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團練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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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18
當季婉回到了京城的時候,京城便籠罩在崔梓辰謀叛的震撼之下,聽聞那日婢女在發現葉沁死在書房時,大叫了那一聲後,便被崔梓辰一刀斬下,可卻已經太遲了,葉沁的家僕侍衛們一個個衝到了書房前看到了房內的杯盤狼藉,人人在此時都認定了崔梓辰殺了葉沁。
可是崔梓辰逃出重重侍衛的圍捕離開了葉府之後,人竟像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季婉回到京城的這日,葉沁生前攔截到的那封證明崔梓辰通敵的信,也正好送到了京中,原來早在葉沁拿到那封信的時候,便立刻將此消息送出,絲毫也沒有延遲。
看完那封『崔梓辰』親書給北狄的信,以及崔梓辰部下們先前的暗告,再加上他於葉沁府中殺害葉沁,像是要滅口一般的行徑,各種證據都讓皇帝深信,崔梓辰遭到了北狄的策反,做出了謀叛一罪,而他現在下落不明,就是畏罪潛逃的跡象,於是皇帝直接下了海捕文書,張貼於大岳的鄉鎮各處,只要他出現在任何一道設有衛兵的關口,都會立刻被緝拿。
這晚,李長善來到了季婉的房中,就自顧自地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替自己倒了杯酒,扼腕地道:「竟讓崔梓辰跑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會回來的。」季婉信誓旦旦地說。
「他若要洗清這污名,他確實就得回來京城自己解釋清楚,可現今京城各大城門口,皆有他的畫像,他只要抵達城門口就會被押入大牢的,就算他順利進了城,現在城中的崔府早已被官兵團團包圍,一隻蒼蠅都很難飛出來,更何況是放一個人進去,還不止崔府,連他岳丈禮部侍郎家也都有官兵駐守著呢,這樣……他還能投靠誰?」
季婉低頭地將一些酒菜夾入李長善的碗中,低聲道:「以崔家的勢力,要在京城找到一個藏身之處其實也不難。」
「崔曜這幾日,日日都跪在了殿門前給他家兒子喊冤,卻連皇帝的面都沒見到,殿外跪久了還直接昏了過去,被人扛回了崔府,可父皇卻只道了聲『好生休養,朝中之事勿念』,這不就擺明了不給他崔家面子了嗎?」李長善蹙眉道。
這時,季婉心機深沉地道:「崔家的面子還是有的,崔曜畢竟曾經教導過皇帝的學問,雖時間不長,但好歹也有個太傅頭銜,我朝最重倫理,所以崔梓辰罪再重,也不會波及到崔曜的身上的。」
「那妳認為若崔梓辰真進了京,他會躲在何處?」李長善好奇一問。
「會躲在一個能直接面見皇帝的重臣家中,才能直接將他的冤情呈報陛下。」
「能直接面見皇帝……那可得是個高官了,大學士、尚書、侍郎、九寺卿,中書舍人……這些人之中能算得出來與崔家有過極深交情的高官,沒有十人也有八九人了吧。」
「我在坊間時曾聽聞一個崔梓辰的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季婉緩緩道。
「什麼故事?」
「聽聞在逆王叛亂的那年,還是吏部侍郎的安不韋奉旨出京辦事,但那時叛亂四起,官道上流寇四竄,導致安不韋曾經差點被搶劫的流寇所殺,是被突然路過的崔梓辰所救。」
聞言,李長善震驚道:「安不韋……如今的吏部尚書?竟有這等事,我怎麼不知曉?」
