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即便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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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8-09
『嗡嗡──嗡嗡──』
老舊的電風扇緩慢的來回擺頭,旋轉的扇葉發出有些吵但還不至於擾人的嗡嗡聲,躺在床上的怒天張開眼睛,起身坐在床沿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
她看著梳妝台上諾大的鏡面,拉起夏天用的薄被抹掉了滿臉淚水,微微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趾頭。
「呼……」
她微微吐出一口氣,滿臉不悅地走出房門,接著看到餐桌後神情一愣。
「咦?怎麼菜都沒有人吃?」
怒天揭開餐桌上的遮菜罩,裡面是昨天晚上煮好的四菜一湯。
她昨晚等了一個晚上都沒人回來吃飯,猜測也許孩子們今天加班,想說把菜放著讓他們回來可以自己弄來吃,卻沒想到放了一夜都沒有動過的跡象。怒天又走進廚房打開電鍋蓋,發現已經涼了的白飯也一樣都沒被挖動過。
「怎麼都沒人回家?」
她納悶地察看孩子們房間,這才發現每一間都空蕩蕩,而且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住人的樣子。
「老大、老二去外地工作了,可是二女兒跟小女兒還在上大學啊?怎麼沒回家?」
怒天抱著頭思考,腦袋開始有些隱隱作痛,她搖了搖頭又想起女兒們好像畢業開始工作了,已經畢業了三年?還是四年?
「打電話問問好了。」
她拿起電話開始輸入自己記得的電話號碼,但第一通電話就令她感到疑惑。
『嗶──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
怒天滿臉莫名地看著話筒,茫然道:「什麼情況?」
接著她又接著打了其他幾個兒子、女兒們的電話,但不是空號就是接起來的人跟怒天說打錯了。
「什麼啊……」怒天一臉煩躁的將話筒用力砸進原位,沒好氣地說道:「這電話打的肚子都餓了。」
她走進房間換了一套衣服,準備出門買點早餐吃。怒天將昨天從金胖子那裡借來的黑卡塞進錢包,打開大門拿了雙鞋坐在院子裡的小馬札上準備換鞋。
「……嗯?」
她換好鞋剛推開鐵門走出院子,準備回身將門鎖上時,疑惑地歪了歪頭陷入思考,接著又走回院子裡將鐵門關上。
「……」
怒天站在院子裡發著呆,嘟囊道:「我剛剛要出門做什麼來著?」
她目光有些呆滯地思考,最後決定放棄,因為怒天怎麼樣也想不起來自己剛剛到底準備做什麼。
怒天脫下鞋回到屋裡,走進房間裡將身上外出服換回才脫下沒多久的家居服,接著看見桌上那一桌子沒有人動的菜餚。
「奇怪?昨天都沒有人回家嗎?」
她疑惑地抓了抓頭,接著忽然恍然的自語道:「不對啊?他們都結婚了,怎麼會回來吃飯?」
怒天看著餐桌上的菜肴,摸著平坦的小腹說道:「算了,先吃飯好了,等等吃飽直接去他們家瞧瞧。」
她拿了個碗公裝了一碗飯,往裡面倒了點熱水攪拌,就著桌上那些冷掉的菜隨便解決了早餐。
當怒天出門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的事情了,她先是到了百貨公司用金胖子的黑卡大肆採購了一番,買了好幾個不同尺寸的各種服飾,還有各種像是燕窩、人參等補品。
她用念動力提著這數十袋的物品在天空上盤腿懸空坐著,將手中的東西依照要給的對象分成了五份,兩個兒子與三個女兒的都各別分了開來。
怒天疑惑的看著最後幾袋的玩具,她買完後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買這些東西,自己只有大兒子生的兩個孫女是高中生,那這些看上去是給小男生玩的機器人是怎麼回事?
自己買這些做什麼?給孫女好像也不對啊?
