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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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06
1992年12月1日
這一天,野原杏子如願當上了刑事部搜查一課一組的組長,也正是這一天,從東京出發的警視廳派遣員來到了山梨縣員警本部。
一名踩著高跟鞋身著黑色風衣的陌生女子走進了人來人往的辦事大廳,她面無表情地站在大廳的正中間久久未曾移動過,這一舉動引起了執勤警務員的注意。
「抱歉,你是……」
「我是警視廳派遣員松浦森。」
松浦森將戴著的墨鏡摘下放入風衣的口袋中,她之前的注目是在看牆上展示的消防疏散圖,現在她已經將警局各個區域的部署完全記錄在了大腦之中。松浦森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她徑直走向了搜查一課所在的位置。
原本應在警視廳大展風采的松浦森因為一起重大案件上的失手導致她被下派到了地方員警本部,雖然名分上是一名屬於警視廳的派遣員,但對於什麼時候能回到東京的警視廳還是個大問號。
「大家先把手裡的活先放一下,你們的課長田中三郎出於某種不方便透露的原因在昨天晚上已經被移交到了警視廳進行詳細調查,所以從現在開始搜查課已全權由我指揮了,待會我還會從你們之中隨機抽出三名成員成立對內調查委員會。」
還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松浦森便將此行的主要任務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搞得在場的搜查一課組員們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雖然野原杏子也一頭霧水並不知道松浦森的身份,但她覺得不會有瘋子跑到這來惡作劇,她將手裡的巧克力盒放進了二層的抽屜裡。
「對內調查委員會?」
美野佑忍不住重述了一遍這個聽起來就感到很可怕的名詞,這往往牽扯到內部人員出現了貪污、腐敗、涉黑、間諜等問題。
「是,我是警視廳下派的特遣員松浦森,雖然我也不想和你們打交道,但是為了你們自身的前途考慮請全身心地配合我。」
「既然是這樣……」
野原杏子很快就將放在抽屜裡的組員人事薄拿在手中從座位上走了下來準備交予松浦森,但松浦森完全沒有伸手接過人事薄的意思,「美野佑、野原杏子,還有搜查二課的廣川田文。」
「是!」
這是美野佑的聲音,如同士兵見到長官一樣站得筆直喊道。既然被叫到了名字,野原杏子也不好不做回應,但因為剛被無視也不想表現得過於積極,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很好,今天也沒什麼特別的事,請杏子女士和我出去一下。」
剛升職就被人召喚讓野原杏子很不爽但也沒有任何辦法,她隨松浦森一路走出了警局來到了一間附近的酒店。雖說是公費出差,但一張碩大的雙人床的確很亮眼,除了大廳裡豪華的布景浴室內甚至還配備了可容納兩個人的浴缸。
「請吧!」
松浦森打開了浴缸上的水龍頭,將自己的外衣外褲一件件脫去后坐在了床上。野原杏子一臉尷尬地坐在了她旁邊,心裡還苦悶自己是否被松浦森調查了,卻不想她竟然伸出手一把將自己推倒在了床上。
野原杏子眼睜睜地看著一雙纖細的嫩手嫺熟地將她襯衫上的紐扣一一解開,一對圓滑的雪球半露在了松浦森眼前。
「你在做什麼?」
野原杏子下意識地用手掩住胸部朝著松浦森生氣地吼道。
「我不希望有人帶著汗臭味與我聊天,難不成你覺得我會性侵你嗎?」
「那你就能擅自解開別人的衣服嗎?」
實在對於松浦森的囂張氣焰忍無可忍,野原杏子從床上坐起后惡狠狠地盯著松浦森,但想到她畢竟現在是自己的上司又很快收斂了脾氣,「對不起,我有些過激了。」
「你是放不下羞恥心嗎?再怎麼說我們兩個都是女性啊,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一同入浴交談嗎?」