「大約是六郎鮮少與安大人以及崔家交流,又少停留在街坊酒肆之中,自然沒有聽過這等故事了,不過這些故事,也只是我從前聽說書的先生說過罷了,也不知道是否為真。」季婉微笑著說。
「但若此事為真,崔梓辰對於安尚書而言就是救命恩人了。」
「他曾經救他一命,現在若換安尚書還他一命,好像也是說得通的。」語畢,季婉便露出了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笑靨。
沒隔幾日後,京城中又傳來了倉州來的消息,聽聞有人去搜了崔梓辰於倉州的宅子,裡頭竟堆滿了不少的金銀財寶,這消息傳入了皇帝的耳中時,不僅引來了一陣滔天巨怒,更加讓皇帝確認了他謀叛的事實,皇帝甚至還因此下了一道,若遇崔梓辰拒捕,可殺不可縱的命令。
而崔梓辰雖仍在逃亡,但幾乎已是毫無翻盤機會,這讓季婉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在房中看著書,嘴邊還輕輕地哼著歌,突然她不假思索地道:「程彥,明日我……」然而才剛開口,她才想起程彥已經回家的事實。
他不在她身旁了,所以她的好心情也沒有人可以分享了。
這時,季婉突然露出了一抹淡淡地微笑,輕輕地喃喃自語道:「與孤獨相伴的我,才是我。」語畢後,她便不再開口,沉靜地看著手中書籍,房間內頓時又回歸原本的寂靜。
這份平靜持續到了晚間,直到李長善推門進了房,他一進到房間,便似有興味地說:「妳可有聽說崔梓辰在自宅中藏匿大量錢財之事,這讓父皇將錢財與他被北狄策反之事聯想在了一起,倒讓父皇更加相信他謀叛的事了。」
聞言,季婉才微笑著說:「對於皇帝陛下而言,將領謀叛之事肯定是寧可錯殺,也不可錯放的,畢竟失一個將領是小,若錯放一個而失去一座城池,或讓他帶著情報逃到敵國,都是巨大的國家損失。」
「不過,崔梓辰竟然會在府中放如此多的錢財,可真讓我感到意外。」李長善感嘆地道。
「他會待在倉州,大約就是為了能在邊界掌握兩國之間的交易所,因為其中的利益根本無法計算,否則以他的家世背景,應該能到更高的官位的,若這樣說起來,他宅中有那些錢倒也好像很正常。」季婉邊說,邊默默地來到了李長善身後,替他按摩著肩膀。
「不管怎麼說,這錢都是擊垮他的最後一擊,可真是痛快!」李長善的語氣,帶著滿滿的得意。
「六郎可得繼續派人盯住那幾個可能窩藏崔梓辰的官員家中,可別讓他跑了。」
「自然。」
幾日之後,季婉於燕王府中的生活,竟覺得有些煩悶與無趣,她這才發覺這幾個月來,確實太過依賴於程彥的陪伴了,於是她出了燕王府散心,走著走著,一不小心又走到了那攤麵攤前。她抵達的時辰並非是用餐的時間,所以攤內只有寥寥幾人,她想也不想地坐在了一張桌前。
高老闆見季婉地到來,微笑問道:「紀夫人,還是老樣子嗎?」
季婉點了點頭後,便看到老闆飛快地下了一坨麵在滾燙的湯鍋之中。突然在此時,麵攤旁有一名小乞丐走了過來,他有些忐忑地站在了老闆身旁,而老闆見著他後,便笑著說:「去找一個位子坐好。」
那小乞丐聞言,雙眼立刻張得老大,一臉的歡喜雀躍溢於言表,他飛快地左右張望著,倏然,小乞丐看到了季婉,而季婉同樣也在此時注意起了那名小乞丐,那竟是之前她與程彥在大街上時,遇到過的那名小乞丐。
「小弟弟,你怎麼在這裡?」季婉出聲問道。
這時,那名小弟弟有些害羞地走近季婉的身旁,低聲道:「我肚子餓,來找高哥哥。」
「高哥哥?」紀晚看了老闆一眼,這時正在煮麵的老闆才道:「他前些日子在我鋪子上偷了一名客人的錢,我看他肚子餓,便也沒把他送至官府,跟他說以後肚子餓就來我鋪子,我煮麵給他吃。」
