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

洛熙琀睜開眼，望著天花板。
「叩叩」敲門聲響起，隨後門被打開。
洛熙琀坐起身，看著洛熙然走進房間。
「哥」她輕喚了聲，洛熙然坐在她身邊，微笑道：「熙琀，妳最近還好嗎？」
洛熙琀沒有回答，一口氣失去三個好朋友，她實在無法開口說還好，但她也不想讓洛熙然擔心。
「S.K被剿清的那天，我有看到他。」
洛熙琀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哥哥。
洛熙然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他選擇向警方洩漏，最終又和S.K同歸於盡，對他來說，他對得起自己的道德，也不虧欠自己的良心。」
洛熙琀沒有說話，但她知道眼淚自她眼眶中滑落。
洛熙然心疼的為她擦拭眼淚，說：「盛葉陞就是K，沒錯吧？還有Abbott，他也是妳的朋友是嗎？」
「哥」洛熙琀抱住洛熙然，啜泣道：「我好難過，我真的好難過…為什麼，他們都要離開我…我只是，想交朋友啊…」
洛熙然拍著她的背，溫柔道：「熙琀，或許這麼說會讓妳難過，但是人各有命，他們完成世界上的使命，所以命運才帶走他們。妳在這一生遇到的所有人都是過客，沒有人能夠真正陪在妳身邊，他們不行，父親也不行，我也不行。每一個人終會離開，妳的人生只有妳自己能面對。」
「可是…我好想他們，好想以前那段時光…」洛熙琀的眼淚越掉越多，洛熙然柔聲道：「雖然說過客，但你們終究會再見面的。你們如此要好，他們卻選擇離開，一定是經過了萬般考量，所以妳該祝福他們，並繼續走向自己的道路，明白嗎？」
洛熙琀咬著下唇，心感受著撕裂般的痛楚。
她是元首的女兒，絕頂聰明，她見過許多世面，她知道該如何應對。
但沾上感情，卻是如此痛苦。
報了好一會，洛熙然鬆開手拍了拍她的頭，隨後默默離開房間，打算讓妹妹一個人靜一靜。
洛熙琀坐在床上發呆，拉回她注意力的是急促的電話鈴聲。
洛熙琀抓過手機一看，是冉芝言打來的。
「芝言？怎麼了？」洛熙琀接起電話，卻聽見一陣吵雜的聲音。
「芝言？」洛熙琀再度開口，電話那頭像是有人在爭吵，不時有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芝言！芝言！妳聽得到嗎？妳回答我！」洛熙琀焦急的大喊，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冉芝言斷斷續續的哀求聲，還有徐逸珩不自然的亢奮說話聲。
洛熙琀當機立斷的切斷電話，她迅速撥了另一通電話，尋找求救。

冉芝言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按到電話。
此時的她正想盡辦法處理眼前的狀況。
她和徐逸珩的房間狼藉，混亂不堪，但她卻無法收拾。
徐逸珩站在中央，手上拿著一隻椅子的腳不斷顫抖，但他的臉上卻展露著欣喜接近瘋狂的笑容。
「芝言，妳為什麼要站在那裡？妳為什麼不過來？我告訴妳我可以拯救全世界，我可以救妳，讓妳不用再痛苦，妳為什麼不過來！」
說到最後，徐逸珩幾乎是朝著她咆哮道，他衝向她，手中的東西就要往她身上砸過去。
冉芝言躲開，順勢將房間的門鎖住，不讓外頭的人遭到危險。
「哥，我拜託你，冷靜一點，我求求你好不好？」她哀求著，企圖喚醒徐逸珩的理智，可是徐逸珩只是朝著她笑，笑得如此瘋癲淒絕。
