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波諾茨格勒會戰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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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04
鐵偶上的畫面一整片的綠,但是要走的路在深夜裡卻是非常的清晰,璧文踩著腳踏以常規的行進速度,跟著打頭陣的明三,與後面的裝甲車、卡車、以及兩台鐵偶,保持著一縱的隊形行進。
「你真的覺得帶上平民一起趕路沒問題嗎?」璧文打開某個指定的無線電頻道說道。
經過一番掙扎後,時谷先生莫可奈何地選擇放棄他的轎車,駕上那輛殘舊但是載著他一家財產的卡車,跟上隊伍一起往北進發。
關著車燈在沒有照明的野外沙路上行走,沒有夜視裝置的時谷先生,需要很專注地盯著前方裝甲車的紅色尾燈,依靠那小小的光芒帶路。
當然,裝甲車的駕駛戴上了單兵夜視鏡,靠著不多的星光指引前路,而且習慣在夜裡開車的他,甚至可以一心多用。
「誒……還在說這件事?都已經是既成事實,沒辦法了吧。」接回裝甲車駕駛一職的長風回答璧文先前的提問。
不過這個頻道與其說是他們兩人用來閒聊,倒不如說是專用用來給璧文抱怨比較合適。每當璧文用到這個頻道,有九成時間都是他一個人在說,所以長風都把這當成電台節目,在長途駕駛的旅途聽著解悶好了。
璧文會選長風作發牢騷的對象,最主要的原因就只有長風會聽他說話而已。再者在這個小隊裡頭,就只有長風適合單方面聽璧文的怨言。
先不說明三和神櫻那兩個人,老是用短距離頻道在聊什麼八卦,組成一副外人難以介入的小圈圈;跟智潮和季耶摩兩位軍官級數的人抱怨,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那剩下的就只有他的妹妹瑩蘭,以及在隊中不太起眼的長風。向瑩蘭抱怨的話,有一半機會被她嫌煩,或是反駁得無地自容。不想有損失兄長尊嚴的璧文,唯一能夠選擇的就只有長風。
「我們剩下的物資不多,還要多分食物和水去餵四張嘴,這差不多有小隊的一半人哩!要是食物都沒了,那接下來我們要怎樣?難道要周圍打家劫舍嗎?就為了那四個人?而且遇上敵人的話也要分心保護他們?這沒可能吧。我們故且算是救了這家人一命,沒有欠他們什麼,讓他們一家人輕輕鬆鬆的踏上旅途不好嗎?非得要軍人護送不可。再說啦,我們不是馬思哥軍的啦,某程度我們現在是被馬思哥人趕出門口,所以才逼不得已跟那些馬思哥人一起前往國境,弄得像逃亡似的。啊,我們的隊長也太過老好人,什麼人都想要幫,但是一點都沒考慮過後果。帶上平民只會拖慢我們的行動,來不及離開這個鬼地方!」
「嗯嗯。」
雖然長風很想吐槽四十八小時的期限,其實再過幾個小時,到達午夜十二時便會屆滿。所以根本不論有否帶上時谷先生一家,怎樣都不可能在限期前離開這個國家。
但是他都把這些原本想說的話吞回喉嚨,免得璧文有什麼不滿。
在戰場上保持心情愉快是很重要的,反正璧文這些抱怨,為的都是渲洩心中的不快,所以什麼都隨得他說好了。
後來璧文還抱怨軍隊的生活,抱怨一下自己的國家,然後是別人的國家,總之把這個世界每一吋都肆意批評過後,講得連口也乾了才關閉無線電,把長達差不多兩小時的個人電台收掉。
關掉那個頻道,長風呼了一口氣,漫不經心的踩著油門,單手握著方向盤把裝甲車維持著直線行走,另一手把連著戰車頭盔的耳機線,插回車內通訊的接口上。
「他終於說完了嗎?」
