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矛與高架橋✵

本章節 8792 字
更新於: 2018-09-22
  ◎◎◎

  「天使」

  那是由人類所創造出來,最後毀滅所有文明的怪物之名。
  沒有任何手段能夠阻止牠們的步伐,沒有餘力能夠堅守剩下的土地,終焉的喪鐘已然被敲響。
  在這雪白的末世裡,早就成了眾天使的世界,但被終焉所遺忘的人類依舊至今還在命運的泥沼中掙扎著。

  寒冷的空氣輕輕撫過大樓的殘骸,吹過那被毀壞到不成型的高架橋,溜過了那無人觀望的歷史。
  經過暴風雪的洗禮後,世界還是那麼的漂亮,彷彿一塊被精雕過的寶石一樣,細細的綻放著那耀眼的光輝,永不停歇。
  要說會有什麼人在破壞這份安寧的話,那麼那個人肯定是在否定這顆寶石,否定這個他所正在遊走的白色世界。
  在這「天使」們的樂園裡,不允許人類的存在,為了守護著世界的平衡,這是必須的,所以——
  啊嗚——————————
  白雪靄靄的大地上被濺起了大量的末世之白,宛如海上的浪花一般急速向外擴散。
  不約而同的嚎叫聲在這片浪花中形成多重奏,然而在這群野性的狼嚎聲中還混雜著機械動力的聲音,為這原先平靜到不正常的大地增添一份活躍的色彩。
  「嗚哇啊啊啊啊啊!希娜!牠、牠們已經快要追上來了!」
  迦邇菈拉開嗓音在這極地中大吼,從兵蟻上方探出身體的她緊抓著扶手,好讓自己不會在這高速移動中被甩出去。
  「我他媽的知道啦!安靜點行不行,沒看到我也正在想辦法嗎!」
  努力操縱著「兵蟻」這曾是最新的六足仿生型軍事兵器,而且正在逃亡的希達堤娜破口大罵,看來它也被逼到極限了。
  自離開地下基地來到了地表後,首先第一個目標是位於臺南的避難所,雖然途中尚未發現到任何人類還在預想範圍之內,但是卻碰上了一大票的白狼型天使,儘管外表並沒有很兇狠,可是一旦踏進牠們的地盤,所有的白狼立刻都會出現一種像被觸電一樣的反應直奔過來。
  背上的兩條頗短的羽翼也證明了牠們擁有天使的身分,雖然那小小的翅膀顯得沒什麼用,但這就是擁有「天使現象」生物的一個指標,而且每個天使的體型都異常龐大,光是一匹白狼型天使的體型就逼近兵蟻的大小,而且現在追趕在兵蟻後頭的數量更是高達三十頭,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想硬槓上的。
  「嘖!」
  這時兵蟻才剛從傾倒的大樓殘骸跳開,馬上就又從視野的死角冒出另一隻白狼型天使,不知道是刻意埋伏還是碰巧給牠們超了近路,總之現在的狀況真的很不妙。
  「嗚哇啊啊啊啊!」
  看到直直撲過來的白狼型天使,迦邇菈嚇得馬上跌了回去。
  現在的情況也不容許希達堤娜慢下來好好關心迦邇菈,所以它選擇了無視身後好友的哀號,專心駕駛好兵蟻。
  現在與最近的白狼型天使只相隔不到十尺,以牠們的體型隨時要跳過來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在這廢墟都市裡,唯獨能夠爬行大樓牆面的兵蟻較占優勢。
  「隨便找東西抓緊!」
  沒等後面的好友坐穩,希達堤娜突然這麼大吼,迦邇菈也只能用奇怪的姿勢使勁抱住椅背。
  這時候傳來了一股強烈的推進感,接著整個機體大幅度轉向,猛烈的衝擊聲隨之而來。
  「Nice!」
