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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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15
「我回來了。」冉芝言推開房門,面無表情的說。
徐逸珩停下原先正進行的工作,抬頭看向她。
「妳先去洗澡吧。」
冉芝言沒有回答,她走至衣櫃前將之打開,隨便抽了幾件衣服便往浴室走去,她關上門脫掉上衣,靜靜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鏡中的少女有著一張白淨精緻的臉龐,可是跟那張臉不符的是,她的身上交錯著驚人的疤痕,佈滿了整副蒼白的軀體。
六年前的折磨,從未傷到她的臉,她卻十分厭惡。
如果她不是長這樣,會不會宋曉榕就不會看上她了?
她和蕭寅琪,是真的長得很像。
冉芝言的視線移到掛在牆上的刮鬍刀,有一種衝動湧上她的心。
她抓起刮鬍刀,想要用刀片劃傷自己的臉,最好毀容。
她就不用一直看到這張讓她陷入痛苦的面容。
「芝言,妳還好嗎?」
門外的聲音讓她回過神,她放下刮鬍刀輕聲的說:「我沒事。」
她不能再任性的讓徐逸珩為她操心,她已經給他添太多麻煩了。
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徐逸珩害的,他沒有必要為她收拾爛攤子。
她握了握拳,腦海裡猛的閃過洛熙琀的身影。
她會喜歡洛熙琀,是因為對方單純清澈的眼神,打從心裡的善良,但這些東西真的是她能擁有的嗎?
冉芝言不知道,可是她的心裡有一股想要靠近洛熙琀的慾望。
她想順從這股慾望,想要接近她。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洛熙琀時,除了害怕以外的情緒。
徐逸珩見浴室沒有傳來聲響,於是敲門詢問,得到了一句「我沒事」後浴室又再度陷入寂靜。
徐逸珩嘆了口氣,又坐回電腦前,看著螢幕上的頁面。
他剛下單了一堆東西。
莫名的購物慾是躁鬱症所導致,一般來說,躁鬱症患者大多呈現鬱期,可是他卻恰恰相反。
為什麼呢?天曉得。
不過幸好他一般只處在輕躁,假如哪天他到了躁狂的地步,他無法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他一直努力地控制病情,只是這不是控制就可以改善的。
例如,瘋狂的購物慾以及無法克制的言行。
徐逸珩雙手抓著頭髮,嘆了口氣。
躁鬱症的事情讓他煩心,冉芝言今天的異樣更讓他焦慮。
心理醫生曾經建議他試著不要操這麼多心,不要想那麼多事,但他怎麼可能做到?
徐逸珩一直保護照顧冉芝言,不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可是這件事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件壓力?
好累,真的很累。
什麼時候,他才能解脫?
如果他能死去或許也不錯。
徐逸珩猛地抬起頭,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他怎麼可以有這樣不負責任的念頭?
徐逸珩的心交錯著煎熬與自責。
他是不是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他是不是永遠都無法達成他對冉芝言的諾言?
他說過,他會保護她的一生。
盛葉陞打開教授辦公室的門,門後站著熟悉的人。
「教授不在。」盛葉陞淡淡的說,洛熙琀愣了愣,隨即搖搖頭:「我不是來找教授的,我是…」
「我沒興趣妳找誰,可以借過嗎?」盛葉陞仍是面無表情的說,洛熙琀看著他手上的大箱子,道:「我幫你拿吧,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盛葉陞再度看向他,如同玻璃珠的眼睛罕見的閃過一絲疑惑。
洛熙琀逕自幫他搬走紙箱裡一半的考卷:「你是要去教室吧?我也是,走吧。」
盛葉陞頓了頓,輕笑了聲,往前與洛熙琀肩並肩的走向必修課教室。
「逸珩跟我說,他邀妳和我們一起去看Click的表演。」
盛葉陞看向洛熙琀:「他說妳很喜歡Click。」
洛熙琀點點頭:「我一直很想去看他們的演出,只是一直都搶不到票。」
「妳不是元首的女兒嗎?拿到票應該很容易吧?使個特權不就行了嗎?出示身分,還會有特等的對待。」盛葉陞盯著洛熙琀,眼裡有著嘲諷和銳利。