「冷靜？我很冷靜啊，妳不相信我嗎？妳不是最相信我的嗎？我能夠保護妳，照顧妳，我也可以救妳，不只救妳，我可以救其他人，我想通了，我知道該怎麼做，我真的知道！」
說著說著，徐逸珩又失控了，他拽住冉芝言的手，將她用力甩在地上。
「啊！」冉芝言痛得大叫，她看向徐逸珩，對方的眼神沒有往常的溫柔，只有無數的瘋狂。
「哥，哥！我拜託你，不要這樣，我求求你！」冉芝言的叫喚聲依舊沒用，他扯住冉芝言用力摔在床上，欺身壓上她瘦弱的身體。
徐逸珩此時處於狂躁的狀態，除了精神亢奮和暴力行為，還有一個就是性慾高漲。
「哥！不要這樣！放開我！」冉芝言尖叫著，此刻的徐逸珩令她想起宋曉榕那晚的行為，縱使她現在沒有鎖鏈，可是徐逸珩的力氣比宋曉榕大很多，而且她也不敢傷到徐逸珩。
徐逸珩對她的求饒視若無睹，他牽制住冉芝言的手，粗暴的咬住她的側頸。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放開我！！」冉芝言使勁掙脫，可是敵不過徐逸珩的力氣。
徐逸珩咬得很深，她感覺到自己的頸子被咬出血，而這抹嫣紅更加刺激徐逸珩。
他猛力甩了冉芝言一個耳光，冉芝言頓時被打得頭暈目眩，口腔也嚐到血腥，趁著冉芝言還沒有恢復過來，徐逸珩將手移到她的領口粗暴的撕扯。
「不要…放開我…哥！放開我！」冉芝言對於徐逸珩有所顧忌，她不敢有太多的反抗，只能苦苦哀求。
現在的徐逸珩宛如怪獸一般，讓她非常害怕不安。
冉芝言脆弱的布料被徐逸珩蠻橫的撕開，她蒼白並佈滿傷疤的肌膚暴露出來，徐逸珩低下頭吻上了她的鎖骨。
冉芝言想推開徐逸珩，卻被他一把抓住雙手。
此時被性慾淹沒的他根本毫無理智。
倏然，一股力道強硬的將徐逸珩從冉芝言身上拔開。
房間的門不知何時被撞開，幾名醫護人員合力牽制住抓狂的徐逸珩，將他按在擔架上並綁上矽膠繩，火速抬離。
「芝言！」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隨即被人扶起身來。
洛熙琀將外套蓋在冉芝言身上，心疼的撫上她泛紅的臉龐：「妳沒事吧？」
「熙琀姐姐…？」冉芝言茫然地看著洛熙琀，搖搖頭道：「妳怎麼會來？」
「妳剛剛打電話給我，卻沒有說話，我從背景音察覺不對勁，猜想可能是逸珩，所以就聯絡了醫院趕來了。」洛熙琀解釋著，她瞥見冉芝言側頸上的血，連忙掏出手帕輕輕壓住傷口。
冉芝言鼻子一酸，眼淚滑了下來。
洛熙琀見狀，抱住冉芝言安撫：「好了好了，別哭了，沒事的。」
「熙琀姐姐，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們？我們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事情？」
洛熙琀沉默不回答，她只是抱著冉芝言，給予無聲的安慰。
由於冉芝言的情緒一直無法平靜下來，洛熙琀帶著她離開房間暫住她家，等待醫院通知的這段時間，他們兩個在洛家的附近四處轉轉，消磨時間。
過了一星期，她們兩個被通知來到醫院。
醫生解釋徐逸珩現在的狀況，他前個禮拜已經達到了躁狂，現在又來到重鬱，他的心情起伏太過強烈快速，已經是十分嚴重的狀況，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現在打了鎮定劑睡著了，妳們去看看他吧！」
謝過醫生，兩人前往了徐逸珩的病房。
病床上的徐逸珩正陷入昏睡，鎖緊的眉宇透露出他的疲憊和痛苦。
冉芝言伸手輕觸他的眉宇，最終收回手，靜靜地看著他。
突然，一陣熟悉的旋律自旁邊床位傳了過來，兩人回頭望去，發現隔壁床位的病人正用手機聽歌。
那首歌是盛葉陞做的，也是他親自演唱。
