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梅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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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20
  艾德懷斯說得輕描淡寫,要是沒看見被毀成碎渣的大門與一地的碎石,恐怕還不曉得這種「來了」是多麼的波瀾壯闊。

  「艾德懷斯。」我叫領路人的名字。

  男子眨眨眼,等待我的提問。

  「你們這扇門常破嗎?」

  「不,這是第一次。」艾德懷斯將公事包往天上一甩,原本普通的方形物體立刻轉換為狙擊槍。「看來有人看見我們結盟等不及了。」

  煙硝尚未散去,已經聽見高亢的女高音自霧中傳來。「你們就是我今天要收割的美嗎?」

  收割美?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潔艾兒掌心出現匕首,瑟列爾也拔出腰間的劍,在看到我的挑眉後恍然大悟,抓起肩上的天竺鼠放到我掌心。「前方危險,帶上這個吧,他可以保護妳。」

  ……我忽然有點啼笑皆非。

  書靈明明是拿來戰鬥的,這傢伙卻把書靈給我自己上陣,害我差點以為要進行寫手全武行了。不過我倒是不擔心瑟列爾,既然他是將軍,想必對上戰場這種事不陌生。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這裡不比現實世界,會出現許多不合常理的魔法攻擊,而我不知道瑟列爾有沒有這方面的應對知識。

  出現在煙硝中的是一位金髮舞女,整體裝扮都非常浮誇。撇除閃著電光的芭蕾服,她還綁著一個極高的單馬尾,並用髮膠做出一圈一圈的效果。老實說,這種髮型我真只有在動漫中見過。

  潔艾兒先攻,腳尖在地面輕點,身體卻以截然不同的急速向前衝去,往對方咽喉便是一刀。這是她最擅長的招數,往往能在幾秒內分出勝負。

  可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好像已經預料到這個攻擊般往後仰頭,刀尖連她的一根頭髮都沒碰著。這麼說也不對,她的頭髮都已經用髮膠牢牢固定在背後,要切斷頭髮恐怕會比咽喉還難。舞女輕哼了聲,揮舞手中大得不可理喻的巨錘。在潔艾兒前一秒所待的地點只剩下一個黑色的大窟窿。「霍,有新人。」

  「妳是誰?」我召回潔艾兒,與她成一小段距離對視。

  女子瞇起眼,空曠的廣場立刻響起讓人不太舒服的笑聲。說也奇怪,她的笑聲並不尖銳,但似老人般的沙啞與女子的妙齡完全不相合。「我是梅百本,奉主人之命來大鬧一場。」

  多麼簡單明瞭的回應,讓人無從辯駁。照我的分析,她是打算戰到粉碎落敗為止,並且主人很好地藏在暗處,無法主動發起挑戰。

  艾德懷斯懶得對話,從遠處對女子開了好幾槍,有些甚至險些擦到我方人馬。好在潔艾兒一個翻滾躲過子彈,瑟列爾也憑著超越常理的運動細胞沒被擊中。

  「喂!」我代表我的隊伍向艾德懷斯抗議,而對方充耳不聞,又多開了好幾槍。

  氣死我了,這諾瓦之塔的玩家一個比一個更像敵人。

  巨錘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在軌道上將子彈打出。梅百本的每個姿勢都宛如舞蹈的一環,追求華麗、也追求浮誇的極致。此時,我好像明白她方才的收割美是什麼意思。

  梅百本,本身就是美的極致。

  艾德懷斯再度不顧隊友又掃射了幾輪,一樣被梅百本用令人驚嘆的連續弧型擋下。同樣,我的同伴及位於水盾後的一霄冷雨都沒受傷。而我就沒那麼幸運了,畢竟子彈四射,沒項鍊保護的普通人類只能呆呆站在原地愣著,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就在此時,伊斯爾忽然背對我,在掌心後腳站立,張嘴發出尖銳卻微弱的鼠叫聲。眼前的空氣驟然凝成一道漩渦,將原本會擊中我的子彈全部捲入,最後消失在伊斯爾嘴中。