洛熙琀抿了抿唇,說:「我不想靠著身分去得到不合理不公正的東西。我別無所求,只想要好好的看一場表演。」
「是嗎?妳覺得妳得到這些特權是不合理的嗎?妳生來就是尊貴的身分,公不公平合不合理,早就在妳出生的剎那就已經決定了。」盛葉陞看著她,問:「妳不覺得妳得到了一切,再來說這不是妳想要的很諷刺嗎?」
「你覺得,我真的得到了一切嗎?」洛熙琀望著盛葉陞,那雙眼睛裡飽含了各種情緒,不甘、痛苦、卻又澄澈乾淨。
好像受盡汙染的湖水,走到了源頭卻是那樣乾淨清澈。
「我無法體會你們的痛苦與經歷,我也不會說那些悲天憫人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過與傷痛,或許我的難受和你們的不同,我的痛苦與你們相較起來微不足道,但和你們相同的是我的心情。」
洛熙琀低下頭,小聲地說:「我沒有朋友,我很羨慕你們,有那樣好的感情。我沒有辦法做我喜歡的事情,我被這種身分約束,所以得不到任何人的真心以待。所有人都羨慕我的身世,可是從來沒有人想過我究竟願不願意。」
聽到她的話,盛葉陞沉默了良久,片刻笑了起來。
洛熙琀抬起頭問:「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妳似乎說中了一些事。」
「?」
「我起初覺得妳和我們在不一樣的世界。我認為妳不食人間煙火,不懂人間疾苦,可是我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我不該隨意斷定一個人。逸珩和芝言似乎都非常喜歡妳,就連阡裔也是。我問過原因,他們都說妳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會讓人想要親近。」
洛熙琀眨眨眼「什麼意思?」
「我一開始也很好奇究竟是甚麼意思,不過現在懂了。我想是妳身上那種很清澈很單純的感覺吧。明明是有那麼崇高的位置,妳的心思卻很單純,只是被壓住而已,並且妳的心中有著自己的理想與善良,妳和一般的政府高官不太一樣。」
洛熙琀沒有回答,她低下頭思考著盛葉陞的話。
「對於我們這些憤世嫉俗、根本無暇關注其他人的人,妳很特別,所以更吸引我們。」
「葉陞」
「怎麼了?」
「你以前是真的很討厭我嗎?」
「是。」
一陣尷尬。
「但現在,或許不會討厭了吧。」盛葉陞又笑了笑,低沉好聽的聲音像風一樣的舒服。
「我…我想問」
「問啊。」
「你們,是怎麼變那麼好的?」
盛葉陞停下步伐,眨也不眨的凝望著洛熙琀。
洛熙琀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她眨眨眼,問:「怎麼了嗎?」
盛葉陞搖搖頭,道:「我想,劭熠哥應該只和妳說我們的身世而已吧?」
洛熙琀點點頭「嗯,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變得像家人那樣,我…我很羨慕。」
盛葉陞沉默了一會,道:「我有嗜睡症,妳應該知道吧?」
「知道,劭熠學長有說過,是在你們從育幼院出來後。」
「我騙了他。」
「什麼?」
盛葉陞把手上的箱子放在地上,倚著牆說:「不只騙他,我更騙了其他人。嗜睡症其實是病因不明,但為了好解釋,我都對他們說我是壓力大。」
「連阡裔也…?」
「嗯,我不想讓他擔心,他的心思很細膩也很敏感。」盛葉陞低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手:「他已經吃太多的苦了,也飽受著憂鬱症的困擾,我不想讓他再難過。」
「你很照顧他。」
「論照顧,我比不上逸珩,阡裔很沒安全感,我只能盡我所能去保護他。或許其他人會覺得阡裔很依賴我,可是對我來說我們兩個人是互相扶持的。」
盛葉陞看向天空,似乎陷入回憶:「我會遇見劭熠哥,就是因為嗜睡症。
我國中畢業後就帶著阡裔逃出育幼院,我們除了一丁點錢之外一無所有,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那個時候我們有一段時間是住在網咖裡。我身兼數職,常常工作到大半夜才休息,有一次我下班後經過一家便利商店買晚餐,嗜睡症就莫名其妙的發作了。那是我第一次發病。」
盛葉陞換了個姿勢,繼續說:「當時值班的店員就是劭熠哥。他把我送去醫院並聯絡了阡裔。我在醫院待了三天,他就陪在我們身邊三天,在得知我的病情和我們的情況後,他讓我們暫時住在他家。