松浦森直接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脫光,完全赤裸地站在野原杏子的面前。現在看來這不是在徵求自己的同意而是無法拒絕的命令,野原杏子只好在松浦森的面前將自己身上的衣服逐漸褪去……
兩人面對面地泡在浴缸裡,松浦森饒有興趣地往水中倒入了五袋即食牛奶,清澈見底的水逐漸變得渾濁起來,同時掩蓋住了野原杏子內心的不安。
「杏子小姐,我能冒昧地問下你的出生日期嗎?」
「六月三號,現年二十四歲。」
「啊!那可真是稀罕事,我們是同一年同一月同一日出生的呢!那你的出生地在哪呢?」
「就在山梨縣。」
松浦森微微揚起了嘴角說了自己的寄養地,「我在佐賀,距離也不算很遠。」
「是嗎?那真的太巧合了呢!」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對了,聽說你花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就破獲了「荷之居』殺人事件,出於好奇你能分享下你辦案的詳細過程嗎?」
「這種事……就是找到了……那個在走訪調查的時候憑感覺直接鎖定了嫌疑人,也沒什麼精彩的推理,通過後續的動機調查和DNA取樣很快就確定了嫌疑人即是殺人兇手的事實,這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好吧!」
為了自身安全野原杏子當然不會把任何有關田中三郎和山島事務所的事情說出來,她只好把自己的光榮事蹟簡述為運氣爆棚事件。
「你和美野佑是什麼關係?」
「同事啊!」
「那你和田中三郎是什麼關係?」
野原杏子將劉海捋在了兩邊露出額頭,「我和他也是同事啊!有什麼問題嗎?」
「啊呀,啊呀,問了這麼愚蠢的問題真是不好意思,看來我真的是很久沒和人單獨講話了,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著野原杏子一時大驚失色的樣子內心略微得意的松浦森雙手抱在腦後將整個身子靠在浴缸的邊緣上,毫不掩飾地用敷衍的神情自嘲道。
「這樣的話……沒關係,有時候我也這樣,與人聊天的時候總會聊到些很無聊的話題。」
「真是太好了,謝謝你能理解我,我還以為你會很生氣呢!」
「怎麼可能啊!但是,您叫我來這裡主要是為了什麼呢?」
密閉的浴室裡熱氣騰騰,越來越多的水蒸氣(蒸餾水)凝聚在貼有瓷磚的天花板上,但在如此悶熱的環境下兩人的身上並沒有出現流汗的跡象。偶然之間才洞察到這一點的松浦森深深地吸了口氣,立馬端坐起身的松浦森在野原杏子茫然的眼神下把手放到了她的胸口,這非同尋常人的微弱心跳頻率更加應證了自己的臆測——野原杏子和自己是一類人!
「這又是在幹什麼呢?」
「啊哈,杏子的胸部不僅比我的大,就連手感也摸起來不錯呢!」
「色魔。」
內心狼狽不安的松浦森從浴缸中走出,她一邊強撐著微笑一邊拿上旁邊的毛巾草草擦拭著身體,「只是又一次玩笑,抱歉,抱歉啊!」
這可怕的巧合難道是一種緣分嗎?
「請不要再捉弄我了,快告訴我你叫我來到目的吧!」
野原杏子完全捉摸不透松浦森的作法,她側著臉淡淡地說道。
「我是警視廳派來掃清山梨縣的黑惡勢力,這裡的無極組牽扯到了和東京的毒品交易,黑色的勢力能如此泛濫想必是少不了一些不作為或者是收了黑錢的員警,你只要負責調查無極組就好了,查清楚無極組與本部的交界點,逮捕那些涉嫌受賄的人。」
「交界點?」
「是啊,就是無極組安排在本部裡的眼線、姦細,從現狀來講你主要負責這個。」
就在短短地說話間隙裡松浦森已經穿上內衣,她將提前準備好疊在梳粧台上的干毛巾包在頭上來吸掉頭髮上殘留的水分。野原杏子這時也走出浴缸,她赤裸身子在浴室內四處打量尋找多餘的干毛巾,見她那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松浦森擰乾了之前擦拭過身體的毛巾遞給了她。
「酒店裡沒有多餘的,這是乾淨的。」
「不要 ,有奶香味!」
野原杏子將毛巾湊到了鼻子下,乾淨柔軟的毛巾還殘留著松浦森的餘溫。
「你就用吧,我沒有傳染病的。」
「好的,謝謝前輩。」
這不算什麼,野原杏子唯一擔心的是自己與田中三郎的後門關係被松浦森知情,從目前來看她似乎並沒有對自己的身份產生嫌疑,那麼松浦森叫自己來這裡的具體目的是……在野原杏子還在思考的時候,在她身後的松浦森將手指伸向了她的陰戶,「這裡有顆痣……」