  前座傳來了歡呼聲後,兵蟻又開始繼續活動,迦邇菈在這段時間才趕快把自己的身體轉正,不過還是有些頭暈目眩。
  「希娜剛剛那是怎麼了!晃好大力……」
  「我試著抓住公車前頭打飛衝的最靠近的那頭王八蛋,沒想到還挺成功的,雖然沒辦法直接打成致命傷,但能拖延到也足夠了。」
  「拖延什麼?」
  「沒甚麼,反正妳就在那邊看著就行了。」
  拉桿向前推進,兵蟻繼續狂奔,直直衝向前面那座很顯眼的白色大樓,那是末世之前,人類常去的百貨公司之一。
  希達堤娜再次確認了下面板上的資料,點了個按鈕,位於兵蟻裝甲板上的開口開啟,直直滑出了兩排飛彈發射器,兩側共計十六發發射口。
  「就是這裡啦!」
  說完這句,所有的導彈全數飛往那座大樓的底部,百貨公司發出了短暫的悲鳴開始往下傾斜,兵蟻在導彈全數射出後立即離開受害範圍,但是向著這裡衝過來的白狼型天使們如果停不下來的話將會面臨被壓死的命運,沒被壓到的也會被阻斷通路,進而失去追蹤兵蟻的線索,接下來只要看著百貨公司塌下就完美了。
  雖然作戰方案是這樣,但是白狼型天使群接近將要倒塌的大樓時,一股異常的暴風推開了所有的大樓殘骸,是以狼群為中心擴散開來的,不用多想,那確實就是所謂的天使現象了,只是沒想到只經過兩百年的轉變,天使們對於天使現像的操作也越來越熟練。
  注意到現況不符自己所預期的,希達堤娜開始狂飄聽不出所以的髒話,同時也不忘要繼續開動兵蟻逃命。
  「這樣要怎麼辦啊啊!希娜,大樓被牠們給吹開了!」
  「吵死了,我知道啦!」
  希達堤娜不耐煩的吼回去,現在她們的處境可謂糟糕到了極點。
  話又說回來,兵蟻型海陸兩用重裝砲擊坦克本來就不是用來對付天使的兵裝,不,應該說終焉來臨前各國針對天使所開發的武器都尚未成熟,更別提現今進化過後的天使了。
  這時前方的廢墟大樓突然坍塌,另一隻白狼飛快的從裡頭竄出。
  「我們被包圍了,天使要過來了啊啊啊!」
  「嘖,這群野獸還懂的包夾嗎?該死。」
  情急之下,兵蟻一個轉身滑進側邊的窄巷,但希達堤娜知道的,光是這樣一直逃下去是沒完沒了的,必須得趕快找到破解這現況的方法。
  ——果然還是得靠這個嗎?
  希達堤娜撫著胸口,不禁這麼想到。
  這是那些傢伙一路流傳下來給希達堤娜的,最珍貴與最詛咒的羈絆,是所有不幸的開端,同時也是希達堤娜與迦邇菈誕生的起源。
  「最初的天使之晶石」——有著無窮無盡的能量與許願機的力量,是個絕對不能出現在人間的潘朵拉魔盒。
  而那個魔盒,現在就正躺在希達堤娜的體內沉睡著。
  如今這個瞬間,感受到了願望的晶石敲然覺醒,就等著希達堤娜再次許願。
  「破石頭……」
  被一顆無機物猜中了自己所想之物固然不爽,但眼前的現在它別無選擇。

  滋——

  尚未許願,胸口中突如其來的一股毫無規律的能量讓希達堤娜一瞬間差點失去意識,還沒來的及摸清剛剛那瞬間到底是什麼,一股強烈的轟擊聲與撼動大地的衝擊波隨之而來,不只兵蟻,這份狂瀾甚至一舉將周圍的巷弄掀翻了起來。
  在這短短的一時間,希達堤娜隱隱約約捕捉到了一股有著奇特波長的嚎叫,而這份嚎叫並不屬於那群白狼天使們。
  緊壓著操縱桿,接著往後一拉。
  兵蟻在空中縮著腳成大球狀,靠著慣性一舉砸進了辦公大樓裡。
  待後面的猛烈寒氣流過去後,世界彷彿又重回該有的寧靜。
  沒有了群狼踏地的聲音,也沒有了磚瓦到處破碎掉落的聲音,只剩下一點氣旋的猖狂在流動著。