那時我原先是拒絕的,可是阡裔突然發燒,我們的確也沒有地方可以安身,最後接受劭熠哥的好意。劭熠哥幫我們付了醫藥費,在看見阡裔的畫後,他鼓勵阡裔拿去投稿,我現在的公司,也是劭熠哥透過Click替我聯絡上的。後來,他幫我們找到了現在的住處,拉著我和他去念高中,在學校的時候,他一直都在照顧我,提醒我吃藥吃飯,並關心我們的生活。
劭熠哥很早就離開家靠自己生活,他都自身難保了卻還是毫不吝嗇的幫助我們。因為小時候的事情,我的防衛心很重,面對他的好意我起初是拒絕也排斥,我不信任他,可是他還是願意伸出援手,他就像有無盡的耐心可以慢慢化解我的冷漠。」
盛葉陞輕輕地笑了起來,柔和的微笑軟化他冰冷的五官,飄起一股溫柔的氣質。
他的眼眸閃著眷戀與喜悅,由此可知,這段回憶對他來說十分珍貴。
「後來,我們遇到了逸珩和芝言,也是劭熠哥先踏出第一步幫助他們,他同樣用自己的方式去打開他們的心房。劭熠哥對我而言,可以說是救命恩人。他讓我重新有了信任,重新可以依賴別人,可以擁有友誼,擁有家,是他救了我,如果沒有他,我想我和阡裔早就死了。相同的,如果沒有他,逸珩和芝言也早就死了。」
盛葉陞閉了閉眼,回憶結束。
他的眼睛恢復往昔的清冷,可是洛熙琀看得出來,他很開心,因為回憶了那段時光。
墨劭熠對他,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是恩人,是朋友,是老師,是家人,或許也是…
最後一個,洛熙琀不敢亂臆測,可是現在的盛葉陞十分的溫柔,溫柔裡似乎又帶著一點什麼樣的感覺。
「怎麼了?妳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盛葉陞的聲音拉回洛熙琀的神智,洛熙琀搖搖頭,道:「所以逸珩才說,劭熠學長是你們五個人的核心,是他把你們聚集起來的。」
「他說的沒錯,沒有劭熠哥,我們這些人,包括妳,應該是永遠不會聚在一起。」
洛熙琀呆了呆,她看向盛葉陞,盛葉陞偏過頭,道:「怎麼了?很驚訝我說包括妳嗎?」
洛熙琀沒有回答,她的內心仍然害怕著。
害怕著前所未有的友誼,害怕著自己是否在做夢。
盛葉陞看出了她的疑慮,他輕輕笑了笑,朝著洛熙琀伸出手:「在妳答應劭熠哥的時候,妳就是我們的朋友了。」
「但是你不同意。」
盛葉陞又笑了:「或許,妳可以把我當成最後的把關?」
聞言,洛熙琀笑了。
她看著眼前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幾秒後毫不猶豫的握了上去。
從此以後,她不會再孤單一人了,是吧?
盛葉陞偏著頭看著她,張口想要說什麼,全身卻瞬間脫力,眼睛一閉,整個人往後傾倒,眼看即將摔下樓梯。
洛熙琀大驚,她想扯住盛葉陞的手,可是力氣不夠大,不但沒把盛葉陞拉回來,連帶自己跟著往樓梯倒去。
就在兩人即將摔下的剎那,一股力道扯住她的肩膀將他們一同帶回來。
洛熙琀只覺得天旋地轉,不一會她發現自己落在一個人的懷裡,她抬頭一看,是墨劭熠。
墨劭熠一手扶住她的肩,另一隻手攬住失去意識的盛葉陞,眼眸緊緊的盯著她。
洛熙琀被盯得心臟漏跳一拍。
「妳沒事吧?有哪裡受傷嗎?」他輕蹙眉宇,急切的問著。
「沒有。」洛熙琀搖搖頭,看著盛葉陞,小心的問著:「葉陞他…怎麼了?」
「葉陞沒事,他的嗜睡症發作了,我等等帶他去醫護室。」墨劭熠溫柔地說著,他放開洛熙琀,洛熙琀只覺得自己被搭住的肩膀正隱隱發燙,誠如她的心臟一樣。
洛熙琀稍微退了一步,卻感到腳踝一陣疼痛。
「啊!」洛熙琀小小地發出吃痛聲,墨劭熠立即望向她,擔憂得問:「怎麼了?」
洛熙琀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踝,有些不安的回:「我好像扭到腳了。」
墨劭熠聞言,正想開口,卻被洛熙琀快一步打斷:「不過沒事的,我還可以走,我跟你們一起去醫護室就好了。」
聽到這番話,墨劭熠的眼睛裡多了股驚訝,洛熙琀是出生政治世家的大小姐,嬌生慣養,原以為她也會和一般千金小姐一樣嬌弱,不過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如果覺得撐不下去,告訴我一聲。」墨劭熠溫聲的交代後,便抱起盛葉陞往醫護室的的方向走去。
洛熙琀一拐一拐的跟著,縱使很痛,但她不願出聲,不願麻煩墨劭熠。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腳踝越發不聽使喚,看來這次她扭的挺嚴重的。
洛熙琀的步伐越來越慢,可她始終不吭一聲。
她看著走在眼前的墨劭熠,看著垂落在他臂彎外的,盛葉陞的雙腳,腦中莫名的浮出一個想法—他們真配。
這個想法僅存在一秒就被她打散了,在亂想什麼呢?