「先不管了,反正是花金胖子的錢,不心疼。」
怒天用念動力拎著這一堆袋子飛向自己大兒子家,在她的飛行速度下,原本二十多分鐘的車程只花了五分鐘多就抵達了。
可是……
「不好意思,這裡沒有你說的人耶?」
「啊?這怎麼可能?」
「你說的可能是前屋主吧?當初我賣我房的屋主的確是姓吳沒錯,就是不曉得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賣房……他什麼時候賣的?」
「我住在這裡已經……十二還是十三年了。」
「十幾年了……」
怒天聞言神色有些茫然,現任屋主是一位矮矮胖胖、臉上帶著黑框眼鏡的三十多歲男性,他很有耐心的回答著怒天的問題,面對她的連番追問只是冷靜地一一回答。
「還有事嗎?」男子開口問道:「其他的我就幾乎不知道了,可能沒辦法幫上你更多忙。不過我有當初房仲的電話,你或許可以打電話過去試試看,說不定能要到當初吳屋主的資料。」
「沒關係,不用了。」怒天揮了揮手,嘆了口氣回道:「謝謝你啊,小夥子。」
「小夥子……」
男子錯愕地看著轉身離去的怒天,喃喃自語道:「不是吧……你能大我幾歲啊?占我便宜?」
他神色古怪地搖搖頭,滿臉納悶關上了門。
而低頭思考的怒天在路人驚詫的眼神中飛上空中,她加速飛往自己記憶中二兒子的住處。
但這次卻讓她更加震驚,因為她記憶中的老二住處已經不在,原本那社區已經變成了一棟高聳的商業大樓。
這下讓怒天感到有些焦躁,她快速的將記憶中朋友、親戚的住處一個個得找過去,但不是已經換人住了就是不是原本的建築,甚至還有應門的人跟怒天說,她找的人已經在好多年前去世了。
怒天一臉頹然地坐在不知何處的大廈頂樓邊緣,這要是給不知情的人看見了肯定會以為她想自殺,但怒天只是在煩惱自己為何找不到熟悉的人,就像是被世界給遺棄了一樣。
她想過給金胖子或白老魔打電話,甚至打給希羅,但怒天卻數次看著電話簿撇了撇嘴,就是按不下那個通話鈕。
最後的結果就是她自己一個人坐在這發著呆。
「啊,還有小女兒家還沒去……還有必要去嗎?」
怒天覺得去了也是白去,結果肯定會跟之前一樣,但想了想後還是說道:「唉,還是去吧。」
怒天雙手在大樓邊緣一撐,整個人從高空中一躍而下,接著旋轉著身子再次衝向高空。
她買的那一堆東西早已經被扔回了家,所以怒天用極快的速度從高空中衝往小女兒家。
沒過幾分鐘,怒天就來到了記憶中的大樓大廳。
「嗯,這裡倒是跟記憶中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她站在大廳外看著裡面正專心滑著手機的管理員,怒天就在對方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很輕鬆搭上了電梯,搭往了小女兒家的樓層。
怒天進了電梯面對著鏡子看著樓層顯示器,隨著數字的接近,她開始感到了一絲恐慌。
要是這裡也沒找到人怎麼辦……
『叮──』
她還沒去細思自己的恐慌是從何而來,抵達樓層的鈴聲打斷了怒天思考。深吸了一口氣,怒天走出了電梯,在屬於小女兒的那戶大門前站定。
「……」
怒天抬起要按下門鈴的手頓了一下,輕輕深吸了一口氣後才按下門鈴按鈕。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清脆又急促的鈴聲響起,門內傳來了數隻狗的吠聲,這讓怒天心中隱隱產生了一絲期待,畢竟她的小女兒記憶中就在家養了三隻狗。
雖然自己平時並不是很喜歡那些貓貓狗狗,不只會給環境帶來髒亂還會臭,但沒想到此刻卻因為牠們的叫聲而有了一絲期待及喜悅。
然而怒天站在門口等了兩分鐘,門內除了幾隻狗彼此交錯的吠聲以外,再沒有其他的動靜。
「嗯?」
疑惑的怒天又按下門鈴,原本有些冷靜的犬吠聲再次變得激動,但一樣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動靜。
怒天接著按了好幾次門鈴都沒有人前來應門,她沒有猶豫的讓念動力從門縫內滲進屋內,念動力在屋內像氣球一般不停地膨脹,轉眼間整間屋內的模樣就在腦海內成形。
所有的細節、擺飾、格局都清晰地被怒天給掌握,包括裡面的生命信號也是。
「一共有四隻狗啊?不過……」
怒天疑惑地稍微抬起視線,像是穿透鋼筋水泥看向了屋內二樓,那裡有一個非常微弱、似乎是人類的生命信號。