  完全不能理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此刻就連迦邇菈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再有一點動作,將會引來更多的天使。
  不過希達堤娜可沒閒著,查看了聲納後,它反而「嘖。」了一聲。
  拉起操縱桿,兵蟻勾出了樓內,轉往牆外爬上樓頂。
  待來到最高處時,希達堤娜大罵個一句,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屏幕上所呈現的現實,只見它推開了艙門爬了出去。
  然而呈現在它眼前的卻是鐵錚錚的慘烈現況,如果真要形容的話就是天災,一股人類絕對無法控制的恐怖災害。
  「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出現在現實中。」
  希達堤娜輕聲吐出了自己的感言,面對著擺在眼前的壓力,再次體會了自己的無力與渺小。
  望著好友爬出去後的樣子有點奇怪,迦邇菈也戰戰兢兢的打開艙門。
  「希娜,這到底是……」
  在瀰漫的霧氣中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碩大的兵晶柱體蠻橫的貫通三棟大樓,比直的刺入大地,而仔細去看的話,便能清楚的看到在那晶體中不只那墜落到一半的大樓,甚至連地面的白狼都被血肉模糊的冰封起來。
  望著那恐怖的冰牢,視線逐漸來到了地面,那灰藍色的晶體直直把附近幾百里的地面給吞噬其中,或許在晚那麼一點,估計兩人就要連同兵蟻一起葬身在此了。
  「果然還在南方嗎?」
  「痾,什麼?」
  「離開那座軍事設施前有向希達堤拉打聽過了,過去襲擊基地的聖天使似乎是朝南方行徑。」
  「看這屬性的天使現象,會不會是『No.4的奧芬尼姆』?可是這樣的規模也太——」
  「姑且問一下,那個No.應該不是指強度吧?」
  「才不是啦!希娜真是的,遊戲腦out!」
  「好好好,我知道。不過不管牠強度怎樣,妳也看到那個了吧?尤其現在是連兵蟻的聲納都還判斷不出奧芬尼姆的正確距離,如此遙遠卻有這般的遠程精度打擊,說那傢伙是SRBM級的怪物也不為過啊。」
  「短程彈道飛彈……希娜的比喻都很有特色呢。」
  「不管怎樣,至少給了我們對應的空間,但不保證那個可能是奧芬尼姆的怪物會不會再發射一次同樣的攻擊,所以現在得撤了。」
  「說得也是。」
  迦邇菈附和的點了點頭,同時也逐漸憶起父親曾在那座計畫的過往內容,聖天使們壓根沒有出現過這種可以一擊毀滅一座城市的手段。
  畢竟那時候希達堤娜並沒有真正的直接參與聖天使計劃,很多的研究內容與數據它無從得知,可至少還有一點它還是清楚的,那就是身為擁有操弄天使現象的這群怪物們,在這新的世界又再次進化了。
  不管怎樣,一切都跟希達堤娜說的一樣,現階段來說還是得在未知的下一發大冰槍來臨前做好撤退的打算。
  「我們離臺南的避難所也不遠了,趕快加快腳步吧,只希望高速公路還能走。」
  「那個……希娜。」
  「怎麼了?又有什麼事了?」
  希達堤娜回過頭來看著迦邇菈,那眼神似乎出現了迷茫。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在想……就算救到了殘存的人們,可是地表上的環境與天使們要怎麼辦?」