「欸?我從出生時就有的。」
這顆在陰唇左上方的紅痣讓松浦森完全確定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在孤兒院的玩伴杏子,看來她被收養后連名字都沒有改。
「抱歉,想必杏子小姐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吧。」
「是,是哦。」
隨即答應的野原杏子穿好衣服告別了松浦森,她在不知道的是在自己關上門的一剎那松浦森臉上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
美野佑在回家后收到了一份署名為松浦森的信封,送出日期為昨天,看樣子在她來員警本部之前就已經確定好了人選。這件事情絕對不是這麼簡單的,美野佑用信刀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裡面只有一張卡片,卡片上面寫了一行字,「繼續調查荷之屋事件。」
在伊豆大島與松浦森待過一段時間的經驗告訴美野佑,松浦森處理問題的能力、心機絕對不可輕視,雖然上次她沒有辦法可以印證自己的母親、父親死於如松浦森所說可以致幻的某種病毒但邏輯上這也是唯一的科學解釋了。
值得美野佑感慨的是自從那一次在醫院別過後杳無音訊的松浦森突然來到了自己的工作處,而且向自己下達了這個無法拒絕的誘人命令,看來是野原杏子處理的這起案件的疑點也讓松浦森產生了共鳴,野原杏子又是從何確定田中三郎就是兇手?警局那時候從沒有簽發拘捕令野原杏子如何去抓捕?懷著拒捕目的的田中三郎為什麼提前寫下了看透生命的遺言?
也許是思考消耗掉了太多能量美野佑的肚子響了,她打開家裡的冰箱,冰箱裡只有前幾天從超市買來的紫菜飯糰,配上點醬油也能草草應付晚餐。美野佑一邊拿著飯糰蘸著醬油吃一邊看著電視裡的綜藝節目,她已經習慣充分利用這段少有的閑置時間來調節自己一天的疲勞。
綜藝節目到了插播廣告的時候,美野佑習慣性的切換了下個電視頻道,正好是自然探索的紀錄片。在龐大的牛群附近有一只花豹潛伏在草叢中,它瞪大雙眼挑選著牛群中可輕易拿下的獵物,也許為了自身的安全它選中的每個目標需要在腦中推演好幾次,作為機會主義者每次的行動都至關重要,在許久后花豹雙目注視著獵物從地上爬起悄悄地向前試探性地走了幾步,牛群並沒有注意到威脅正在逐步靠近反而自顧自地享用著青草,這時花豹看準了時機像出鞘的弓箭一樣飛快地跑了過去,受驚的牛群反應慢了一拍朝著花豹相反的方向四散開來,一只跟不上腳步的牛犢一時間失去了方向,僅僅這發愣的兩秒就葬送了它的生命,花豹利索地撲在它身上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
美野佑頓時明白了什麼,她打消了原本去找久次冶當面對質的想法,如果兇手真是她這很大可能會打草驚蛇適得其反,所以她決定學習花豹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現在久次冶在哪呢?如果她回到東京那事情就麻煩多了。
美野佑光是閃過這個念頭就打破了把節目繼續看完的心態,她苦惱地關上電視匆匆拿上挎包走出了門。殘月追逐著不停轉動的自行車軲轆,深沉的鳥鳴在經過的每片林區都會出現短暫的踴躍,黑色的天空與柏油馬路在視線的邊際拼接成一體,大自然似乎是最好的化妝師與調音師,將這個黯淡的星球填充上活力。
美野佑將自行車停在了OSUKI居酒屋的門口,她給車上了鎖后雙手插口袋中走進帆布已被取走但屋內仍是燈火通明的居酒屋,她此行的目的純粹只是向官木店家打聽下久次冶的下落,她拉開門口帆布邁出腳還未落地隱隱約約中聽到后廚發出的呻吟嬌喘,詫異了一下她悄悄地貼牆走近后廚的門口確認了是女性的呻吟。
「啊啊!啊!厲害……啊,要去了!」
……
美野佑伸出脖子朝裡面偷瞄了一眼,那位坐在桌子上正對著她視線的女士正是久次冶,而那位背對著她的男士從身高輪廓分析得話絕對不是官木夢龍,但這背影卻相當的熟悉。美野佑迅速比對著記憶中的男性,猛地瞪大了雙眼。
他是官木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