可是這讓她感到些許疑惑,因為如果那信號是人那有些太微弱了,像是一盞在狂風中燃燒的燭台,甚至會讓人驚奇這微弱的火苗怎麼還沒被吹滅。
感應著那股生命信號沒有移動,怒天覺得應該是不會有人來開門了,於是她下樓出了大樓大廳,走到旁邊沒有人的巷子角落裡朝著大樓上方飛去。
她數著樓層、環繞著大樓尋找著小女兒那戶,怒天想從窗戶往裡面看看,找找有沒有一些熟悉的事物,也好奇剛才感應到的微弱生命信號究竟是什麼。
「啊,是這裡吧?」
怒天飄在某扇窗戶外,她往內看見了客廳與飯廳,其中有著四條狗分別佔據著沙發一角窩著。
「嗯……也沒看見什麼東西,還是要進去呢?」
『嗡──嗡──』
「嗯?誰啊?」
正當怒天思考著要不要闖一回空門,看能不能找到能證明屋主身分之類的東西時,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上面顯示的是一隻沒有存在電話簿裡也沒有印象的號碼。
「哪位?」
清亮的女性嗓音從手機裡傳出,對方開心地說道:『啊!怒天大大,我是虹眼偶像!』
怒天在一扇扇窗戶間移動著,仔細往內查看的同時問道:「虹眼偶像?誰啊?」
『怒天大大!是我啊!我啊!』
「嗯……詐騙?」
『不是啦!是昨天幫你抱小女孩的英雄啊!』
「昨天?」怒天想了想,昨天的記憶才一點一滴地想起,她恍然地說道:「喔──昨天那個看起來腦袋不是很好的女英雄啊?」
『我……我腦袋應該沒有不好啦……』
「少囉嗦,找我什麼事?趕快說。」
『額、喔!好的,是那群失蹤的學生找到蹤跡了,騎士先生發來的情報上說學生被分成了兩撥人,被分別關在了兩個地方。』
「是嗎?那你把其中一個地址給我,我去處理一個,剩下的你們兩個人解決。」
『咦?大大您一個人嗎?』
「有問題?」
『啊、不是!只是……不需要支援嗎?啊!您千萬別誤會!我絕對不是質疑您的實力,只是想說這樣是不是比較保險跟安全?』
「……」
怒天在半空中翻了白眼,話都懶得說就將電話掛掉收進口袋裡。
『嗡嗡──』
她沒好氣的再次拿出手機,上面是虹眼偶像傳來的地址與一個看上去很委屈的顏文字。
「現在的小女生都這麼嘰嘰喳喳的嗎?」
正當怒天打算出發前往目的地時,餘光撇見了有人影走進身旁窗戶的房間裡。她連忙飛到一旁,只探出一個頭看向屋內,免得被發現造成什麼麻煩。
只見一個乾瘦的男性走進房間內,步伐有些搖搖晃晃的他看上去五、六十歲,站在桌子前顫抖著手拿起水往嘴裡大口牛飲。
「……嗯?」
怒天盯著男子有些疑惑,雖然面容看上去有些老態,但加上對方的生命信號就有些讓人感到奇怪,因為這個歲數還不至於像個行將就木的老頭一樣那麼微弱啊?
這種微弱到像是要隨時消散的生命信號,怒天只在安寧病房或是馬上就要死亡的人身上看過。
對方好像被水給嗆到,摀著嘴劇烈地咳嗽,接著看上去昏昏沉沉的躺回床上,幾乎立刻就睡了過去。
怒天懸浮在窗外,視線緊緊盯著這名大叔乾枯的臉龐,心中總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熟悉感。
「錯覺吧?」
怒天轉過身打算離去時身形一頓,有些猶豫的又回到窗邊察看,透過髒污的玻璃看著屋內男子,臉色疑惑又掙扎。
「唉……咋回事啊我?」
她深深嘆了口氣,不解自己為什麼看著男子這個模樣內心會感到難受,煩躁地抓了抓頭。
「算了算了,就當捐錢吧。」
怒天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個薄博的銀色鐵盒,赫然就是昨天給小女孩母親治療、裡面裝著醫療針劑的鐵盒。
用念動力將身前的窗戶給打開,她粗魯的從中拿出一管往屋內扔去,醫療針劑在空中被念動力捏破,金黃色的液體在空中凝聚成一小顆球體懸浮著。
在怒天的念動力操控下,注射器也顯得可有可無,金黃液體直接像條小蛇一樣從男子手臂處的皮膚鑽了進去,連個針孔都沒有留下。
醫療針幾乎立刻就起了作用,看著呼吸稍微變得有力的男子,怒天不知為何鬆了口氣。
「又少了一針,不曉得庫存還有多少。」
怒天這次沒有在猶豫,直接轉身離去。
而男子這時才微微睜開眼睛,視線望向明亮的窗戶,茫然的雙眼只看見晴空萬里的藍天,並沒有瞧見怒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