  「喔?是要問這個啊,重點來了。出基地前,那傢伙姑且給了我一臺AGPS樣本,這樣妳懂了嗎?接下來就是妳的工作了,依靠妳腦中傳承下來的智慧,在我們抵達有資源的地方後去試著改良並量產化就行了。」
  「AGPS?」
  「嗯,由那傢伙所研發的對天使弱化機,對天使的影響是一等一的,妳那時候隊突然倒下也是被AGPS所波及到。」
  「原來那時候是因為這樣嗎……」
  希達堤娜口中的「那傢伙」就是「希達堤拉」,是他人以希達堤娜為藍本製造的一群姊妹機,據其所述,希達堤拉它們在這兩百年間守護了沉睡許久的兩人,而中間更是遭遇了聖天使的浩劫,進而剩下最後一台姊妹機在守候著她們。
  而AGPS便是這些希達堤拉們所留下的智慧結晶,全名為「Angel phenomenon suppressor」,又譯為「天使現象抑制器」,顧名思義就是針對天使所打造的最強武器。
  不管是它們所完成跨時代兵器的偉業,還是它們願為命令所奉獻犧牲的一切,這所有的所有,後世大概就只有這兩人才會記得了吧。
  「怎麼了?突然不說話。」
  「啊,不,沒有。只是又想起了希達堤拉小姐。」
  「想它幹什麼,它早就完成了它該執行的任務了,妳可別自己放入不必要的傷感在裡頭。」
  「嗯,說的也是,AGPS更進一步的研究就交給我吧。到時候如果又回到了那個基地就可以跟希達堤拉小姐炫耀了。」
  「……是啊。」
  就在兩人交談的同時,一身龐大的白色身影從牆面上跳了上來,奮力的衝撞兵蟻,兩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到了。
  「嘖,竟然還有遺漏的……!」
  還沒完全把握好事態,整臺兵蟻就整個被翻了起來,要不是希達堤娜反應夠快,及時讓兵蟻用前腳抓住大樓外側邊緣,不然整臺兵蟻掉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喂,妳沒事吧?」
  「差、差一點掉出去。」
  只見迦邇菈用奇怪的姿勢倒在後座,希達堤娜直接把艙門關上。
  借這順勢,希達堤娜延著牆面往下逃,並且開始著手思考對付天使的手段,儘管手上這副AGPS的性能依舊完好,但耐於能源的不足,以及地勢的不利沒辦法及時派上用場,不然希達堤娜大概會直接操起AGPS狠狠砸在那頭天使臉上。
  另外暫且一提,AGPS只能減少天使們的活性,沒辦法有效殺害天使,所以這也是另一個需要迦邇菈作改良的主要原因。
  不過以現在的局面,要兵蟻對付一隻天使還有點勉強,必須得快點找到脫逃的機會,至少方才那種以破壞大樓做為陷阱的招式已經不可行了,希達堤娜清楚的知道自己可沒把握連續兩次都能躲掉那可怕的天使現象。
  兵蟻兩側開出兩挺機關槍開始對後方的白狼掃射,頭一次吃上子彈的白狼似乎也被嚇到手足無措,儘管立即就用天使現像避開了大量的子彈,但突破了一輪掃射後依然被開出了將近上百發的血窟,前半身基本上都被染的一片腥紅,只剩下一隻眼睛跟一張血盆大嘴還能辨別頭部。
  就算已經遭受了如此慘烈的抵抗了,可天使的腳程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不如說更加刺激了牠的獸性。
  那瘋狂程度甚至已經到了無法言語的地步,希達堤娜無法理解都已經受到如此猛烈的攻擊了,為什麼還不肯放棄追逐?