小弟弟聽到老闆的解釋後,有些愧疚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季婉說:「姐姐,我還是被抓到了。」
就在此時,老闆端了兩碗麵過來,對著那小弟弟道:「麵來了,去隔壁桌坐好,別打擾紀夫人吃飯了。」
「沒事,讓小弟弟跟我坐一桌吧。」季婉話一說完,便伸手拍了拍她右側的空位,看著小弟弟,邀請著他一同坐下,小弟弟見狀,便有些害羞地坐在了季婉身旁。
老闆這才將兩碗麵各自放在了季婉與小弟弟的面前,小弟弟一看到眼前美食,竟急忙地打算用手下去撈麵,然而這動作迅速地被季婉給攔了下來,她遞了一雙筷子給他,微笑道:「湯麵這麼燙,你手一下去可就要燙傷了,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接過筷子的小弟弟,才以生疏的方式使用著筷子,快速地吃起了麵,沒過一會兒,弟弟的那碗麵便幾乎見底,可卻始終沒有看到弟弟動筷的手有一刻慢下來過,這時季婉又默默地將自己眼前的麵,推到了他的面前,含笑道:「姐姐這碗也給你了,你吃飽一點。」
在忙完別桌客人點的餐點後,老闆這時走了過來,看到小弟弟吃起了季婉的麵,不由地皺起了一絲眉頭道:「小弟弟,你怎麼吃起別人的東西了?」
「沒事,反正我也不是很餓。」季婉笑著說,而後季婉轉頭看著老闆,含笑道:「老闆可真是一名有善心之人,鮮少人會願意供食給乞丐。」
「也沒什麼,不過就是看他還這麼小便流落街頭,很可憐罷了。」
季婉聞言,低頭笑了一下。
『小妹妹,我偷偷煮了碗麵給妳,妳快些吃完吧,可別讓我爹看到了。』
『給……給我的嗎?』
『以後肚子餓了,就偷偷來找哥哥我,我煮麵給妳吃,好嗎?』
「你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季婉低頭,輕聲地說著。
「什麼?」麵攤老闆不明所以地問。
這時,季婉搖了搖頭,又道:「老闆,這弟弟以後的餐費我付了,他以後不論何時來,還請您都為他煮一碗麵。」隨後,便放了幾塊碎銀子在桌上。
「這怎麼好意思?孩子的錢不需要您出啦。」
「我曾經教過這孩子一些生存之道,算是他的一名師父了吧,他的餐費由我出,合情合理。」季婉平淡地說。
「小子,還不謝謝這位夫人,以後你天天來我這吃飯,都有人替你付好錢了。」
「謝謝姐姐。」小弟弟聞言,睜大了雙眼,臉上的愉悅溢於言表。
之後,小弟弟一口氣連吃了兩碗麵後,一臉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季婉看著他的模樣,露出了一絲微笑,道:「吃飽了就回去吧。」隨後,小弟弟又向季婉道了一次恩後,便開心地離開了麵攤。
老闆將兩個空碗拿回攤子後,又默默地端了一碗餛飩湯,擺在季婉面前,微笑道:「剛才麵被那小子吃掉,我補一碗湯給您吧。」說完,又一屁股地坐在了季婉的面前。
這時,季婉才慢慢地嚐了一口餛飩,含笑著說:「老闆店內的東西,可真是好吃。」
「承蒙夫人您不嫌棄罷了。」老闆客氣地說完後,才又一臉期待地問:「不知夫人今日是否還有時間再說一段故事?」
「老闆想聽第六個孤兒的故事?」
「夫人的這幾個孤兒的故事,每次都讓我聽得無比揪心,您的這些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聞言,季婉低下了頭,緩緩地輕聲道:「故事是真的,那些血與淚也都是真的。」
「那這第六個孤兒,又是怎樣傷心的故事呢?」
季婉此時依循著記憶,娓娓道來:「第六個孤兒,是一個小男孩,來自於一個名為濂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