這是他唯一自己創作自己詮釋的歌曲。
熟悉的聲音響起，頓時切斷冉芝言的理智。
她衝上前，拿起手機用力的往地上摔。
「芝言！妳在做什麼！」洛熙琀連忙趕上前撿起手機，幸好沒有什麼損壞，她一邊朝著嚇傻的病人道歉，一邊將手機還回去，並將冉芝言帶出房間。
冉芝言抱住她，崩潰大哭：「對不起，熙琀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想聽見他的聲音…因為一聽我就難過…葉陞哥留下的東西，應該要很美好，聽的時候應該要想起我們以前的時光，可是…可是我只感覺到難過…我以為…他們離開，會是很久以後的事情，可是為什麼？這麼快就來了？熙琀姐姐…我好難過，也好痛苦…」
洛熙琀沒有回答，只是抱著她。
時間約莫一小時後，冉芝言哭到睡著了。
洛熙琀小心地將她扶到家屬休息的位置，替她找來了毛毯。
「熙琀」一道細小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了過來。
洛熙琀回過頭，徐逸珩醒了。
「逸珩，你…還好嗎？」洛熙琀走至他身邊，關切問著。
徐逸珩疲憊地嘆了口氣，他看向冉芝言，自責的低下頭。
「那不是你的錯。」洛熙琀知道他在想什麼，連忙出聲道。
徐逸珩搖搖頭，說：「我一直承諾要保護她，到頭來我仍是傷害了她。」
「逸珩…」
「我知道她害怕，我知道她的痛苦，但我卻控制不了自己，我傷了她，不論是四年前還是現在，我都無法保護她。」他緊緊抓著被單，輕聲的說：「反而讓她處於痛苦和難過之中，我真的是很失敗的哥哥呢。」
「逸珩，別這麼說。」洛熙琀蹲下身，握著他的手。
「葉陞說過，你已經很努力的照顧芝言了，你不需要這麼自責，芝言不會怪你的。」
「葉陞說的話，算數嗎？」徐逸珩自嘲的笑著：「他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對，連自己最愛的人都能送上絕路，他的肯定我還不敢收呢。」
「逸珩！」
「熙琀，我能拜託妳一件事嗎？」徐逸珩抬起頭看向洛熙琀，說：「能不能暫時讓芝言去妳家住，現在的我只會傷害她，根本照顧不了她。」
洛熙琀皺起眉，道：「我是沒有問題，可是這件事攸關芝言，你要得到她的同意這才做數。」
「芝言啊…」徐逸珩看向熟睡的冉芝言，扯出苦笑：「她又怎麼會答應呢？她的脾氣最倔了，她說過的話一定遵守到底。」
「所以…你不要這樣，芝言她很依賴你的，如果她知道你的想法，一定會認為是她不夠好，你要拋下她。」洛熙琀緊緊握住徐逸珩的手，說：「不要這樣對她，好嗎？」
徐逸珩勾起疲倦的微笑：「再說吧，我是很希望讓她離開我。」
洛熙琀嘆了口氣，她輕柔的說：「別想這麼多，你先好好休息吧。」
兩天後，徐逸珩在洛熙琀及冉芝言的協助下出院。
洛熙琀交代完一些事情便和兩人道別。
冉芝言帶著徐逸珩回到汽車旅館，原先在櫃檯說說笑笑的工作人員在看到他們身影後，臉色微僵了僵。
「芝言，你們回來啦？」最後，還是筱澄先尷尬的打了招呼。
冉芝言輕輕點了點頭，就帶著徐逸珩離開。
「那女孩什麼態度啊？仗著自己的監護人是老闆就可以如此無禮了嗎？」
「就是說啊，他們兩個白吃白喝這麼久，前幾天又鬧出這麼幾齣，還要我們幫忙收拾，要是以後再發作，我們的生意還要不要下去？」
「別這樣說，芝言和逸珩的身世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也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他們也不是白吃白喝。」