  吞下子彈後,天竺鼠在我掌心打了個飽嗝,趴下開始睡覺。

  「我就說他可以保護你。」不遠處的瑟列爾對我眨眨眼,好像早就知道天竺鼠有吞子彈的技能。

  我忽然覺得掌心捧著的是一顆炸彈,更加細心不讓伊斯爾摔落。

  接替潔艾兒的是瑟列爾,他舉劍佯裝要攻擊,實際目標卻是梅百本的手。揮到一半的大錘生硬收手,及時擋住足以影響戰局的一劍。瑟列爾再度閃過幾招致命揮擊,可女人的攻擊竟帶有目的,讓瑟列爾因疏忽而絆倒。「得手!」

  梅百本像敲地鼠般向地面砸擊,瑟列爾則艱難地翻滾躲避。

  「瑟列爾!」害怕他死亡的恐懼淹上喉頭,讓我有些喘不過氣。可我知道自己上去只是增添傷兵,只能把伊斯爾往前推。

  伊斯爾不但沒跳出我的手掌,甚至還對我說教起來。「你應該對他有更多的信心。」

  此刻他終於發揮出昨日我以為沒實現的一項技能:說話技能。

  我只得把天竺鼠收回來,一邊在內心焦慮祈禱。

  幾片冰凌越過我,準確插入梅百本的手臂。原本只有架起水幕屏障的方如筠此刻緊握著項鍊,上頭光華流轉。她嘗試召喚冰神凌霜的力量,但看起來有些差強人意。

  不過這個努力並沒白費,讓梅百本停滯了幾秒,讓潔艾兒能掏出兩把小刀將梅百本的雙腳釘在原地。

  我怒視老神在在的艾德懷斯,讓他明白要是他故意錯過機會我就跟他有完沒完。好在對方收到我的訊息,對自己的書靈點頭。

  長髮男子瞬間縮小,凝縮為一枚銀色子彈落到艾德懷斯掌心。他熟練地把子彈裝入槍膛,瞄準,發射。

  這是一顆完全反物理法則的子彈。子彈繞過梅百本抬起防禦的武器,快狠準地貫穿女子的胸膛。女子驚愕到連叫聲都來不及出便被白光炸得粉碎,餘留地板的星星粒子。

  男子滿意地檢視自己的分數,讓我明白勝利的提示音是發到他那裏去了。最後一擊由艾德懷斯發出,艾德懷斯得分。

  我們這組扛下最多責任,卻只做了白工。

  溫暖的手從我掌中接過天竺鼠,我對上瑟列爾略深的瞳眸。「沒事,日後跟他討回來。」

  我大概知道拆夥後會發生什麼事了。

  相處幾天下來,我發現自己很容易便能從瑟列爾眼睛的深淺猜出他的情緒。在我身邊的大部分時間,他的眼睛都是淺的,由此得知他是真的很喜歡我,只要待在我身邊心情便會很好。

  至於我呢?我喜歡他嗎?

  對於各種思考,我幾乎都能做出相應的結論,可瑟列爾的存在讓我暈呼呼的,甚至不曉得自己對他有沒有好感。懷著這種複雜的心情,我與他回到內院。

  麵包已經得知下午的插曲,但只是隨意拿出方狀道具便請墨靈去修理門口。只見墨靈站在毀損處念念有詞,隱約能聽見是和門及牆壁相關的詞彙。原本碎裂的石板與銅門立刻飛到空中拼湊回原本的模樣,寺廟的門口也在道具的修理後煥然一新。

  「這是利用描述來實現修復的道具。」麵包在後方淡淡說道。「還有更多諸如此類的特殊道具必須要打敗寫作導師才能獲得。」

  我與隊員相看一眼,決定隱瞞我們也從試煉導師獲得獎勵的事情。

  稍晚,眾人第一次全員聚集用餐。

  晚餐由遊幽面準備,應該是作為打輸我的懲罰。不得不說,瑟列爾的手藝比他好太多了。雖然只見過瑟列爾煮同樣的四菜一湯,但他的手藝不容質疑。

  「今晚十點將會發動第二次縮圈,屆時將會有一段玩家位置的曝光時間。這也是我們行動的關鍵時機。」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麵包也開始講述戰鬥計畫。