洛熙琀吐了口氣調整呼吸,繼續走。
好不容易到了醫護室,但護理師不在,墨劭熠簡單登記後,便將盛葉陞放置在其中一張床鋪上。
洛熙琀坐在椅子上,正準備捲褲管,卻被墨劭熠握住手。
「我來幫妳吧。」
「呃…不用,我…」洛熙琀的婉拒還沒說完,墨劭熠便將她的鞋子脫下,捲起她的褲管。
她的腳踝,可真的不是簡單扭傷,腫的跟她今天早上吃的包子一樣大。
墨劭熠輕輕按了按她的腳,她痛得倒抽一口氣,整張臉皺在一起。
「腫這麼厲害妳還能走這麼長一段路?」墨劭熠隨手拿了一罐藥膏,動作輕柔的幫她上藥。
「我…你,你…還抱著葉陞…唔…我,我不想…痛,造成你的困擾。」洛熙琀一邊抽氣,一邊艱難地回應。
墨劭熠的動作頓了頓,他低著頭,洛熙琀看不見他的表情。
「是嗎?」良久,他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洛熙琀下意識點點頭,隨後才後知後覺發現他根本看不到,不禁有些窘迫。
「痛的話,就抓著我沒關係,我先幫妳弄回來。」
「啊?」
墨劭熠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睛有些笑意。
「抓吧!」
「不,等一下…啊啊啊啊!好痛!」洛熙琀未竟的話被慘叫聲取代,一時之間,安靜的醫護室瞬間被聲音填滿。
再度抬頭,柔聲的安撫:「再撐一下下就好了,妳不喬回來會更痛喔。」
洛熙琀根本沒有辦法聽他在說什麼,她痛得眼角泛淚,墨劭熠嘆了口氣,他伸出手執起洛熙琀緊緊揪著自己大腿的手,將之放在自己的肩上。
洛熙琀眼帶淚水的看向他。
被這樣的眼睛一看,墨劭熠不禁有些恍神。
「妳抓著我,不要弄傷妳自己了。」說完,墨劭熠有些慌張的低下頭,手上的力道沒有算好,用力一扳。
洛熙琀咬住嘴唇,可是手指卻沒有用力。
相較於對自己的狠心,她不會去弄傷他人。
墨劭熠吐了口氣,逼迫自己不知為何慌張的心沉澱下來,手上的力道與速度也逐漸穩定,很快的,事情就搞定了。
「好了」墨劭熠纏好紗布,放下褲管,他輕聲的說:「這幾天盡量不要用到右腳,動作不要太大。」
「我知道,謝謝你。」洛熙琀小聲的說著,同時也把手抽回。
洛熙琀的指尖離開墨劭熠的肩膀的剎那,墨劭熠感覺自己的心也像被抽走一樣,一股異樣的的波動,自他的胸口逐漸蔓延到他的腦袋。
墨劭熠吐了口氣,他站起身走至盛葉陞的身邊,替他拉好被子。
「葉陞他,很常發作嗎?」洛熙琀小聲的問著。
「不太固定。」墨劭熠彎下身,輕輕拂過盛葉陞的頭髮:「葉陞很不喜歡別人看到他這樣子,太過脆弱,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說著,他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喂?阡裔,葉陞他睡著了,你能幫他請假嗎?我下課後會帶他回去…嗯,好…就這樣…麻煩你了….不會…掰掰。」語畢,他將手機收起,然後看向洛熙琀。
「聽逸珩說,妳這星期也會去看我表演?」
洛熙琀一愣,接著點點頭:「我很喜歡Click的表演,可是總是搶不到票,沒想到我竟然終於能夠看到了。」
縱使洛熙琀盡量克制,仍壓不住她語氣裡的興奮。
見到她這樣,墨劭熠忍不住輕笑:「那我得好好準備,可不能讓元首的女兒失望了。」
聞言,洛熙琀一愣,接著低下頭說:「能不能別叫我元首的女兒呢?」
「為何?它對於妳,是一道枷鎖嗎?」墨劭熠輕柔的嗓音飄了過來。
洛熙琀咬住唇,悶悶的道:「算是吧,就是因為這個身份,我好像什麼都掙脫不了,什麼也都做不了,外人眼中的羨慕,其實是壓力。」
「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嗎?」
洛熙琀抬起頭,看向他。