  的確,光是機關槍是沒辦法造成致命傷的,但沒想到竟然連嚇阻的作用都沒有成效,這讓希達堤娜顯有些難堪。
  延著大馬路的邊緣,一狼一蟻互不相讓的奔馳著,機槍內的彈藥已經全部用盡,令一方面滿臉是血的白狼依舊沒有倒下的跡象,咆哮聲更是從沒停止過。
  希達堤娜將兵蟻向左傾斜駛進了稍為狹小一點的道路,想著至少要盡量阻礙對方的腳步。
  然而當出窄道的那一刻,一陣強烈的風壓無形的將兵蟻掀翻,最後一跟腳都還沒落地,兵蟻便直接飛撞進了路口側邊的店面。
  「啊啊啊!這頭該死的畜牲!」
  擺弄著操縱桿,必須得在白狼天使追上來前趕快逃離才行,然而運氣並不站在兩人這邊,一陣鋼筋的斷裂聲,整座老舊建物就這麼塌了下來,直接將兵蟻埋進了廢墟之中。
  「希娜!」
  白狼天使知道自己抓到了機會,在兵蟻受困之時俐落的跳了上去,蠻橫的扯下一座機槍。
  兵蟻的兩隻前腳踏出瓦礫,試圖改變機身方向好把白狼甩出去,不料對方的體型過於龐大,兵蟻幾乎可以說是被壓得死死的,完全沒有脫離的可能。
  氣急敗壞的希達堤娜了解到被僵死的事實,同時也理解到自己必須放手一搏,再這樣下去別說拯救人類了,兩人都要在這裡完蛋了。
  抓起掛在一旁的槍劍,希達堤娜一腳踹開艙門,直接與那潰不成型的狼面照會。
  「呦,看你玩的很開心嘛?」
  吼嗷——————!
  回應它的是一長串的狼嚎,以及那一碰就會被被撕成粉碎的血口大嘴。
  躲開了撕咬,希達堤娜一手抓住了白狼身下的鬃毛,順著慣性將自己甩上了狼身。
  沒錯,現在就是機會。
  一個反手,希達堤娜一舉將劍口捅進腦門,然而只有這樣的攻擊並不能對天使造成決定性的傷害。
  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打開切換鈕,劍刃打了開來,中間架起了電磁軌道。綠色的核心瘋狂運轉,狂瀾的能量正蓄勢待發。
  本能察覺到了危險,白狼奮力的想將頭上的異物甩掉,然而希達堤娜卻遲遲無法扣下扳機。
  原因很簡單,這個角度會直接打中身下的兵蟻,一個不好就會連同迦邇菈一併轟飛,這並不是它想看到的。
  「希娜!開槍!」
  一道少女的聲音從下喊道,隨即一根小小的晶體被拋上了半空中。
  是天使之晶石!
  白狼也是天使,是不可能拒絕晶石的吸引,本能地抬起身來,就在咬到空中的晶石時,希達堤娜抓住了機會。
  「嘖,區區一隻天使!」
  隨著扳機那清脆的聲響,一道白光炸開。
  沒有慈悲、沒有寬待,光束筆直的轟飛巨獸的腦門,使其連悲鳴都來不及發出就煙滅於世間。
  龐大的能量在零距離的碰撞下更是讓血肉噴飛,就連身軀是特殊合金造的希達堤娜也無法在這距離下全身而退,順著衝擊直接被彈飛了出去。
  「希娜!」
  驚慌失措的迦邇菈顧不得眼睛被閃的生疼,馬上就跳下兵蟻朝好友被彈飛的方向趕去。
  厚厚的積雪使其寸步難行,迦邇菈拉起裙子奮力跨出步伐,心中不斷祈禱自己最重要的人平安無事,不,一定會沒事的。
  「希娜!!!有聽到的話請回答我啊!」
  不願放棄的迦邇菈又大喊了一次對方的名子,希望能夠傳達到對方的耳裡,並且回應自己。
  「希娜拜託了……如果有聽到的話,拜託回應一下啊……!」
  已經急到快哭出來的天使用著些微的哭腔向著空氣大叫,完全沒注意到上空的烏雲逐漸壟罩整個都市。
  寒雪開始飄下,迦邇菈依舊沒有停下尋找好友身影的步伐,雙腳也持續的在重複凍傷、復原的狀態中來回。
  遲遲等不到希達堤娜的聲音,迦邇菈心中的不安正漸漸壟罩。
  「希娜……妳到底在哪裡……?」
  再不快點的話,太陽就要下山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天使在附近,迦邇菈咬緊牙關,奮力的撥開越陷越深的雪堆。

  ——嘶嗚吼吼吼吼————!