不知在後方車廂內的她,是不是有留意到自己動作。當長風雙手握回方向盤時,瑩蘭的聲音便從耳機傳出來。
與鐵偶不同,儘管都是一個人駕駛,不過車內的乘員都可以輪替司機的位置,就好像現在季耶摩坐在車內近著尾門的座椅上,用安全帶綁著自己睡覺。瑩蘭則是搜尋著不同的無線電頻道,聽聽有沒有新的情報。不過就在剛才,她就放棄了再聽那些無意義的雜音,坐到機槍射手的椅子上,靠在椅背放鬆下來,盯住長風在駕駛席的背影看。
「虧你能忍受我老哥的囉唆。」
「還好吧,只是這天好像說得比較多了。而且聽璧文說話,有時很有趣。」
「他說話怎會有趣。」
「很有趣喔。例如他會抱怨妹妹現在很冷淡,但是小時候會一直黏住他,想要跟哥哥永遠在一起之類。」
「這這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為什麼他會跟你提這些!」
「又或者他的妹妹很討厭吃青椒……」
「這全都是我的事!」
「還要我幫忙監視他妹妹的一舉一動。」
「才不要理他咧!」
「哈哈,這的確很有趣。」
「才沒有!」
「有個關心自己的老哥不好嗎?」
「他太過雞婆!這是過度保護!」
「這也未免說得太過分。他只是想要為妳好才會這樣。」
「這……這個我知道,只是他有時有點煩人。」
「但是這很難得。」
「是這樣的嗎?長風你沒有兄弟姐妹,所以沒有感受吧。」
「的確是沒有。不過我想說的很難得,不是指這個。」
「你想講什麼啦?」
「軍方居然會把你們兩兄妹編到同一小隊中,不覺得很難得嗎?」
「仔細一想,到部隊報道時見到老哥,那一刻還真是很神奇。不過這並不罕見。」
「不罕見嗎?」
「你沒有聽明三或者神櫻說過嗎?」
「說過什麼?」
「他們讀同一所高中軍校,是同學喔。」
「是這樣的嗎?我記得他們不是同一年畢業。」
「的確是這樣,但是他們在那時已經認識。因為神櫻老是跟男生較勁,所以大部分男生都很討厭她。」
「慢著慢著,妳不是在爆女生之間的私房話的吧。」
「才不是!總之我是想說!這個世界說不定意外地細小!」
「是嗎?但這不能下定論。例如我跟妳之前便沒有見過。不,我跟小隊的所有人之前都沒有見過,隊長和季耶摩也是進軍隊之後才認識的吧。」
「又是哩。」
「所以跟哥哥同一個小隊有什麼不好?」
「會想回家。」
「什麼?」
「見到老哥的臉就會想回家。」
「我有時也會想家。」
不經不覺已經離開葡托勒差不多有一年,除了一兩封信件之外,長風基本上就沒有與家人聯絡,好像快要想不起父母的臉來,甚至自己家裡的格局是怎樣也有點模糊。
「離開這裡之後就能夠回家了嗎?」瑩蘭聲音沙啞的問道。
可是長風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能吧,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要是明天我在戰場上死掉呢?」
「怎會有這樣的事。」
「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喔。」
「不會。」
「但是……」
「妳是有點累才會胡思亂想,去睡一下吧。」
「嗯嗯。好吧。」
語畢,瑩蘭脫去無線電耳機,離開射手的位置,拉開季耶摩對面的幾張座椅,捲起身子躺下來感受著裝甲車的顛簸。
這時季耶摩突然張開眼睛,像隻貓般在暗淡的燈光下瞪著瑩蘭,銳利的目光馬上捕捉到那泫然欲泣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解開安全帶,坐到瑩蘭旁邊。
「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是跟長風聊了一些。」
