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 風華殤（4）

　　這時，為首的一名黑衣人突然向他們扔出一袋東西，二人看見嚇得微微倒退一步。那東西用黑布嚴實包裹著，沉甸甸的，不似件好物。

　　南宮槐蹲下身子，將包裹的黑布一層層揭開。甫一入眼，二人的頭皮瞬間發麻，黑布包著的東西……竟是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但血淋淋的頭顱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讓他們震驚的是，那顆頭……不是南宮家的家僕嗎……

　　不過，與其說他是家僕，倒不如說——是倖存的墨家人！

　　為首的黑衣人觀察著兩人的反應，竟覺得甚是有趣，嘴角微揚，警告道：「槐宗主，他果真是您最忠誠的僕人。當時府內的人都倒了，就他沒倒，還把我的人一一掃出府外，我可是折了許多的兵力、費了一番功夫才斬下他的首級呢~」

　　接著，他走到南宮槐身旁低語了一句，只一句，南宮槐神色瞬間崩潰！起身跌跌撞撞往洋心宗跑去！

　　藍暮看了他的反應後，也猜出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島上沒有人煙更沒有弟子的蹤影，不就表示洋心有難嗎？而會讓南宮槐神色大變的原因，無非是因為他的兒子！昨天南宮冽在楓岳宗得知父親隔天會到洋心宗時，便也嚷嚷著要去，此時，應該在洋心宗內了！

　　藍暮也不敢多留片刻，事不宜遲，得趕緊前去支援才行！

　　♦

　　洋心宗。

　　戰火連天，橫屍遍地，此次突襲殺得洋心眾弟子措手不及！

　　後院，藍莫欣一手抱著藍雨雪、一手牽著南宮冽躲在屋裡。在此之前，她已經收到藍暮的傳信，南宮氏在神州的本家竟然滅門了！沒想到此次凌云的動作這麼快，下旨不過兩天，就迫不及待要殺了他們！震驚沒多久，便聽見守門和塔臺的弟子敲響警示鐘，一時間，所有的門生皆提槍上陣。但事發突然，就算再多的弟子支援，也無法控制局面。很快的，殺手們殺到後院前方，族中長老扛不住他們的猛烈攻勢，紛紛倒地。

　　藍莫欣低頭看向南宮冽，想必他也察覺到此時的情況不妙，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裙襬不放……可憐了這孩子，不知道他得知家不在的時候是作何反應？

　　看完南宮冽，藍莫欣又看向懷裡的襁褓，身子竟莫名顫抖了起來。她想，冰長老說得對，這兩個孩子的降世會為身邊的人，甚至是天下帶來災禍，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生下她來，不如現在……想著想著，竟伸出手往懷中嬰孩探去。

　　與此同時，藍莫欣忽然聽見藍暮和南宮槐的聲音，及時將她的思緒拉回來。回過神後，藍莫欣仍不住她顫抖的身子，她方才……險些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身邊，南宮冽聽見父親的聲音，便急著要衝出去相會。可剛一推門，南宮冽瞬間僵立在原地。這一幕，將是南宮冽畢生無法抹去的記憶…………

　　而藍莫欣也看見了……南宮槐胸口上有好幾個血窟窿，鮮血淋漓，最靠近心口的位置上還插著一把劍，瞧著有點眼熟。藍莫欣的目光順著劍柄上移，卻看見持劍的人不是……

　　「暮郎……」

　　是藍暮！

　　他竟然……親手殺死了南宮槐？！

　　可漸漸的，藍莫欣發現了不對勁：既然是暮郎殺死南宮槐的，那為何他要這麼握著劍？還有，為何他……也不動了呢？

　　她的目光再繼續往上，這一眼差點沒讓藍莫欣驚叫出聲。

　　藍暮身後，竟然還站了一個人！

　　藍莫欣穩住心神，定睛一看，不是藍暮殺的南宮槐，而是那個人持著藍暮的佩劍，一舉將二人貫穿而過！

　　那人也注意到藍莫欣的目光，轉頭看了過來，瞇著眼打量了一番後，嗤笑道：「果然在這裡~夫人放心，洋心宗和藍氏的子弟在下一個都沒動，倒是南宮氏的，除了您旁邊那位，我全殺了！」

　　此時，躲在藍莫欣身後的南宮冽聽見了，原來，他的家人都死了……爺爺奶奶、叔叔伯伯，還有娘親……也死了嗎？那爹爹呢……南宮冽望向前方跪在地上的父親，南宮槐的雙目仍瞪得極大，死死盯著藍暮，似是非常不甘心，也不願相信，那個他最好的夥伴會傷害他！豈知，這一切都是誤會！但，是誤會又能如何？事已成定局，怎麼做都無法挽回了……

　　藍莫欣心裡「咯噔」一聲，急忙看向南宮冽。果然，在他的眼神裡，那名為天真無邪、率真稚氣，該在一名孩童眼底那無憂無慮的模樣————全破碎了…………

　　那人不等二人回神，又繼續開口道：「暮宗主和槐宗主的友誼實在是令在下佩服，連死，都要死在同一把劍上。你們兩個別難過了，他們倆一起走不好嗎？還是——」他語氣故意頓了頓，狀似開玩笑的道：「夫人，不如您把他交出來，讓他與家人『團聚』？還是您想隨暮宗主去，做一對『死鴛鴦』？」

　　「不……不……」藍莫欣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南宮冽是南宮氏唯一的人了，是犧牲了一家子和兩位家主護下來的孩子，斷不能把他交出去。可藍雨雪也尚是嬰孩之時，若她出去，小雪就從此失去父母的愛護了。

　　腳邊，南宮冽看得出藍莫欣的擔憂，也知道這位妹妹年紀還小，已經沒了父親的陪伴，不能再沒有娘親的保護了，想著乾脆自己出去好了，反正，他想爹娘了…………

　　南宮冽這麼想著，便要朝那人走去。忽然間，他的眼前閃過一道身影擋在面前，片刻後，臉上還沾上些許溫熱的液體……南宮冽抬手一抹，低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滿手赫然的鮮血！南宮冽猛地抬頭，卻只見藍莫欣對著他和懷中的襁褓微微的笑著，原來，她方才幫他擋了劍……

　　南宮冽瞬間回過神，趕緊抬手捂著藍莫欣的傷口，試著不讓血繼續流。可無奈，劍傷在心口處，無論他怎麼堵、怎麼壓，那血還是潸潸流了滿地。見勢，南宮冽越來越慌，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就是不想放棄。

　　此時，一道溫柔的聲線從頭頂上傳來，她斷斷續續道：「冽兒……這塊玉佩……是阿姨和你娘……打造給你的，這塊玉佩可集結藍氏……和南宮氏的家僕為你所用，長大後……再次壯大南宮氏……」

　　「那阿姨呢？！阿姨怎麼辦……藍氏怎麼辦……」南宮冽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不爆發，也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不滴落，可他的語氣，卻透露出了滿滿的恐懼。

　　藍莫欣道：「阿姨……就走到這裡了……藍氏……記住，不要為我們……報仇，我們希望……你能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不要……讓我們擔心……」

　　她突然停下語句，看向懷中的藍雨雪，親吻了她的額頭後，低聲道：「沒想到……才幾日的相處而已……就要道別了……冽兒……妹妹交給你了……記住，往前看，不要……回……頭……」

　　語畢，藍莫欣緩緩閉上眼楮，無力的垂下手，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此刻，南宮冽的淚水終究忍不住掉了下來……

　　一切……都結束了……

　　幾世繁華，因貪婪的慾望，毀於一旦……

　　幾代風流，也因無情的殺戮，風骨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