  遠方頓時又傳來了彷彿能撼動空間的野性咆哮,令迦邇菈只能痛苦的摀著耳朵跪下,光是忍著不吐就已經是用盡全力抵抗了。
  正當迦邇菈被那沉重的嘶吼聲嚇的站不起來時,一個身影從她正前方的雪堆坐了起來。
  是希達堤娜。
  「希娜!」
  「噓!」
  擺出噤聲的手勢,希達堤娜專注的側耳傾聽嘶吼聲的來源。
  還沒讓迦邇菈搞懂發生了什麼,只見希達堤娜望了天空一眼,並自顧自地站了起來。
  面露不悅,每當它擺出這副表情的時候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糟糕到極點的事了。
  查覺到好友的視線回到自己身上時,迦邇菈此刻被希達堤娜那憤怒的表情嚇到了。
  「起來,該走了。」
  「嗯,嗯……說的也是。」
  抓著迦邇菈的臂膀,希達堤娜以蠻橫不講理的方式拉了起來,並朝兵蟻方向走去。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還是說現場還有其他的天使在注意這裡?
  不管怎麼說,希達堤娜那反常的舉動已顯示現在還不是處於可以令人安心的狀態。
  待兵蟻發動後,迦邇菈才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儀器上的探針轉成了北方。
  「希娜,妳在幹什麼……?」
  「我先為沒有事先跟妳商討過一事道歉,臺南的地下避難所我決定放棄了。」
  「可是,為什麼這麼突然?」
  「還記得我們在基地裡聊過奧芬尼姆的事嗎?」
  「還記得,但這跟現在又有什麼關係?希娜妳不也說奧芬尼姆離我們還很遠嗎?」
  「問題就在這裡。」
  希達堤娜對著一旁的儀器比劃了下,一個冷酷的事實便擺在眼前。
  華氏負六五點五——這數值已經相當於南極內陸的均溫。
  「我還在那座基地時,曾背著那傢伙查過了當年基地所紀錄過的數據,其中室外溫差那幾年都跟現在的數值無異,我還以為那只是原先地表就該擁有溫度就沒去在意,現在想來真的應該聽那傢伙的話才對。」
  「我還是不懂啊,希娜。就算奧芬尼姆真的在南方,也不一定能斷定還在島內啊。」
  迦邇菈放下了操縱桿,凝重的看向迦邇菈,此時它的腦中正在高速運轉,如果它的猜測正確,那麼接下來也沒有要前往南部避難所的必要了。
  「還記得當初我提過『希達堤拉們的初號機』的事嗎?」
  「記得……」
  「天使會被天使之晶石吸引,這點常識妳應該也知道吧。」
  「我知道希娜,所以這跟現在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剛才妳不就是把AGPS裡頭的晶石拆下來引開天使的注意嗎?那臺初號機跟妳做的事是一樣的。」
  話至於此已經很明顯了,當初的初號機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支開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生物之一,相信迦邇菈腦中也出現了她最不願去相信的答案。
  「玉山基地的供能需求並不小,但要說到能夠產生比這之上還要強大的能量,自然也只有國家等級的避難所了,而看它還能夠給予希達堤拉考慮的時間,顯然是需要更進一步的讓避難所內的晶石發揮出極限的能量才能真正的吸引住聖天使。」
  「等……等等啊希娜。妳是說……南部避難所是被當作救了我們的誘餌而犧牲了嗎?」
  「我沒有證據,上面所講的一切都只是假設,然而除了這個以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手段了。」
  「可是、可是……這太奇怪了吧?用一整個避難所的人去救……我們?這怎麼想都……不對,可是……」
  「這不奇怪。在某些情況下,換做是我我也有可能這樣做,它們的原型是我,要怪就怪我吧。」
  希達堤娜冷靜的說出殘酷的事實。
  確實,就算不是出自於同一人之手,但毫無疑問它們從原型人格到軀體的設計,全部都是出自於希達堤娜本身。
  真要說毫無關聯,那是不可能的。