「聊些什麼?」
「關於老哥的事,然後我有點想家了。」
「是吧。」季耶摩這時用手輕撫瑩蘭的頭頂,再說:「沒問題的,我們一定能夠回去葡托勒。」
「嗯嗯。」
「隊長一定會帶我們回去的,所以妳不用擔心這種事。而且雖然大家平常都不會說,但是每個人的心情大概都妳差不多吧。」
「季姐妳都會想家?」
「當然會。還會惦念街角那家咖啡廳,那家店的蛋糕不錯喔。」
「我想吃。」
「遲下帶妳去一趟吧,在我家住一晚也可以。」
「不會打擾妳嗎?」
「我自己一個住的,反而妳過來會熱鬧一點。」
「也叫上神櫻吧。」
「都好。別理那幫臭男生。」
「嘻嘻,決定好了,那就丟下老哥去季姐妳家住一天。」
「說好了喔。」
「嗯嗯。」
說罷,季耶摩用著溫柔的眼神凝視,像位慈愛的姐姐再次一撫瑩蘭的頭頂,然後站起身坐到裝甲車射手的位置。
她戴上耳機,取來夾在無線電旁邊的地圖,在微弱的光線下找到這輛裝甲正在走的路,眼珠沿著那一條迂迴彎曲的線往北移動。
「有沒有什麼特別事情發生?」回復冰冷口氣的季耶摩,以車內通訊問道。
「沒有。」長風很快便回答。
而事實上在季耶摩那不長的睡眠時間當中,很難會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倘若遇上戰鬥,恐怕她早就已經醒來,若是有其他緊張狀況,隊長大概也會下命令叫醒她。
「繼續沿著路走。」
從地圖上面得出的結論,繼續往這個方向走下去會去到一個三岔路,在那時再往東走便會去到一個名為波諾茨格勒的城市。
穿過那個城市,走進北方森林中間的道路,接下來道路延伸到東北方的一座山脈,只要一直跟著那路走,便可以離開馬思哥民主共和國的國境。
不過到那個時候,逐客令應該早就已經生效,能不能安然通過那座城市還是一個未知數。要是邊境的馬思哥軍人忠實執行命令,那槍口定必要對著以往的友軍,用武力硬闖過去。
這支小隊可不能成為戰俘。倘若成為戰俘,這支有著四台鐵偶的小隊,肯定會移交到德克高軍手中,而機體多半會送到敵國本土研究。
這是最壞的情況。
「這裡是玄武一,定期通訊。」無線電傳來智潮的聲音。
「玄武二,沒有異常。」
「玄武三,一切正常。」
「這裡是玄武四,沒問題喔。」
「這是奇美拉,沒有異常。」季耶摩開聲回答。「隊長,下一個路口要往東走。」
「收到。明三,你可別帶錯路。」
「才不會。」
無線電又一次回復寂靜。也許在這長夜裡,即使再多的話都已經說光,又或許在這滿佈埋伏的夜裡,大意才是真正的敵人。
鐵偶和裝甲車的隊伍不停奔馳,在雜草之間闢建的路上迴響,然後爬上一個小山丘,再滑下一個斜坡。
現在走了多遠?快要到那個城市嗎?這些都只是單憑估計。在漆黑的晚上可是看不見外面的風景,再者身處於這個陌生而又空曠的地方,大概都不可能找到一個能辨識的地標。
季耶摩僅能以車隊行進的速度,以及消耗的時間作估算,在地圖上標出這個小隊可能身處的地方。
剩下來的就只有等待,在裝甲車上等待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呼。」
深呼吸一口氣,季耶摩盡可能保持著清醒地閉目養神,在不怎麼舒服的坐席上聽著引擎的聲音。那就像在大海中閉氣,一直沉進那無盡的深淵似的,在海水的包圍下緩緩地下落。
到再次張開眼睛時,一看戴在左手的腕錶,分針都繞了幾圈,不知不覺來了快要日出的時間。
她站起來推開裝甲車的活門,在點五十口徑的重機槍後方眺望,地平線上有一道光芒嶄露,接著沿著地表散射,晨曦的金光從一小角漸漸升起,最後成了一個渾圓的球體,天空也被照成蔚藍。
周遭的風景變得明晰,地圖上用等高線繪畫出來的偌大山脈,此時就在遙遠的彼方展露那橘灰色的肌理。而在這能見度高的日子,也可以瞥見於山麓下灰黑色的城市輪廓。