「熙琀,剛剛你們的對話我聽到了。身分對妳來說,是沉重的負擔,權力越大,責任也會越大,如果妳不善用,它只會越來越讓妳不堪。」
洛熙琀將眼神往下飄,迷惘道:「可我該怎麼用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熙琀,我跟妳說說葉陞的故事吧,或許妳就能明白。」墨劭熠換了個姿勢,道:「妳不好奇,為何他們會被育幼院的院長苛待嗎?」
這個問題,洛熙琀的確想過,但是...「如果別人不說,我不會去挖他人的隱私。」
墨劭熠苦笑了聲,開口:「妳知道清殷育幼院嗎?」
洛熙琀偏了偏頭,道:「我知道,清殷育幼院在五年前不是關閉了嗎?」
「那妳知道它為什麼關了嗎?」
「聽說是經費不足。」
「經費不足?是誰跟妳這麼說的?」墨劭熠回過身,眼神有些冷。
洛熙琀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她頓了頓,小心地道:「清殷育幼院,是我父親的一個助理的親戚開的,他們給外面的緣由是經費不足,但如果裡面有內情我是不知道的。」洛熙琀停了片刻,又說:「阡裔他們,是在那家育幼院長大的嗎?」
「是」墨劭熠乾脆地答道,他坐在盛葉陞的床沿邊,看向他的眼神軟化下來:「他們發現了育幼院裡面不為人知的內情,所以才被處處針對。」
洛熙琀呆了呆,墨劭熠再度看向她,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那股被壓抑偽裝的暴戾此時整個掙脫開來,朝著洛熙琀直撲而來。
「他們逃跑,手上握有證據,請求警方。後來清殷育幼院被查封,院長等人被起訴判刑,而他們給出的緣由是經費不足。妳說,為什麼這件事會被隱瞞?」
洛熙琀沒有回答,因為她的心底已經有個底。
五年前,那位助理,一夜之間便失去了蹤影,從此杳無音訊。
為什麼?
「真正的原因,牽扯到了政府高官。」墨劭熠的微笑摻進了苦澀:「我不告訴妳太多,是不想妳胡思亂想,但是熙琀」
「世界為何如此不公?葉陞和阡裔幾乎是死裡逃生,可是只因為牽涉到政府,牽涉到社會中所謂的高階級人物,他們便落得被要求保密,甚至無法接受義務教育,無法得到賠償或補助,只能自己找住處,找工作,時不時被軟硬兼施的威脅,為什麼?做錯的人不是他們,為什麼要他們來受罪?」
洛熙琀沉默。
法律擺在那裡,可是面對權勢,人民的權利與保障,便破爛的如同一條抹布。
「對不起。」良久,她開口。
墨劭熠看著她。
洛熙琀回望著他,道:「我知道對不起是很無用的道歉,可是現在的我,只能道歉。」
「所以,如果妳有這個權力,妳該怎麼做?」
洛熙琀眨了眨眼。
墨劭熠扯了扯嘴角,輕聲的說道:「雖然葉陞十分討厭現在的政府高官,但是他接受了妳,為什麼?」
洛熙琀一愣。
墨劭熠看著她,道:「因為妳擁有良善,也擁有智慧,這是一個執政者應該要具備的特質。所以我相信妳,他們也相信妳。」
洛熙琀有些茫然,她看著他,喃喃地問:「我能做到嗎?」
過度僵硬的制度與權威,過度守舊的社會,她能夠去撕破一切嗎?
墨劭熠走向她,蹲下身握住她的雙手,眼睛直視她。
「熙琀,我是Click的首席,跳舞是必須從小開始培養的,可是我在十歲以前從未接觸過跳舞。那我又是怎樣達成現在的成就?」
洛熙琀回望他,眼睛乾淨既純粹,如同一泓潭水。
「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唯有妳勇敢的踏出第一步才能夠完成。若是永遠不敢,那所有的夢想都是一場空。」
墨劭熠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像是想要將勇氣與希望傳送給她「所以熙琀,妳願意踏出步伐嗎?」
而他,是否也願意踏出自己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