  顯然這樣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白了,現在的它就算是要扮黑臉也要帶迦邇菈遠離一切危險。
  「可是……可是至少也要親眼看到才能——」
  「迦邇菈,別再任性了。」
  「但這要讓我如何接受?希娜妳也說了只是推測對吧!那麼事實也有可能不是這樣不是嗎?」
  「迦邇菈!」
  壓住少女因激動而顫抖的肩膀,希達堤娜大聲的喝斥到。
  「給我好好的看著妳的腳!」
  愣住的迦邇菈遲疑的低下了頭,在那的是沒了軍靴的赤腳,發白,且許多凍結過後的刮痕傷口。
  到底是什麼時後?現在問這個問題肯定很蠢吧,但如果是一般人打著赤腳遊走在剛剛那片雪地上肯定無法活著回來。
  迦邇菈也不是真的傻,她只是仗著自己身為天使的特殊性才能踩在這片冰天雪地,然而沒人能保證她這自動痊癒的天使現象的極限在哪裡。
  「就算我沒有直接參與研發聖天使的研究,可奧芬尼姆所到之處全部都會化作恐怖的低溫這一事實我還是知道的。不是嗎,迦邇菈?」
  「嗯……」
  有著父親記憶的迦邇菈不可能不知道這種事情,所以希達堤娜才更不理解為什麼她無法同意自己。
  先不說形同生化武器般的天使現象環境化超標,光是奧芬尼姆這一波攻擊就讓現場的氣溫直直驟降了近華氏四十度,相信接下來還會更進一步的影響當地的環境化與氣候吧。
  現在也不是能傻傻待在這裡的時候了,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現在卻烏雲籠罩,低氣壓正逐漸形成,而真正造成這個事態的源頭正是屹立在城市中央的大冰槍所為。
  兩人間的沉默正如暴風雪前的寧靜,清楚知道外界發生什麼的希達堤娜率先放開了迦邇菈,它心意已決。
  它也知道自己正在做對的事。
  然而迦邇菈那一臉悔恨到令人扎心的表情,卻無法從它的內心抹去。
  「這裡是現實,不是遊戲。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這就是我們現在得要認清的現實。迦邇菈,我只是不希望妳太早死。」
  「謝謝妳,希娜。可是妳讓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果然還是不想就這麼草率的放棄。」
  「有時候意氣用事會害死人的。」
  「……我也知道自己在提的是多麼無理的要求,但我已經答應過了三十二號小姐,答應過了希達堤拉小姐,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能救人的機會。」
  ——明知道有可能會失敗。
  「如果希娜覺得這個要求不行的話,那也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的,看是要繞路過去,還是說要先調查奧芬尼姆,只要繼續思考下去的話,相信再困難的關卡我都過得去。」
  ——明知道希娜曾經二話不說的拋下自己。
  「希娜……我不想從一開始就先做出放棄的選擇。」
  她是來真的,希達堤娜很清楚的知道迦邇菈這些話裡頭的意思,到頭來她果然還是那個人的女兒啊。
  可是就在希達堤娜準備開口答覆的同時……它沉默了。
  並非是它不認同迦邇菈的理想,而是眼前有著某個東西吸引住了希達堤娜的眼睛。
  「談話就到這裡。」
  希達堤娜把望遠鏡頭的畫面拉大,遠方的橋上出現了毫不遮掩的車燈在閃爍著,並朝著這座城市而來。
  「看來事情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不知道那橋上的車輛所帶來的消息是好是壞,但在這天使現象環境話嚴重超標的現在來說,理論上是不可能會有活人的存在。
  看來地表還有很多要弄清楚的地方,希達堤娜冷靜的分析著。
  南部避難所的話題留到下次再說,現在的首要目標暫時變更。
  「怎麼可能……」
  「抱歉了,但南部避難所的事在決定前先緩緩,現在有更要緊的事。」
  完美迴避了迦邇菈的訴求,希達堤娜拉起操縱桿,筆直地朝著大橋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