按照這個步調,一小時內肯定會去到那個城市,要是一切順利的話,這天日落之前肯定可以穿越邊界線。
「各位注意,我們現在正身處敵對領土。提高警覺。」季耶摩用無線電再次提醒,四十八小時期限已過的事實。
「前方兩公里,不明車隊。」這時走在隊伍最頭的明三,匯報他所見到的東西。
一隊由六輛汽車組成隊列,就在他們前方的路上,朝著明三前進的同一個方向駛去。可是無論怎樣用鐵偶的鏡頭放大,在螢幕看都只是勉強能數清楚有多少輛車,車身上有什麼標記,是敵是友都一概不清楚。
不過,遇到這種情況的準則,還是與那車隊保持一段距離,不要接近好了。只要保持著距離,鐵偶的步槍都能輕易地打擊這種輕目標。
「玄武三,要是前方車隊有什麼異動要立刻報告。」以防萬一,季耶摩還是出聲忠告。
「收到。」
在接下來大約一個小時裡頭,這兩隊在同一路上分隔一段距離的車隊,始終都沒有改變等距,直到前方的隊伍率先到達城市的邊緣。
城市的入口似乎設置了一個檢查站,前方的車隊在那個地方停下一會之後,便給予放行駛進城市裡頭,沒入建築群之中。而停放在旁邊,明顯裝備著炮塔的坦克和裝甲車這時稍稍移動,把那個小小的出入口再次堵住。在附近也有一些細小的黑影在活動,似乎約有兩個小隊的步兵在戒備。
在這距離下,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個個小黑點,那究竟是德克高軍的黑色戰袍,抑或只是鐵偶鏡頭解析度不足而勉強處理的填黑,坐在駕駛席上的明三都無法分得清。
「報告,前方有軍事活動。不能確認身分。」
在明三這一報告後,整個小隊都停下了。而跟著裝甲車後方,駕著卡車一整晚的時谷先生,在最後關頭及時踩下煞車。
「這裡是玄武一,所有DOLL前進,奇美拉你和平民留守在後面。」
「奇美拉,遵命。」
在季耶摩回答過後,後方由智潮和璧文駕駛的鐵偶便加速,一左一右的越過裝甲車。颳起的強風吹起髮絲,季耶摩一撥有點礙眼的瀏海後,握緊面前的重機槍,拉動右側的手柄,把彈鏈上的第一發子彈送進槍膛。
四台鐵偶就在裝甲車前方有點距離的位置會合,然後組成一個箭頭陣形,前往那個不足三公里遠的城市——波諾茨格勒。
她調整一下槍管的指向,看著那四台鐵偶的背影逐漸縮小,最後用不到數分鐘,便化成比指頭還要細顆的黑點。
表示最壞情況的槍炮聲遲遲沒有到來,在片刻之後,無線電響起聲音:
「情況安全,你們可以過來。」
「收到。」回答過後,季耶摩切換到車內通訊再說:「駕駛,向前。」
輪胎壓起沙石迸發小小的響聲,裝甲車緩緩加速。季耶摩坐上艙口邊緣,半轉身看去後方的卡車,揮動手臂示意時谷先生跟上。
裝甲車慢慢駛近城市,前方的景像也漸漸看得清晰。停在檢查站旁邊的,是一輛泥黃色的坦克,以及與呼號為「奇美拉」同款但裝上炮塔的數輛裝甲車。
那是友軍,而且還是葡托勒的友軍。
當季耶摩指示裝甲車停在檢查站前方,稍稍越過那四台觀察周圍的鐵偶後,在附近穿著跟他們同款軍服的士兵,都靠近過來一睹這支罕見的部隊。
「你好。」一名頭戴軍帽,帽的正前方掛上中尉軍階的中年人,從那群人當中走到裝甲車的右前方,向坐在射手艙口上的季耶摩搭話:「從南方來的嗎?」
「對,我們正在撤離,想要通過這個城市。」季耶摩說明來意。
「這個我都知道,倒不如說我們都是想要離開這國家,所以才聚集在這裡。」聽到中尉的說辭後,季耶摩不解的眉頭一皺,於是中尉再說:「你們先進來吧。」
負責擋路的裝甲車後退,讓出一個缺口,好使這四台鐵偶、一輛裝甲車和一輛卡車的車隊,進去這個高度戒備的城市裡頭。
至於剛才那位中年中尉,則坐上在一旁待命的開篷吉普車,駛在裝甲車前面帶路。