  縮圈時間,刷新的東西……我都還在存疑階段,這人卻能篤定將所有資訊都講出來。且據我猜測,麵包還藏了更多東西。

  社會中也不乏這些人的存在,這些人又分為兩種,一種是真有實力,另一群則是打腫臉充胖子,讓人以為他們很厲害。我尚且無法確定麵包是那種,但他得到的資訊的確是比常人多。「你是怎麼知道會刷新什麼東西的?縮圈時間又是怎麼算的?」

  麵包早就預料到我的疑問,得意地舉起掌心黑色彈珠般的道具。「這是箴言球,可以對喵火進行兩次提問,無論問題為何,喵火都需誠實回答。儘管擁有這個權利,喵火仍會努力鑽漏洞來避免說出機密。問題必須十分完整,並且單一,只要被判斷出內含兩個以上的問題馬上會被判定無效。」

  箴言球表面漂浮著小小的零,似乎已經是使用過後的道具殘渣。

  「至於縮圈頻率其實很好計算,第一次縮圈與第二次縮圈之間相差二十二小時,第三次則為二十小時,這代表每次縮圈都會減少兩小時。」麵包蠻不在乎將消息透露給我們。「這代表第七天時將會面臨進塔的最終決戰,沒有足夠分數的人將會在那天遭到淘汰。今日已經是第四天,與我結盟是你們最明智的選擇。」

  「直接把你幹掉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潔艾兒在我耳畔嘀咕,麵包直接忽略她的話。

  「曾有一團在幾日前和我們交手過,我認為能趁此機會併吞。」麵包取出另一個道具,是一個醜醜的塗鴉木頭人。「決鬥木頭人,將會強制兩個隊伍進行類寫作導師的對決。對方是四個人,我們以多對少,十分具有優勢。」

  我托著下巴,還是有些不以為然。「這並不代表我們穩贏。」

  男子露出奇妙的笑容,似乎覺得我的質疑很多餘。「這樣說可能會很囂張,但就我目前交手過的人來說,我只覺得瑟列爾有與我一戰的價值。」

  原來瑟列爾和他交手過?什麼時候?

  坐在身邊的瑟列爾肢體僵硬,好像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

  「無論是題材還是設定,我對班都有足夠的信心。」麵包對蹲在他身後的書靈一點。「班很棒,但我當然知道他目前不是我最棒的作品,他會越來越強,直到能在諾瓦之塔中擊敗瑟列爾。」

  出乎意料的是,瑟列爾此次保持沉默,一點都不像他。

  「剛進塔時,我便不停找玩家戰鬥,這也是為了找出誰是潛在威脅。班是我為這場比賽精心挑選出的書靈,我不敢篤定自己真能穩拿冠軍,可我已經做足了準備。當我走到現在,幾乎可以確定自己能擁有進塔資格。」麵包依舊高談闊論,可他似乎忘記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競爭者。

  第一個無法保持沉默的是遊幽面,由於他本就傻氣,會在此時發話也算在意料之中。「所以你的作品就是像那些迎合市場的作品囉?會晉級的題材,穩當的框架,一定的戰鬥數值。」

  果不其然,這讓麵包猛然站起。他臉上還掛著微笑,卻顯得像是強撐。「迎合市場?」

  「我是說,有辦法進塔的那些準備,專業作家都該有的技能跟作品。」遊幽面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終於察覺氣氛不對。

  麵包逼近遊幽面,原本的笑容終於維持不住,好似遊幽面對他說了十分侮辱的話。「如果有市場走向這種東西,怎麼大家都不來寫呢?我以自己的作品為傲,我在班身上所投注的東西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就能概括的!」

  絕流衝到主人面前阻擋,深怕主人性命不保。奇怪的是,麵包的書靈班只是蹲在原地沉思,一雙沉靜的眼眸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所以你也承認班只是你用來獲得冠軍的道具,是嬤。」帕羅西汀冷不防來一句,倚坐著石梯冷笑。

  看到自己的隊伍都將造反,麵包感覺整個人都快裂掉了。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閉閉眼,又回復到好好先生的狀態。「抱歉,是我失態了。」

  「都打住吧,先不管決戰,把下一場戰鬥打好才是正道。」一宵冷雨出面緩頰。「畢竟在場的各位都是一起前進成長,準備揭開遊戲真相的夥伴,不是嗎?」

  沒有任何人附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