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小丑的笑容

在我還小的時候，曾經有一次跟著爸爸媽媽還有小我一歲的妹妹一起前去市中心觀看由爸爸朋友招待的馬戲團表演。
那是一個舉世聞名的馬戲團，據說才剛剛從我連聽都沒聽過的國家回來，就立刻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市中心展開下一次的表演。
精彩萬分、五花八門的表演映在眼中，就算是大人也為之瘋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爸爸和媽媽在表演中卻幾乎沒有嶄露過笑容。就算有，也僅僅是我或者是妹妹回頭之時，在臉上如同流星一般短暫閃過的、略帶痛苦的假笑。
結束後，爸爸前去與招待我們觀看這場表演的朋友聊天，將我們兩人交給已經有些疲累感的媽媽照顧。
儘管表演整體上相當精彩，但其中卻隱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
在前往搭乘回程公車的路上，我假借上廁所之名，偷偷溜進工作人員的帳棚內。
──在僅有一絲微弱光芒的帳棚內，一把木椅靜靜地立在一旁。而在木椅之上，坐著前不久還在我們面前大放異彩的小丑。
不過，與剛剛光鮮亮麗的表演不同的是，從帳篷外唯一能聽到的，僅是一絲近乎無聲的嘆息與抽泣。
「叔叔，你還好嗎？」
被強烈好奇心衝擊的我，忍不住走進帳篷。
「……抱歉小朋友，請讓我靜一靜好嗎。」
「你，很寂寞嗎？」
「你們是花錢來買笑容的，怎麼會知道我們在背後哭過多少次……」
就像是說到他的痛處一般，原本已經停下來的啜泣聲慢慢又開始暈染整個帳篷。
「我的確是不知道你們的痛楚。」我頓了一下，接著繼續說。「每個人都會有各自的痛苦吧，就像我現在的家庭一樣。」
聽到我說了這番話之後，換成小丑沉默了。
或許是因為久經歲月風霜的摧殘，小丑抹去臉上慘白的妝容，露出下面那張還有些白粉殘留、看上去相當滄桑的臉孔。
──我說不出話。我從來不知道看上去總是為觀眾帶來歡笑的小丑其實是這麼的悲傷。
小丑，只能笑。縱使痛苦到幾乎無法呼吸，在觀眾的面前也只能拚了命露出令人發寒的笑容。無法被眾人理解，無法得到來自大眾的同情。就這樣繼續作為觀眾的笑柄，默默地在世上生存下去。
──然而現在的我，或許比起當時的小丑，也好不到哪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