「不是他們能控制的？所以我們就要倒楣接受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嗎？真是受不了！要不是沒錢加上現在找不到工作，我根本不想待在這裡受罪！」
面對那些閒言閒語，徐逸珩和冉芝言沒有理會。
應該說，不想理會，也沒有餘力理會。
冉芝言打開了門，裡面已經收拾乾淨，她將徐逸珩扶到床上，說：「哥你先休息吧，等一下我幫你倒水吃藥。」
徐逸珩沒有理會，他看著冉芝言，說：「芝言，如果我讓妳去熙琀家住幾天，妳會答應嗎？」
冉芝言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了頓，問：「為什麼？」
「現在的我不穩定，我怕又再傷害到妳。」徐逸珩低下頭，緊緊抓著棉被。
冉芝言聽了，她坐到徐逸珩身邊，抱著他：「逸珩哥，我不怕。」
「可是…」
「哥」冉芝言放開他，直視他的眼，微笑著：「你照顧我夠久了，我不能在你需要陪伴的時候丟下你，我不怕。」
她的眼眸清澈，可是徐逸珩看得出來，她眼底的疲倦和難過。
他要保護她，而不是給她添麻煩，更不要是讓她變成別人的笑柄。
「哥，你不用擔心他們說什麼，我會幫你處理的。」冉芝言握住他的手，認真的道。
是啊，他的存在只會讓冉芝言為難，被別人輕視，被別人編排嘲諷，扯了她的後腿。
冉芝言還很年輕，她也有洛熙琀能夠依賴，她已經不需要躲在他的身後，仰賴他照顧了。
前陣子的行為，他記得清清楚楚。
無法控制自己的他不應該存在於她的身邊，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有了這個念頭，以往所壓抑住的負面情緒隨即湧了上來。
冉芝言需要的，是洛熙琀那樣溫柔又有權勢的人，而不是隨時會發瘋的他。
有洛熙琀，冉芝言會過得很好。
所以，他不需要再有任何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他可以去找他所愛之人，可以去和自己的家人團聚。
這樣很好。

「哥，吃藥吧。」冉芝言將藥與水遞給徐逸珩，徐逸珩放下手邊的工作，乖乖吃藥。
「這麼晚了，睡覺吧。」他說著，然後收拾手邊的東西。
冉芝言頓了頓，她看向時鐘，道：「現在才九點多呢。」
「我有點累了，抱歉。」徐逸珩扯了扯嘴角，他看著冉芝言關掉筆電，合上筆記本，雖然動作俐落，但仍看得出眼裡有著不願。
對不起，芝言…
馬上妳就能擺脫我了。
伴隨著這樣的想法，徐逸珩閉上雙眼。
他感覺到冉芝言將燈關閉，躺到他的身邊。
「芝言」
「嗯？」
「晚安。」
「哥，晚安。」冉芝言的聲音染上深深的疲倦。
過了一會兒，房間陷入了安靜。
凌晨三點，徐逸珩張開眼。
他的瞳孔一片清明，他坐起身看著身邊已經熟睡的冉芝言。
他勾起微笑，下了床替冉芝言蓋好棉被，再順了順她的長髮。
這是他最後一次照顧她了。
他從床頭櫃拿出一包鼓鼓的信以及一捆嶄新的童軍繩。
他將信擺在桌上，自己則拿著童軍繩走向浴室。
跨入浴室前，他回過頭望著躺在床上的冉芝言。
再見了，芝言。
與妳相遇生活，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
願妳在往後沒有我的日子裡，能夠走向更光明的未來。
妳有熙琀，我很放心。
他轉頭，堅定不移的往前踏出步伐。
他將童軍繩解開，一端掛上浴室天花板獨特的吊桿，一端打成了結。
他站在馬桶上，將頭套了上去。
眼睛閉上，從馬桶上跳起。
繩結瞬間勒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