被她們班級的人叫走後，現在連學姐也全都不在了。

　　場面頓時冷清了起來。

　　以小組為單位分配，似乎不是一個好主意。

　　「又在胡思亂想了啊，這個可悲的蘿莉控。」

　　帶著快與自己等高的竹掃把，冬子瞧不起人地過來了。

　　「每次碰面都得說上一句，妳不膩？」

　　被陣陣的淒涼感包覆的均太，也不想計較冬子竟然會計帳的毛病了。乖乖地配合對方，道出自己的心聲。

　　「要是會膩，我就不會說了。」

　　冬子的眼神彷彿在說：這裡有個白痴，大家快來看。

　　「我只能說妳的精力夠好，果然是奧運等級的選手，我這種普通人根本比不上妳。」

　　均太隨口說著，也算是打發對方的手段吧。

　　現在他只想在第一時間搞定份內的工作，其它事情之後再說。

　　一想到之後還有騎馬打仗這個規模巨大的硬仗要打，就讓人倒胃口。

　　「你現在才知道啊？」

　　冬子驕傲地抬頭挺胸，不怕別人知道一樣。

　　「…………」

　　已經想不到感言的均太，就這麼看著手中緊握掃把的冬子，掃起了地上的落葉與垃圾。

　　「喂，水野……妳在幹嘛？」

　　「看也知道吧。你以為我喜歡來？要不是你們這邊缺人，老師叫我過來支援，我會過來嗎？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啊。」

　　嘴上這麼說，均太卻感覺不到冬子的惡意了。

　　這個看上去宛若妹妹的同年級生，言行幾乎一致，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不會因為利益或糾紛，而違背自己的信念。
　　
　　但是，卻總有那麼一兩個彎繞不過。

　　不過今天這一天而已，均太已經成功拜見兩次了。

　　一次是與真名一起過來他們班上，另一次則是現在。

　　這兩次都讓均太看到了冬子的率直。

　　並非可愛那麼只為稱讚的形容，冬子的言行與為人應該是更為具體、立體的。

　　「水野……」

　　因為這樣，讓均太想看得清楚現在的冬子。

　　「別會錯意了。」

　　冬子停下手邊的工作，像是接下來會耗盡大半的精神與力氣，不得有一刻的分神：

　　「我會自願承接這份工作，都是因為織香。因為有織香，我才能交到朋友，我不想錯過這個朋友。」

　　「但是，妳很珍惜初繪吧？」

　　「那還用說！我比誰都珍惜織香！比你、比織香的姐姐都還要需要織香！我不能沒有織香！」

　　冬子理直氣壯，根本是在宣戰了。

　　「這樣啊。那很好啊。」

　　均太以自己的方式給了冬子最高的鼓勵。

　　冬子委屈、吞吐地接著說了：

　　「所以，我是來道謝的。」

　　又是謝詞啊？

　　真是的，今天莫非是什麼感謝日嗎？

　　總覺得一直能聽到別人道謝的聲音。

　　因為感覺不壞，均太也不會反對。

　　「我也說了，在這之前我沒有朋友，一直都是一個人，吃飯與分組報告也是不曾和人一起，全是我獨立完成。」

　　這些話均太多少有共鳴。

　　轉學第一天就搞砸了的他，除了優緒與彩，班上不會有人想靠近，但其實願意和他來往的，一個是班導，另一個則是一視同仁的班長，去掉這些要素，他在班上宛若沒有人權。

　　冬子的遭遇，他也不是沒正面遇過。

　　上個星期與織香結伴前往餐廳，內用的桌椅都被包辦的情況，獨獨冬子被冷落在了一個角落。

　　被遺忘或被拋棄——都是很糟糕的霸凌，但冬子顯然不是上述的這些，只想果腹的她，將朋友與聚餐調整到了第二順位，甚至果腹之後已經沒有排名。

　　是冬子拒絕同學們的邀約。

　　冬子不想與其他人一起共進午餐。

　　冬子並非無辜的，她不是那個受害者。

　　冬子訴說心事的口氣，不分敵我地全力發光發熱：

　　「……因為以前發生了一點事，讓我不敢踏出這一步，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但如果每天要這麼提心吊膽，不如全都不要算了。」