開不到一個街口,季耶摩便發現人行道上全部都是軍人,不單葡托勒的士兵,基本上南方聯盟五個國家的軍人都混在一起,這當然包括理應對立的馬思哥兵。
不久,吉普車便把車隊帶到市中心的廣場,在已經乾涸的大理石噴泉旁邊,那個唯一沒有被雜物和廢棄傢俱佔據的地方停下。
而四台鐵偶則是在通進廣場的路邊,捲縮身體、單膝跪下,把兩線馬路其中一邊堵住。不過這沒有帶給別人反感,反而引來一群散兵和平民圍觀,最後惹來附近的憲兵跑來維持秩序。
季耶摩撿起她的卡賓槍,從射手艙口直接跳到地上,而長風和瑩蘭都帶上武器離開裝甲車,後一步的跟上。在經過卡車旁邊時,向緊握方向盤發愣,兩眼完全是因為睡眠不足發黑完的時谷先生說道:
「你在這裡等著。」
剛才的中尉和他的勤務兵也遲一步的跟上來,於是一行五人的隊伍便走近人群聚集的方向,並且毫不客氣地推開那些礙路的人們。
「讓開!」
沒有區別那是平民或是軍人,只要是站在前方擋住去路,怎樣喊都不動的,季耶摩就會用手上的卡賓槍撞開一條路。
「讓開!我都說讓開,你給我過去!」雖然季耶摩都用盡力喊叫,只不過她的聲音馬上被群眾的聲音掩蓋。
「是DOLL誒!」
「有援軍來實在太好!」
「其實我們還可以穩住戰線的吧。」
更有人指著斷臂的鐵偶說:
「看來這些傢伙在路上收拾了不少敵人!」
「有DOLL的話,這裡肯定不會失守。」
然後更多帶著黑臂章的憲兵,這時吹著哨子衝進這街道,不論是士兵抑或平民見狀,都馬上從路上散開,讓握著步槍的憲兵們在鐵偶前方劃出一個空地。
憲兵當中看來有人認得出帶路的中尉,很輕易便放季耶摩他們走進防線內,與剛從機體上下來的四位駕駛員會合。
「報告,奇美拉三人到齊。」季耶摩向著智潮一個敬禮,並說道。
「辛苦了。」智潮以一個回禮,結束這短短的對話,接著看去站在瑩蘭後方的中年中尉,再說:「你是這裡的指揮?」
那位中尉踏前兩步回答:「不是。這個地方的情況比較複雜,過來,我跟你們說明一下。」
中尉轉身想要離開這裡,可是看著前方群眾的智潮,沒有挪動腳步。
「不用擔心,他們會看顧你們的機體。」
這樣一說後,中尉便朝著噴泉的方向走,整個小隊也只好跟在他的身後,去到在廣場一隅的樓房入口。中尉推開那道窗口已經被打破的門,走進狹隘的門廊,踏上左側的階梯去到二樓。
二樓的牆壁都是漆成象牙白,牆的下半部分則是用木板裝潢,看來這個地方是某家小型的飯店。中尉隨後打開右方走廊盡頭的門,進去一個偌大的房間。
房間中央放著一橡木製的桌子,兩張沙發則隔著桌子面對面的擺放,而在桌子靠近窗口的一端,又有另一張空盪盪的辦公桌。至於窗外的風景,正是廣場上沒再噴水的噴泉。
「請坐。」中尉走近內側的那張沙發,遞出手邀請他們在對面坐下。
於是智潮和季耶摩坐上對面的沙發,其餘的五人都站在他們後方,與中尉以及那年輕勤務兵的兩人隊伍,形成強烈的對比。
「你去拿點水來。」
中尉說畢,勤務兵便跑出這個房間,然後面前的中尉以咳嗽清一清喉嚨又說:
「首先,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隸屬葡托勒軍第十六步兵師的祥查林中尉。」
「我是第三遠征軍的長智潮上尉,這位是季耶摩少尉。後面是我這個小隊的部下。」
「第三遠征軍……是巴烈通少校的部隊嗎?」
「你有見過巴少校?」
「算是有一面之緣吧,他昨天就是經這裡離開馬思哥。不過既然說到這些,我想上尉你都知道那道逐客令吧。」
「當然知道。」
「那我就長話短說。」祥查林中尉脫下他的帽子放到桌上,一撥他捲曲的棕色短髮,呼一口氣又說:「那你都知道四十八小時的期限已經過了。」
「嗯。」