　　「……」

　　均太安慰不了冬子，相反還想責備她。

　　誰沒有過去——別因為自己心底的那道檻過不去，而跟著束縛未來，過去與未來不會一樣。

　　無法成為冬子夥伴的他，這時也扮演不了壞人——冬子的樣子看來惹人憐愛，他捨不得破壞。

　　「直到織香叫了我的名字，我才驚覺原來我也是有名字的，也是這時起，我對織香有了親切感。」

　　「我轉過來的那天，優緒老師就叫我的名字，也是讓我意外，但初繪的等級卻遠在老師之上，看到誰都是這樣，弄得全世界沒有她叫不出口的名字。」

　　冬子害羞地笑了。

　　「大概就是這樣吧？我們班上也是直呼初繪的名字。雖然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自信，但這也是初繪特別、吸引人的地方，很快就與大家打成一片，當初繪遇到困難，也沒有人看得下去，紛紛伸出援手。」

　　「是啊……」

　　冬子懷念的眼神在地上的草皮打轉，接著一語道破似的：

　　「不過……讓我跨出那一步，從織香姐姐手上救回織香，是因為你這傢伙。」

　　「我？」

　　這是……該說雲海能夠洞悉一切，就連他人的心理都能分析嗎？他們的對話不知不覺與雲海的推論對上了，無縫接軌了。

　　冬子誠懇地道出真相：

　　「看到你那麼沒用，卻仍不想放棄織香的身影，我突然覺得身為織香朋友的我，怎麼可以原地踏步，我也要上去，只有戰鬥才能挽回織香。」

　　「妳在拍電影嗎？奇幻的成分未免太重了，戰鬥咧……不過，那時的情況確實需要妳的力量，要不是有妳在，初繪已經被她姐帶走了。」

　　「所以……謝謝你，謝謝你讓我鼓起勇氣，認知到我和織香成為朋友了。」

　　「患難見真情——說的就是妳和初繪了吧。」

　　「你也是吧？」

　　冬子不得不承認地說：

　　「我是因為你，才有了行動的契機，但你就不一樣了，沒人要你那麼做，你還是自告奮勇了。」

　　這是同仇敵愾嗎？或者說英雄惜英雄，冬子看待均太的眼光，沒有以往的噁心，有的是想站到與他對等的高度，一起觀看他們所看到的織香。

　　「水野，妳錯了。」

　　費盡千辛萬苦，差點連命都賠上去的均太，主動推掉了冬子的好意。

　　「我也是有著優緒老師與堂本在後面當推手，單憑我要做就會去做的個性，仍然缺少一個關鍵的動力。」

　　「……是嗎？」

　　均太一再肯定，都要是洗腦了：

　　「雖然在初繪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這個開關就被全面開啟，不再後悔了，不過我想要是沒有優緒老師她們，我什麼也辦不到，繼續當好當滿沒用的人。」

　　沒用的人——很久以前這個基礎就先打好了。

　　姐姐離開的那一晚。

　　要是繼續渾噩，就是看著織香步上姐姐的後塵。

　　冬子不能理解地回：

　　「看樣子，你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吧。」

　　似乎還想追問什麼，不過雙方都已經因為先前全力以赴的過招，都筋疲力盡了，能夠再說上兩句的話題，最多剩那麼一個。

　　「水野……我們不是完全的平行線吧？在初繪身上，我們應該找到能夠銜接彼此的共生關係吧？」

　　「織香啊——」

　　冬子認真思考了一下：

　　「要是織香需要幫忙，我們可以彼此合作。」

　　取得共識的雙方，距離對方仍有個一公尺遠，卻已經因為一個約定，消除至今為止的所有隔閡了。

　　「閒話就到此為止吧？再聊下去，老師要過來唸人了。負責幕後的老師，聽說嘮叨的程度不下真名，吵起來沒人鬥得贏的。」

　　「那真是可怕，真名一個就夠了，我可不想再遇到第二個。」

　　均太與冬子各自抓起手邊的竹掃把，至少要做好表面功夫，隨即回到了清潔工的跑道。

　　旁人來看，活像務農一般的身影——在聽到他人心得之前，均太已經善加認定了。沒有為什麼，就剛好他們都在草皮這個綠色地帶。

　　「均太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