「那問題你也看到,南聯的軍隊都還沒有完全撤離馬思哥。正確來說,我們都沒來得及離開這個國家,而且還有一個基藍菲爾的步兵團正在來這裡。」
「我還看到很多平民。」
「對,那些難民也是一個問題。我們沒有那麼多輛車,把他們運到邊境。唔,倒不如說我們就連運送所有士兵都辦不到吧。通往邊境的是山路,花一整天都可能送不走全部人。要是這個城市成為戰場,那些人大部分都得要留下來等死,所以我想要你們幫忙。」
「留下來守衛這個城市?」
「對。實不相瞞,那個要來這裡的基藍菲爾步兵團,其實正被德克高軍追擊。這裡的指揮貝爾馮斯少將,現在帶了一個小隊的士兵出去偵察,估算會有多少敵人。不過,你不用期望會有什麼好消息帶回來。」
「但是有DOLL的話,還有希望。」
「嗯,這就是我為什麼想要你們留下來的原因。這是我私下的請求,並不是指揮部來的命令,完全出於自願。」
「這當然沒有問題。」
「隊長!」這時璧文插話說道:「我們再走幾個小時就可以離開這裡,完成任務。」
「但是我們現在跟巴少校失去聯絡,就算完成任務也不可能去會合。」
「巴少校的話……」這時祥查林打斷他們的對話:「……他應該有命令要去基藍菲爾的前線。這裡的指揮官貝爾馮斯少將,之前都想過要他和DOLL都留下來,不過後來南聯指揮部直接下命令,巴少校也不得不走。」
「既然知道巴少校的位置。隊長,我們沒必要理這種閒事。」璧文又補上一句。
不過這次智潮回頭,像是瞪著他般,凝視著那雙變得有點怯懦的雙眸再說:
「留下來並不是閒事。而且要去前線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你想走的話也可以一個人走。」
璧文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沒再說話。而站在他旁邊的瑩蘭,伸手用掌心包裹那個發抖的拳頭,不發一語的看著前方。
「上尉,感謝你願意留下來。我保證頂多要多兩天,所有人都可以離開這裡。」
聽到這句話,智潮不禁默念:「又是四十八小時。」不過這是為了守護這個城市的人,所以無論再要花多少時間,他都會願意留在這裡。
這比起上前線殲滅敵人意義更加重大,能夠拯救眾多生命,能夠幫助更多的人,這才是他想做的事。可是在這之前,他們先要尋求別人的幫忙。
「我們需要補給。中尉,先不說糧食,我們的彈藥和油料都不足。」
「還有電池!」站在後面的神櫻,像個學生般舉手大喊道,引得坐在她對面的中尉忍不住莞爾。
「食物的話,我們還有很多即食口糧。油料的話應該也可以湊給你們,至於彈藥……是DOLL用的彈藥吧。」
「對,但是你們的隊上應該沒有這些吧,給我們機槍子彈也可以。」
「不不不。」
「沒有彈藥我們也很為難……」
「哈哈。不是這樣。難怪巴少校會留下一卡車的DOLL彈藥。」
「一卡車的DOLL彈藥?」
「對,他說那輛卡車沒油了,繼續帶那些上路只會變成負累,所以把一車的彈藥留下。本來還打算用那卡車做個誘爆陷阱,現在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把那東西留下來。」
「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還真是一點也不好。」
「不過托巴少校的福,要是他看不透,現在你也不會有彈藥補給。」
「這算是一種幸運吧。」
「來得正好。」
這時,勤務兵捧著一個放滿玻璃杯的托盤回到房間。他先把三杯水放在智潮面前的桌上,跟著走到後面把其餘的杯子分發到各人手中。
「我們就為這種幸運乾杯吧。」中尉舉起水杯說道。
「好吧,就為幸運乾杯。」
然後智潮同樣地舉水杯,輕輕地讓兩杯的邊緣觸碰,發出清脆的一聲。